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朗聲之下,金光灑落,一抹光耀從憶辰撫摸的那一頁始書上緩緩釋放,罩住了跪在遠處的幻。
幻的臉色,在金光映照之下,卻顯出了與憶辰截然相反的顏色,暗金蠟黃。
巨大的威壓之下,他幾乎放棄了掙扎,眼流露著一種帶著解脫意味的絕望。
「永生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終於等到判罰我的這一天了!」
金光之下,他黯然低喃,伸出了手掌想要去觸碰他眼前一個懸浮在金光正的熾白光球。
這一刻,每個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每個人看待幻的眼光亦是不同的。
憶辰依舊保持著先前的神色,他的判罰力量來自於始書,但驅動一次始書判罰幻這樣的高位者,對他而言並不輕鬆。
他的心有些慼慼,剛剛被始書承認接掌始然界的他,恐怕在判罰了幻之後,就會被抽空一切力量,但一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展風,讓他很是擔憂。
割據空間之外,是眾多期待的目光,或有遺憾,或有振奮,或有傷感,他們為桑芷辰的死傷感,為他成為始然界主振奮,卻又為這來的太遲的力量而遺憾。
面對期許的目光,憶辰感覺他就是一隻紙老虎,不知接下來的結果會展到如何境地……
此時,金光之下的幻已失去了過往的桀驁,但他並沒有表現出面對失敗和死亡時的瘋狂,反而平靜的像一個英雄。
就在他顫動的指尖即將觸到熾白光球的瞬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耳邊響起: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身為幻兒之父的我,為師為長,為母為父,他的錯,即是我的錯……唉……」
辛酸的一聲歎息,幽幽迴盪在眾人耳內,卻像是陳年的酸梅,令聞著心內酸。
一個佝僂嶙峋的老者,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就這樣破空而來,踏著虛空一步步來到了幻與憶辰之間。
他的步子看起來似是顫巍巍、慢蹭蹭,可他的每一步都踏碎了時空的阻隔,竟是輕而易舉地就進入了武小虎的割據空間。
「師傅!」
見老者滿面愁容而來,憶辰亦忍不住施以師徒之禮,恭敬的喚道。
「好徒兒,你我會面不過三次,只是每一次,你都會給我驚喜和欣慰,總算為師看人的眼光還是沒錯的。」
看著憶辰的恭敬,塵千溝萬壑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絲舒展,勉強的擠出了一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微笑,想來,他是很久沒有笑過了。
「師傅,您過謙了。」
憶辰恭敬的回答,雖面無異樣,心卻有些揣揣,畢竟他剛一接掌始然界所做的一件事,便是將師傅的兒子置之於死地。
「你沒錯。」
塵搖頭,眉宇間卻出現了一條深深的肉溝,他緩緩走向幻,隔著那金色的光華,與幻遙望相對。
不知從何時起,幻的臉上已出現溪流般的淚水,他的眼瞳一動不動地盯著塵瘦骨嶙峋的身影,無聲流淌的淚水彷彿是從他的眼眶裡自動溢出的一樣。
「幻兒,你的錯,固然有你的責任,可為父一樣不可推脫。在這朗朗乾坤之下,浩瀚厚土之上,或許沒有修為的盡頭,可我們的心,卻是有罪責的。」
滿面愁容的塵,一次對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笑的悲苦,笑的哀傷,卻又帶著一絲不明的欣慰。
「為父這些年來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外貌,無非是想讓你知道,我是你的老父,而你這些年來一直保持著少年的模樣,無非是想告訴為父,你是我的兒子——血脈相連的兒子!孩子,你的想法,我都懂。」
塵的「我都懂」三字剛一出口,他眼的幻竟如一個無助的孩子般哆嗦了起來,旋即雙臂交叉環抱身軀,不能自抑地嗚咽了起來!
「你都懂……你都懂卻不說……為什麼不說……」
聽著幻孩子般的傾吐,塵亦是濕潤了眼角,飽經滄桑的眼底,儘是痛苦。
「孩子,幻兒,你為何不明白為父的苦心?為父身為始然界界主,是不可對任何人任何事偏私的。你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不對你寄予厚望,可厚望不代表為父可以違逆規則,為父是害怕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做出偏私的事情,從而讓這被吾守護的時空整個崩潰啊!如同凡人界最簡單的道理一樣,這沒有國,何來的家?」
塵的肺腑之言激盪著眾人的心靈,包括憶辰、銀琅破皇等人均被塵的一番隱埋在最深處的愛子之情所感動,或許他們曾是如此的敬畏塵的力量與身份,但這一刻,他們的心除了對一個偉大父親的隱忍所產生的崇敬之外,別無他想。
幻沒有答話,可他那逐漸強烈的哭嚎聲,分明帶了幾分痛苦的悔意和不甘。
面對幻的不語,塵愁苦的低聲道:
「幻兒,你的性子為父清楚,你一定想問,為什麼為父不早說,如果早說,這一切的悲劇或許都不會生。只是……身為始然界界主的我,必須謹守這個界主的職責,你的所作所為,為父一直都看在眼裡,我不能徇私……我先是始然界的界主,其次,才是你的老父……若然不是憶辰徒兒今日接掌了始然界,為父也不可能這樣吐露所有,叨叨噓噓……」
面對塵的為難,憶辰深有感觸,他直到這一刻才明白,為何接掌始然界不需要看他的實力,而是執意要他親手斬斷桑芷辰。
無情者,方為有情者,亦是無情者,方能真正的無私啊!
或許,他的師傅,這個掌控一切的始然界主最想要的,不過就是父慈子孝的基本生活吧!只可惜,這一點對他而言,莫過於是天底下最大的奢望!
正當憶辰的思緒陷入沉思時,塵的呼喚卻忽然將他拉回了現實,就聽塵驚言道:
「憶辰徒兒,始然界主,望你再繼續將始書摸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