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臨別托付
聽到范采這番話。李循方不禁哂然一笑。他明白范采的用意,跟所有可疑的事情撇清關係,不聽一切隱秘之事,這是人的保身之道。不能不說范采很聰明,可是,自己今天既然現身,就沒想要輕易放他過去。
「先生多慮了!咱們絕不會為難令弟——只要他肯配合咱們做事。」李循方看看范采一臉的不情願,便補了一句:「沒錯!事情本不關令弟分毫,他只是恰逢其會,若是他肯配合咱們做事,宮裡的那位可說了,便是為先生兄弟二人銷案,還二位清白,也不是難事!」
范采心暗動,多年兄弟失散,他也不曉得弟弟如今流落何處,如果明朝真能洗白他們的檔案,歸還功名,說不定弟弟聞訊之後會回歸原,兩人也就相見有期了。
想到這點,范采神情鬆動。沉吟道:「您也說了,舍弟接觸的那人已經死亡,圖紙也到了你們手上,范某看不出來,舍弟還能向你們提供什麼樣的幫助?」
「一句話!」李循方極是乾脆,毫不隱瞞:「咱們的人親眼見到,令弟接過圖紙的同時,那神秘人物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遺言!可惜咱們的人距離遠了,未能探聽到隻言片語。如今咱們為這份圖紙陷入困境,只怕令弟收到的遺言,正是其關鍵!」
原來是這樣!范采恍然,別的事情卻也罷了,弟弟答應的竟是人家的臨死前的托付,失去圖紙已是不該,還要被迫透露人家的遺言,於情於理,自己實難答應李循方請求。
看到他的猶豫,李循方又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此事雖然秘密,但有一樣,不妨道與先生知道——那圖紙所示,乃傳國玉璽下落!」
范采渾身一震,聲音都變了:「傳國……玉璽?」
「然也!」李循方卻極是淡定,只有眼神流露出些許厭倦:「傳國玉璽自後唐而沒,偶有現世,要麼失去蹤跡,要麼最後鑒定是為贗品。此乃漢家傳世之寶,理應收於國庫。不管怎樣,都不能失之關外異族之手!先生可同意?」
范采還在驚駭之,好一會才緩過氣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李循方一介武夫,尚且知道傳國玉璽於漢人國家的重要,他從小接受的是孔孟教育,最講忠君愛國,只會比李循方更清楚傳國玉璽的來龍去脈、血淚青史,又豈能不知其價值何在!
「如果先生認為此物令弟可以私自處置,不打算配合咱們錦衣衛替皇上追尋此物,那我也無話可說!」李循方以退為進乘勝追擊:「但我相信,先生必然知道事情輕重,不會眼睜睜看著此物流落蒙古韃靼之手!」
范采沉思片刻,長歎口氣決定答應李循方的條件:「您真的可以保證,找到舍弟問清那遺言內容之後,便可幫我兄弟二人洗脫罪名,歸還功名學籍?」
李循方淡笑點頭:「先生兄弟二人只不過是受了那東林黨人的蠱惑,不幸遭遇株連,革除功名而已,這是小事,先生助我等尋回國寶之功。足以抵過!」
「行!范某若是有幸尋回舍弟,定當為大人辦好此事!但大人若先有了舍弟的消息,也請大人知會范某一聲,好令我兄弟二人團圓重聚,大人之恩,范某銘記!」范采想自己反正也找不著弟弟,正好假公濟私讓錦衣衛替自己留意弟弟下落。
李循方自然曉得他的私念,也不予說破,客氣的留下聯絡辦法,當即放他離去。
范采其實很想知道李循方追尋傳國玉璽下落,進展到了何處,看這些年他一直徘徊在草原深處,兩年前更是受過重創,想來不會全無頭緒。
只可惜,東廠錦衣衛,在他們這樣的人心目始終是個恐怖機構,對東廠的事,好奇心還是不要太重的好,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屍骨無存的更多!
要不要將他的身份告訴哈日珠拉格格知道?范采猶豫了片刻,決定緘口為要。江湖人講究恩怨分明,李循方雖然效命於朝廷,卻仍保有武林高手的義氣,哈日珠拉救助過他,他應該不會留難才對!況且錦衣衛向來只管朝廷內外大小官員的事,其他都是兼差,怎麼看都不會跟一個蒙古格格扯上利害關係,自己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李循方卻是還留在金色巖峰呆立了盞茶時光,他會找范采幫忙,一來是想著這兩年范采逐漸在科爾沁部名聲漸起。他弟弟范程若聽到消息,定會前來與之相認。二來卻是因為累了,打算這次之後便撤回原,到時候可就沒有足夠的人手繼續尋找范程了。
「但願這枚得自貴英恰祖陵的玉璽,便是正品!」低喃一句,李循方也無法可想,轉身幾個起落,消失在山林深處。
※※※
天色在慢慢放亮,很快又是一日之始。
蘇淺蘭安靜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久不久便睜眼看看天色,估摸著現在該到了什麼時辰,離天明還有多少時候。
明知道臨行前自己應該好好休息一個晚上,可是沒等天亮,她就睜開了眼睛,然後現太早了,只好又睡,結果就半夢半醒的,沒法再踏實睡去。
要照她的願望,自是恨不得越早離開越好,可是岱青台吉和范采的意思,都是不要太早比較好,平時什麼時間起來。還什麼時間起來,什麼時間做什麼事,還什麼時間去做,連下山的時間,都要裝作像平時進城看望蘇秦那樣,不早也不晚。
蘇淺蘭哪能不明白其道理,察漢浩特城到處是林丹汗的耳目,他們的行動稍微有點異樣,說不定就會被林丹汗暗佈置的手下現並攔住。至少,山腳的汗宮禁衛,戈爾泰就沒能全部收服。只能盡量把親信心腹在這次行動全調集在身邊而已。
至於岱青,他會另尋借口,讓自己的人以轉場為由,遠離汗都,取道科爾沁方向。他自己則帶著一隊親隨,跟六個兒子去打獵,在南城草灘跟蘇淺蘭會合,再一齊投奔科爾沁。
就這麼期盼著,迷糊著,臨近天亮的時候,蘇淺蘭反而睡著了,是阿娜日跑來喚醒了她,手腳麻利的開始侍候她穿衣洗漱。終於可以遠遠離開這個叫人窒息的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鄉科爾沁去,從此不再擔驚受怕,阿娜日同樣滿懷興奮、眼神喜悅。
既然要以進城散心為由,藉機逃跑,便不能比平時多帶什麼扎眼的東西。幸好這院子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林丹汗所賜,蘇淺蘭毫不稀罕!只帶走了幾套這段時間以來穿慣的衣物,和足夠的盤纏細軟,以及那條冰雪女神項鏈。
她最後一遍審視屋物件,絕不是留戀這住了兩年有餘的地兒,而是在細細檢查有沒有遺漏不妥之處。畫過的畫、寫過的字,已全部化成了灰燼,林丹汗贈送的飾全部留下,布匹、財物、食物之類除用掉的部分,其餘也都已封存放好。
她不喜歡林丹汗,不會嫁給林丹汗,便不會隨意揮霍他贈送的一切,在她心,一直覺得眼前剩下的這許多財物都應該屬於蘇秦所有,她才是林丹汗正兒八經的妻子。
揮揮手,調皮的用口形對著這所主屋無聲喊著「拜拜」,蘇淺蘭心情暢快地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阿娜日提著褡褳,捧著金刀,緊隨其後。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格格!」剛到院子的二進處,梅妍從外頭走了進來,臉色有些苦的朝蘇淺蘭施了一禮,語氣裡充滿了憂慮的道:「格格,外頭來了一位喇嘛,說是滿珠習禮仁波切有請格格前往他的禪房一敘,有要事相告!」
「滿珠習禮仁波切?」蘇淺蘭呆了一呆,過去兩年間,她倒是跟這位活佛有過幾次來往,聊過禪機,借過佛經,可每次都是她主動前去拜訪,從來沒有過滿珠習禮先來找她的例子!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這活佛偏找了來,卻是什麼道理?
「格格您千萬別去!」阿娜日拉住蘇淺蘭胳膊,趕忙阻止。
蘇淺蘭微微蹙了下眉頭,安慰地拍拍阿娜日手背,轉頭望向梅妍,壓低了聲音問:「你李大哥此刻可在山上?」
「在的!」梅妍會意點頭:「李大哥會暗跟隨保護,格格不必擔憂掛慮。」
蘇淺蘭聞言,立時有了決定:「把林嬤嬤叫來,由她來陪我去會會滿珠習禮仁波切!你和阿娜日先行一步,在山下等我,我和林嬤嬤見過仁波切之後,直接從那邊下山去。」
梅妍應聲而去。「格格!」阿娜日大急,望住了蘇淺蘭焦切不已,可是蘇淺蘭主意既定,那就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安撫了她幾句,便在林青的陪護下走出院子,跟著守候在院子大門外的那位小喇嘛,朝滿珠習禮所在的寺廟深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