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真實
從四貝勒開府到現在,長長十幾年,福晉換了三個,總管之位卻始終巍然不動,達貴多年經營,在下人當積威深重,誰也沒有想過他會轟然倒下,連大總管達春都是愣住。
蒙克等人卻不會對蘇淺蘭的命令稍有遲疑,她的話音方落,兩名蒙古侍衛早已衝進廳內,一邊一個老鷹抓小雞般制住未及反抗的達貴,將他一路拖到庭院,壓跪在蘇淺蘭腳下。
雷霆般的變故,駭得院人人色變,達春驚疑不定,瞪大眼睛死死瞪住了達貴,葉赫那拉氏則遽然臉色白,差點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周圍下人神色各異,一忽而驚懼的望向蘇淺蘭,一忽而恐慌地望向達貴,少數幾個剛剛被調離達貴轄下的管事全都禁不住渾身瑟瑟顫。
「達貴!你可知罪?」蘇淺蘭睨著下方神情呆滯的達貴問。
「奴才……奴才願一死謝罪!」達貴顧不得地面堅硬,「咚咚咚」叩下去,他用實了力氣,直磕得腦門紅腫破皮。
「福晉?」達春心寒,猶豫著想要開口求情。
蘇淺蘭瞟了他一眼,冷哼道:「想死?你可是貝勒府的奴才,當主子的沒讓你死,你就得賴活著,先拖下去,重責三十杖!」
「是!」蒙克等侍衛大聲答應,又駕著達貴奔出了庭院,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沉悶的板子聲和達貴淒厲的痛叫。
達春額頭冷汗暗滲,知道新福晉厲害是一回事,真正見識到卻還是感覺極為震撼,瞧著她美麗纖柔宛如江南漢女,誰知道她用起手段也能下得手去,三十杖啊!搞不好要躺半年的啊!
「達貴已認罪願死,想替他求情的話都不用說了!」蘇淺蘭淡淡開口,目光掃過全場,卻在達春面上多留了一瞬:「無論你們之前立下多大的功勞,都不能拿來作為脫罪免罰的救命符!今後再有誰敢怠工懈活甚至作奸犯科的,一律嚴懲不殆,達貴今日便是榜樣!」
達春果真有求情之意,卻被蘇淺蘭搶先堵住了口,頓覺滿懷苦澀,跟其他人一樣,都是艱難的嚥了口唾液,才倍感壓抑的應了聲是。
說話間已不再聽見達貴慘叫,不一會兒,蒙克便回來稟報,三十杖責已畢,人已昏迷過去,聽得滿場都是吸氣聲,和敬畏的目光。
蘇淺蘭點點頭,淡然吩咐:「將他送回房去,好生養傷。等會兒姍丹和我親自到賬房清點賬目,阿娜日,跟隨達春總管盤點庫房,其餘人各回各房,各安其職,解散!」
這一出有賞有罰,殺伐果斷的儆猴戲起效之顯著,乎蘇淺蘭意料,所有人退去的時候,看向她的目光已不敢再有半點輕慢佻達之意,有的只剩下震驚服膺,和死心塌地的恭順。
達春很想立即過去探望自己兄弟的傷勢,但在阿娜日的等待之下,他只得暗歎一聲,恨怒達貴不知死活,瞞著自己闖下彌天大禍,然後在阿娜日的催促不得不領著她和兩外兩個丫頭向庫房方向走去。
葉赫那拉氏在貼身丫頭的攙扶下臉色微白的走出廳堂,蘇淺蘭朝她微微一笑:「妹妹氣色不大好,怎麼了?」
「我……福晉杖責二總管,我聽著……聽著實在有些……有些不忍呢!」葉赫那拉氏言語支吾,途轉換了好幾次說辭,才把「害怕」二字給硬吞回肚子裡去。
蘇淺蘭見她目光閃爍,不敢跟自己直視,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妹妹有些不適,那就趕緊回房歇著罷!有事我再派人過去找妹妹。」
「是是!多謝福晉!奴婢就告退了!」葉赫那拉氏如逢大赦,趕忙屈膝一禮,拖著丫頭匆匆逃離了庭院。
姍丹看著她的背影,不覺輕輕一歎。蘇淺蘭聽到,轉頭笑問:「歎氣?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庶福晉多半跟達貴總管貪墨一事脫不了關係!」姍丹搖搖頭,卻是佩服的望住了蘇淺蘭道:「還是格格厲害,一早就留了她在這裡看這齣戲,她果然驚懼之下露出了端倪。」
「嗯,走吧!到賬房去!」蘇淺蘭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望了望天色,低聲道:「這個達貴,看著並不像大貪大惡之人,只怕賬房那邊咱們不會有什麼收穫,得等外頭的消息了!」
隔一道牆就是外院,是四貝勒平時接待男客和辦事的所在,達貴被施以杖責就在外院與內院之間的花園水池邊上。這時人已抬走,下人也已洗去地面的血跡,雖然不再見半點血色,但那一灘水漬,卻仍能叫人憶起達貴受刑時刺耳的聲聲慘叫,為之不寒而慄。
達春陪著阿娜日盤了大半天,終於將庫房的賬務對清,便匆匆往外院大門趕去,路過此地,不由呆愣了片刻。達貴的性情脾氣他心有數,並非見錢眼開貪惡之輩,可沒想到……
不是他不想去探望自己兄弟,可是福晉已經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私下接觸嫌犯。尤其是他,哪怕沒有這條禁令,他也得主動迴避。
為今之計,只能去見四貝勒,希望可以用自己兄弟跟隨多年忠心耿耿的情分,來說動四貝勒!想到此處,達春忽是一怔,陡然記起,今日一日四貝勒都不會回府,直到深夜,那豈不是說,新福晉要對達貴下手之事,四貝勒早已知道並且表明了暗支持的態度?
兄弟呀兄弟!你究竟吃錯了什麼藥,好端端幹出背主欺上的事,這不是、這不是自絕於死路?達春仰面向天,焦慮之下頹然長歎。
身為貝勒府二總管,達貴的居所可算十分華麗,屋子雖然不大,陳設卻頗為精緻,使用的紙張筆墨、被褥幔帳,都是僅次於主子的一流貨色,這等條件,便是許多富貴人家的子弟也未必能及。
但現在,平時頗多訪客和奴僕往來的這間屋子,卻顯得格外清冷孤寂,達貴一個人昏然伏臥在床榻上,身邊連個倒水的小廝都見不到。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響動驚醒了昏睡的達貴,他微微睜開迷糊的雙眼,想問話,才現自己上下嘴唇粘連一處,已乾裂得幾乎難以分開,便不由輕輕吐出了一個字:「水……」
很快,就有一杯溫水遞到他眼前,甚至好心地餵著他灌了下去,達貴的精神又好轉了些,有氣無力道了聲「謝謝」,抬頭向那好心餵他水喝的善人望去。
綠袍如水,青絲結辮,明眸善睞,神態憨直,握著水杯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新福晉身邊兩大侍女之一阿娜日!
「你……你……」達貴吃了一驚。
「好些了麼?」還沒等他吃驚回神,背後又傳來一聲清甜的問候。
達貴這一嚇更是非同小可,人趴在床上動不得,脖子卻竭力扭到極限,去看身後那出聲之人,一見之下又險些暈了過去:「福晉!」
蘇淺蘭又換了一式旗袍,明淨藍天般的淺色,再飾以更淺的月白彩牙紋繡,髻上再綴以薔薇絹花、珍珠白玉簪,襯上她窈窕的身線,柔美的容顏,一掃清晨那種迫人的氣勢,反現出寧靜優雅、平易近人的一面來,讓人心情為之一鬆,緊張焦慮大幅減輕。
見著達貴轉頭困難,蘇淺蘭微微一笑,主動走到他頭前望住了他,和聲道:「你不必亂動,我來,是有幾句話想要問你,希望你能抓住機會如實作答,因為今**我的對話,絕不會傳到貝勒爺的耳裡去!」
達貴暗地駭異,口不覺訥訥地問:「福、福晉何意?」
蘇淺蘭輕笑一聲,從袖取出了一疊單據,當著他的眼睛在掌心裡輕輕拍打著,悠然道:「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貝勒爺絕不能容忍,就算你從小跟著貝勒爺,情分匪淺,也是無用!你之所以一個人把所有的罪責都擔下來,不都是因為這樣麼?」
「我呢就不同了!我不是貝勒爺,他不能容忍的事情,在我看來並無大礙,所以你所害怕的懲罰,絕不會從我這裡出來!」
蘇淺蘭笑容一斂,肅然道:「但你要知道,我現在是貝勒府的女主人,我不希望有人做出任何欺瞞著我的事情!所以你必須對我坦白,這是你做奴才的本份,也是我維持闔府安寧的必然要求!明白了麼?」
達貴神色變幻,迎著蘇淺蘭自信、洞穿一切的目光,不覺心尖一顫,低下頭來:「福晉想知道什麼?」
蘇淺蘭唇邊笑意一閃而過:「四萬八千三百多兩銀子的去向!」
達貴一震,他自問做得極為隱蔽,連哥哥達春也被他瞞了過去,葉赫那拉氏就沒有現什麼!當初賬簿移交,他還料想新福晉還在學習女真字,她再厲害也得花費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察覺其貓膩。
殊知這位新福晉當真不愧天命格格的傳言,竟厲害至斯,才不過幾天功夫,就挖出了他動過手腳的痕跡,連他具體貪墨了多少銀子,也算出了大致數字,那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她?怎樣瞞她?
一念及此,達貴頹然洩氣,呆了半晌,才苦澀的道:「那筆銀子……那筆銀子……並不在奴才手裡,奴才……從未私用半分!」
「我知道!」蘇淺蘭絲毫不現意外,淡淡的道:「你沒這份貪心,也沒這份膽量!說罷,是不是前福晉烏拉那拉氏?」
達貴倒抽了一口寒氣,瞪大眼睛呆然望住了她,即便已有心理準備,但這名字果然從新福晉口裡吐出,仍然給了他極大的打擊。
ps:感謝蘭悠的責編,給了蘭悠這個分類大封推的機會!這樣,會有許多新朋友加入到這本書的讀者行列來,這是蘭悠的榮幸!願蘭悠的故事能給親們帶去更多的快樂!謝謝!o(n_n)o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