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的雙目,幽深不已,根本就看不透他心裡所想。(小說~網看小說)
映月即已下定決心。便不再猶豫。
馬車隆隆。風兒呼嘯。齊聲悲鳴。時不時的顛簸。讓映月心頭七上八下,總覺得即將發生的事,有些怪異。
柔荑被拉過去,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就被注入一道強勁的內力。她正起上半身,臉色慌張,“釁。”
“不要怕。”玄燁將她的手臂拉直,掌心相抵,猛地將她封在體內的內力打通,“有了武功。你才能保護好自己。不會讓我擔心。”
體內。那股熱源順著四肢百骸湧去。映月並未表現出太多欣喜。仿佛一身重擔,又壓了下來。
回到五月盟,來不及喝上一口水,映月便令人取來筆墨。以及一張結實的單皮。玄燁端坐在矮榻上,凝望著她細致認真的側臉,女子高挽起袖口,沾起濃墨。熟稔地繪出一副秀麗江山。幾縷發絲掉落下來。她隨手撥開。晶眸眨也不眨。筆墨揮灑。
“這兒是入口,”映月打出一個標記。頭也不抬。“九哥藏身之處極為**,正門三裡外全是大大小小的機關,無人可入,我們需繞過整個龍巖山。從小路上去。天涯海閣外。設置了九九八十一道哨卡。那兒的氣候我分外熟悉,我們要想攻入,必須等到天有大霧之時。到時候。群山疊峰。越是高處的地方。濃霧便越厲害。這樣的地勢。本對九哥有利。但所謂天時地利。我們只要能好好把握。就能讓這天然屏障。變為他的死穴…………”
映月兀自講下去。而自始至終。男子均擰著眉頭沒有說一句話,他心口窒悶,說不出的愁思繁蕪集聚而來,大掌撐著額頭。薄唇抿成一線。
“九哥手下擅用毒。這一點。我們要小心防范。還有。龍巖山的半山腰處,圈養著許多毒物,聽到異動,便會攻擊人。”她將所有可能感脅到他們的地方一一細畫出來。“不過。那些毒物怕煙。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多准備些柴火,可以用火熏退……”
“映月——”玄燁放下手。開口喚道。
她頓一下,目光側過去,“怎麼了?”
那樣的惡劣的環境。光是聽說,就已經駭人聽聞。玄燁不知她是怎麼走出來的,映月面露猶疑地睨著他。見玄燁久不說話,遂又重復問道。“怎麼了?”
一顆心,始終飄忽不定。很多話哽在喉間。猶猶豫豫。在對上映月那雙晶眸之時。男子終是別開眼。食指輕撥下。“沒事。”
映月不以為意。繼續畫著手中的地目。玄燁無聲輕歎。就著昏暗的燭火,將腦袋枕在身後,仰望頭頂。
“釁。”映月手中的動作慢慢頓下來,玄燁聞言,只是以鼻音輕聲應答。
“取回結環草後。能否放過天涯海閣那些人的性命?”她直起身。今日。自己此番舉動無疑已同九哥決裂,若能保住他們的性命。九哥興許會放他一馬……
玄燁睜開雙目。聲音晦澀。“他是三王爺的人。此時不除,天涯海閣將會是我們最大的阻礙。”
筆尖的墨水,順著尖端滑落,一滴,掉落在單皮紙上,迅速漾開。
“你後悔了?”玄燁本可以一口答應,先行應付。
映月知他。這才是玄燁。於情於理,九哥對於他來說,不得不除。
手中的動作仍舊洋洋灑灑。她小臉凝重。身子半彎下。每一處所畫的地方。都力求精准。如今。她既然下了這個決心。就絕不後悔。頂多。是他和自己同歸於盡而已。
“這次,由我帶你們去。”一筆落定。擲地有聲。
“不行!”玄燁冷聲打斷。雙腿疊起,“你想去送死不成?”
“我若不去,便是看著你去送死,”映月將狼毫筆擱置在一邊,隨手在邊上的面盆中洗淨雙手,取過干巾擦拭,身前,一米多寬的案幾上擺著繪好的地圖,守攻利弊,赫然呈現在紙上,“無人帶路,我怕你們連入口都找不到。釁,五月盟急需結環草,耽誤不得。”
玄燁起身。幾步來到映月身側,望著那幅繁蕪復雜的地圖,“每一處。你竟能記得如此詳細。”
“我所有的記憶都在這,不管是訓練還是歇息。我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如何找到逃出去的捷徑上,”映月食指點在其中一處山丘上。“火雲寨,地獄一樣的地方。”
玄燁將她擁入懷中,身子冰涼,“不要再去想,不准想。”
他抬起映月的下領。薄唇壓下來。細碎地落在她嘴角。極盡溫柔,攔腰將她抱在懷中,幾步就來到榻前。映月兩手緊掀著他的前襟。目光掃過那張地圖,落回到玄燁俊臉上,“我……”
菱唇被封住,十指緊緊交扣,濕膩的**在幔紗深深中愈燃愈烈,明亮的眸,嬌艷的唇,在聲聲嬌喘中越發嫵媚。
隱忍的律動。豆大的汗珠滴在映月胸前。漾開後,形成層層光暈,滑過鎖骨下的降龍印記。男子眼眸一深,俯下身。薄唇親吻在她胸前。映月雙腿微屈,嬌蘭吐息,柔美的面容忽然一僵。晶眸微垂。見他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胸前。
感覺到他的變化。映月兩手緊抓著身下的被單,嘴裡,咬下呻吟。她雙目微闔,卻在最後一個點上,男子及時抽出了身。玄燁疲倦地伏在映月身上。濃郁的火熱。噴射在她小腹上。
熱情散去。說不出的空虛襲上心頭。玄燁翻過身。單手將她攬去。
映月取過邊上的被單。旋身。朝向裡側。額前晶瑩點點。她背對玄燁。眼神黯淡,“釁,你為何不要我?”
身後貼上來的胸膛明顯僵住。玄燁伸出手臂橫在她胸前。讓二人越發貼近,“映月,你說什麼?”
疲倦萬分。她闔上眼,身上,火一樣的溫度散去,剩下的,只有晚風冰涼。
玄燁見她似是睡了。便取過錦被蓋在二人身上。他轉過身,一手枕於腦後,久久沒有閉上眼睛。須臾後,晶瑩的眸子在投射的暗淡下微微睜開,眼中,說不盡的,是落寞。
天剛蒙蒙亮。玄燁便已起身。五月盟外。守衛都已准備妥當。映月生怕會被天涯海閣的人認出來。她一身男裝尾隨在玄燁身後,走出大門。
天空中,血紅色的朝暉塗染了半壁江山,望著人頭攢動的隊伍。映月兩眼微微瞇起,整齊的隊形,初看之下,足有好幾大千。玄燁這回,是非要拿下天涯海閣不成了。
趕至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接近黃昏,避開山哨,一行人繞到後山。
“找個地方躲起來,再過兩個時辰,霧才能聚攏。”映月沉聲湊近玄燁耳畔,滿頭秀發以一根玉簪箍在腦後。男子聞言,說道,“你怎知道?”
嘴角一揚,映月面露幾分得意,指了指身前的一顆樹木。“這是槐樹。又稱氣候樹,如今它葉莖發紅,不出兩個時辰,必然有霧。”
玄燁嘴角微勾起,點下頭後。朝著身後一揮手。“原地休息。”
白淨的袍子不顧髒污。席地而坐。映月自他懷中取出那張地圖。平鋪在身前。拾起邊上的樹枝敲打在一個地方,“我們現在就處在這。”
月明星稀,稀琉的月光透過涼梢照射進來。
圍在一起的守衛們三三兩兩靠在一起,有人坐的倦了。便起身原地走走。
“看,那有果子!”一名守衛指著一人多高的樹枝驚喜說道,他們早已口干舌燥。真想解解渴。
“住手!”映月見狀。手裡握著樹枝騰地起身。“果子有毒。不能吃。”
“可是我們口渴。”那名守衛一摸嘴巴。更覺口干舌燥。
映月隨手從一棵樹上取下幾片葉子。上前交到他手中。“你們會覺得口渴,全是這片林子在作祟,千萬記住,任何果子都不能吃,只有嚼這種樹葉才能解渴。”守衛將信將疑。咀嚼幾口後。果真解渴不少。
映月手裡握著幾片樹葉。回到玄燁身側後。放在他掌心中。男子慢慢咀嚼。姿態優雅,“想不到這片林子會如此怪異。”
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映月收起地圖,“前面就是毒物出現的地方。大家小心。”走入林子。一股腥臭撲面而來。映月令人將蘸水後的面紗裹在臉上。她一腳踢開擋在跟前的枯木。帶領諸人來到林中央。
“釁。小心。”走出幾步。映月回頭沖著玄燁說道。腳步踩在斷枝上。眾人神情緊繃起,舉步維艱。
“啊……”突然,一聲淒厲劃破長空,另一陣聲音驚懼而來。“那是什麼東西!”映月扭頭望去。只見落在後面的一名守衛已被撕成兩半。毒物已經逃竄,眾人紛紛惶恐,“快,大家聚在一起不能分散。”映月退回去幾步。“如今大霧已起,快將火把點起來,只能煙熏,不得弄出火星。”
玄燁走上前。拉住她的一手繼續向前,幽黑不明的前方。森冷的野獸泛出綠色的寒光。潛伏在深處,准備隨時伏擊。映月緊張地握住玄燁的大掌,身後,哀戚聲陣陣,每每落下的,都送入了毒物口中。
“不出一會就能走出林子。”映月順著熟悉的小路繼續前行。她回頭望向玄燁,手臂卻被身後男子猛地一拽。護在身後。前方,不知從何處躥出一只毒物,眼睛如銅鈴那般圓睜著。渾身黝黑。皮毛發亮,四肢在地上使勁一蹬,張牙撲過來。玄燁側身,將映月推到一邊,雙腿輕彎,在毒物躍過他頭頂之時,猛地從腰間抽出長劍,一刀劈了過去。
血淋淋的身子仰躺在地上。他面不改色收回劍。執起映月的柔荑。“走。”
走出龍巖山,遠遠可見天涯海閣懸空在天際,巨大的建築,四角搭建在不同的巖石上。而下方,均是懸空。
跟上前的守衛以弩弓射殺哨卡,不給對方反應時間。即刻沖入天涯海閣。
廝殺,在這一刻迅速展開,玄燁令映月留在原地不得隨意走動,吩咐完後。便帶著守衛攻了進去。
……
那張地圖上,她唯一沒有畫下的,就是那個山洞,生怕他今後再昏迷,只有裡面的千年寒冰,才能保住他性命。
刀劍撞擊聲。廝殺聲,慘叫聲,以及建築物倒塌的聲音,逐一傳入映月耳中。站在山之巔,仰望蒼穹,收入眼底的,全部都是渺茫。
過了許久,不知是幾個時辰,原處的打斗聲才慢慢減弱,映月手裡握緊長劍。跟隨過去。
大堂內。原先環繞整個廳堂的水池,全部被鮮血染紅。屍橫遍野,舉步維艱,走到哪。都會踩到屍體。
死相慘狀,有的被一劍刺穿喉嚨,有的四肢不全,有的則趴在地上,尚有余息。
映月急切地尋找著玄燁的身影,急切的腳步被屍體擋著,只能慢慢擲步,越過大堂,在議事廳內,總算看見了男子的背影。
她心頭一喜,剛要上前,卻發現右腿突然被抱住,動彈不得。映月垂下腦袋,只見一雙沾滿鮮血的胳膊整個環住了她的腳踝,那人抬起頭來,臉上、身上都是血。
“佩月——”
她一驚,認出對方。
“是你,是你——”喚作佩月的女子兩手抱的更緊,“是你將他們………帶上山的!”
她一陣語塞,天涯海閣內雖然沒有朋友,但佩月也同她相處了幾年,映月本想讓玄燁放她一條生路,卻不料——
“九哥不會放過你的,你背叛了九哥,你忘記當初我們發過的誓了嗎,背叛者,死無葬身之地……”佩月受了重傷,邊喘,邊咒罵。
“九哥?”映月雙目環向四側,“九哥在哪?”
“哈哈哈——”佩月尖聲大笑,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在映月鞋子上,“現在知道怕了?九哥不會放過你的,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天涯海閣所有的冤魂,都不會放過你的——”
女子仰起的面容布滿猙獰,眼中狠毒犀利,她張開嘴,一口狠狠咬在映月腿上。
“啊——”
鑽心的痛,牙齒沒入皮內,帶著同歸於盡的力道,“佩月——”
映月眼見玄燁迅速趕來,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那尖銳的刀鋒在空中揚起,伴著身後紅燭熄滅的火星,他一刀揮下,刺入佩月後背。女子咬著的力道依舊沒有松開,玄燁俊臉陰鷙,嘴角勾出暴戾,手上一個旋轉使力,以劍刃剖開佩月的後背。
腿上的力道松開,映月望著躺在地上的女子,只見她兩眼圓睜,面目恐怖,渙散的瞳孔一瞬不瞬盯著她。
身子,搖搖欲墜,鼻翼間,滿滿的均是血腥味,催人欲嘔,玄燁大踏步上前,手臂繞過映月頸後,手指,不著痕跡在她頸下一寸處輕按下。映月只覺倦意襲來,身子便軟軟地癱倒在玄燁懷裡。
“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男子大掌在她頭頂上輕拍下,溫和的語氣,軟軟送到她耳邊。
“爺,已經全部殲滅干淨。”帶頭的守衛在仔細拾查一遍後,上前復命。
“不要留下一點痕跡,”玄燁沉聲吩咐,“回去之後,將消息散布出去。”
“是,”守衛領命,壓下的兩眼巡過那些屍首,“爺,只是這麼多人中,並沒有他的身影。”
玄燁面色不改,“毀了這天涯海閣,他,如同廢人!”
話語落定,他抱起映月,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一覺,仿佛睡得特別長,醒來之時,她只覺頭痛欲裂,難受的緊。睜開眸子,入目的,是熟悉的床架,再望向四周景物,這兒,儼然便是東宮。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去,清爽不已,淡淡的,還有清雅香味。
“映月,你醒了,”守在邊上的惜春端著水過來,“快喝口水,潤潤喉嚨。”
“惜春,”她撐起上半身,“我何時回來的。”
“用過午膳,爺說你一路操勞,令別人不要打攪你。讓你好好休息。”
映月喝完幾口水,果然人也舒服很多。她擦下嘴角。腦中猛地憶起。“對了,爺帶回結環草了嗎?”
“帶回來了,”惜春興奮的雙手比劃著,“好幾車呢,這些人真過分,自己用不著還要惡意收購。害的五月盟平白無故死那麼多人。良心被狗吃了。”
聽著她憤憤不平的咒罵,映月忍不住輕笑出聲。“拿回來了就好。”
“你醒了。”玄燁推開殿門。就見二人有說有笑。
惜春忙的從榻上站起身。退到一邊。對於玄燁。她心裡始終畏懼。
披了件外衫。映月走出東宮。午後的陽光暖和極了。打在臉上。一掃先前的陰霾。醫善堂內。架起幾十口藥爐子,如今草藥豐沛,再也不用愁了。
映月展顏,挨在玄燁身側。這份籠罩在五月盟上空的死亡氣息。總算在慢慢散去。
同時,外頭一個流言迅速傳開。
江湖上,誰人不知天涯海閣是專門收錢替人辦事的地方。那裡。齊聚了頂強的殺手。龐大的情報。而且那兒有個一成不變的規矩。只要收過誰的錢,今後,就絕不可能同他成為敵人。
而就在昨夜,這股極為龐大的陰暗勢力,卻全部被殲滅,死傷無數。
據悉。這樁血案,全是因一筆買賣而引起。江湖傳言。九哥私下將名冊調換,令買主錯殺他人。引起麻煩不斷。故而令人全面殲殺天涯海閣。
陽光下。她抬眸望向玄燁的眼,眉。唇。一筆一畫。如此好看。有著力挽狂瀾的霸氣。眸子內。是諱莫如深的幽暗。難以透析。
遠處,景瑟的丫鬟正急匆匆跑來,小臉因焦急而漲得通紅。映月好不容易平靜下的心再度懸起,莫不是,又有何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