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枕邊已涼,玄燁不知是何時離開的,她左手落在邊上位子,裸在錦被外的肩頭感覺到寒冷,映月披上件袍子後撐起身,赤足踩在華麗的錦毯上。(小說~網看小說)
因為身上帶傷,玄燁並未碰她,只是抱著她睡了一夜。
她單手拉攏前襟,舉目相望,這兒,便是所有侍妾夢寐以求想要留夜的地方,東宮。綿軟的足印繞著寢殿走上一圈,朱漆紅的大門緊閉,映月站在門後,遙望四周擺設,偌大的地方,獨留下自己一人,她嘴角輕挽,看來,玄燁已經放下心。
水墨濃香的書架端放整齊,她拾起裙擺上前,站在金碧輝煌的寢殿中央,這兒,歷經千辛萬苦,她總算走進來了。
望向每一個都有可能藏著東西的地方,映月收回視線,旋過身,她雖然心急,卻不能急於這一時。
殿門在此時打開,玄燁帶著滿身陽光大步走進來,映月伸手輕擋下,瞇起雙眼,「爺。」
「起來了?」他上前,大掌自然地落在映月肩頭,將她攬過去,「怎麼不多躺會?」
「做了個夢,睡不著了。」她神色恬靜,柔和的面容展開顏笑,腦袋輕靠在他胸前,微微蹭動,似乎帶著幾許嬌氣。
「穿上衣服,陪我到園子裡頭走走。」玄燁鬆開手,走到身側的桌前倒上杯清茶。
映月站在籐架邊上,想要將掛在鉤上的衣衫取下來,幾次未果,她忍著痛,剛要用力將手伸過去,就見玄燁已先一步動作,肩頭一暖,溫熱的氣息包攏過來。
「爺,妾身自己來吧。」她勉強將手伸入袖口,小心避開胸前的疼痛。
「映月,當日東宮遇刺,指認被打傷的女子那一晚,你知道我懷疑的是你吧?」他的話語漫不經心,挑起的鳳目睨著她面上神色。
扣起腰帶,她動作因受傷而顯得並不流暢,「當初,爺的懷疑那麼明顯,我怎能感覺不到。」
「血漬是朝著東南閣而去,後來守衛在憩園閣內發現被換下的夜行衣,沒有想到,這只是對方欲蓋彌彰之計。」
那身夜行衣是自己隨手丟棄,當時並沒有時間將它帶出去銷毀,未曾想到,後來卻落在了搜查的守衛手中,映月心頭一鬆,嘴角生笑,「這下好了,還我清白。」
「生在這樣的環境,我只能面面俱到。」玄燁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出東宮,二人並肩齊行,男子的話語,明顯帶著無奈。
「爺,外頭人覬覦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映月猶豫片刻,既然裝著不知情,總有好奇之時。
玄燁修長的指尖順著女子纖細的柔荑一寸寸撫過,跟在他身側,望著他沉默的嘴角,映月仰起側面,只見男子下巴微抬,被陽光擋住的半邊面頰晦澀難安,玄燁頓下腳步,同她正面相視,「映月,那是一件關係到我是否能活下去的東西。」
她面含吃驚,九哥明明說,那只是一本名冊。
「爺,你這話何意?」小手被他緊抓著,映月眉頭緊蹙。
「如果有一天,我將這東西交由你保管,你可會盡心盡力?」
赤誠認真的眸子沒有絲毫玩笑,緊貼的掌心中能感覺到彼此間的濕膩,映月想起東宮那一夜,他滿頭銀髮披肩,那樣凜冽狠絕的男子,一旦倒下……
「如果是爺的性命,我定會拚死相護。」她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字字鏗鏘,就連自己都分不清,幾許真,幾許假。
交握的手用力緊扣,指間,不留一絲隙縫,玄燁邁步向前,眼中閃過分外異樣,陰魅的眸子注入些許溫暖,淡淡的,從心底蔓延出去。他垂首睨著她的小臉,天生的敏銳並未讓他完全卸下最後的防備,映月嘴角輕抿下,這樣,卻已足夠。
「爺——」
迎面而來的聲音急促焦慮,映月抬眼,只見一向沉穩的賈官家正步履匆匆而來,玄燁鳳目輕睨,「出了何事?」
「爺,聖旨到。」賈官家滿面凝重,衝著映月瞅一眼。
玄燁劍眉輕皺下,語氣不耐說道,「不過是聖旨而已,讓外頭人候著,」他旋身,面向映月,「你先回去。」
「是。」
她心頭不由浮上疑慮,這五月盟,怎會和朝廷扯上關係?
回到東苑,惜春見她進來,忙將煎好的藥端過去,「等下喝就要涼了。」
她皺下眉頭,「這藥苦的厲害,你去找些梅子來。」映月將藥接過去放到桌上,女子拗不過她,只得去房裡取來。
濃黑的藥汁泛著陣陣清苦,映月將藥碗端起來走到窗前,她背對寢殿,手一傾,便將那藥全部倒入花盆中,傷口雖然疼痛難耐,她卻只能借此拖延時間。
旋身,卻見殿門口站著一抹身影,「雅芳?」
女子手端托盤,杵在門口並未進來,惜春取了梅子,一眼便瞅見她的身影。小嘴撇下,並未出聲,幾步來到映月身側,「快將藥喝了吧,這麼大還怕苦呢。」
映月將藥碗交到她手中,接過梅子後取了一顆放入嘴中,雅芳見狀,十指緊握著托盤走進來,「月主子——」
她眉眼輕斂,落在她手中的甜點上,「這是做什麼?」
「我聽說你受了傷,心裡不放心……」
「雅芳,」惜春氣鼓鼓的走上前,將那藥碗重重擲在桌上,「映月為何受傷你比誰都心知肚明,當日你說玥姬主子要對付你,我沒有想到你心機如此之深,你還是我在北荒營認識的雅芳麼?」
「對於別的事,我不想多說什麼,」女子上前,將那甜點放在桌上,「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
「雅芳,」惜春並不死心,走到她身前,兩手用力揪住她袖口,「只要你說出來那夜在東宮的是映月,玥姬主子就不能冤枉她了,雅芳,你去和爺說,把一切都說出來。」
「惜春!」雅芳揮開她雙手,刻意避開映月的視線,「這是我的事,我好不容易到了今天,一旦說出來的話,我還能活命麼?」
「可是——」惜春緊咬著下唇,再說不出一句話。
將桌上的托盤抓在手中,雅芳重重呼出口氣,她斂下眼中失落,轉身後大步朝外走去。
「呦,這新得寵的主子這,可熱鬧的很。」
榕善拾階而上,頭上的金步搖在光陽下灼灼其華,刺燿雙目。
「奴婢見過榕善主子。」
走過雅芳身側,女子不屑地輕哼下,「入了爺的東宮,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是一名奴婢吧?」
雅芳垂著腦袋,她雙目定在腳背上,用力將這屈辱吞嚥下去。
榕善走入殿門,見到映月後,面容揚起笑,「聽說妹妹受傷了,我特地過來看看。」
映月起身,嘴角輕挽,何時,二人的交情有這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