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是去是留
隨即柳明秀就派人召集各軍團的將領來,然後領著他們一起走到城牆上與鐵瑛將軍和南疆軍團的將領們見面,並討論去留的問題。(小說~網看小說)
葉楓什麼也沒說,他皺著眉頭緊張地思索著,他在想辦法說服崔舒翰和柳明秀留下來,跟他一起守狼關。守狼關的風險很大,要想說服他們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眾將領圍成一圈。負責警戒的士兵們舉著火把在四周站著。
在南城牆下面關內的廣場上聚集著成千上萬名士兵,他們幾乎都靜靜地站著,仰著頭望著南關牆上燈火最亮的地方,他們知道將軍們正在做重大的決定,而這個決定將關係到每個人的命運。
與會的人中,崔舒翰迫不及待地第一個發言,他語速很快地說:「據我所知,帝國的大軍還在加緊攻打西都城,在西北的軍力並不多。追擊巴特隆的只有四支人馬,總兵力大概有十幾萬人,而且比較分散,各自為戰,缺乏統一指揮。據我所知,準備隨巴特隆北撤的敵軍有四五十萬之多他們大多數都在七家鎮集結,有一部分已經沿北征大道北進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狼關現在狼關以北有多少敵軍我不清楚但應該不會太少更何況敵人逃生心切,必定會以命相拼我們與敵人的兵力如此懸殊,如何守得住?這在兵書上叫做死地應該立即撤離」
鐵瑛將軍說:「我們與巴特隆的軍隊交手多次他們現在的攻擊力確實比以前增強了士氣也旺盛了許多這是我們沒有想到的」
諸位將領紛紛點頭,他們領教過北撤的敵人的瘋狂,崔舒翰的意見很能引起他們的共鳴
葉楓急道:「我不懂什麼死地,活地我只知道放巴特隆過狼關那就是放虎歸山他將成為帝國的心腹大患帝國將長時間受到戰爭的威脅西北也必將頻繁發生戰事老百姓從此不得安寧我們必須堅守狼關這符合國家的利益,也符合西北的利益」
葉楓更多是從長遠的政治角度來考慮問題,但對於這些軍人們來說,說服力還不夠。
於是有的將領說:「城守大人的願望固然不錯,誰不想幹掉巴特隆這個王八蛋呢但前提是狼關得守得住啊如果守不住,那豈不是白搭」
葉楓意識到自己的說詞有些空洞,必須另想辦法,他想了想說:「我們並不是孤軍奮戰狼關以南有帝國的四支軍隊,狼關以北還有伊普雷的義軍。他們可以牽制敵人,減輕我們的壓力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或許能夠守住狼關」
眾位將領沒有說話,有的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崔舒翰毫不客氣地,不屑地說:「義軍?你是說那支躲在大青山裡打游擊的軍隊吧?他們敢不敢從山溝溝裡爬出來還不知道呢」
眾將領聽到這裡,都附和地笑了起來。他們確實沒把伊普雷的那支七拼八湊的軍隊太當一回事兒。
葉楓的心裡有些緊張,他發現自己很難說服大家。
正在葉楓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有一個人在負責警戒的衛兵們圍成的圓圈外面放聲大哭。眾人都感到很奇怪,都將目光集中在那個大哭的人身上。葉楓也好奇地抬頭望去。原來大哭的這人正是葉楓想要尋找的李權,不知他什麼時候跑到南關牆上來了。
柳明秀看到李權哭得很傷心的樣子,好奇地問道:「阿爾夏王國的王子殿下,你為何傷心痛哭啊?莫非是想念你們的老王爺了?」
李權從圈子外面走了進來,站在眾人面前,掏出手帕來擦乾了眼淚,搖了搖頭悲傷地說:「非也,非也。我是在哭曾經威名遠揚的美拉梅公國的關防軍團。」
崔舒翰聽到這句話,心頭突然一震,眼睛睜得大大地盯著李權,拳頭握得緊緊的。
李權對崔舒翰的緊張和憤怒視而不見,他收好手帕,帶著哭腔說:「想當年,美拉梅公國的柳琛公爵大人傾其畢生的心血打造了一支精銳之師。有他們駐守狼關,數十年來,遊牧民族的軍隊不敢正視中原。哎可惜呀這支軍隊已經不存在了要是他們在這裡,何懼巴特隆的大軍」
崔舒翰被李權的一番話氣得渾身顫抖,指著李權大怒道:「你你說這話是何意?」
站在崔舒翰身邊的柳明秀緊緊地抓住崔舒翰的胳膊,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舉動來。
李權根本沒把崔舒翰的憤怒放在眼裡,繼續憂傷地說:「打仗是你們這些將軍們的事,我一個讀書人的意見何足道哉我只是憑弔已故的英雄而己。」他又掏出手帕來擦了擦溢出的眼淚,然後舉頭望著偏西的月牙兒,望著淡淡的月光下高聳的山嶺的輪廓,歎息一聲道,「三年過去了三年啊明月依舊,關山依舊,可三萬將士已埋骨黃沙公爵大人也隨盧龍城一起化為灰燼要是有鎮國公在,要是有三萬英勇的關防軍團的將士們在我們又何至於如此縮手縮腳躊躇不決舉棋不定……唉,追古思今,怎不令人潸然淚下啊」說罷,李權又捶胸頓足地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喃喃自語道:「公爵大人啊慶陽王妃啊世子和郡主們啊盧龍城和慶陽城慘死的百姓們啊我的兄弟姐妹們啊我的父老鄉親們啊你們的血海深仇哪一天才能報啊?天啊告訴我吧嗚嗚嗚……」哭到後來,李權索性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與會的諸位將領被李權的一番話說得無地自容,全都羞愧地低下了頭,有好幾位感情豐富的將領被李權的情緒所感染,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剛才還很嚴肅的軍事會議,被李權聲淚俱下的一番話攪和成了緬懷英烈的追悼會了
最感到羞辱的當數崔舒翰他知道李權的意思。李權這是在指桑罵槐崔舒翰作為前狼關守將,他麾下的三萬大軍被敵人設計圍殲,他的主帥柳琛公爵大人被敵人逼得自殘身亡,可他非但不想借此機會報仇雪恨,反而極力主張撤退在李權看來,他崔舒翰簡直就是一個懦夫一個膽小鬼一個可憐蟲李權在他的這番話裡根本沒提崔舒翰的名字,這是對崔舒翰表示的最大的鄙視和蔑視,這比指名道姓的詈罵還叫人難以忍受最終崔舒翰惱羞成怒,怒不可遏,他「嗆啷」一聲拔出刀來,揮向了李權
「噹」的一聲,兩把刀架住了崔舒翰的刀。原來是羅歸正和羅猛兩人拔刀相助。羅歸正豹眼圓睜,怒吼道:「你怎麼老跟我的兄弟過不去啊?你活得不耐煩啦你敢傷我兄弟,你試試看?」
李權擦乾了眼淚,站起來,冷靜地推開羅歸正的刀,走到崔舒翰面前。他看了看崔舒翰的刀,冷笑道:「我只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你殺了我挽救不了你的臭名聲你的仇人不是我,而是巴特隆你想洗涮恥辱嗎?那好」說到這裡,李權硬拉著崔舒翰轉過身來,指著巴特隆的金帳方向大聲道:「你去取巴特隆的項上人頭到這裡來祭奠冤死的關防軍團的將士們」
崔舒翰被李權的一番話說得熱血上湧他的胸膛激烈起伏著,他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沒有說,他突然猛地將刀擲在地上,走到雉堞前,憤怒地瞪著南邊敵人的大營。
夜晚凜烈的秋風兇猛地刮著,天色漆黑如墨,天亮前的這段夜色最為黑暗
大家全都轉過身來,面對南方還點燃著許多篝火的敵人的大營,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柳明秀看了看崔舒翰寬闊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的將領們,努力保持平靜地說:「我們柳氏家族駐守西北已經有二百多年了。這二百多年來,我們柳家的先輩們率領英勇的將士阻擋了草原民族一次又一次入侵,替帝國守護著西北邊陲,立下赫赫功勳。如今這鎮國公的爵位傳到我的手裡,為了列祖列宗的英名,為了家族的榮譽,為了父親的血海深仇,我柳明秀決不離開狼關要想讓我離開,除非我死在這裡」
葉楓也激動地說:「我還是那句話:巴特隆要想從狼關過,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諸位將領見女公爵和城守大人都表達了必死的決心,也都一起大聲道:「願和大人一起死守狼關」
這時崔舒翰似乎比剛才平靜了些,他轉過身來,慢慢走到柳明秀面前,看著柳明秀,然後突然單膝跪倒在地,大聲說:「柳明秀大人我原是狼關守將三年前,關防軍團的三萬將士遭敵人陰謀陷害,慘死在漠北如今仇敵就在眼前我懇請大人給我一個報仇血恨的機會允許我指揮三軍與仇敵決一死戰」
柳明秀又看了看鐵瑛和南疆軍團的將士們,用目光徵詢他們的意見。
他們都點頭表示同意。
柳明秀的眼睛有些濕潤了,她很感動。她知道南疆軍團的這些將領們支持她守狼關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將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們與巴特隆沒有血海深仇,可他們竟毫不猶豫表示了支持。只要是對贏得這場戰爭有利的事情他們都會去做,而不去計較利害得失,這種職業軍人的氣概和風度令柳明秀等人深深折服。
柳明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崔舒翰,又看了看葉楓和周圍的其他將領。
狼關上沒有人說話。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明秀身上
柳明秀扶起崔舒翰,然後轉過身來,慢慢向狼關的南關牆的北邊走去,那裡有她的士兵們十幾位將領全都緊緊地跟在柳明秀身後。
下面是舉著火把靜靜地站著,抬頭仰望著的成千上萬的將士們在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對戰鬥的期待和報仇雪恨的渴望他們希望他們的領袖柳明秀大人能做出符合他們心意的決定不要讓他們失望
柳明秀一揮手,大聲說:
「帝國的將士們我們的仇敵就在眼前他們殘害了我們的家人,燒燬了我們的家園他們的雙手沾滿了我們的鮮血他們與我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們經過浴血奮戰,終於殺進了狼關截斷了他們的退路我們能不能放他們過去?」
「不」
「決不」
三萬多人聲嘶力竭地高喊,聲音直衝霄漢
「為了替死去的親人報仇為了徹底打敗侵略者為了國家和家族的榮譽為了西北的老百姓能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我柳明秀決心與敵人血戰到底」
「血戰到底」
士兵們全都高舉著火把和武器振臂高呼,狼關內成千上萬人的呼喊聲如山崩海嘯般震耳欲聾。
葉楓看到將士們拚死一戰的決心,同仇敵愷的精神和高昂的士氣,懸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走到正在得意地微笑著的李權身邊,悄悄地說:「謝謝你剛才出口相助。你這張嘴,太能說了,我真是服了你了」
李權笑著小聲說:「舉嘴之勞,何足掛齒」
「對了。」葉楓想起了剛才要找李權的事,「我的那封信呢?」
「什麼信?」
「我的那封遺書?」
「什麼遺書?」
「你別裝傻」
「裝什麼傻?」
葉楓急了,將手伸到李權的衣兜裡亂摸起來。
李權急急地小聲說:「喂,喂。我說城守大人,我可沒有斷袖之癖你要再這麼亂摸,我可要喊了」
葉楓沒有辦法,只好停手。他恨恨地說了一句:「行你等著瞧」說完,又低頭看著狼關下面群情激昂到幾乎沸騰的士兵們,沉默不語。他知道李權肯定要拿他那封遺書搞點兒惡作劇,他擔心那封寫滿熱烈情話的遺書落到柳明秀的手裡。他那時決心死了,當然無所顧忌;如今又不想死了,顧慮自然就多了。可他又拿李權沒有辦法他那剛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