場中一開打,王懷義和葉星落就成了被遺忘的人。
在關度飛大顯身手惡戰馬嘯天的時候,王懷義狠不得馬嘯天能幹掉關度飛,但當馬嘯天真的要殺死關度飛和花浪時,他又覺得很矛盾,因為不論怎麼說,馬嘯天的猖狂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他臉色蒼白的想著莫名其妙的心事,當然沒有人顧得上理會他。
葉星落則一直冷眼旁觀,無論戰局怎麼變化,他好像都沒什麼表情。
眼見那邊關度飛已完全不能再戰,而這邊四人也打得難分難解,葉星落驀地站起,邁步向場中走去。
孫見智雖與薛仁貴打得興高采烈,但這並不影響他留意院中動靜,看到葉星落的舉動,他猛劈一斧擋住薛仁貴的攻擊,這才飛身擋住葉星落的去路。
「一邊呆著去,小子!」孫見智惡狠狠地喝道。
一鞭擊推趙毅,任長東也躍至孫見智身旁,長鞭同時飛擊正欲藉機往援關度飛二人的薛仁貴,口中笑道:「大局已定,莫非你還妄想改變結果?」
葉星落微笑道:「敢問兩位對音樂可有研究?」
任長東和孫見智滿頭霧水道:「音樂?」
葉星落一本正經道:「音樂就是」話未說完,他忽臉色大變地望著兩人身後。
任長東和孫見智下意識地回頭望去,馬嘯天的長矛正準備下擊。
葉星落忽嘬嘴吹出一連串尖厲的哨音,聽在任長東和孫見智耳中,兩人只覺耳膜一陣巨痛,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捂耳朵。
葉星落嘴中仍在尖嘯,人已快速掠過任長東和孫見智向馬嘯天衝去。
趙毅和薛仁貴也趁機向場中掠去,但終究慢了一線。
葉星落落地,馬嘯天的長矛正攻至花浪頭頂。
葉星落伸手在腰間一抹,一柄平時用做腰帶的軟劍倏地抖直迎向馬嘯天的鐵矛。
薛仁貴和趙毅無奈地看著已救之不及的關度飛和花浪,他們並不以為憑葉星落的軟劍能擋住馬嘯天的巨矛。
奇跡發生了。
叮一聲脆響,馬嘯天的長矛停在花浪的頭頂。葉星落的軟劍平伸托在長矛的下端,好像怕它掉下來似的。
只有馬嘯天心裡清楚,看似迅捷無倫的劍矛相擊實際上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在一剎那間葉星落已連續發出十八股氣勁,當他的長矛擊中葉星落的軟劍時去勢已被這連續的氣勁化解,所以只發出一聲輕響。
孫見智和任長東對剛發生的一切完全不能理解,他們驚異地看著場中風度翩翩的葉星落,腦中只有兩個字:「妖術!」
薛仁貴和趙毅戛然止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花浪劫後餘生,驚喜地叫道:「哇!葉公子,你真是及時雨啊!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呢,原來你是來解救我的劫難的。」關度飛沒說話,但灼灼的目光卻盯著突然靜止的長矛。
葉星落仍保持著與馬嘯天交手的狀態,淡淡一笑道:「我也覺得你不錯,不過能不能救你尚在兩可之間。你不看虎王猶有餘興嗎?」
花浪卻只聽到他前半句,一聲驚呼道:「我可不好那道兒!」
葉星落也哭笑不得,這小子還真是沒個正形,剛死裡逃生就有心情開玩笑。
輕踢花浪一腳,葉星落笑罵道:「滾!你當我有龍陽之癖嗎?」暗中提醒他躲開一邊。
花浪口中猶自不停道:「不是最好,可下壞我了。」卻還是聽話地扶著關度飛躲到旁邊,仍是一個瓷瓶,一粒丹藥,關度飛馬上開始運功調息。
馬嘯天全然看不出眼前這年輕人的底細,並未阻攔花浪和關度飛離開當場,他只注視著葉星落古井不波的臉。
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馬嘯天的內心卻是震駭異常,能輕描淡寫地化解他這一殺招的人不是沒有,但像這麼年輕的卻從沒見過。倏地收回長矛,他語氣森然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葉星落也同樣把軟劍繞回腰間道:「在下只是無名小卒,說給虎王也是有辱尊聽。只是不知虎王此行究竟所為何來?」
馬嘯天見他居然不肯說出姓名,更覺他莫測高深,冷冷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葉星落微笑道:「相信虎王自己也知道,但我還是要提醒虎王一句,你在并州並不是一位受歡迎的客人。」
馬嘯天仰天大笑道:「你倒是坦白得很,我馬嘯天既然敢來,就什麼也不怕,難不成你以為我會被你嚇倒?」
孫見智也傲慢地跟著笑起來,任長東卻露出深思的神色。
薛仁貴和趙毅也搞不清葉星落話中的意思,但卻隱約覺得葉星落不是無的放矢。花浪饒有興趣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彷彿已猜出葉星落的意圖。
葉星落仍是笑容滿面地道:「我當然不會愚蠢地侗嚇虎王。只不過如果是一個受傷的虎王的話,相信會搶手的多。」
馬嘯天冷笑道:「說來說去還是想空口白牙讓我放過你們,請找個更好的理由。」他倒不是完全聽不進葉星落的話,只是實在心有不甘。
葉星落淡淡道:「虎王誤解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真實的目的,如果你是為我們幾個無名小卒而來,那我說什麼也是白搭。可如果虎王另有要事的話,為我們大動干戈,只怕是不值。如果再僥倖讓我們傷到虎王,那相信很多人會覺得高興。當然,決定權還在虎王手裡。」
馬嘯天環視四周,只見薛仁貴正毫不放鬆地盯著他,趙毅也不再患得患失,反而一副慷慨不屈的模樣。
臉色忽陰忽晴,眼光閃爍不定,馬嘯天心中委實是難以決斷。他也早覺得為這幾個小子浪費時間太多了,所以才決定速戰速決,想一舉擊斃花浪和關度飛,沒想到還真是夜長夢多,又出來這麼一個連名字都不願講的人來破壞他的如意算盤,偏偏實力又讓他著實沒底。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馬嘯天,等待他的決定,他的一句話就可平和局勢,也可以引發一場血戰。只有花浪反而仍是吊兒郎當,雖也是滿臉鮮血,但他並沒有象關度飛一樣運功療傷,居然事不關己般地看起戲來。
馬嘯天臉上忽閃過微笑,他長歎一聲道:「驕嬌二氣不可有,此言真是不差。我自認為不會輕敵,但我還是驕傲了。算了,我馬嘯天今天認栽了。不過事情還沒完。」
轉向台階處一臉茫然的王懷義,馬嘯天大喝一聲道:「王家小子,你的貨我已帶來了,我會在風雲客棧等你們三天,一切依江湖規矩辦。三天一過,我就把它轉手賣出。有什麼招數放馬過來。」
葉星落笑道:「能屈能伸,虎王真是俊傑。」
馬嘯天嘿嘿笑了兩聲,猛然上馬,回頭喝道:「年輕人,留個姓名吧,日後見面也好稱呼。」
葉星落笑容可掬道:「葉星落恭送虎王!」
馬嘯天把葉星落念叨了兩遍,這才喝道:「走!」
馬蹄雷鳴,太行群盜轉瞬遠去。
馬嘯天的身影一消失,王懷義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今天所經歷的一切給他的刺激太大了,當危險解除時,他反而覺得渾身力氣都消失了,也顧不得什麼身份顏面了。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馬上回家,洗個澡,睡上一覺,最好能把今天的事忘掉。
趙毅雖也頗受震撼,但他是老江湖了,所以仍不忘上前感謝出手的眾人。葉星落淡淡笑著,聽了趙毅的感激之詞並未說話。薛仁貴也沒了剛才心切救人時的氣勢,又恢復了那副憂鬱的模樣。花浪卻沒什麼太大反應,他在聽到馬嘯天說要在風雲客棧待三天後就一直雙眼放光,不知在打什麼主意。這時聽到趙毅的慰問話,他像猛地醒轉般望著趙毅道:「客氣話不用說了,只是有一事想問問趙社長。」
趙毅慨然道:「原先我對花兄弟還有一點誤解,今天才知花兄弟義薄雲天,有什麼話儘管說,不用客氣。」
花浪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原先的承諾是否有效?如果我能幫你奪回失物,是否真有八萬兩白銀可拿?」
趙毅失聲道:「你還想著賞銀?」
花浪搖頭道:「當然不完全是。總不能馬嘯天在并州如此摧殘我們一通,我們卻逆來順受吧?我反正嚥不下這口氣。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當然有賞金的話會更好,你說對不對?」
葉星落並不在意,薛仁貴眼中卻露出熱切之色。
趙毅歎氣道:「從生意上來說,我當然願意你去做這件事,但從感情上,我絕不願你去冒這個險。」言下之意已把花浪當作朋友。
花浪感動道:「趙社長不用為我擔心,我自會小心。只要承諾有效就好。」
趙毅沉默良久道:「好吧,你若執意要去,小心為妙。你要是成功了,不僅有賞金,而且以後有什麼用得著大道社的地方儘管開口。」
花浪一拍大腿道:「這就成了,你等著收貨吧。」
薛仁貴急切插入道:「花兄弟,你真的有辦法?」
花浪神秘一笑,悄聲道:「把握不是十足,但有希望。當然還需要薛大哥的幫忙,事成之後,賞金我們平分,薛大哥意下如何?」
薛仁貴慚愧道:「本來以你義助之恩,我已是義不容辭,不能再談錢,但我真的需要這筆錢,真是慚愧。唉!」說到最後竟是一聲長歎。
花浪不在意道:「自家兄弟,有錢自然同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星少怎麼說?」
葉星落無可無不可地道:「我無所謂。」
花浪道:「那就這麼定了,如果真奪回這批貨,賞金我們四人平分,飛飛不用問了,他一定參加。對了,還有一份賞金,差點忘了。」
回頭望向仍在門口發呆的王懷義,花浪叫道:「王二,聽到我們說話沒有?」
王懷義有氣無力道:「你又想怎樣?我怕你沒命掙這個錢。」
花浪笑嘻嘻道:「王二公子居然關心起我的小命,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呢。不過你就不用鹹吃蘿蔔淡操心了,只要事成給錢就行。」
王懷義好像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只簡單道:「聽趙社長的就好。」
花浪頓時眉飛色舞,好像賞金已到手一般。
薛仁貴看到花浪興高采烈的樣子,忍不住問道:「花兄弟,你的傷不要緊吧?真奇怪,你受了傷居然還能這麼高興。」
花浪滿不在乎道:「這點傷算什麼?我武功不行,挨打的功夫可是一流。既然沒死,我為什麼不高興?哈,死裡逃生可是走大運,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星少和薛大哥也一起去。」
「月明樓。」一個響亮的聲音忽然在花浪的身後響起。
花浪回頭一看,禁不住高興地跳起來道:「飛飛,你沒事啦?」
關度飛沒好氣道:「當然了,你很希望我有事嗎?」
花浪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關度飛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不知自己什麼地方不對了。
花浪笑得喘氣道:「飛飛,你這個造型可真是太漂亮了,你簡直是并州城內最帥的乞丐。」
眾人的目光落在關度飛身上,只見他滿身是血不說,衣服也破得不像樣子,相比起來,連原來最象乞丐的花浪都顯的整潔了許多。
眾人看著這形象不堪的兩人,都忍不住大笑,也許只有死裡逃生的人才能理解他們笑聲中的快樂。關度飛本想板起臉來,但忽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而且笑得比任何人都開心。
趙毅好不容易忍住笑道:「大家進屋洗把臉,我再給關兄弟準備一套衣服。花兄弟和薛兄弟也換換衣服吧。」
花浪仍笑得合不攏嘴道:「雖然我很欣賞飛飛這個造型,不過為并州的父老鄉親們著想,最好還是讓他換換衣服。他們怕受不了這刺激。」
關度飛佯怒道:「再笑我翻臉了。」
花浪的笑容忽止,在臉上凝固成一個奇怪的表情,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關度飛的冷臉也裝不下去,笑著道:「算你小子識相。」
花浪做個鬼臉,邁步向正屋走去,口中念叨著:「趕緊洗把臉,想起月明樓的酒菜我就流口水。噢,對了,內傷不宜飲酒,唉,只好將就了。」
就在花浪自言自語之時,一個人忽從屋中走出,不理坐在門口的王懷義,差點與花浪撞個滿懷。卻是第一個出手被孫見智擊敗的齊行健。
齊行健無視院中諸人,目光迷離,逕自向大門走去。
趙毅急忙叫了一聲:「行健,你去哪裡?」
齊行健站住腳步,卻沒回頭,也不說話,歎一口氣後,快步離開了。
趙毅欲言又止,話到嘴邊終化做一聲歎息。
眾人看到齊行健頹廢的樣子,也為他惋惜。
王懷義終於有力氣站起,他沒精打采地道:「我也要回去了。」踉蹌而去。
葉星落等都梳洗一番。薛仁貴和關度飛換過趙毅找來的衣服,面貌頓時一新。只有花浪說什麼也不肯換掉他那身破衣爛衫,說那才符合他的身份,眾人也只好由他去了。
眾人告別趙毅,起身離開了。趙毅又想起令他心煩的種種瑣事,也就無心留客了。
剛步出大門,忽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傳來,眾人心中都是一驚。
放眼望去,十幾個小乞丐正向著他們衝來。
花浪和關度飛看到他們馬上露出笑容。
小乞丐們奔近眾人身前,停了下來。一個帶頭的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上前開口問道:「花大哥,關大哥,你們還好吧?」他長得方臉大耳,一雙眼卻甚是精靈。
關度飛並不答話,忽抬腳踢向這小乞丐。那小乞丐凌空原地翻了一個觔斗,輕鬆躲過這一腳。
關度飛笑道:「不錯嘛,楊七,你小子的輕功見長了。」
那叫楊七的小乞丐洋洋得意道:「那當然,我每天都苦練的。」
花浪也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我的門人當然不會丟人。」
關度飛哂道:「少吹牛了。楊七,你怎麼來了?」
楊七又道:「我們知道你們今天到大道社有事,後來一個弟兄看到有大批人馬向大道社來了,我怕會對你們不利,就帶弟兄們過來看看。」
花浪一臉得意道:「看看我的手下,多麼機靈,多麼義氣。」
關度飛譏笑道:「就他們幾個來了有什麼用?」
花浪辯解道:「話不能這麼說,至少他們有這個心意,在說如果我們逃出來的話,他們也可接應一下。」
楊七老老實實道:「而且,如果你們被打死的話,我們即使不能為你們報仇,也可以為你們收屍。」
眾人大笑。
花浪在楊七頭上狠敲一記道:「這種話也說的出來,自己記著,晚飯不用吃了。」
楊七抗議道:「不要敲我頭,都被你敲笨了。」
關度飛止住笑道:「算了,別開玩笑了。楊七,你什麼時候到的?」
楊七興奮道:「剛開始打的時候我們就來,我們搭人梯爬上牆頭,所有過程我們都看到了。關大哥真是威風,和那大鬍子打得難分難解。」
關度飛苦笑道:「什麼難分難解,明明是我被打得灰頭土臉。亂拍馬屁。」
花浪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他急急問道:「那我呢?我威風不威風?」
楊七撓頭道:「花大哥你是智者無敵,這種打打殺殺的事不是你的長項。」
眾人又笑。
花浪怒道:「你是諷刺我功夫不行嗎?午飯也不用吃了。」
楊七忙補救道:「不過說到身法美妙,那還得數花大哥,連逃命都比別人帥,弟兄們都羨慕死了。」
這次連花浪也忍不住了,他笑著罵道:「算你狠,你給我記著,竟敢如此詆毀你們的老大我。」
楊七等眾人不笑了才又道:「後來我們看到花大哥和關大哥被那大鬍子打倒,都急壞了,幸好有這位大哥出手,我們才鬆了一口氣。」說著指了指葉星落。
花浪看看一臉好奇的葉星落和薛仁貴,滿臉得意道:「這是我的得力手下楊七,其他也都是我的人。」
回頭又對眾小乞丐道:「記住,這是薛仁貴薛大哥和葉星落葉大哥,以後對他們就像對我和飛飛一樣。」
眾乞丐齊聲道:「薛大哥!葉大哥!」
花浪忽又問道:「那後來我們沒事了,你們還等在這兒幹什麼?」
楊七笑道:「我見大哥們和趙社長有事談,也就沒敢進去打擾。不過我想大哥或許會有事要我們去辦,為了不使大哥你麻煩找我們,我們就等在這兒了。」
花浪上下打量楊七一番道:「看不出,什麼時候變這麼聰明了?」
楊七笑嘻嘻道:「其實我一直是塊黃金,只是被大哥你這沙堆給埋沒了。」
花浪忍不住又要敲他的頭,卻被楊七躲過了。
花浪歎氣道:「你現在翅膀硬了,連老大也不放在眼裡了。」
楊七依舊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大哥你也不必太傷感了。」
花浪忍不住笑道:「臭小子,越來越貧嘴了。來,有事給你做,看你還有沒有空中傷老大。」
楊七終於正色道:「有什麼事大哥你說。」
花浪順手摸出一錠銀子給楊七道:「帶幾個人去風雲客棧盯著,不過要小心,裡面的人可不是省油燈。自己吃飯,弟兄們吃好點,好好幹活。」
楊七接過銀子,帶著一幫小乞丐歡天喜地地走了。
時近正午,陽光變的溫暖起來,真是一個冬日難得的好天氣。
四人繼續向月明樓走去。
葉星落好奇地問道:「楊七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花浪漫不經心回答道:「他們是乞丐,你沒看出來嗎?」葉星落不禁氣結。
關度飛笑著解釋道:「花子最討厭人家說他功夫不好了,可他的功夫的確很臭,連楊七都看得出來。你不用理他。楊七他們是黃河水災留下的孤兒,逃難到并州後遇上我們,平時和我們住在一起。我教他們武功,花子教他們識字。挺有趣的一幫小子。」
葉星落這才明白,看看旁邊一言不發的花浪,他說道:「其實花子的輕功還是很高明的。」
花浪笑道:「用你安慰我嗎?我對自己的優點和長處心裡有數。剛才只是開個玩笑。其實我是在想馬嘯天的事。」
薛仁貴對這件事尤其熱心,他插入問道:「有什麼好辦法嗎?」
花浪搖頭道:「辦法還沒想好,等楊七他們回來看有什麼情況再想。但關於這件事,其實是王家先壞了江湖規矩。」
葉星落接口道:「我並不清楚這裡面的來龍去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浪解釋道:「馬嘯天的老巢在太行山上的虎王寨,但勢力卻遍佈河東和河北,控制著與大草原和河北的商貨貿易。這一次是王懷義先高價搶購了這一批本已被太行盜訂下的貨,馬嘯天一怒之下才出手劫了由大道社保送的這趟鏢。」
葉星落沉思道:「為什麼會這樣?」
花浪回答道:「王家是蓄意這麼做的,并州王家身為六大世家,但排名卻是最低,早就想擴展勢力了。去年王家一個女兒嫁入當朝大臣魏征家中,氣焰更是囂張。馬嘯天這兩年在并州的聲勢如日中天,所以王家想借他這個出頭鳥來提升自己的聲望。而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也是因為時近年關,物價上漲,不僅可以打擊馬嘯天,還可藉機大賺一筆。」
葉星落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麼是六大世家?」
花浪解釋道:「六大世家是江湖中六個勢力最強的家族,分別是河北的盧家和崔家,江南的王家和謝家,再加上河南的鄭家和并州王家。這些都是自魏晉南北朝以來的名門望族,在江湖上享有崇高的地位,連官府都的讓他們三分。王家這次向馬嘯天挑釁只是第一步,他們的目標是稱霸河東。」
看眾人都認真地聽他講話,花浪接著道:「王家這次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借與馬嘯天的爭鬥取得對河東武林的領導權。其實連大道社都被他們利用了,王家其實是故意激怒馬嘯天,讓他下手劫鏢。如果這次王家能成功從馬嘯天手中奪回這批貨,那他們的鋒芒就無人能擋了。」
薛仁貴插嘴問道:「王家既然是想出風頭,為何今天場面如此冷清,馬嘯天雖是無功而返,但也顯示他根本不把王家放在眼裡。」
花浪歎氣道:「這也是王家的計劃之一,如果今天來的人多了,再借懸賞搶回鏢貨,那風光是大道社的,他撈不到什麼好處。他的意思是先讓我們這批人先碰個釘子,然後他們再出來顯威風,如此方能顯出王家的份量。不過他們沒也許沒有想到馬嘯天的反應如此激烈,居然會親自前來并州。馬嘯天也是老狐狸,雖然四十萬兩的貨對他只是一筆小生意,但他明顯看出王家挑釁的目的,所以才會親自出馬,給王家一個下馬威。王家肯定不會讓馬嘯天這麼得意下去,好戲還在後頭,接下來就看王家如何應招了。我們不用再和馬嘯天正面衝突,只要能把被劫的貨奪回來就行,這是我們的目標。最好讓他們兩家去打死打生,而我們做那個得利的漁翁。」
薛仁貴仍有疑惑地問道:「王家這麼做豈不是完全置大道社的名聲於不顧嗎?他們既是名門世家,怎麼能如此行事呢?」
花浪難得嚴肅地道:「對於王家這種世家大族來說,大道社名氣再大,也只是個保鏢的,他們怎麼會把大道社放在心上呢?你沒看今天來的人全是趙社長的關係嗎?其他人不是不來,只是王家已授意他們故意冷落大道社的。呂梁派本來也不會有人來,但齊行健和趙毅私交甚好,所以自己來了。其實老趙這個人挺不錯的,楊七他們逃難時曾得他照顧,所以我和飛飛才會趟這趟渾水。」
薛仁貴也長歎道:「這就是所謂的名門嗎?我和王家並無來往,但和趙社長有過數面之緣,我也是衝他面子來的。」
葉星落又問道:「魏征據說是很剛正的一個人,他會容忍王家這種行為嗎?」
花浪道:「官場和江湖是兩碼事。魏征當然不會過問這種事,而且他也管不著。比如說王家雖借聯姻提高了自己的聲望,但像這種事他們也只能按江湖規矩辦事,不能借助官府的力量。要不馬嘯天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來找王家算帳。不過馬嘯天之所以敢來,還只待三天,那也是因為并州都督李績不在并州。」
關度飛譏笑道:「這你也知道?李將軍到哪裡去了?」
花浪又得意起來道:「你孤陋寡聞,當然不知道了。李將軍到北地防所巡查去了,聽說鐵勒部的薛延陀和突厥的一個部落發生大戰,李將軍怕邊境有事。」
葉星落好奇道:「你這麼知道這麼清楚?好像他們的一舉一動你都瞭解一樣。」
花浪神氣地問道:「你看我像什麼人?」
葉星落開始習慣他這種飄忽的說話方式,也裝著很認真的樣子看他半天,這才開口道:「你覺得你像什麼人呢?我看來看去你也就是個乞丐樣。」
花浪笑道:「那就對了。乞丐小王子,這就是并州朋友對區區在下的尊稱。在并州凡是乞丐都是我的眼線,江湖上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耳朵。有了這種種信息,在經我聰慧的腦袋一分析,那所有事都是一目瞭然。」
葉星落也大為佩服,不過表面上還是略帶諷刺地道:「原來花子你還是并州名人,真是失敬。」
花浪不在意地一揮手,輕鬆道:「那些虛名就如天上的浮雲,我其實並不在意。」
看他一副頗為自得的樣子,眾人都不禁莞爾。
葉星落笑罷又道:「看你好像對王家並沒有什麼好感,你與王懷義處處針鋒相對,有什麼意圖嗎?」
花浪歎氣道:「我是要飯的,與這種高高在上的家族自然是風馬牛不相及了,我對他們能有什麼好感呢?至於王懷義嘛,那都是陳年舊事了,私人恩怨,純粹是私人恩怨。啊,到了。」
月明樓已然在望。
月明樓是并州最大的酒樓,是一座臨汾河而建的三層木製建築。
即使在平時這兒也是門庭若市,加上年關將近,從南北而來的客商雲集并州,生意更是火暴。
當葉星落他們來到樓前時,正是午膳時分,裡面真是人山人海,很多人都是臨時搭張桌子就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薛仁貴一皺眉道:「這麼多人?」
關度飛笑道:「沒事,花子和這家的老闆很熟,白吃都沒問題,不要說找個座位了。花子會有辦法的。」
花浪氣憤道:「你怎麼這麼說?好像我專白吃白喝一樣。」然後又一笑道;「當然窮困潦倒時這種事也難免。」眾人不禁又是一笑。
花浪轉向薛仁貴道:「不過有一點薛大哥可放心,我們不用和這些人擠,我馬上就安排大家進包廂。「
薛仁貴和葉星落都很好奇花浪會如何做,憑他叫花子的形象,只怕一進門就會被趕出來。
花浪大搖大擺地走進月明樓,登時便有幾個客人皺起眉頭。本待大聲呵斥,但發現後面還有三個形象各異的年輕人跟隨,而且看上去很不好惹,這幾個人馬上把已到嘴邊的話嚥回肚內。
出乎葉星落和薛仁貴的意料,一個正在忙碌的小二看到花浪馬上便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花爺,關爺,你們來了?」那小二殷親得好像花浪和關度飛是他的親人一般。
花浪回頭得意地看了大為詫異的葉星落和薛仁貴一眼,這才笑道:「得福,牛老闆還好吧?他是不是還是那麼摳門?」
那叫得福的夥計道:「牛老闆很好。其實他對我們很不錯的。花爺你是想搭個位置呢,還是要包廂?」
花浪仍是笑咪咪道:「我們四個人,有包廂的話最好。」
得福為難道:「包廂暫時沒有,不過如果花爺不是很急的話,可以先上三樓等一會兒,應該馬上就有結帳的客人了。」
花浪不在意道:「沒事,我們不急。」
得福道:「那花爺就請先上三樓吧。我來帶路。」說罷當先向樓上走去。
二樓也是人滿為患,得福並不停留,直接邁上去三樓的樓梯。
就在得福回頭慇勤示意之際,一個霸道的聲音響起:「快閃開!」
眾人抬頭,原來一隊五六人的武士正從樓上下來,當先一人大聲呼叫著,得福還沒來得及回頭,已被一把推開。
得福失去重心,眼見就要化做滾地葫蘆,還好葉星落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住,但他的臉色已嚇得變作蒼白。
眾人看到這幾人如此橫蠻,不禁都心頭火起。
花浪看清楚幾名武士的面貌後卻忽然笑了。他打量一番虎視耽耽的眾武士,這才揶揄道:「原來是你們啊。好狗尚不擋道,不知幾位狗兄意欲何為呢?」
薛仁貴和葉星落這才明白原來花浪認識這幾個人,而且好像還有什麼恩怨,但讓他們奇怪的是,那幾個武士只是狠狠地瞪了花浪一眼,並沒有還嘴。關度飛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擺出一副看戲的姿態。
就在葉星落和薛仁貴不明所以之時,一個清脆動聽的少女嗓音從樓上傳下:「你們幾個又欺負人了,都說不要你們跟著了,你們就是不聽。回頭我非叫爹罵罵你們不可。」
那帶頭武士馬上變得恭順無比,他低頭道:「小姐,這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
說話間一個與花浪年紀相仿的少女出現在樓口處。只見她容貌秀麗,舉止文雅,眾人登時都看呆了。
那少女兀自生氣地道:「我照顧不了自己嗎?要你們多事。」
一低頭看到正望著她的花浪,那少女一呆道:「又是你?」
花浪佯作歎息狀,喟然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徐大小姐,我們好久不見了。」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