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將熊天雲
帝國歷10月21日,石門關東關口的城門大開,巴特隆的鐵騎一隊隊一排排舉著刀槍背著弓箭等武器,穿過城門洞開始向馬邑城方向開進。(小說~網看小說)在這近五十萬大軍中,有三十多萬是穿著黑色軍服的大成帝國的軍隊,另有十五六萬是穿著北方遊牧民族服裝的烏拉特族和呼爾巴什族的軍隊。大成帝國的國旗和軍旗都是飛鷹旗,淺藍色的底子象徵天空,鷹的圖旗是黑色的,只有眼睛和利爪是雪亮的白色,閃現出凶狠的光芒。大旗在秋風中獵獵飛揚,就彷彿雄鷹在天空中展翅飛翔。
這次馬邑會戰,將是決定雙方命運的一次大會戰,雙方投入的兵力加在一起將近一百萬,可以說是精銳盡出,這一仗誰都輸不起。所以巴特隆自封大元帥,御駕親征,元帥府就設在石門關內,這裡既安全,離決戰的前線也不算遠。這次出征共分左中右三軍。主攻馬邑城的是金甲戰神雷川,轄下六個軍團,共十八萬人。左軍是烏拉特族和呼爾巴什族的聯軍,最高統帥是烏拉特族的大汗烈烈維奇,副統帥是呼爾巴什族的第一勇士,驍勇善戰的南山大王德拉戈瑪。右軍的統帥是老將克林德,轄下有四個軍團十二萬人。不死將軍魏建功被巴特隆從昭蘇城調回西都,負責鎮守大後方,並保障東征大軍的糧草供應,而鎮守西北地區和清剿黑虎嶺上殘餘勢力的任務,就交給了原狼關守將蔡元康。
至於穆修,也不用擔心,他雖然沒有當上大將軍或總督之類的大官,可又當上了巴特隆的禁衛軍統領,負責武威皇帝的安全。
當大成帝國奉命東征的大軍浩浩蕩蕩走出石門關的時候,武威皇帝巴特隆正穿著金色鎧甲,騎著一匹高大英武的白馬,站在路邊,目送他的軍隊走向遠方。他望著馬邑城方向,心想:「這是東都城的最後一道屏障了突破了這道防線,東都城就是我的了」想到這裡,巴特隆不禁得意地微笑起來。
此時的馬邑,城牆上彩旗飄揚,全副武裝的星月帝國的戰士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一個個神情肅穆而莊嚴。馬邑是東都城的西南門戶,帝國最精銳的十二萬虎賁軍駐守在這裡。虎賁大將軍劉鶚穿著威武的大將軍的鎧甲站在馬邑城的大校軍場上等候著皇帝陛下的來臨。
隆聖皇帝劉度知道這一仗非同小可,在得知敵人的大軍將在10月21出石門關東進之後。劉度就決定要在這一天親臨前線鼓舞士氣。
這天上午,劉度在總理軍務大臣丁國昌和虎賁大將軍劉鶚的陪同下,檢閱了駐守在馬邑城中的裝備精良軍容整肅的虎賁軍,然後親自接見了都尉以上的各級軍官,並發表臨戰演說,激勵諸位將領帶兵殺敵,為國立功。最後,劉度將四個軍團的八位正副提督叫到馬邑戰區的大將軍府,分別聽取了他們的匯報,以瞭解一線的軍事部署情況。
帝國的防禦策略最終選擇了折中的方案,第一線和第二線的力量比較均衡,這個方案是由總理軍務大臣丁國昌提出來的,並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批准。劉度發脾氣歸發脾氣,最終選擇的還是大家都認為最穩妥的方案。所謂積習難改,積重難返指的就是這種情況。上百年形成的局面,不是他劉度在一朝一夕之間就能改變的。
這次決戰的主帥由總理軍務大臣丁國昌擔任,一線佈置了九個軍團共計二十七萬人,都駐守在各個城堡和城牆的後面,主力是帝國精銳的虎賁軍,其餘的都是地方軍團,一線統帥是虎賁大將軍劉鶚。二線佈置了八個軍團共計二十四萬人,主力是龍驤軍的四個軍團,統帥自然就是龍驤大將軍姚克。此外,劉度還命吳曙天率領的防衛京師的羽林軍駐守在東都城的西面以防不測。
劉度對這次前線視察總的來說還比較滿意,這些將領打仗不一定行,但管理軍隊,排兵佈陣還是有一套的。
劉度聽完匯報之後,就返回了東都,不過他沒有回皇宮,而是一頭扎進了帝**務院的指揮中心。為了打贏這場戰爭,他決定跟軍務院作戰指揮室裡的十三位高級參謀官們同吃同住,隨時聽取他們對戰況的分析意見。
帝**務院巨大的指揮中心的陳設簡潔而樸素,沒有精美的裝飾,也沒有華貴的傢俱,只有大大小小各種作戰地圖和屋子中央有水池般大小的沙盤。沙盤上擺著一塊塊紅色和藍色的象徵軍隊的模型,模型只有兩種,一種是騎兵,一種是步兵。沙盤上還有大大小小各種紅藍兩色的旗幟,有的旗幟代表輜重糧草,有的則代表敵人的中軍大帳等等。
劉度以前一直不喜歡這種枯燥單調的地方,在巴特隆叛亂之前,只有小時候父皇帶他來這裡看過,看完之後,父皇指著指揮中心的東南角專門為皇帝準備的寢室說:「孩子,我希望你永遠不要住到這裡來。」從此劉度就不喜歡這裡了。
可如今,劉度一天都離不開這裡,他只要一離開這裡就失眠。即使他住在寢宮裡,即使是由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楊妃侍寢,他也會睡不著,就是睡著了,他也會常常在半夜裡驚醒。
劉度回到東都的第二天,也就是帝國歷10月23日,收到了巴特隆派使者送來的一封信,只比劉度大八歲的巴特隆自稱叔父,稱劉度為賢侄。巴特隆讓劉度認清當前的形勢,大成帝國取代星月帝國已勢不可擋,不要再做無謂的抗爭,只要能俯首稱臣,他巴特隆就封劉度為星月王,還讓劉度在中洲大陸任選一塊跟昌都王國一樣大的土地當封地,並保證他錦衣玉食永享富貴。這封信語氣傲慢,無禮之極。氣得劉度一把將信撕得粉碎,接著當場親筆擬詔,凡能生擒巴特隆或取其首級者,不問出身貴賤,即封萬戶侯,並賜良田三千畝,賞銀二百萬兩。
巴特隆的信,也就是最後通牒被劉度撕碎之後,巴特隆向三軍下達了攻擊的命令。帝國歷10月24日,規模龐大的馬邑會戰開始了。
最先開始激戰的是南北兩線,北邊的遊牧民族的軍隊和南邊的老將克林德的四個軍團開始向馬邑防線的南北兩端發起進攻,戰鬥打得異常激烈。但由於中路的雷川軍團駐紮在馬邑城外,虎視眈眈地盯著劉鶚的虎賁軍,致使劉鶚不敢向南北兩端增援。丁國昌的分析是:敵人猛攻防線的南北兩端,是因為這兩端相距甚遠,如果從中路向兩端分兵增援,中路可能會露出空檔,而敵人的主力,雷川軍團就有機可乘了,所以丁國昌下令二線的姚克分別派兩個地方軍團去增援,主力不要離開原來的防區。
南北兩端激戰了五天,防線數度易手,雙方的消耗都非常大,最終呈拉鋸戰的膠著狀態,誰都無法率先打開局面,但同時,這兩端的防禦工事和石堡也都被損毀得差不多了,幾忽喪失了防禦的作用。
到了第六天,也就是帝國歷10月30日的清晨,馬邑城正面的雷川的六個軍團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空的營寨。很快從防線的南北兩翼都傳來了情報,說有敵人的增援部隊出現。
丁國昌得到情報,大為緊張,他判斷雷川是想從雙方打得疲憊不堪的防線的南北兩端尋找突破口,至於到底是哪一端,他一時搞不清楚。
沒辦法,他只好急令龍驤大將軍姚克分別派遣兩個軍團增援南北兩端。這當然是最穩妥不過的,可同時也是最笨拙的,因為必有兩個軍團撲空。姚克雖然覺得這種安排有些不妥,可一時又想不出什麼更好的對策來。但是他覺得防線南端是關中平原的腹地,地勢平坦開闊,很適於騎兵衝殺,而北端是霧山山脈的南麓,地形較崎嶇,敵人主攻南翼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他決定親自帶領兩個軍團去增援南邊。
雷川只派了一小部分軍隊向北方佯動,以迷惑敵人,而把其他所有的軍隊都押在了南面。十八萬大軍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馬邑防線的南端。由於北方遊牧民族的騎兵速度快,善於長途奔襲,當雷川的大軍撲向南端的防線時,姚克的龍驤軍還沒有趕到。
雷川的騎兵軍團在老將軍克林德的配合下,終於成功突破了堅固的馬邑防線,姚克的兩個增援軍團趕到的時候,固守南端防線的四個軍團已經被擊潰,漫山遍野都是向東都方向逃竄的星月帝國的敗軍。姚克命令兩個軍團紮住陣腳,並親臨前線收攏敗逃下來的殘兵,不服命令的立即斬殺,在殺了一批逃兵之後,如潮水般潰敗的勢頭終於扼制住了。
姚克收攏了大約有兩萬從前線潰敗的逃兵,然後命令兩個軍團迅速佔據一塊叫伍家坡的高地,並利用有利地形展開了防禦陣形,準備阻擋尾隨而至的雷川的軍團。
姚克站在坡頂向西邊瞭望,很快如烏雲一般的敵軍就冒出了地平線,並迅速向這邊籠罩過來,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姚克知道今天凶多吉少,面對敵人迅疾剽悍的騎兵跑是跑不掉的,只有決一死戰了。
雷川和克林德的大軍共有二十餘萬人陸續趕到了伍家坡。
騎著一匹黑色戰馬的雷川看到遠處坡頂上豎著一面大將軍旗,又聽哨探來報,說敵人穿著的都是星月帝國的龍驤軍的制服。雷川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終於遇到了帝國的精銳軍團,他還知道這大將軍旗下就是帝國有名的龍驤大將軍姚克。
姚克早年一直擔任西都大學軍事學院的院長,帝國有很多重要將領都是他的學生。甚至連太子殿下有關軍事的課程都是他教的。他也是唯一沒有家庭背景,完全靠著自己的奮鬥爬到這一級的帝國名將,再加上桃李滿天下,所以他在帝**隊中的威望竟比吳曙天和劉鶚還要高一些。
姚克今年剛滿六十,皇帝陛下非常體恤這位老將軍,想讓他在龍驤大將軍的位子上退下來,好給他帝**人最崇高的禮遇和尊榮,以表彰他這一生對帝**隊所做出的傑出貢獻。龍驤、虎賁、羽林三個大將軍的軍職比其他戰區的大將軍要高半級,而且其榮耀是別的大將軍無法比的,因為這是守護京畿重地的帝國最精銳的軍隊,歷來都是由皇帝的親族或極信任的將領擔任。可沒想到,姚克時運不濟,竟遇上了巴特隆的叛亂,想退也退不下來了。
雷川在軍校讀書的時候,姚克曾做過他的老師,他對姚克的學識修養也深為歎服。如今能跟自己當日敬佩的老師一決高下,雷川感到非常興奮。他馬上下令包圍姚克的軍隊,很快二十幾萬大軍就將駐紮在坡頂上的姚克的兩個軍團和兩萬多逃兵圍了起來。
雷川指揮軍隊向駐紮在山坡上的兩個龍驤軍團發起了衝鋒。但龍驤軍團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雷川的軍隊一波又一波的衝殺,就彷彿氣勢兇猛的驚濤駭浪沖向了孤島上的礁石,一時間只見波浪滔天,勢不可擋,可一波*衝鋒過後,礁石依然堅強地屹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雷川又命令軍隊沖了幾次,他發現敵人的陣腳很穩固,根本沖不動。帝國的王牌軍團,果然名不虛傳。雷川縱橫大陸這麼久,擊潰的軍團難以計數,今天終於遇到了一個能頂得住他雷霆一擊的對手了。
雷川也不著急,他下令停止進攻,然後命二十幾萬大軍圍繞伍家坡上的守軍紮起了綿綿密密的連營,將敵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雷川的意圖很清楚,就是要用多於對手數倍的兵力將深陷重圍的姚克和他的兩個龍驤軍團慢慢地全部吃掉。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全殲這兩個軍團,擊斃或活捉大名鼎鼎的龍驤大將軍姚克,就會對敵人產生一種極大的威懾力量,敵人的士氣就會遭到沉重的打擊,金甲戰神和他的雷霆軍團不可戰勝的神話將會深入人心。更重要的是如果姚克的這兩個軍團被殲滅,整個馬邑防線的左翼將會因此而崩潰,而馬邑城的身後將暴露在雷川的兵鋒之下,這樣一來,雷川將在這場戰役中處於極有利的態勢。馬邑防線離全面崩潰也就不遠了。
深知這一點的不僅僅是雷川,還有星月帝國的總理軍務大臣丁國昌,丁國昌現在竟比深陷重圍的姚克還要著急,他馬上命令支援北邊防線的兩個龍驤軍團立即回撤至馬邑城外,以協防馬邑城,同時命令在馬邑城內的兩個虎賁軍團和駐紮在馬邑城外的三個地方雜牌軍團迅速前往南方增援姚克,他想用這十五萬生力軍來解伍家坡之圍,擊退雷川,重新鞏固左翼防線。
丁國昌的指揮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問題,問題是他低估了敵人的速度,尤其是一直在北方打仗,看上去筋疲力盡的兩支遊牧民族軍隊的移動速度。
支援北邊防線的兩個龍驤軍團接到命令後,立即回撤,準備協防馬邑城,可在行軍途中突然遭到連夜長途奔襲的數萬呼爾巴什族騎兵的截擊。兩支龍驤軍團一時竟無法向馬邑城靠攏。
丁國昌急得直跳,連下了幾道嚴令,讓這兩支龍驤軍團的提督無論如何也要衝破敵人的攔截,如若不能就要按軍法處治。現在的馬邑城只有兩個軍團區區六萬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幾道命令剛下達完,就聽探馬來報,烏拉特族大汗烈烈維奇親率數萬騎兵突然出現在馬邑城外。這個消息雖然在丁國昌的意料之中,但依然讓他心驚肉跳,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第二個消息:匪首巴特隆親率三個步兵軍團出了石門關正向馬邑城逼近。
丁國昌頹然坐在了帥椅上,敵人佯攻兩翼、主攻右翼、圍困姚克的主力軍團等等等等都是虛招,只有攻打馬邑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他現在終於看到了敵人的底牌,這個底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偽帝國的皇帝和長於攻城作戰的三個步兵軍團,而自己的底牌就只有困守孤城的兩個軍團。現在的情勢對丁國昌十分不利,二十多萬大軍被雷川牢牢牽制在馬邑防線的南端,而駐守北部防線的幾個步兵軍團行動過於緩慢,兩支南撤回防的龍驤軍團雖離馬邑城很近,可就是無法突破敵人的阻截。而烏拉特族的數萬騎兵和巴特隆的九萬攻城部隊很快就會對馬邑城形成合圍。
丁國昌被逼無奈,冒著被皇帝陛下斥責甚至降罪的危險向帝**務院上書,請求軍務院派遣一支軍隊前來救援,這支軍隊就是帝國最後一支王牌軍──守護東都的羽林軍。
帝國歷350年11月7日,帝**務院指揮中心巨大的沙盤前,皇帝劉度凝視著馬上就要被藍色敵軍模型包圍的一塊方城模型,這就是眼看就要陷入重圍的馬邑城。這塊方城模型上豎著一面紅色小旗,這面小旗在劉度的眼裡顯得弱不禁風,搖搖欲墜,他幾次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那面小紅旗,又幾次將手縮了回來。劉度的兩眼乾澀,臉色青灰,臉上有一種無法宣瀉的憤怒導致的緊張,他的手中緊捏著導致他憤怒的丁國昌的求援信。他緊抿雙唇,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用極其低沉地聲音問了一句:「現在巴特隆的三個步兵軍團應該到了哪裡?」
「啟稟陛下,昨天得到的情報,敵人距馬邑城還有二十五里,按時間推算,現在敵人應該正在攻打馬邑城。」一個軍務院的高級參謀官小心地向皇帝陛下稟報。
「魏元忠」
「臣在。」一直守候在皇帝身邊的軍務大臣魏元忠應道。
「你覺得他們能守多久?」劉度頭也不抬,用手指了一下馬邑城的模型。
「陛下,臣一直在海軍中任職,於城市攻防戰所知不多,但臣以為,以虎賁軍的戰力,守住五天也許可能沒有問題。」
劉度不滿地瞪了一眼魏元忠,怒道:「不要跟我說也許還有什麼可能之類的詞,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
魏元忠被訓斥得臉色煞白,冷汗直流,低著頭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劉度又看了一眼魏元忠,這三個他十分信任的軍務大臣中,熊大木生死不明,丁國昌深陷孤城,只有這麼個一臉忠厚的魏元忠還在自己身邊。魏元忠是海員出身,曾當過戰艦提督,身體十分強壯,在這三個軍務大臣中年紀也最小,可彷彿一夜之間,魏元忠就變老了,黑黑的兩鬢間竟然冒出了很多白髮,臉色也顯得十分憔悴蒼白。劉度本想再訓斥他兩句,可看他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就沒有說出口,把心中的怒氣強壓了下去。
此時,從皇帝身邊經過的一位年青的參謀官突然行禮道:「陛下,在下被調到軍務院之前曾經在大將軍劉鶚軍中擔任參謀官,深知虎賁軍的戰力,在敵人三倍於我的情況下,兩個虎賁軍團絕對能守住十天。」
此話一出口,圍站在沙盤邊的軍務院的十三位高級參謀官都驚訝得目瞪口呆,他們在皇帝陛下面前說話十分謹慎,往往將心裡的話思量了又思量才敢說出口,說出來還要再留三分餘地,哪裡敢說得這麼滿。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萬一說的與現實不符,責任可就大了。
劉度抬頭看了一眼這位膽大妄言的參謀官,這是一位剛剛被提調到軍務院的年青參謀官,年紀大約只有二十六七歲,中等身材,形容清瘦,但眉宇間卻有股英武之氣。
劉度看了看這參謀官肩上的軍銜,也只是個都尉,軍務院所有的高級參謀官都有相當於提督的軍銜,按理說這裡應該沒有他說話的資格。可他卻敢言之鑿鑿地說虎賁軍能守十天。劉度突然對這個年青人有了興趣,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啟稟陛下,在下熊天雲,在軍務院任繪圖參謀,今天由我負責測量沙盤。」
劉度發現這個年青人眉宇間有些像下落不明的陸軍軍務大臣熊大木,便問:「你跟熊大木有何關係?」
「他是我的伯父。」
劉度有些不悅,質問道:「是熊大木將你調到軍務院來的吧?」
「是的,陛下。」這個年青人好像對劉度不悅的語氣毫不在意。
「如今國難當頭,你為何不要求調到前線去殺敵,卻要縮到軍務院裡來當個繪圖參謀?是因為這裡安全?還是因為這裡的薪水高?」
「都不是,陛下,是因為這裡能洞察全局。」
此話一出,旁邊就有人忍不住嗤笑,甚至還有人在一旁冷言冷語道:
「一個繪圖參謀還談什麼洞察全局?」
「也許洞察全局能幫助他把圖繪得更準確吧?」
「嘿,嘿,也許是吧。」
劉度不滿地看了看周邊的人,周邊的官員趕緊低眉順目閉上了嘴。
劉度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年青人,年青人神色自若,絲毫沒有怯意,也沒有受周圍人的情緒影響,劉度好奇地問:「這麼說,你現在已經洞察全局了?」
「是的,陛下。」年青人的語氣非常自信。
「以現在的局勢,假如你是丁國昌,你會怎麼做?」
那年青人沉吟了一下說:「我會向東都求援,請求陛下派駐紮在東城城外的羽林軍去解馬邑之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劉度心裡一驚,這年青人彷彿看過他手裡的信似的,而劉度迄今為止還沒讓任何人看過這封信。
劉度將手裡的信捏得更緊了,他追問道:「那你認為應不應該派羽林軍去呢?」
「羽林軍守護著東都城,沒有羽林軍,敵人一旦攻過來,東都城將會只剩下城防軍團可調了,這太危險了。所以我認為不應該派羽林軍去,起碼不能全都派去。」
「那馬邑之圍怎麼辦?」
「請陛下給我一萬精騎,我能解馬邑之圍。」
在皇帝身旁站著的魏元忠嚇了一跳,嚴肅地說:「這是軍國大事,非同兒戲,你不要不知深淺還不趕緊退下」魏元忠與熊大木私交甚篤,他不願意看到熊大木的親侄子因為不知天高地厚而命喪黃泉,雖然表面上是在嚴厲訓斥這個狂傲的小子,實際上卻是一片呵護之意。
沒想到這熊天雲毫不領情,上前向皇帝深施一禮道:「在下知道這是軍國大事,非同小可。在下也不是一時興起,口出狂言。在下是經過認真分析思考之後才說出來的。」
「這裡可是軍務院,軍中無戲言,若是完不成任務,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魏元忠聲色俱厲地訓斥這個年青人。
「在下知道,在下願立軍令狀,若不成功,請陛下殺我全家。」
劉度一愣,他也沒想到這年青人會有勇氣說出這番話來,忙問道:「給你一萬人真能解馬邑之圍嗎?你說說怎麼做?」
「是,陛下。敵人的整個計劃都是圍繞馬邑制定的,而其中最出其不意的就是將石門關的守軍派出來攻打馬邑城,相對於兩翼的防線,石門關與馬邑的直線距離最短。這一招確實很厲害,但也有一個弱點,那就是石門關守備空虛。若是給我一支精騎,我不去馬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直撲石門關。敵人長途奔襲,大面積迂迴作戰,卻沒有糧草的牽累,想必糧草都囤在石門關內,我們若是攻打石門關,敵人肯定會從馬邑分兵回援,馬邑之圍自然得解。」
劉度聽了點了點頭,又問周圍的參謀官:「你們覺得呢?」
一個資歷很深的高級參謀官說:「陛下,這些都只是推測,沒有確鑿的情報證明石門關裡守備空虛,萬一敵人已從別處增援了石門關呢?石門關這麼重要,敵人怎麼可能會棄之不顧呢?」
熊天雲不屑地撇了撇嘴說:「正因為敵人猜到了你會這麼想,所以才敢把石門關的守軍拉出來攻打馬邑。敵人若是能拿下馬邑城,石門關就成了後方,就會很安全,他還有什麼必要在那裡駐紮重兵。再說這次會戰,敵人的總兵力並不佔優勢,他們的優勢就是騎兵多,移動速度快,所以他們攻打馬邑必定傾盡全力,以求速戰速決,不可能還在石門關保留兵力,有,也會被拉到馬邑去。若是馬邑久攻不下,我們的步兵軍團就會陸續趕到,那樣雙方又會陷入消耗戰。這是敵人最不願看到的,以此推斷,石門關必定十分空虛。」
這番話將這位資深的參謀官駁得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品階比他小好幾級的繪圖參謀,若不是陛下在眼前,他真想破口大罵他一頓,這小傢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劉度聽得連連點頭,他發現這熊天雲雖然年青卻並不莽撞,也不幼稚,對局勢分析得十分透徹。但畢竟這是一次重要的軍事行動,非同小可,而提議者又是一個年青的軍官,劉度又想了想,最後追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回陛下,我有七成把握。一般情況下我只要有六成把握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我如果有六成,我的對手就只剩下四成了,我沒有理由不做」
「嗯,有道理。」劉度突然發現這個年青人身上有些他身邊這些文臣武將們沒有的氣質。一些朝氣一些銳氣還有一些捨我其誰的霸氣
劉度將手一揮,哈哈笑道:「好我提升你做羽林軍團提督,給你兩萬羽林軍精騎,命你去解馬邑之圍……」
「遵命」熊天雲喜形於色,而且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表情。從他對戰局的分析來看,他做了充份的準備。看來,他想向皇帝陛下進言肯定是蓄謀已久的了,如今終於把握住了機會,得償平生所願,他怎麼會不高興呢。
魏元忠總覺得把這麼大的重任交給這麼年青的參謀官有些不妥,便在一旁勸阻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還請陛下三思。」
「不用三思了,有時思得太多反而屁事也做不成你們不要再說了,就這麼定了」劉度大手一揮,說道:「擬詔命丁國昌守住馬邑城,等待增援」
熊天雲沒有走,他為了再一次證明自己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竟得寸進尺地上前對皇帝深施一禮道:「擬一詔不行,懇請陛下再擬一詔。」
這句話一出口,很多資深的參謀官差點兒沒被氣暈過去,參謀官的職責就是提供各種分析意見以供決策者參考,怎麼可以要求決策者如何做呢?這是參謀人員的職業大忌。更何況這位決策者還是當今皇上。
劉度也有些不悅,他眉頭微微一蹙,問道:「你還要我再擬什麼詔?」
熊天雲恭敬地說:「請陛下恕罪,我有一件事非常擔心,不得不說。雷川乃當今名將,指揮作戰以靈活迅疾見長。我希望陛下下旨命與雷川激戰的各個軍團互相協調,務必拖住他,不讓他向馬邑移動。然後再等北邊的軍團突破敵人的防線向馬邑靠攏之後,整個馬邑防線就會穩定下來。」
劉度心想:「這小子雖然狂傲不羈,但他說話也並非全無根據,他的『洞察全局』看來並不是虛言。治沉痾須用猛藥,要想改變這種危局,靠這幫溫吞吞的傢伙可能不行,真得起用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青人。」想到這裡劉度非但沒有不快,反而爽朗地哈哈一笑,大聲說:「好我聽你的此詔由你來擬上書房參事要原封不動地頒發下去」
眾人大驚失色,替皇帝擬詔這種事情,只有在太子監國或皇帝身體不適丞相協理朝政時才會出現,連總理軍務大臣都沒有這種殊榮。如今這種殊榮竟落在了一個乳臭未乾的繪圖參謀身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熊天雲也知道這是一種莫大的信任和榮耀,他年青的臉上竟泛起了紅潮,他愣了一下,趕忙又給劉度跪下行了一個大禮,並激動地說:「陛下我熊天雲並非不知深淺之輩,我知道自己沒有在這裡說這些話的資格,今天我之所以敢抖膽在陛下和這麼多將軍們面前陳言,實有隱衷。」
「噢?什麼隱衷?」劉度很好奇。
「我伯父熊大木奉旨出兵解救西都,兵敗未歸。東都百姓紛紛嘲笑唾罵我伯父,說他懦弱無能,致使石門關失守。我不服這口氣,我熊家自從追隨太祖皇帝起事以來,為將者甚多,熊家子弟更是自幼熟習弓馬兵法,並以戰死疆場,馬革裹屍為最大榮耀,怎能受世人如此輕視羞辱。我今天冒死請戰,就是要洗刷我熊家蒙受的恥辱。可我沒想到陛下會這麼痛快地答應我,還能如此信任我。我,我願以死相報」
說到這裡,熊天雲的臉上湧現出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悲壯神情。
劉度一把將熊天雲扶了起來,用信任的語氣說:「年青人,你很有志氣,我相信你一定能為你伯父,也能為你們熊家洗刷掉恥辱的。去吧放手殺敵去吧我等著你勝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