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一三六、御苑學種昭烈圃
    大宋寶慶元年(西元1225)正月底,湖州州治外的路上。

    秦天錫陰著臉,他的身邊跟著十幾個隨從,也都如同他一般面色不善,路上偶有行人見著他們這模樣,都會閃身讓避。

    他們剛做了一件大事,正急著離開湖州回臨安城。

    「此事一畢,相公再無後顧之憂了。」一個隨從小聲嘀咕著說道。

    「那廝便是不曾自盡,相公也不必擔憂。」另一個隨從笑道:「這等小事,原本我們來便可,何必秦先生出馬!」

    他們一行都是史彌遠的親信,此次來到湖州,是辦一件大事:逼前皇子趙自盡。

    雖然在帝位爭奪中,這位前皇子落敗離京,可是史彌遠並未忘記他。當一夥盜匪裹挾著他意圖謀逆被平定後,史彌遠立刻派出秦天錫一行。

    剛來時他們還有些惴惴,畢竟這是出了臨安,但到了湖州之後,秦天錫亮出了殺手鑭,一封詔書,逼得趙不得不上吊自盡。

    「都閉嘴。」秦天錫冷冷喝道。

    隨從知道他脾氣,相互使著眼色,都閉緊了嘴巴。

    掃視了四週一眼,秦天錫神色更為冷肅,從接到命令來湖州起,他心中便覺得不安。自從投入史彌遠門下為門客以來,他替史彌遠掌控各方情報、處理一些堂堂丞相不好親自出面問題。他天生地敏感,使得他在數次危機之中都化險為夷,像是當初羅日願刺殺史相公。還有後來華岳密謀殺害史相公,這些事情,都是因為他出手才解決。

    原本他以為這種不安是來自前皇子趙,但趙死了,他的不安感覺卻還在。

    為何大事已定,自己心卻越發惴惴不安?

    自湖州回臨安,不過是一日夜的功夫,如今已經過了安吉獨松關。只要進了臨安城,想必便無事了。想到這裡,秦天錫回頭喝了聲:「快些。」

    就在他回頭地那一剎那,路旁的草叢之中,猛然跳出三個人。

    「替濟王復仇!」為首之人厲聲喝著,然後揮刀向他們衝了過來,見到這三人,秦天錫反而心中安定:讓自己惴惴不安的,想來就是這個了。

    他隨行的有十餘人,對方只有三人。他隨行的都是殿前司侍衛,而這三人看起來只是普通百姓,無論如何……

    他的念頭到此止了,因為一枝自手弩中射出的利箭,穿透了他的身體,釘入他地喉嚨和眼睛。就連他罩在衣裳之下的軟甲,擋得住射向他心口的,卻未能擋住射向咽喉與眼睛的利箭。他的屍體在馬上微微一晃栽了下來,驚得那馬發出嘶鳴跳動不止。手弩的聲音自道路兩側響起,大多數弩矢都沒有射中目標。卻仍將侍衛們逼得手忙腳亂。他們畢竟訓練有素,意識到自己陷入埋伏之中,立刻驅馬前衝,根本不稍做停留。

    刺客也不曾追趕。在他們走後,有個戴著草帽的上來,將地上的幾具屍體都翻動過來,秦天錫身上中的弩矢最多,有六枝牢牢地釘進他的身體。那人先是在秦天錫鼻下探了探,怕他還是屏息裝死,又拔出腰刀,將他地頭顱砍了下來。其餘的刺客也拔出刀來。在每一具屍體上都補了一刀。

    「撤!」

    那人一揮手。所有的刺客都悄然無聲地退走,行動迅捷如風。絲毫不像方纔那種射不中對手的外行模樣。過了足足大半時辰,侍衛們才帶著一隊禁軍回到此處,但看到的卻只是冰冷的屍體與一地的血泊了。

    眼看就要是中和節,萬物開始滋長,凜冽的北風漸漸被溫煦的南風取代,往年這個時候,隨著天氣的轉暖,臨安城中歡聲笑語便會越發地多了。然而今年的氣氛卻是歡樂不起來,前些時日,湖州盜賊擁皇兄趙作亂,雖說旋即被趙自己剿滅,但隨之而來的震動,卻讓朝堂與民間都震動不安。此時雖然誰都想不到,在帝位已經有了歸屬的數月之後,一場新地風暴又在醞釀之中。

    「那伙刺客說是為濟王復仇?」

    臨安城,丞相府,聽得這個消息的史彌遠勃然變色。

    他已經很久未曾有過這般憤怒了,便是聽得湖州盜賊作亂的消息時,他也不曾這般惱怒過。

    與此同時,聚景園中,再次改名為趙昀的趙與莒正與鄭清之相對而坐,他們之間的石桌之上,又置著幾個碗碟。

    「陛下放著富景園、延祥園、集芳園不去,卻要來這聚景園。」鄭清之如今不再是小小的國子監學錄,而已經升為起居郎,每日隨侍在天子之旁,因為二人在趙與莒還是沂王嗣子時的關係,他雖是恭敬有禮,卻也能與趙與莒說上話語。

    聚景園在大宋皇家園林之中原本也是較為重要的,但這些年來已經失修敗落,比起鄭清之提起地其餘園林要差得遠了,以至於有人吟詩說此處「官梅卻作野梅開」。

    「其餘園子雖是好看,卻不如此處自在。」趙與莒微笑著道。

    身為天子,他沒有穿朝服冠冕,而是常服打扮,兩人坐在石凳之上,為了驅寒,又在石凳鋪了來自流求地羊毛毯。石桌上擺的盤子裡,也是來自流求地食物,像是葵花籽、薯片、熟玉米粒,趙與莒伸出手示意道:「鄭卿請用,先帝大行之日,鄭卿是食不甘味,想來還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味道。」

    鄭清之笑著謝恩,吃了兩粒葵花籽,又嚼了數粒玉米。他「咦」了一聲:「些等風物,臣不曾聽聞流求有啊。」

    「呵呵,鄭卿總有不知之物啊。當初卿為朕教授時,朕還以為卿無所不知呢。」趙與莒開了他一句玩笑。

    頓了頓,趙與莒又道:「以卿之才,起居郎一職太過委曲了。」

    「不敢,如今朝中宿儒林立,臣如何能比得他們!」

    鄭清之之語,倒不是謙遜,自新帝登基之後。因為這帝位得來多少有些曲折,為招攬人心,史彌遠便引在外宿儒入朝,以壯新帝聲望。像真德秀、魏了翁、胡夢昱、洪咨夔等,儘是一時之選。

    「卿太過自謙了,真景希、魏華父、洪舜俞等,窮經學古,氣節剛烈,為翰林可,為州府長吏亦可。唯不可經世宰輔。」趙與莒搖了搖頭道,然後又道:「且不說他們,只道這些流求物產,鄭卿,今日朕請你吃這些流求物產,卻不只是為了吃。」

    鄭清之心思還未轉過來,聽得天子方才話中之意,似乎以宰輔之才譽之,倒是比真德秀、魏了翁等人更為重視。為天子如此讚譽,他如何能不歡喜。雖說史彌遠曾經以自己位置許他,但哪比得上天子之意更真切!

    史彌遠總不能如今便致仕,將位置讓出來了吧,待得史彌遠死後。這個位置他鄭清之能不能坐上,那就完全看天子心意了。

    他轉著心思,便沒有注意趙與莒後面地話語,趙與莒問了兩句,他才醒悟過來:「臣……臣失禮,臣不知。」

    「朕聽霍廣梁說,此幾物中,這玉米可於貧薄之壤、山坡之地播種。產量遠勝過稻麥。這蕃薯還有一種喚為土豆的。更是畝產可逾千斤。朕起自民間,常思百姓疾苦。百姓之痛,莫大於饑者,若能自流求引來此等物種,豈不如同引入占城稻一般!」趙與莒喟歎道:「百姓無饑餒,這天下自太平。」

    「竟然有此等事物?」鄭清之大驚,畝產千斤的糧食作物,此事若不是天子親口對他言說,他只怕要啐一口回去。

    「朕也有些不信,故此想擇地驗之。」趙與莒指了指這聚景園,微微一笑道:「苑囿雖好,不過是遊冶之所,朕見此處已是荒廢,便想先於此種之。」

    「天子重稼穡,實是萬民之福,陛下仁厚之心,自古未有!」鄭清之這才明白趙與莒地用意,他笑道:「陛下當擇老農種之。」

    「朕卻怕咱們大宋老農,未嘗種過這等事物,反倒不美。朕想托霍廣梁尋些流求農夫來,在這聚景園中耕種,一則此地原本荒廢,即便不成也不至誤了農時,二則流求風俗,與我大宋怕有不同,將他們聚在此處,也免得百姓驚詫。」趙與莒臉上忽然有些不豫:「只是朝中諸公,若是聞知此事,只怕要怪朕有失君儀了。」

    「陛下何必憂之,天子重農,乃聖明之主,孰敢置喙!」鄭清之慨然說道,話語一出,心中又是一動,天子將此事說與自家聽,自然不是為聽這等話語了,他心念一轉,立刻明白,笑著道:「陛下,若不以臣為不才,願為陛下效牛馬之勞。」

    「既是如此,卿便去尋霍廣梁,若是朕出面,必然大張旗鼓,反倒不妥了。」趙與莒也笑道:「卿知朕心意便可。」

    若是天子讓霍重城去尋流求人來耕種,免不了會有博名出位的言官諫言說天子勞民傷財,而且若失敗了,於天子顏面上也不好看。可若是鄭清之去做則不然,起居郎雖是要職,卻不等於沒有閒暇,他出面去做便是失敗,也不會有人怪到天子身上去。想到此處,鄭清之自以為已經知道趙與莒打算,這確是一個立功之機,若是真如霍重城所說,這些糧食畝產可達千斤,那僅此一功,便足以讓鄭清之攢得屹立於朝堂之上的資本了。

    「史相公之處,朕會去關說,讓他准你便宜行事。」趙與莒又補充了一句。

    「臣遵旨。」鄭清之俯首領命。

    他離了聚景園,立刻去了史彌遠府,經擁立之事,他如今已是史彌遠最信重人之一了。才到史府,便覺得不對,因為宣繒、薛極等史黨要員,竟然盡數在此。

    「秦天錫被殺了。」當他提出疑問之時,史彌遠咬牙切齒地說道。

    秦天錫對史彌遠的重要性,絕對不亞於在座的任何一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因為他對史彌遠一片赤忠,更是因為他手中掌握著許多暗線,一些史彌遠不方便親自出面接觸的人物,都是由秦天錫掌控。他一死,等於是斷了史彌遠耳目!

    即便史彌遠再尋一個親信接手秦天錫之事,一時之間未必能上手不說,更重要的是,此人也未必有秦天錫那般手段。

    想起秦天錫給人的那種陰沉森冷有如毒蛇地感覺,鄭清之在驚愕之餘,心中不禁又有些快意。那人眼中除了史彌遠外誰都沒有,便是宣繒、薛極,他都冷面以對,更別提他鄭清之了。

    「刺客喊的是為濟王報仇……哼哼,他們用的卻是一種手弩,本相已經派人去查這手弩的來歷了。」史彌遠冷笑著說道。

    他一點都不相信那些刺客的喊話,為濟王報仇——若是濟王趙有這般門客,秦天錫一行便不可能逼得死他。這必是朝中某些與他史彌遠為敵之人派出的刺客,行刺之後還故意混淆視聽!

    但史彌遠也有不解之處,便是這些與他為敵之人為何要去行刺秦天錫。秦天錫對他史彌遠雖然重要,可他本身卻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刺客要刺殺,也應該是衝著他史彌遠來才對。

    「自今日起,你等外出都須多加小心,廣帶侍衛,不可夜行。」想到這裡,史彌遠對眾人吩咐道。

    眾人都是凜然遵命,待人都散去後,史彌遠單獨將鄭清之留了下來。

    「文叔,聽聞今日你與陛下去了聚景園?」史彌遠盯著鄭清之道:「不知陛下為何起了遊園之興?」

    「哪是起遊園之興,相公,陛下仁德不凡,實非常人所能及!」鄭清之將天子對真德秀、魏了翁等人評價說出,卻不曾提及他對自己的誇讚,而是直接講到天子意欲自流求引來良種之事。

    「此事並無不可。」對於趙與莒的這份「仁厚」之心,史彌遠並不意外,相反,他已經習慣了。天子甫一即位,便下詔賜朝臣中年過花甲者座,他史彌遠恰好年滿六十,天子這賜座之舉為的是誰,滿朝皆知。去年十一月時,天子又與他商議,下詔覓天下良醫,於各州縣設堂,每月為百姓貧病者義診三日,由皇莊補貼開銷,此策雖是迂了些,卻招來朝野一片讚譽之聲。

    只要不是天子意欲親政攬權,這等事情,由之便可。史彌遠現在的精力,完全集中在尋找那個刺殺秦天錫、背後對付他地政敵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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