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曙光乍現
沒等戈爾泰從驚訝回過神來。蘇淺蘭又迅恢復了冷靜,吐了口氣道:「很抱歉!或許我已經沒有資格問你這個,你若是不想回答,就當我沒問。」
蘇淺蘭微微調整方向,停在原地,望向日出之地,兩年來,她已然養成了這個習慣。明知道早一天乖乖嫁給林丹汗,她就能早一天以省親的名義風光返回科爾沁,或者從科爾沁傳召親人入汗都覲見,可她就是這麼硬生生的獨自撐了兩年,一天也未回去。
她此時的心情,說不出的矛盾!自從兩年前范采答應她的請求,回轉科爾沁之後,奧巴大領便真的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拖延了戈爾泰和莎琳娜之間的婚事。她心快意的同時,卻也忍不住會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竟然做出這等拆人姻緣的事。
除了莎琳娜,戈爾泰娶誰都可以!她都會衷心祝福戈爾泰——她經常會用這個想法來驅走內心的陰暗,逃避戈爾泰。可是今天,她現自己其實還是有點在乎戈爾泰。
因為在乎。所以生氣,氣戈爾泰擔當不起兩人之間的愛,氣他迂腐,氣他寧願自己痛苦也不肯違背所謂原則,氣他不答應跟自己不顧一切海角天涯……不過這一肚子氣,彷彿隨著時間流逝在變淡,居然只爆了一瞬間,理智就戰勝了情緒。
道不同不相為謀,放之於情愛也一樣,不管兩個人之間個性差異多麼大,背景差異多麼大,只要理念觀點相近,就能白相伴。若是理念觀點生了根本性的歧見,哪怕兩人之間個性、背景、愛好再怎麼相似,也只能爭吵一世。
異性間互相吸引的那些,比如氣質、容貌等等,全是感性的東西,或許帶有包容性,能讓人失去理智情緒化的去愛,可這種愛,卻經不起考驗,跟理智相牴觸的時候,往往只會讓清醒過來的兩人感覺彼此傷害,甚至深深悔恨。
在二十一世紀渡過了二十六年的蘇淺蘭,用許多次失敗的戀愛換來了這個慘痛的教訓,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妖孽般俊美、溫雅的氣度,戈爾泰仍然對她有著吸引力。更不要說戈爾泰竟然可以無視自己的婚事,從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緊緊守護了她兩年!
可是,她的感動無法戰勝理智,她能預料得到兩人之間如果繼續相愛,婚後平淡下來的日子裡,將會為各種各樣的意見分歧爭吵不斷,相愛變成相害,一齊走入痛苦的墳墓。她要及早抽身,趁著腳背未濕,就把腳抽出這段愛的泥淖。
然而戈爾泰卻沒有這樣的見識,他完全不知道兩人之間無法白相伴,他仍固執的用自己的方式在延續對她的愛,他讓自己深陷愛的困境,她該怎麼辦,才能讓他明白這一切,又不至於傷害到他,讓他因誤會而更難受?
正當蘇淺蘭思緒百轉千回的時候,忽然聽到戈爾泰低低地回了她一句:「玉兒,我們並不單止有我們自己而已!我身後有父母兄弟。有仰仗我們庇護的族人,你也是!」
地球離了我們照樣轉!蘇淺蘭差點衝口而出,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現,身處的時代不一樣,自身的地位高度不一樣,這句話是否合理得重新商榷。至少,兩年前如果她真的敢背棄林丹汗,絕對會給科爾沁帶去災難。
她想了想,期待的望向戈爾泰:「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不必再擔心別人,不必再擔心親友族人的安全,你會怎麼做?」
「你想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戈爾泰直覺的說完,眼底掠過一絲懊惱,他感到自己不應該做這樣無法實現的承諾,與其兩人一齊痛苦,不如讓對方忘掉過去,重新尋找另外的快樂。可是,一觸到蘇淺蘭充滿希翼的目光,他就忘記了這一點。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你也知道!」深吸口氣,戈爾泰趕忙補了一句,掉過頭去看向別處,不想蘇淺蘭從他面上看出有何不對。
蘇淺蘭笑了,愉悅的望著他道:「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奇跡會有的,你等著瞧好了!我只希望到那時候,你還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
戈爾泰微微一愣,回頭詫異地現,蘇淺蘭正策馬往城門方向緩騎奔去,陽光斜落在她的背上。折射出美麗的光暈,彷彿每一點金光都在歡欣跳動。
金刀郡主乖乖地、安全地返回,讓所有跟出來的侍衛都鬆了口氣,眼神佩服的望向戈爾泰,其也不乏曖昧,但當然,戈爾泰良好的德行口碑讓他們不會對他隨意取笑。
戈爾泰無心追究手下對他的看法和猜測,蘇淺蘭今天的異常,意有所指的言談,都讓他感到迷惑不安,好像有什麼事在生,而他眼前卻一片迷茫。帶著這份忐忑的心情,戈爾泰將蘇淺蘭送回金頂白廟,又在蘇淺蘭意味深長的笑容愈加沉淪、愈加不安。
失魂落魄的回到營,一個意外的訪客徹底將他心神拉回了現實。
「請六貝勒安!」風塵僕僕的范采就站在營地的轅門外,向戈爾泰行禮,嘴邊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倒是讓戈爾泰心一定,知道他必不會帶來壞消息。
「范先生怎麼來了?快請入內!」戈爾泰見到來自科爾沁的熟人,也十分高興,連忙下馬,將范采帶進了自己居住的翰兒朵,並吩咐手下擺酒上肉。
聽到小主子這一聲「先生」。范采心感慨良多,一開始只是靠精湛的醫術獲得奧巴領的賞識,後來一些含蓄的表現,又逐步加深了奧巴領對他的信任,將他放在喜好漢學的戈爾泰身邊,成為戈爾泰的幕僚清客。
實際上,由於身為漢人,他的地位並不高。但蘇淺蘭竟拜他為師,隨著蘇淺蘭受封金刀郡主,他作為郡主的老師,地位無形漲了幾分。連奧巴領也對他更重視了一些。
直到蘇淺蘭暗托他遊說奧巴領,他才一改過去無可無不可的旁觀態度,正式投入到科爾沁的政事當,展露他的才華,更是大大震撼了奧巴領一把,提升他的爵位,給他更高的俸祿,「先生」之稱於是傳揚科爾沁,連戈爾泰也不得不跟著修改了對他的稱呼。
戈爾泰哪曉得范采有此感慨,早在蘇淺蘭拜他為師的之初,他就已經打算跟著蘇淺蘭喚他先生,只是沒機會罷了!
「先生,我阿沃可好?科爾沁可好?」幾杯烈酒下肚,戈爾泰便關切探問。
范采笑笑,一語不,瞅著端酒送菜的隨從退出帳外,屋只剩兩人,便從貼身的內兜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戈爾泰。
戈爾泰疑惑接過,一看信上字體,喜道:「是阿沃給我的信!」顧不得再猜測范採什麼意思,連忙拍去火漆,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箋來,就著帳的燭光細細讀了起來。
范采一派悠閒姿態,自斟自酌,喝酒吃肉,目光卻始終投注在戈爾泰身上,含笑看著他神色大變,手指輕顫,險些讓信箋脫手落地。
「這、這是真的?」戈爾泰難以置信的抬眼望向范采,眼裡儘是掩飾不住的驚駭。
「采豈敢欺瞞貝勒爺!」范采神色肅然,讓戈爾泰不至誤會。
「但是、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戈爾泰仍然無法接受,怎麼可能會生這樣的事!怎麼可能玉兒剛說會有奇跡,晚上就傳來了這樣的消息!自己的義父竟然就做出了背叛林丹汗、投靠努爾哈赤的決定!
范采淡淡一笑,壓低聲音勸道:「貝勒爺還是將信燒了吧!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為人子者。應順父母之命,除非貝勒爺這就反了科爾沁,與領大人斷絕父子關係!」
戈爾泰呆若木雞坐了半晌,長歎一聲,順從地將手信箋連同封套一齊塞進燒著肉湯的爐子,化成了灰燼。
范采輕笑一聲:「貝勒爺莫非不樂意?我可是聽說,領大人打算退了莎琳娜格格的親事,替你撮合哈日珠拉格格的婚事,說不定,此時他們會盟既罷,領大人都跟科爾沁莽古思台吉他們提過親了!」
「阿沃!阿沃他是這麼想的?」戈爾泰又驚疑又心亂。回想當初帶著玉兒回格勒珠爾根城作客的時候,奧巴領那是何等震怒,嚴令禁止自己再跟玉兒交往,害得他連出城見玉兒一面,給她送行都做不到,怎麼今天他的態度卻是完全翻轉過來了?
范采哈哈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戈爾泰不是傻蛋,很快轉過彎來,想通了此間關竅。先前奧巴領阻止他跟玉兒交往,自然是因為身處林丹汗統治之下,不能為爭奪林丹汗看的女子而禍害科爾沁。
可是現在,整個科爾沁聯成一氣,共同脫離了林丹汗控制,那自然不必再害怕林丹汗報復打擊科爾沁,戈爾泰是科爾沁的兒子,哈日珠拉是科爾沁的女兒,兩人之間沒有了障礙,為加深科爾沁各部之間的親密關係,奧巴領自然便樂見兩人成事了!
難怪玉兒今日會那般自信,斷言奇跡必現,她沒有說錯,這世上果真沒有一成不變的事!也難怪她在兩年前會向林丹汗提出那樣奇怪的大婚條件!當她用出這拖延之計的時候,想必早就在等著今日之變了吧!
深吸一口長氣,戈爾泰只感到胸的壁壘、多年積壓的郁滯在迅消融,如寒冷的夜終於迎來了一線曙光,再往前,便是充滿了生氣的白晝。
「玉兒她……知道此事?」
「知道!」范採點點頭:「這原本就是她計劃的事,只是沒告訴貝勒爺。」
戈爾泰愣了半晌,他自問對玉兒算瞭解的,誰知道原來他的瞭解還是遠遠不夠!可就算玉兒籌謀了這麼久,她又靠什麼去說服自己那一直保持立不管他人死活的義父?
他把這疑問向范采提了出來,范采搖頭一笑:「郡主並不曾做過什麼,她只是料定領大人必會轉向,實際上,改變了領大人態度的,另有其人!」
「誰?」戈爾泰一面疑惑於蘇淺蘭的遠見卓識,一面追問。范采也不瞞他,湊近他耳邊悄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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