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六卷、雨露澤四方 二八一、火槍初現立首功
    台莊大戰的陰影始終籠罩在蒙元上下心頭,他們並非不吸取教訓,恰恰相反,對於那場令他們夢想破滅甚至失去領袖幾近敗亡的大戰,他們曾反反覆覆地進行研究,為此甚至派出大量細作,收集宋國報紙上有關台莊戰役的消息。

    在那一次大戰中,大多數傷亡仍然是在潰逃途中發生的,真正被火炮、地雷和毒煙所殺並不佔多數,甚至還比不得在正面肉搏時的傷亡數量。這證明火器的威懾力遠遠大於它的實際殺傷力,若不是在台莊那該死的地方,成吉思汗無論如何也不會敗績。

    故此,當得知深為他們所痛恨的李鄴領著一支不足萬人卻帶著三千騾馬與六百大車的時候,孛魯與嚴實都是怦然心動。

    孛魯有孛魯的打算,嚴實有嚴實的心思。孛魯除了為鐵木真復仇、重振蒙元聲威之外,還想藉著這次勝利為蒙元多擄掠些補給,免得像如今這般,一飲一食都受制於金國的後勤。嚴實則想憑著此戰賺些功勞,便是戰敗,對於他這樣一個漢將來說,也不會有太大損失此次他們帶來的多是怯薛與探馬赤軍。

    炎黃三年十二月二日,在距離徐州不足百里處的源州(今沛縣)郊外,李鄴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蒙胡竟然傾巢而出,果然看得起我。」他哈哈大笑道。

    來的是孛魯親自率領的八萬多蒙胡騎兵,其中怯薛近一萬,而探馬赤軍超過三萬,新附諸軍四萬,這是隨孛魯南下的蒙元主力。

    當這八萬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就像是八月中錢塘江裡的潮水一般,先是遠遠的一線,然後就是撲天蓋地的一大片。

    孛魯遠望宋軍,並未急著發起攻擊,因為他發覺。宋人並非毫無準備,相反,面對他的大軍,宋人擺出了一個奇怪的陣勢。

    為了便於排水,混凝土路面比起周圍要稍高一些,宋人以混凝土路為中軸。將絕大多數大車都向道路垂直方向展開,形成一對翅膀,護住了宋人的兩翼,在這兩隻翅膀中間,每隔三十步左右,便有三輛大車呈「品」字形擺開。宋人並沒有完全躲入車陣之中,相反,大多數宋軍都置身於「品字形」地車陣之間,彷彿準備迎擊一般。在公路每一側。都有大約一千宋人排成六列線,手持燒火棍般的鐵器。另外每處「品字形」車隊上,又有十二人左右的宋軍。藉著車廂的掩護,露出半截身子在居高觀望。

    宋人的裝備很怪,三分之一持那種短棍,三分之二持長戟、大盾、腰刀和小圓盾,在車陣之外的宋人以每一百八九十人為一處小陣,各小陣之間間距不足十步,看情形,隨時可以退入身後地車陣之中。

    「既無險可守。又無地雷可恃。這些宋人。憑地大膽!」孛魯不是鐵木真。對於自己地軍事指揮才能。他遠沒有鐵木真那般自信。他看到宋人地車陣還只是剛剛擺開。尚未完全成形。覺得這並不像是一個陷阱。

    「參領。你說蒙胡會不會給嚇住?若是給咱們一個空城計嚇跑了。那咱們可就虧大了。」石大勺也算是久經陣戰。這種情形下毫不緊張。在李鄴身旁嘵舌道。

    「應當不會。至少也得試探著攻一次。」李鄴笑道。

    果然。片刻之後。蒙胡陣中牛角聲蒼涼而起。一隊蒙胡自左。另一隊自右。開始向宋軍背後迂迴。只是宋軍這車陣布成兩翼狀。無論是前是後。總有一半大車與宋軍正對著蒙胡。待得將宋軍包圍起來之後。孛魯下令一個萬人隊開始攻擊。

    這支萬人隊是嚴實地漢軍。他心中哼了聲。多少有些不滿。

    萬人隊在距離宋人車陣三百步外列陣整隊。然後開始前衝。當衝入一百五十步時。李鄴下令道:「開炮!」

    留在道路上的大車上,十餘門火炮開始怒吼。這十餘門炮與青龍堡的舊式火炮不同,都是便於機動的野戰炮,雖然炮身輕射程小,但爆炸的威力卻還是很大,它們被敖薩洋命名為「臥虎」。那支漢軍萬人隊面對「臥虎」一連串的轟擊,卻並未崩潰,這幾年中,蒙胡也未曾閒著,如何在宋軍火炮攻擊下保持隊列與士氣,也是蒙胡一直在操演地內容。

    「愚蠢,排炮轟擊下竟然還布得這麼密集。」李鄴喃喃罵了一聲。

    雖然出戰的是支漢軍,可是他們也都人人有馬,臥虎的攻擊只有兩輪,他們便闖入離宋軍不足一百步地距離內。宋軍中第一列不慌不忙地單膝脆下,舉起「武穆零三」瞄準,在他們身後,第二列宋軍將「武穆零三」也舉了起來,而第三列宋軍也做好了發射的一切準備。

    「都有!」最基層的軍官開始看著李鄴的旗號下達命令以。

    蒙元軍隊都開始張弓,馬上騎射並不像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容易,而起蒙胡善用的短弓,射程根本無法與宋人的重弩相比。只有少數蒙胡中最出眾的勇士,才可能在騎馬中拉開勁弓,而這些依附的漢軍中,還沒有這般人物。

    郭賞便是依附地漢軍一員,他向來勇猛過人,每每也以膽氣自詡,故此不肯落於人後。他一手綽弓,另一手搭弦,將弓拉得滿滿的,只等再靠近一些,便射早就選好了的對手。

    「開火!」他聽得宋軍當中有十數人齊聲喝道。

    他心中迷糊,然後就聽得「砰」的聲音連成一片,剛瞧著宋人那燒火棍般的武器上冒出淡淡的煙,便覺得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般,整個人倒飛了出去,翻倒在地上。

    從疾馳的奔馬上撞落下來,僅是摔便摔得郭賞身子幾欲碎裂。比這摔傷讓他更痛苦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宋人是用什麼法子將他擊落的。

    作為後裝燧發槍,武穆零三式跳過了火繩槍與前膛槍地階段,直接進入後裝紙殼凸緣式底火之中。而且,以流求軍械廠的實力,勾勒膛線也算不得什麼問題。槍上的望山。使得士兵使用時不是靠感覺而可以通過較正來進行瞄準。槍彈的底火使用的是雷汞,這是用來自川地地硝製成硝酸,再與來自倭國的水銀反應製成硝酸汞,然後再與酒精反應而獲得。雖然雷汞底火還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這個時代已經是最好的底火,安在定裝火藥地紙殼子彈底部。只要保存得好,注意不受潮,熟練地士兵可以在一分鐘時間內射出五槍,而三段擊地射擊方式,使得即使是面對騎兵地快速衝鋒中,仍然能在部隊之前保持一道極具殺傷力的彈幕。

    很不幸,嚴實的漢軍附軍成了武穆零三實戰中的第一個犧牲品,他們的衝鋒,在離宋軍還有三十步的時候便崩潰了。從武穆零三型火槍中射出的鉛丸。呼嘯著向他們衝了過來,即使是重甲,也無法在這種距離裡保護住他們的要害。更何況大多數人為了輕便所穿地只是皮甲!

    一個萬人隊的攻擊,瞬間土崩瓦解。郭喜摔落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的同伴都向兩側散開,繞過了宋人地這個古怪陣型,整個戰場之上,只有他一人還站著。

    其餘站著的,便是失去主人的戰馬。它們或不安地打著響鼻,或悲傷地用濕潤的大眼睛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主人,與主人關係列為親密的,會伸出溫潤的舌頭舔舐著主人還在流血的臉。

    郭賞咒罵了聲,拔出腰刀向宋軍繼續衝過去,然而才沖了幾步,正面迎著他的那群宋軍中,有一排同時舉起了那短棍,接著。他聽得一個乾淨利落地聲音響起:「第四協第三伙,瞄準射擊!」

    郭賞看著那些人用短棍瞄著自己,他再次咆哮了聲,然後就聽得一片爆仗之聲,對方的那短棍洞口處冒出淡淡的青煙和不明顯的火光。

    這是他最後的所見所聞,在瞄準射擊之後,至少有三發鉛子打進了他的身體,一顆擊中他的頭顱,另兩顆則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原本向前衝的身軀像是被什麼無形地力量阻住一般。在那裡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伏倒在地。

    鮮血從他的傷口、嘴角流了出來,但他已經失去了全部意識。

    這三千名火槍兵。絕大多數都是曾經參加過台莊大戰的老兵,台莊戰役之後,便被選派回流求,經過兩年火槍培訓,每人每天至少要打出二十發子彈,兩年來打掉千餘發子彈才練出來的射擊技術。他們有過戰場經歷,面對蒙胡騎兵的衝擊時不會輕易動搖,艱苦嚴格的訓練,使得使用火槍的每一個步驟都已經牢牢記錄在他們的肌肉之中,戰時可以做出本能的反應。

    這是支無論士氣、軍紀還是裝備、素養都遠超於這個時代地部隊,同樣,這也是支花費遠勝過這個時代任何一個兵種地部隊。

    「那是什麼!」

    孛魯驚慌地抓下自己的帽子,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

    若說火炮雖然威力驚人,但它地笨重決定了它在此時的野戰中還存在致命弱點,那麼現在宋人使用的這個燒火棍一般的武器,則讓孛魯敏銳地感覺到,宋人野戰的最後一塊短板也被接長了。

    他還懷有一絲僥倖心理,在他想來,這個被宋人抓在手中的新式武器,可能只是一種新的弩機,借助了火藥的推動力罷了,只要能持續不斷衝擊,那麼其裝填不便的弱點便會曝露出來。孛魯認定,遠距離是宋軍的天下,而近距離裡則是蒙元精銳勇士展示武勇的場所。他一咬牙,放棄了逃走的念頭,而是命令重新列陣整隊。

    「太師,情形不妙,看來宋軍早有預謀。」嚴實眼見對方陣中炸聲一響,接著便是自己的兵卒成片落馬,甚至於有些戰馬也直接摔倒,彷彿是被勁弩貫穿了般。可是分明看不到箭矢的痕跡,這讓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恐懼來。

    「妖法,妖法……」他心中如是想,卻不敢對孛魯說出,而是低聲道:「太師。強攻不是辦法,不如先撤!」

    孛魯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可,不可,若是此戰都不敢決一勝負,待這支部隊進了徐州。還如何攻打徐州?」

    他還有一半未曾說出來,這次是他們突襲,並非宋軍的預設戰場,若這等情形之下尚不能戰而勝之,甚小挫即潰,那麼自此以後,蒙元必然會畏大宋如虎。而且如此膽怯的舉動,傳回國內之後,勢必使得那些被征服之族起輕視之心。台莊之戰對於蒙古而言已經是一次重挫。若不是怯薛軍元氣尚在,被征服的諸族早就分崩離析了,而若這次不戰而逃的話。那麼蒙古騎兵野戰天下無敵的神話必然被打破。

    「若是如此,只怕無論是我大元,還是其餘汗國都立刻要陷入內亂之中……」孛魯凝視著宋軍陣列,心中暗暗想道:「嚴實乃聰明之人,如何看不到這一點,若是我大元分崩離析,他有十萬之眾,無論是投靠宋國還是自立,都有可倚仗之資本……」

    剎那之間。孛魯想得許多情形,他深吸了口氣,不免微微懊惱,早知宋軍有了這種新式武器,無論如何也不應這般草率進攻,待到夜間偷襲才是正理。

    想到夜間偷襲,孛魯心中又是一動,看了看宋軍,只覺得宋軍雖然騾馬眾多。可都是些拉大軍的騾子和駑馬,不宜奔行,自己現在撤退,不虞宋軍追擊,尚可全身而退。

    「太師,隊伍已經重整,可要下令再次攻擊?」他正想著之時,一員將過來請令。

    「不了,全軍撤吧。」孛魯當機立斷。再度下令道。

    嚴實吃了一驚。方纔他還反對撤離,怎麼轉眼之間便又改了主意?

    孛魯選擇撤退。讓李鄴也是極為吃驚,以他對蒙胡地瞭解,原以為既然有數萬人的優勢兵力,蒙胡應該會選擇強攻,就像當初鐵木真在台莊的選擇一樣。他卻忘了,台莊之戰後,蒙胡雖未破膽,亦已不敢輕視宋軍的戰鬥力。若未見識著火槍之威,或許還會勉強冒險,但第一次攻擊既然嘗了苦頭,如何還肯繼續送死!

    「好!」石大勺原本舉著火槍站在李鄴身邊的,見這情形大喜:「蒙胡不過如此了!」

    宋軍當中一片歡呼,襯著這歡呼聲,蒙胡開始自西方撤了過去,李鄴望著他們風一般消失,眉頭不由得鎖在了一處。

    蒙胡這撤軍,究竟是真是假?

    「參領,要不要追?」宋思乙也有些興奮,當初台莊之戰時,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自身損傷袍澤無數,這才舉得一次大戰,而今天,他們只是放了三排槍,消耗了幾千顆子彈,數萬人的蒙胡軍隊便轉身逃走,在兩軍陣前遺下五百餘具屍體,而近衛軍竟然毫髮未傷!

    「用兩條腿追人家四條腿,你腦子裡儘是什麼?」李鄴瞪了他一眼:「還是替我想想,這蒙胡究竟是真退還是假退吧!」

    「蒙胡元氣未傷,只是小挫,自然不是潰敗。」聽他這般說,石大勺才正經起來:「不過我軍無隙可乘,蒙胡見討不了好,自然會選擇撤了。」

    「正是。」宋思乙語話不多,只是以兩字表示贊同。

    李鄴卻搖了搖頭,眉頭仍然緊緊鎖著,他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蒙胡方才重整隊伍,分明是準備再次攻擊地,然後才全軍撤退,退軍時雖然迅速,卻極有章法,證明蒙胡統帥並不是因為害怕而失去了理智。

    那麼他們撤軍,定然還有什麼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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