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天翻地覆
雖然巴特隆在剛回來的路上顯得很疲憊,可回到狼關的御帳裡時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他坐在御案前,隨手拿起一本書在看。當然,皇帝陛下不想睡覺,誰都不敢催他,就是那些宮女太監再睏倦,也得在一旁shi候著,這其中也包括禁衛軍統領穆修。
穆修心裡覺得奇怪,一般情況下,皇帝陛下要是連夜開會,或是緊急召見重要的大臣,都會先讓他去休息,以示對他的關心。可今天沒有,皇帝陛下自顧自地坐在那裡看書,沒有理他。
很快,穆修就得到了解釋。門外有一位站崗的shi衛跑進來向穆修低聲稟報道:「統領大人,狼關地牢的監獄長把您要的那兩個人都帶來了,他們正在門外候著呢。」
「是一個叫葉楓,一個叫崔舒翰的兩個人嗎?」
「是的。監獄長說,這兩個正是您要的人。他們都戴著死刑犯的大鐵枷,隨時聽候您的落。」
穆修這才恍然大悟,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原來皇帝陛下在等這兩個人呢。雖然陛下剛才玩得很高興,畢竟這口惡氣還沒有出。他在等著殺了這兩個人,這樣他才會去睡覺。我怎麼差點兒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穆修轉過身來,對站崗的shi衛說,「你去叫他們把這兩個人帶進來。」
shi衛轉身剛要出去,穆修一把拉住他又問:「你確定他們的頭上戴著鐵枷嗎?」
「是的。六十斤的鐵枷。」
「腳鐐呢?」
「也帶著呢。」
「為了陛下的安全,你再去確認一下,如果沒有問題,你就把他們帶進來吧。」
「遵令,統領大人。」
過了一會兒,頭戴鐵枷,腳拖鐵鏈的葉楓和崔舒翰被四名禁衛軍戰士押了進來。葉楓和崔舒翰還在憤怒地掙扎,可是沒有用。他們幾乎是被架著走進了巴特隆的御帳。
「陛下。」穆修向正在夜讀的巴特隆稟報道,「您要的人帶來了。」
「什麼?」皇帝陛下的目光離開了書本,疑huo地望著穆修。
「您忘記了嗎?您要殺兩個人出出氣。我把這兩個人給您帶來了。」
「噢,我想起來了。我剛才玩得太高興了,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皇帝陛下把目光移向葉楓和崔舒翰。
葉楓和崔舒翰聽出了他們被殺的原因,原來是要給這個可惡的狗皇帝出氣。他們兩個都覺得很憋屈,掙扎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葉楓跳著腳罵道:「巴特隆,你這個老王八蛋,有本事你讓他們放開我,咱倆一對一地決鬥。你看我不宰了你的……」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葉楓的體力得到了恢復,他又可以罵人了。如今他得到了一個當面痛罵巴特隆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他把所有骯髒惡毒的罵人的話都罵了一遍,而且還創造性地把它們重新排列組合了一番。
崔舒翰當然也不示弱,他不想讓葉楓表現得比他更愛國,更勇敢,更像個烈士,所以他也張口罵了起來,他雖然沒有葉楓那麼會罵,但是他身體強壯,中氣十足,聲音哄亮,十分刺耳。
看來巴特隆確實在烈烈維奇那裡玩得很開心。他心情不錯,怎麼罵他都不生氣。他一直微笑著望著葉楓和崔舒翰,而且眼神裡有一種很欣賞的味道。不知道他是欣賞葉楓和崔舒翰的勇敢呢還是欣賞他們兩人那高的罵功。
在御案周圍那明亮的燈光的映照下,巴特隆的微笑和眼神葉楓和崔舒翰看得清清楚楚。這種微笑和眼神把葉楓和崔舒翰都nong糊塗了。他這是想幹嘛?我罵他,他怎麼還笑呢?是笑裡藏刀呢?還是一個受虐狂?
葉楓看到罵巴特隆沒有什麼效果,便嚴肅地對巴特隆說:「好吧。姓巴的,事已至此,你要殺就殺吧。不過,在死之前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滿足我。」
「你說吧。」巴特隆依然微笑著平靜地說。
葉楓指著崔舒翰說:「你要殺他,就不能殺我;要殺我,就不能殺他。總之,我們兩個你不能一起殺」
「為什麼?」巴特隆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
「他這個人特別討厭我鄙視他我不想在黃泉路上碰見他」
這句話把崔舒翰惹火了,他沖葉楓大喊道:「你討厭我?我還討厭你呢我也鄙視你我十二萬分地鄙視你。我也不想在黃泉路上碰見你你最好離我遠遠的」
巴特隆一直看著他們兩個互相吵架,覺得很有趣,就像看一齣戲似的看著兩個人。
穆修看不過去了,他朝葉楓和崔舒翰叫道:「你們兩個給我閉嘴在御帳內不得喧嘩」
葉楓和崔舒翰兩個人同時瞪了穆修一眼,兩個人幾乎同時張開嘴,剛要對穆修破口大罵。此時就聽巴特隆說:「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吵了。穆統領,你把他們帶回去吧。我今天有點兒累了,不想殺人。明天再說吧。」
「是,陛下。」穆修命shi衛們把這兩名戰俘推出了御帳。
巴特隆依然沒有睡意,他也不理穆修,繼續坐在那裡看書。
穆修實在困得有點兒受不了了,他的腦袋沉,脖子酸,再這麼下去,他就要打瞌睡了,他決定提醒陛下去就寢。
就在穆修走到正在看書的皇帝陛下面前,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一名shi衛走進來稟報:「守衛狼關北城門的提督大人想要面見陛下。」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巴特隆說。
「陛下,這位將軍說,他有急事,要立即面見陛下。」
「那好吧。我正好還沒睡,你讓他進來吧。」
「是,陛下。」
過了一會,守衛狼關北城門的提督大人走進御帳給巴特隆磕頭行禮,道:「啟稟陛下。呼爾巴什族的一支騎兵已經到了狼關北城門,他們說是奉命南下增援慶陽城的。」
「他們有我的手諭嗎?」
「有,陛下。」提督大人把一張紙遞到巴特隆的御案前。
巴特隆看了一眼那張紙,臉se突然嚴厲起來,訓斥道:「難道你不認識我的字體嗎?」
「認得,陛下。」
「認得,你還三更半夜地跑來打擾我幹什麼?」
「陛下,這雖然是您的手諭,可是上面沒有加蓋您的璽印啊。我不敢擅自主張……」
巴特隆一拍桌子大怒道:「你是成心氣我不成。難道我當面向你下的命令還不如一個印符」
「不敢,陛下。」提督頭上的汗都流下來了。
「那好,我再向你口述一遍:慶陽前線吃緊,現在我命你立即打開北城門,放呼爾巴什族軍隊過狼關。你聽清楚了嗎?」說完,巴特隆重新把那道手諭丟給了那名提督。
「聽清楚了,陛下。」
「聽清楚了還不快滾」
那位提督嚇壞了,連忙撿起地上的手諭,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等那位提督走後,巴特隆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對站在他身邊的穆統領說:
「我困了,要睡覺了。」
「是,陛下。您今晚去哪位嬪妃的帳篷就寢呢?我陪您去。」
「不用了。我可沒有這個興致了,我就在屏風後面的那張床上睡一覺吧。你去吧,去休息吧。」
「是,陛下。」
穆修躬身告退了。
等他出來的時候,值夜的狼關士兵正在清理北征大道。他們把正急著通過狼關的老百姓趕到一邊,準備讓到南邊緊急參戰的呼爾巴什族軍隊先過。
穆修看了一眼,也沒往心裡去。他本來就是一個事不關己,從不過問的人。他關心的只有他的仕途和權勢,他唯一的目標就是shi候好巴特隆,讓他開心。穆修在兩位禁衛軍士兵的陪同下,向自己的帳篷走去他走進帳篷,連衣服也沒脫,倒頭便睡。這一天可真夠他累的,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就在穆修那一場黃粱美夢正做到美妙處時,他突然朦朦朧朧地覺得有人在急切地推搡他,同時還在高聲呼喊他:
「快醒醒,穆統領。快醒醒別睡啦」
穆修生氣地坐了起來,一邊rou著眼睛一邊怒道:「為什麼不讓我睡覺?」
「你還有心思睡覺?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穆修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推他喊他的竟然是丞相伏生。他當然不敢得罪伏生,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問道:「丞相大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聽這是什麼聲音?」伏生指了指帳篷外面。
穆修凝神諦聽,他聽到了一陣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還有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達達」聲,由於在深夜,這些聲音全都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這是深夜行軍的聲音啊。怎麼啦?」
「你知道呼爾巴什族的軍隊已經開進狼關了嗎?」
「知道啊他們不是要南下去支援前線嗎?」
「他們為什麼要半夜過狼關?你難道不知道軍隊不許夜晚過狼關的禁令嗎?」
「我不太清楚,什麼時候頒布的禁令?」
「就是昨天,皇帝陛下親自頒布的。」
「不會吧。」
「是誰同意他們通過狼關的?」
「是皇帝陛下自己呀。我親眼看見陛下批准他們通過的。」
「這絕不可能。陛下不可能批准的絕不可能」
「肯定是陛下批准的。我親眼所見。我真的沒騙你,丞相大人。」
「陛下呢?陛下現在在哪兒?」
「陛下在御帳裡睡覺呢?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
「快快去見陛下」
穆修沒有辦法,只好站起來,戴上帽子,陪著丞相伏生向巴特隆的御帳跑去。與其說跑,倒不如說狂奔更準確些,丞相伏生的兩條xiaotuǐ拚命地蹬著腳下的石板路,以最快的度跑到巴特隆的御帳前。他沒等值夜的衛兵通報,直接衝進了御帳。
伏生繞過御案,一腳踢倒屏風,衝到那張供巴特隆臨時休息的御床上隆起的錦被,一把抓住被頭,用力掀了起來,流光溢彩的錦被下面竟然是一卷mao毯。
大成帝國的皇帝陛下不見了
伏生死死地盯著那卷mao毯,眼睛睜得極大,眼神中透出一種極度的恐懼
就在這時,御帳裡的三架自鳴鐘幾乎同時敲響了。
「當……當……當……」
那鐘聲在平時聽起來清亮悅耳,可在此時此刻,在丞相伏生和禁衛軍統領穆修的耳朵裡,這些鐘聲就像敲在了他們的心坎上,敲得他們心都快要炸了,敲得他們hun身戰慄起來。
伴隨著鐘聲響起的是沖天的喊殺聲
在金帳外面,在四面八方,甚至在他們的頭頂上,全都響起了像驚雷般的喊殺聲。那種令人恐懼得如驚濤駭1ang般的巨大聲響彷彿把大地都震撼了彷彿連那堅固得像鐵鑄一般的城牆都被這巨大的聲音震得動搖了,坍塌了,融化了,變成了一堆堆瓦礫和碎片。
在穆修和伏生的感覺裡,狼關並沒有生一場戰爭,而是生了一場大地震
天崩地裂
房倒屋塌
他們兩人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們張著嘴瞪著眼睛站在那裡像兩尊雕塑。他們已經被巨大的恐懼鎮懾住了。
「噹」的一聲。
這是三架自鳴鐘一齊敲響的最後一個聲音。
穆修和伏生那空白的腦子裡終於閃出了一個念頭:
這三架鍾原來是帝國的喪鐘現在終於敲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該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