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壞消息
為照顧病體初癒的蘇淺蘭。紇顏氏還是讓她休息了一夜,翌日晨間才帶著她去了哲哲居住的宮帳。那宮帳避居草原一隅,自成格局,得坐小半個時辰的車才能到達。
趁著同車的當口,紇顏氏拉著蘇淺蘭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私房話,什麼科爾沁在大金國的扶持下實力逐漸增強,地位上升;莽古思、塞桑、烏克善祖孫三代齊齊升了一級;其他部族眼饞不已,紛紛尋求金蒙聯姻等等等等,說了一大簍。
「其實你哲哲姑姑現在的狀況,實在很為難,別的人看著都羨慕我們,可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單靠你哲哲姑姑這份姻緣,遠遠不夠了!大家都在商量著,再送一位格格去建州才行呢!」紇顏氏歎著氣,委婉地透露了領莽古思和丈夫塞桑的意願。
蘇淺蘭勉強一笑:「不還有布木布泰麼!她最合適不過!」未來孝莊啊!大清兩代帝王全出其手,簡直就是不可或缺的人物。玉兒這個宸妃算什麼,插曲而已,可有可無!自己還是不要去湊那個熱鬧好了,姑侄姐妹共事一夫。想想都覺得磣人。
「布木布泰?」紇顏氏愣了一下,似是想不到蘇淺蘭推出妹妹來當了擋箭牌,念頭轉了轉,想起兒子烏克善私下裡給自己說過的,戈爾泰身死之事,頓覺恍然,心疼地拍拍蘇淺蘭手背柔聲道:「額吉明白了,你先好好在家裡將養著,以後的事再說吧!」
蘇淺蘭有些無奈的望了望紇顏氏,忽然驚心地看到,她鬢邊竟有幾根青絲悄悄染上了白霜,心一軟,鼻頭酸,想一想,便終是忍著了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二十一世紀的她自幼喪母,繼母對她又不好,想不到卻是在穿越之後,才得到了紇顏氏這份本色的母愛。過去的玉兒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幾乎沒考慮過回報之類的問題,只會對母親任性撒賴,她不一樣!
她是帶著孺慕、愧疚和感恩之心在面對著紇顏氏,她或許還會有自己的堅持,但她不覺間已經越來越將紇顏氏當成了自己的親娘,絕不會當面出言頂撞紇顏氏,更希望自己能盡量順著紇顏氏的心意說話行事,方不負紇顏氏一片鍾愛。
說起來,布木布泰不過是協助母親照顧哲哲而已。紇顏氏才是真正的負責照顧哲哲飲食起居生活的人,因此車駕一到哲哲宮帳,紇顏氏便領著蘇淺蘭徑直進了哲哲的內室。
哲哲端坐在榻上,容顏一如既往的端莊華貴,只是那眼神看著有些游移不定,給人一種滿腹心事、神遊物外的感受。
布木布泰就站在哲哲身側,看見蘇淺蘭進來,那雙大眼睛便眨啊眨地,透著幾分頑皮勁。只是她真像烏克善說得那樣,長大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般跳蹦蹦的,行為舉止都帶出一股沉穩的氣度來,面上也不再是嬉皮笑臉的模樣。
「姑姑!侄女哈日珠拉特來向您請安!」蘇淺蘭依足禮數朝哲哲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起咯吧!」哲哲的神情平靜無波,毫無一絲變化,連應答都規矩。
「謝姑姑!」蘇淺蘭心一陣疑惑,哲哲看著挺正常的呀!怎麼大家提到她的時候全都那副諱莫如深的模樣,真是太奇怪了!
等了一會,哲哲毫無反應,既不問她的近況,也不讓她落座。而是專心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甲套,好像在研究上面繁複的刻紋。
蘇淺蘭詫異的望望母親,紇顏氏則輕輕一歎,朝布木布泰抬了抬下巴。布木布泰無奈的笑了笑,攙著哲哲的右臂輕喚了一聲:「姑姑,額格其該腳麻了!」
「是嗎?」哲哲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蘇淺蘭,淡淡的道:「坐吧!別站著了!」
一個小丫頭連忙端來椅子,在紇顏氏下添了座。蘇淺蘭道了謝,落座之時,卻認出了這個小丫頭也不是別人,而正是布木布泰的貼身侍婢蘇茉爾!蘇茉爾見蘇淺蘭注意她,嫣然一笑,也不做聲,悄悄退到了一側。
「姑姑!」布木布泰又輕聲開口:「額格其離家很久了,這才剛回來,就過來給您請安,您看著她是不是挺有孝心的!」
「嗯!」哲哲點點頭:「來人,看賞!」
又有另一名丫頭端著托盤過來,托盤裡放著好幾個荷包,哲哲挑出其一個,朝蘇淺蘭遞了過來。蘇淺蘭連忙稱謝接過,雖說是未來皇后的賞賜,可惜這東西死不能帶走生不能賣掉,只能供著把玩,得了其實也沒什麼可高興的。
「姑姑,您不是還有什麼事要做的麼?」布木布泰又在哲哲耳邊輕聲地說。
「對對!你不說我都忘了!」哲哲神情恍然,又向蘇淺蘭看去:「你可還有旁的事情要說?若是沒什麼重要的事,就跪安吧!」
蘇淺蘭怔了一怔!就這麼完了?兩年前的哲哲還會拉著自己好一通親近的寒暄。可現在卻連多看自己一眼也興致缺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納悶歸納悶,蘇淺蘭還是禮貌地起身行了個屈膝禮:「是!侄女告退!」
「噗!」哲哲身邊的布木布泰忽然忍俊不住噴笑出聲,朝紇顏氏得意笑道:「額吉!您看怎麼樣?我就說額格其看不出來吧!」
蘇淺蘭愕然看著得瑟沒有禮數的布木布泰和一臉平靜到木然的哲哲,還有一臉無奈的紇顏氏,不由吃吃地問:「額吉,你們,這是怎麼了?」
「瞧把你樂的!」紇顏氏白了布木布泰一眼,拉著蘇淺蘭又重新坐了下來,歎氣道:「你不是外人,這事你還是明白的好!唉!這該怎麼說呢!」
蘇淺蘭本就覺得這場請安處處透著怪異,這會更覺出不對來了,瞄一眼坐著不動又再研究自己手指甲套的哲哲,再看看笑得有牙沒眼、臉上寫著勝利的布木布泰,腦海靈光一閃,指著哲哲險些跳了起來:「難道……難道……」
「你猜的沒錯!大夫說了,這是臆症,治不好的,只能慢慢調養,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痊癒。」紇顏氏搖搖頭:「有些人,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也沒能恢復過來!」
蘇淺蘭沒想著「臆症」兩個字,她想到的是「白癡」、「智障」!據說有的人溺水太久了。大腦缺氧,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即使救回一條命,也無法恢復當初的神智。
然而!哲哲是誰?她哪裡是普通人了?她可是大清朝的第一位皇后啊!那麼尊貴的人物,位居宮,執掌後宮,怎麼可能會是一名白癡?這不是,開歷史玩笑麼!
無怪乎蘇淺蘭震驚!這完全顛覆了她所知的歷史,攪亂了她的所有思維,連這種事都生了,再展下去。她還能相信些什麼?
而紇顏氏還在感慨地繼續說著:「這樣的哲哲,又如何能擔當起金蒙聯姻的大任?也就四貝勒還顧念一絲夫妻情誼,留她在這裡養著!他否則一杯毒酒賜來,全了天家的面子,咱們科爾沁怕也唯有暗自悲傷罷了,卻斷斷不敢聲張!」
蘇淺蘭心緒紊亂,忽然明白了為何來時的路上,母親就迫不及待地暗示了科爾沁需要再嫁一位格格到建州去的無奈決心。
「可女兒看著,哲哲姑姑面上挺正常的,若是額吉不說,女兒也看不出什麼!」蘇淺蘭猶如快要暈倒的人般,胡亂抓著什麼就想穩住自己重心。
「這就是布木布泰的功勞了!」紇顏氏讚許又心疼地看了小女兒一眼:「當初大家都急壞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卻是布木布泰出的主意,用遊戲的辦法試著教會哲哲姑姑這些禮儀上的往來,可是費盡了功夫,才終於有今天這個成績!」
「可惜姑姑記不住太多東西,得有人提醒她,她才能說出差不多相應的話來!」布木布泰得意之未免也有遺憾:「若是遇到意外突然的情況,沒法子應對的,就只能裝昏了!便是這樣,姑姑也還是不能輕易接見外人,一些重要場合就更不能出席了!」
蘇淺蘭恍然,難怪先前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原來是布木布泰把哲哲當成了提線木偶來操縱著,哲哲先後跟自己說的幾句話,全都是接受了她的暗示才說出來的!真難為了她,竟然想到這種匪夷所思的法子,來保全哲哲的性命和體面!
轉念想到布木布泰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養育了兩代帝王的孝莊皇后,卻又釋然,若沒有這份過人的心性智慧,她哪能成為那樣的孝莊?
「你也不要太得意了!」紇顏氏卻毫不留情的敲打這位未來孝莊:「今天面對的是你額格其,就算被你額格其看穿了,也沒什麼!再過兩天,你姑父可是要來接你姑姑回建州去的,到時候出了紕漏。我看你怎麼辦?」
布木布泰訕訕的笑了一下,縮著脖子沒敢出聲。
蘇淺蘭卻聽得大吃一驚:「額吉!您說什麼?姑父要來接哲哲姑姑?」
「這是剛收到的消息!」紇顏氏歡喜之夾雜著濃濃的不安:「過不了幾天,四貝勒就該到了,聽說這次同來的,還有十四貝勒多爾袞呢!」
「……額格其!額格其!」
蘇淺蘭被這消息弄懵了,好一會才聽到布木布泰在叫她,連忙向她望去:「什麼?」
「額格其你在想什麼?姑父要來,你不高興麼?」布木布泰奇怪的望著她,方才明明看著她面上變色的模樣,那卻是什麼原因?
「沒有的事!」蘇淺蘭搖頭否認,卻掩不住心底的那分擔憂。
「好了!」紇顏氏白了兩個女兒一眼,慈愛的道:「布木布泰,難得你額格其剛回來,你就陪她說說話吧!哲哲姑姑我來看著,你也好好松乏松乏!」
「是!我知道額吉最疼我們了!」布木布泰喜笑顏開,拉著蘇淺蘭匆匆告退。蘇淺蘭還在懵,就這麼被她拉著離開了哲哲的宮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