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塚的元嬰絕望瘋狂的尖嘯著,懸浮在武小虎與賀瑋之間,他找不到一絲破綻逃離。
賀瑋的一身鬃毛狂亂的須長著,以半獸之態與武小虎對弈著,他無法對他出手,可持續的強壓抵禦比爆的殺招還要耗費力量,他似乎堅持不了多久了。
武小虎的眼神從冷漠無情變得凶殘嗜血,猙獰之下十指關節扭得是『卡卡』作響,照陽劍與龍息都如同扯在線上的木偶,不斷拉鋸在他與賀瑋之間。
僵持之局,就這樣在三人之間形成,如同劃出的鐵三角,堅硬的令人心寒。
暴風驟雨終有來時,烏雲蔽日終有乍洩,一聲聲婉轉憂傷的輕詞雅調自武小虎心口冒出,卻不屬於他的聲線。
「隔岸望月月難圓,銅鏡照心心難全;只道落花附流水,怎知落草已定情。」
「魔障覆了你的眼,愛恨遮僻你的義,迷惘斷了我的念,情懷亂了我的心,只是我的小虎哥哥,無論是灰飛湮滅,還是天崩界隕,小魚都永遠不會忘記……你為我落草成結的那一雙草鞋。」
悠揚的一情詞自碧魂內飄溢而出,將一對錯過彼此的年少情懷表露無疑,劉小魚欲言還休的羞澀小調,仿若一串落地成珠的水簾,纏纏綿綿,滴滴灑灑的融進了武小虎的心間。
霎那間,武小虎的整個身軀都為之一震,冰冷的記憶開始復甦,那一幕幕揪心的回憶浮現眼前,衝擊著他殺意眾橫的靈魂。
蛇蟲鼠蟻盤踞的雜草叢,有一個剛剛冒頭的身形在攢動,挑選著一根又一根堅韌乾燥的雜草,專心致志的找尋,一心一意的編制。
瘦到叫他心碎的少女,穿著他編製的草鞋,上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從此錦衣玉食,與饑寒無緣……
一面是穿著草鞋的少女那柔弱不堪、瀕臨死境前落淚的微笑;一面是穿著樸素卻仍然華美的娟秀少女,那白裡透紅的粉嫩臉龐羞澀地望著風度翩翩男子背影的摸樣……
這就是愛嗎?他能給的愛就是讓她生無所依、死無所戀嗎?他真的擁有堅實的胸膛讓她依靠嗎?他到底在做什麼?
劉小魚不同的兩種境況不斷交錯重複出現,像瘋長的野草一樣躥騰在他靈魂裡,狠狠的刺激著武小虎。
不肖片刻,他那灰黑混沌的瞳孔裡就開始有一股清流白氣盤旋流轉,整個眼眶之頓時化為了黑白交纏的八卦星位,迷惘重重、空洞無垠。
緩緩的,武小虎低下了傲視睥睨的頭顱,鎖住了張狂的雙肩,垂下了舞爪的雙手。忽而一度把手握緊,忽然鬆開,又再次握緊……
雙眸猛烈的一閉,武小虎陷入了深深地混亂與不屈地掙扎,他感到頭痛如斧錐狠鑿,心痛如刺針洞穿,壓抑的撕裂自腹部向上蔓延,窒壓到他無法喘息,彷彿身體、靈魂馬上就要炸裂、毀滅了一般!
「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自他猛烈仰、瘋狂四展的軀體裡出。
誰也無法想到,此刻他所受到的折磨有多大,如果說天底下最殘忍的刑責是將人的皮肉生生剝離,再撒上濕鹽,浸入萬蟲洞窟蠶食的話。
那麼,武小虎所受的,就是靈魂的這番刑責。
他強行的違背主導靈魂意識的魔障,想要把魔障驅之,恢復清明的心,清澈的靈魂,成為過去真正的自己,卻遭到了難以想像的反噬。
魔障以一種極度微小的億萬存在,分散侵入了他的靈魂、意識、甚至是血肉的每一處,同化著他的一切,準備將這個不聽話的主人完全取代。
「***!武大哥!你怎麼了!」
眼見懸在半空的武小虎不斷蜷縮、伸展,極盡扭曲的掙扎嚎叫,這著實是把賀瑋嚇得不輕。
他也不顧上什麼壓制防備了,趕忙就把他的「弦」完全的抽撤!
更是一邊六神無主的大聲喝叫,一邊瞬移到了武小虎的身邊,絲毫沒想過自己的安危。
可當他心急火燎的抓碰到武小虎身體的一刻,整個雄壯的半獸身軀就如一顆脫離跪倒的軌跡星球,無可抗禦的被彈飛到出老遠,墜入地殼……
此刻不住抖索的武小虎,彷彿就是一觸即爆的高壓電廠,而他週身的方圓百里,也在這股不穩定的邪氣爆下毀之殆盡,炸得焦糊!
「爺爺的!有沒有搞錯!呸呸,都是臭味!」
被那股邪勁衝力彈得七暈八素的賀瑋,灰頭土臉的從焦黑的底層爬出,一身毛燒的焦糊,臭氣迎面狼狽不堪。
不過賀瑋還不知道,就是這無心引爆的一番景象才救了武小虎一命,否則陷入混亂的他定會死於聞塚或是閔之手!
當賀瑋把「弦」一抽離,聞塚就壓力全無,而武小虎又陷入了瘋癲,根本無人再用「弦」限制他的行動。
所以他暗暗的運起魔元力,想要開啟手鐲,將武小虎也給吸納進去!
可這霎時便天崩地裂、焦糊一片的景象令他膽寒褪怯了……
在這毀天滅地的邪氣爆的瞬息,他就如一抹銀色流光,遁出了萬里之遙,度之疾令人咋舌,大感人之極限是如此的精妙……
打不過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反正手上有赤炫、憶辰、綠三人,回去也好跟閔交代了。
趁著武小虎與賀瑋都無暇顧及自己,聞塚那小小的元嬰以魔元力凝聚起一個人形的虛體,一邊詭異的穿梭在地殼,一邊暗暗盤算。
過去他懼怕的是五彩神龍蕭綺煙,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滿身是毒,也許言談間就能把毒素入他的身體,令他生不如死!
堂堂一個魔界之帝,高高在上無數年月,卻被一女人玩弄股掌卻不得擺脫,真是叫他恨得咬牙切齒,內如蟻噬又無可奈何!
更可恨的是,這歹毒的女人不叫龍霸來此,反倒讓他來此,也不告知他此處是如此險地,明擺著就是要他來送死!
一看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子夜,他心底就寒,這倒不是與他有真情真意,只是同在仙帝魔帝之位多年,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反倒是一直隱而不的閔魔帝,一出手就給了他眾多保命的神器,更告知這一路之上的險阻該如何化解,頓顯出他那不可小窺的實力!
光憑閔魔帝那揮金如土,視神器為糞土的氣勢,就可知他與神界之巔極的某方勢力關係頗非,比那五彩神龍一族只有強沒有弱的,這樣的靠山毒辣卻也更加可靠。
一想到閔魔帝眼那一閃而逝的幽暗陰森的詭異光芒,聞塚不由得打了個寒蟬,立即更加拚命的疾飛瞬遁。
其實閔的實力比之他還要弱上幾分,可當閔真正顯山露水時,所散的那股陰冷威懾,絕不亞於五彩神龍蕭綺煙分毫!
閔啊……他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呢?
聞塚越來越想知道他決心投靠的閔到底有何種背景力量,只因他的心底深處一直都抱有一種僥倖的想法。
閔是魔帝,他也是,也許、或許、說不定……他隱忍個千萬年、億萬年跟隨在其後,幹得好,干的妙……只要這靠山夠大,勢力夠強,有朝一日他必能取而代之!
恰似看到了自己他日的輝煌不可一世,傲視神界的風采灼灼之態,聞塚忍不住奸笑了起來。
他那魔元力化成的虛假身體之,備受保護的盈亮小元嬰所出的一連串奸笑,就像一把割據葫蘆的鐮刀在咯咯吱吱地作響,難聽的叫人渾身毛悚起,背脊陣陣涼。
可惜,幻想永遠都是美好的。
若是聞塚真有命隱忍個千萬、億萬年,也許還真如他所想,能在神界佔到一個不錯的位置,至於能不能取而代之閔魔帝,那便是個未知數了。
不過很顯然,他似乎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世輪迴一條命,對於神魔、仙鬼、凡人聖人、畜生花鳥,等等來說,都只有一次。
無論強悍至七彩神龍,還是弱小至路旁螻蟻,同樣都是掙扎在生與死之間而已,只是命長命短,追求永生大道抑或是追求眼前食物的區別罷了……
徒然的一瞬,一道不知從何而出、燦若星辰流影的劍光卷席著一聲渾厚有力的大喝,同時襲向了還在亡命奔逃的魔帝聞塚!
頓時,聞塚的笑聲愕然而止,就只覺是風雲改勢,天旋地變,氾濫的恐懼震顫令他唇齒欲裂。
唯是在眼前將要一片黑暗之即,他彷彿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元嬰心髓脫體而出,落到了那如鬼魅修羅般的男人手……
「不——不要殺我——我才是天命所歸——天道所擇的神界之主——」
淒厲的尖嘯久久迴盪,不肯散去,正如同他那死而不滅的怨念一樣,糾纏游離在這無盡恐怖的深淵迷宮,這裡到底還要死多少人……
或者說,這裡本就是仙魔妖獸、乃至神界強者的死穴墳墓嗎?
看著手漸漸枯竭,光澤黯淡的無魄元嬰,武小虎的心底泛起無盡的蕭瑟之感。
究竟是他在追尋夜魔珠為劉小魚塑體,還是命運在推聳著他走向邪魔的深淵,等待著要看他萬劫不復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