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納起床的時候天色已大亮,他模模糊糊記得昨天晚上跟葉楓喝酒時,葉楓提到了伊普雷,但具體什麼事,已經記不清了。(小說~網看小說)他想,也許是葉楓想伊普雷了吧,他們兩個情同手足,怎麼也應該讓他們見一面。想到這裡,他就把參謀官叫來,讓他去伊普雷所在的大隊通知伊普雷有關葉楓的事,並放他三天的假。這也算是柯爾納對葉楓昨天的承諾的一種報答。
參謀官到了榆林城伊普雷所在的營地,將柯爾納的話傳達了。伊普雷大吃一驚,沒想到家裡竟發生了這種變故,他一邊縱馬往盧龍城趕,一邊在考慮如何跟葉楓的媽媽提及此事。考慮到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好在還有時間,可以想辦法營救葉楓。
葉母初聞噩耗,驚得險些跌倒在地。伊普雷一把扶住葉母,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又給她倒了杯茶壓壓驚。葉母畢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很快就鎮定下來。她進了裡屋取出一個小盒子來,交給伊普雷說:「這是家裡的全部積蓄,你拿去,想辦法救他出來,就是全家去要飯也要想辦法把他救出來。」說完眼淚潸潸流下。伊普雷接過小盒子,安慰葉母幾句,便向葉母告辭,匆匆趕到巡警署的牢房探望葉楓。
由於葉楓是重犯,所以不是誰都可以隨便探監的,伊普雷的身份不比柯爾納和柳明秀,沒有什麼特權。他為了能見葉楓一面就將盒子裡的銀錢花去了一大半,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最終伊普雷買通了獄吏,答應他可以見葉楓一面,但只有五分鐘時間。
兄弟二人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裡四手相握,伊普雷問葉楓:「怎麼會這樣?你到底為什麼要假傳軍令?」
葉楓簡短地把情況說了。
伊普雷用軍人特有的冷靜對葉楓說:「不管怎麼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的利益。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出來的,你自己也要想想辦法,不能坐以待斃。」
葉楓搖搖頭絕望地說:「假傳軍令事實確鑿,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伊普雷說:「你看,我還能做些什麼呢?幫你找個律師,想辦法打贏這場官司。」
葉楓說:「找律師很貴的,家裡哪有那麼多錢?」
伊普雷說:「錢你不用操心,我們會想辦法的。」
葉楓歎了口氣說:「只怕錢花了,官司也打不贏。假傳軍令確實是我做的,而且當時有四五個邊防軍團的高級將領都在場,他們可都是有份量的人證。怎麼打得贏?」
伊普雷焦急地說:「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葉楓想了想說:「也不是,只是我對這個辦法也沒有什麼把握,不過,不妨一試。」
這時牢頭掐著表對伊普雷說:「到點了,你該走了。」
伊普雷也不理他,繼續問:「快說!什麼辦法?」
葉楓附到伊普雷耳邊說:「去找公爵大人。他也該回來了。」
伊普雷點點頭說:「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他,把你的冤情告訴他。」伊普雷看了一眼表,對葉楓說:「時間到了,我該走了。」
葉楓急忙說:「你再去德昌藥鋪找他們的老闆許德昌,把我的情況告訴他。」
「記住了,你放心吧。」伊普雷一邊往外走,一邊答應著。
伊普雷先到大公府求見鎮國公柳琛,但得到的回答是柳琛還沒有回來。伊普雷只好再遵照葉楓的囑咐去找許德昌。德昌藥鋪的夥計說,許德昌兩天前出了狼關到昌都王國的首府昭蘇城進貨去了。
伊普雷大為失望,只好回家來跟葉母商量,葉母說:「我看還得請律師,錢該花就得花啊,錢花了只要人在還可以再掙;人要是沒了,用錢可換不回來啊。」
伊普雷說:「咱們盧龍城有什麼有名的律師嗎?」
葉母說:「我聽隔壁的王大媽說,盧龍城有個叫宋士傑的律師挺不錯,他把好幾個殺人犯說成了終身流放,那幾個犯人的家人對他感激得不行。」
伊普雷說:「那好,咱們就去找他。」
伊普雷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去打聽宋士傑的所在,沒想到很容易就打聽到了,因為他那「宋氏律師事務所」就開在盧龍城最繁華最熱鬧的桃源大街上,緊挨著盧龍城最有名的酒店——西德順。
伊普雷進了事務所,只見有好多人在宋大律師的辦公室門外排隊。伊普雷等了足足有一個多鐘頭,才見到這位事務所裡的首席大律師。
「你想打什麼樣的官司?」辦公桌後面是一個梳著齊整油亮的頭髮,臉上長得白白淨淨保養得很好的中年人。
「在下伊普雷,是邊防軍團的中隊長。我的兄長葉楓……」
「葉楓?哪個葉楓?是做柳明秀大人的秘書的那個葉楓嗎?」
「正是。」伊普雷覺得奇怪,心想,他怎麼會認識葉楓?
很顯然,宋大律師開始對這個案子表現出一些興趣,他傾過身子,指著辦公桌對面的一把椅子對伊普雷說:「請坐。坐下慢慢說。」
伊普雷坐下,把葉楓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宋大律師聽後感歎道:「他做了一件大好事,拯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可是國法無情,你這案子還是很棘手的。」宋士傑見伊普雷有些失望,忙補充說:「但也不是沒有辦法,這個案子我接了。」
伊普雷大喜過望,連聲道謝,最後問:「不知這訴訟的費用需要多少?」
宋士傑說:「按規定,你這死刑犯訴訟費用是一千兩白銀,打贏之後再付一千兩。」
伊普雷嚇得張著個大嘴半天合不攏,最後說:「可是我們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啊。」
宋士傑哈哈一笑說:「要是別人的案子我就不管了,但葉楓是為了救人性命才身陷囹圄的,我對這樣的人十分敬佩,錢的問題,這樣吧,你能掏多少就掏多少,不夠的,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再補上。」
伊普雷萬分感激,心想,不愧是首席大律師,氣度就是不一般。
其實宋士傑另有一番算計,這個案子的情節中確實有許多地方可以大做文章,把死罪說成無罪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把死罪說成個終身流放,或服十年、二十年的苦役不是沒有可能。葉楓的形象很容易博得陪審團的同情,只要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打動陪審團也是很有把握的。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葉楓與柳明秀的緋聞傳遍盧龍城的大街小巷,葉楓的這件案子又跟柳明秀有直接的關係,柳明秀為什麼要置自己的小情人葉楓於死地?這和柳明秀的未婚夫崔舒翰有什麼關係?這些激發人們想像力的疑點,肯定能使這件案子成為大公國有史以來最受人關注的案子,簡直可以說是萬眾矚目。只要宋士傑打贏了這場官司,他也會馬上成為輿論的焦點,名揚天下,弄得不好連東、西二都的老百姓都會談論他宋士傑的本事呢。這麼一個揚名的機會豈能輕易錯過。
伊普雷離開宋士傑的辦公室之後就回了家,他準備了幾件乾淨暖和的衣服還有一床厚棉被托獄官送到葉楓的手裡。天氣越來越冷,眼見著就要入冬了,而牢裡又是那樣的濕冷,他不禁有些為葉楓的身體擔心。後來,他又去找了柳琛和許德昌兩次,均沒有找到,這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他心急如焚,可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現在看來也只有把寶押在宋士傑身上了。
宋士傑接手了這件案子之後就開始找葉楓瞭解情況,並認真做了筆錄,最後,宋士傑安慰葉楓說:「你放心吧,根據你的犯罪情節法官是不會判你死刑的,頂多也就是個終身流放。不過,在法**你說話可一定要小心,當庭問訊的時候你要緊緊抓住救人心切這一點,努力把當時危急的情境和不堪設想的後果表達出來,還有你焦急的心情,這樣才能打動法官和陪審團。」
葉楓點點頭,聽到自己罪不至死,心中不禁又感到大大的寬慰。
在開庭審訊的前一天,葉楓終於見到了許德昌。許德昌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特意從外地趕回來,他回來之後連藥鋪都沒回就直奔巡警署的大牢而來,對於他這樣一個腰纏萬貫的富商來說,進牢探監不是什麼難事。
許德昌看見葉楓突然消瘦下去的兩頰,青灰色的臉龐,還有暗淡無光的眼神,關切地說:「兄弟,這些天你受苦了,哥哥我來晚了。」
葉楓苦笑著說:「哥哥不用心急,我聽宋律師說,我罪不至死,他正在想辦法幫我減輕罪名呢。」
許德昌眼睛有點兒紅,他氣憤地說:「你有什麼罪?你有功!沒有你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什麼罪不至死,放屁!一派胡言!根本就是無罪!」許德昌平時白白胖胖的臉上現在被氣得滿臉通紅。
葉楓一直覺得許德昌是個性情溫和的人,沒想到發起脾氣來也這麼凌厲。
許德昌氣得在牢籠外直打轉轉,一邊轉一邊說:「這怎麼行?這怎麼行?我得找李權去!看看他有什麼辦法沒有?」
許德昌花了些錢把大牢上上下下管事的都打點好了,讓他們照看好葉楓的飲食起居。然後驅車直奔慶陽城。
大公府裡現在亂亂糟糟,原來主事的柳明秀聲稱有病,根本就不來辦公室上班。葉琛留下的那幾個老臣各管一攤在努力支撐,可每個老臣都謹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誰也不敢代柳明秀行使職權。所以柳明秀辦公室裡的文件堆積如山。這幾個老臣也急得不行,國不可一日無主啊。他們商量了一番,決定一起到柳明秀的閨房來。名義上是來探望病人,實際上還是想勸柳明秀出來主事。
柳明秀聽到老臣來探望她的消息,趕緊脫下外衣,跳上了床,將被子掩在身上,還在頭上繫著塊白毛巾,裝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斜倚在床上。等一切準備停當後她對侍女說:「請他們進來吧。」
幾個老臣躡手躡腳魚貫著走了進來。
「伯伯們好。」柳明秀有氣無力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裝出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一邊用手扶著太陽穴,一邊徐徐倒在床頭那又厚又軟的靠墊上。
「不要起來,不要起來。」為首一位最年長的大臣用充滿慈愛的口吻說。
侍女們搬來幾把凳子。老臣們在柳明秀的床前坐下了,大家剛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了問病情,再後來又開始出主意推薦大夫、推薦偏方還有推薦巫祝之術的,說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柳明秀低眉順目認真聽著,時不時還插幾句感謝的話,心裡卻想:「隨你們說什麼,看你們好意思不好意思讓我出來幹這些煩人的事情!哼!」
還真讓柳明秀猜著了,幾個老臣到最後也沒好意思讓得了如此嚴重的頭痛病的柳明秀大人出來主事。柳明秀聽他們叨嘮得有些不耐煩了,突然裝出頭又劇痛起來的樣子,那幾個老臣便不好意思再坐著了,忙起身告辭。
幾個老臣一邊往外走,一邊議論紛紛。
「這個小丫頭,這病是真是假?」
「我看是假的,那小臉兒粉嘟嘟的都賽過桃花了,哪裡像有病的樣子。」
「可也不好說,我看她好像真的痛得挺厲害。」
「你別傻了!她從沒說請哪個大夫看過,而且在她的屋子裡連個藥味兒也沒有,我看多半有假。」
「哎!別管她是真是假了,她要是死活不幹,我們也沒有辦法。當務之急,先要想辦法趕快通知公爵大人,其次咱們還得各司其職,保證整個大公國各個機構能正常運轉。」
老臣們唉聲歎氣,各幹各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