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金手指 第一卷、朝為田舍郎 九十五、朕聞上古合天意
    全保長的喜宴當真擺了三天,不唯是虹橋裡的鄰里都吃著了,便是鄰近鄉里有些交情的,也都一一前來到賀。

    到得第三日,余天錫如約而至,這讓原本還有些惴惴不安的全保長大喜,千叮嚀萬囑咐地將兩個外孫送上了船。對全保長那模樣,余天錫只是一笑置之,趙與莒卻極是感動。

    全保長是個俗不可耐的人,他用他俗不可耐的方式表達他對自家外孫的厚望。

    就如同楊妙真用她的方式表達出她的希望一般,雖說方式不同,關愛之心卻別無二致。

    想起楊妙真,趙與莒嘴唇**了一下,浮起一絲笑意,但稍瞬即斂。從今日起,他踏上的將是一條危機四伏的道路,身邊再無楊妙真、秦大石守護,也沒有趙子曰、龍十二的忠誠。有的只是暗中窺視的眼睛與無處不在的……陰謀。

    他看了趙與芮一眼,年少的弟弟滿臉都是興奮,是對未來的渴望。

    「此行只怕要叫與芮失望了……」

    臨安城一如既往繁華如夢,雖是年末,卻幾乎察覺不到寒意,仍是暖風熏得遊人醉。趙與莒與趙與芮卻無法享受這都城繁華,甫一下船,便上了頂封得嚴嚴實實的大轎。當他們自轎中出來,所見的已是四面高牆了。

    「你二人且寬心在此居住,過些時日我便領你們去見貴人。」余天錫回頭一笑道:「要什麼東西,只管吩咐此處的管家。不過不要出去,免得貴人想見時尋不著你們二人。」

    「多謝余先生。」趙與莒沉穩地回應道。

    離開了二人,余天錫又乘上轎子,直接到了丞相府。他是自側門進地丞相府。聞得他回來,史彌遠立刻喚他到了書房中。

    「相公,人已經接來安置好了。」余天錫笑道。

    「且說說情形。」史彌遠不動聲色地道。

    在遣余天錫前往山陰前,史彌遠便有交待,只管接人。其餘事情一律不管,無論趙與莒親族要做什麼事情,都不得勸阻。余天錫不知他此言何意。只是依言行事罷了,故此全保長大肆操辦弄得人盡皆知,他也不曾阻攔。他將當日情形一一說與史彌遠聽,聽得全保長賣地辦酒,弄得四鄰皆知之時,史彌遠微笑著搖了搖頭。

    「相公,學生也覺得此事不妥,弄得遠近皆知。只怕為言官所用。」余天錫歎息了聲道:「那全保長只是庸人,倒是可惜了這兩個宗室子弟。」

    「如此才好。」史彌遠淡淡地說道。

    余天錫吃了一驚,本來見著全保長大張旗鼓,他便以為此事要毀於一旦,但聽著史彌遠的口氣,他對全保長如此大張旗鼓,不但不以為意,倒還覺得有些歡喜。

    「純父,你究竟未曾出仕。故此不知其中奧妙。」史彌遠瞇了瞇眼睛,說了一句,卻不為余天錫解答。頓了頓,他又道:「且晾他們一些時日,瞅瞅他們的耐性,若是耐不住性子……」

    話說到此處,他便一笑不再言語。余天錫陪了一個笑臉。心中還在琢磨著為何全保長大張旗鼓反倒對了丞相心意之事。見他這模樣,史彌遠又是一笑:「純父一路辛苦。早些歇息吧。」

    因為極得史彌遠信重的緣故,余天錫在丞相府中也有一處小院子,他性致清雅,這小院子平日裡也是被收拾得纖塵不染。在院中走了幾步,他猛然驚覺,明白史彌遠之意了。

    「原來如此,那全保長如此大張旗鼓,不但證明其家中皆是庸碌之輩,也顯得這與莒與芮兄弟都不是心智高深之輩。」他撚鬚思忖道:「若是全家有高人,或者這兄弟二人小小年紀便是天縱奇才,知曉來臨安後會為丞相所用,必然在此時韜光養晦,不做如此引人注目之事……」

    想通這一點,讓余天錫心懷大暢,只覺跟在史丞相身邊,一點一滴皆得進益。

    趙與莒兄弟在那院中一住便是十日,十日裡不唯那位貴人不曾來此,便是余天錫也未曾來過。趙與莒好耐性,每日裡便是抱膝坐在院中,抬頭望天,看著白雲蒼狗,趙與芮卻忍耐不住,數次想要出去,都被管家給勸了回來。

    「兄長,我們為何要在此乾等,我看那位貴人是不願見咱們了,倒不如回去!」私下裡,趙與芮向與莒抱怨道。

    「既來之則安之,你若耐不住性子,不妨問管家要幾本書看看。」趙與莒淡淡地說道。

    「也只有兄長能耐得住!」與芮哼了聲,在院中轉得無聊,竟真去尋那管家要書看。管家說是去替他尋書,卻轉身便到了丞相府,將事情密報給史彌遠,聽得小地一個已經耐不住性子,而大的卻每日端坐如故,史彌遠不動聲色,打發管家送了書過去。

    又過了五日,與莒、與芮兄弟都在藉著燭火看書時,余天錫卻走了進來,也不廢話,他便直截了當地道:「二位且隨我來,貴人要見你們。」

    趙與芮早就等得沒了耐性,聞得此言便是一蹦而起,趙與莒卻將書合攏放好,這才起身。余天錫看在眼中,只覺得這趙與莒果然穩重,心中更是好感大生。

    二人又是上了乘封得嚴實的轎子,在街上轉了兩圈,自側門進了丞相府。此時天色已晚,人又是進了門才出轎,故此對自己到了何處也是一無所知。余天錫招呼二人穿過兩個跨院,進了一處書房,書房裡早有一人靜靜坐著,等著他們到來。

    「老先生,趙與莒、趙與芮兄弟來了。」余天錫向那人行了一禮。卻以「老先生」稱呼,然後轉臉對兄弟二人道:「快與老先生見禮。」

    趙與莒、與芮聞言深揖到地,行了個大禮:「見過老先生。」

    施完禮之後,趙與莒向這位老先生望了一眼。他面色白淨,雖然已經年過半百,可鬚髮仍有大半是黑的,顯然平日裡保養得極好。他身體微胖,留著副好鬍鬚。一雙長眼,時不時地瞇在一起,這讓他地眼睛顯得極為深遠。

    余天錫雖未實說。他也知道,這位便是當朝丞相、一代權臣史彌遠了。

    史彌遠同樣在打量趙與莒兄弟,比起趙與莒只能偷偷望他一眼,他地目光就有些肆無忌憚了。與芮倒還罷了,看得與莒時,他神色一動。

    趙與莒體型端正,相貌堂堂,因為營養與運動的緣故。即使是在燭光下也可以看出他面色紅潤。他不僅有著濃眉,目光也極深邃,透著股與這年紀不相當的沉穩。

    「倒是如純父所說,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不知其它如何。」史彌遠看了半晌,心中暗忖道。

    「你們二人可知自家是何人苗裔?」史彌遠問道。

    趙與芮看了兄長一眼,趙與莒拱了拱手道:「小人乃我大宋太祖十世孫,燕王苗裔。」

    「你二人誰是兄長,誰是幼弟?」

    這個問題問得好生沒有道理。趙與莒比趙與芮要大上三歲,孰長孰幼,一目瞭然。趙與芮心中嘀咕,臉上便有些不以為然,趙與莒卻依舊是那副不為所動地模樣,肅然回道:「小人乃兄長與莒,他為幼弟與芮。」

    「應對之間。倒還算誠實耐心。」史彌遠微微點頭。他這番問話,自然是有道理的。趙與芮年紀尚幼,如此表現不出他意料,趙與莒沉穩,看得他心中也是歡喜。

    「聽說你二人在院裡看書……」想到此處,他慢吞吞地說道:「不知看的是何書?」

    「回稟老先生,我看的是《孝經註疏》,舍弟看的是《論語》。」稍等了會兒,趙與莒不慌不忙地回答,他話速很慢,彷彿有些遲鈍一般。

    「你二人識字就好,能寫幾字與我瞧瞧麼?」史彌遠向余天錫抬了一下下巴,余天錫立刻捧來筆墨紙硯,他口中雖說是問能否寫給他瞧瞧,可這模樣卻不是允人拒絕地模樣。

    趙與芮有些緊張,初見著這位老先生,他便覺得有些束手束腳,老先生打量他們兄弟二人的眼神,總讓他覺得不舒服。自余天錫手中接過筆後,他不假思索,便在紙上寫下「學而時習」四個字,然後將紙遞給余天錫。余天錫將紙捧至史彌遠面前,史彌遠看了看,這字體只能說是端正,算不得漂亮,因為交得急的緣故,字上墨汁未干,頗有橫溢者。

    而此時,趙與莒卻方才動筆。

    不一會兒,趙與莒也寫了四個字,他將墨汁吹乾了,恭恭敬敬地將紙捧與余天錫,余天錫瞧著那紙上四字,臉色忽然一變,史彌遠自他手中接過來掃了一眼,也是大吃一驚,忙將紙放得端正,再看了一遍,吸了口冷氣。

    「朕聞上古!」

    史彌遠看得這字,只覺心頭發顫,彷彿十餘個滾雷自心間奔過一般。

    余天錫也是一般神情,二人又看了看趙與莒,趙與莒卻依舊是神情木然,彷彿事不關己一般。

    「純父,讓管家將他們送回去。」用力捻著自己地鬍鬚,史彌遠擺了擺手,對余天錫吩咐道。

    與芮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是說了兩句話,寫了四個字罷了,這位老先生便要打發他們回去,莫非是兄長所書讓他厭惡了?他偷偷瞧了老先生一眼,恰好與那老先生目光相對,只覺得這位老先生神情古怪,便慌忙移開了眼神。

    趙與莒卻依舊是那副模樣,他領著與芮,又向史彌遠深施一禮,一言不發地退出了書房。

    片刻之後,余天錫匆匆趕回書房,卻見史彌遠拿著趙與莒寫的那張紙,仍在反覆察看。見他進來,史彌遠露出一絲笑容,感慨道:「天命,此乃天命!」

    「恭喜相公!」余天錫向史彌遠行禮道。

    趙與莒寫在字上的是這四個字,這四字原是《孝經註疏》序之第一句,乃唐玄宗李隆基為《孝經》所書,故此第一個字便是「朕」。趙與莒先前說他們兄弟二人一個在看《孝經註疏》,一個在看《論語》,趙與芮寫的便是《論語》中語,而他自家寫的來自《孝經註疏》,這原本不算稀奇。可趙與莒一寫便是玄宗皇帝之語,是這個唯有皇帝才能自稱的「朕」字,不能不說是天命了。

    史彌遠深信一點,那便是趙與莒兄弟根本不可能知曉自己找他們來的用意,故此他們方才一舉一動,都不可能別有含意,趙與莒寫下這「朕聞上古」四字,也必然是巧合,或者說是天意。

    「這幾個字寫得倒是字如其人,端端正正,雖不出彩,卻也無甚過錯。」余天錫見史彌遠顯得極歡喜的模樣,便又湊趣地評道。年少喪父,自小當家,果然沉穩,如此我就放心了。」史彌遠知道他言下所知,撚鬚笑道:「純父,你果然好眼力。」

    史彌遠已經年近六旬,他雖是貪權,卻也知道這權柄不可能帶到墳墓之中去。他最怕地便是如今的沂王世子那般急性子的王子,若是甫一登基便要收權親政,誓必與他衝突。故此,趙與莒看似有些木訥,在他眼中卻是有耐性,這對他來說,是個極好的品質了。

    「還是相公有福才對。」余天錫哈哈一笑。

    「只是聽聞此子喜好奇技淫巧之物,愛看些雜書……」史彌遠略一沉吟,忽然又是一笑:「這也是好事,台諫處想來鬧不起什麼風浪,只須日後不再沉迷便可。」

    「相公所言極是。」余天錫點頭稱是道,趙與莒早年喜歡磨坊水壩之事,他們都有耳聞,不過在二人看來,這算不得什麼大事,況且這數年間再未聽聞有這等事情了。至於御史台諫處,都是史彌遠一黨,即便是有一二大臣不開眼的,史彌遠也可以指使黨羽群起攻之,讓他自顧不暇。

    「純父,依你之意,當如何安置此子?」

    他們重點考查的,實際上是趙與莒,趙與芮不過附帶罷了。故此,史彌遠對余天錫說話時,只是說趙與莒一人。「先安置於行在,擇機薦與聖上和皇后。」余天錫目光閃動,他知道史彌遠想的絕不是如此簡單,但是在史彌遠面前,他不想將自己表露得太過聰明。

    「純父之言雖是穩妥,卻有一處不當。」史彌遠微微一笑:「明日純父便將他二人送回山陰。」

    余天錫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史彌遠已是屬意於趙與莒,卻沒料想他竟然還是要將趙與莒送回山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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