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資料集 古代武器 中國古代兵器縱談
    序言

    悠悠五千年華夏,兵家文化博大而精深,豈料到了如今,竟然還敵不過歐洲中世紀、日本戰國之類雕蟲小技膾炙網民,真乃奇恥大辱也!本文撰寫的目的,就是要通過縱談的形式,展現華夏先進的軍事文化,用鐵的事實證明華夏兵家的偉大!

    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卻絕非易事。由於我國史學者的失職,可以尋找到的相關資料大多是古籍只言片語的照搬、五花八門兵器的羅列、或者考古文物的介紹,以如此凌亂的咨料,想撰寫高質量的縱談實在是頗費思量的事情。為此,筆者不但要查閱大量相關資料,甚至還要從許多不相關的資料中搜集有用信息,經過分析、歸納、到撰寫成文,斷斷續續歷時近2個月,著實大費了一番周章。

    欣慰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縱談終於是完成了。雖然還有諸如火器、雜兵器、野戰戰術之類內容暫時未能涉及,但筆者可以自信的說,這已經是至今為止網絡上介紹最為系統、最有參考價值、也最言簡意賅的關於中國古代兵器的普及讀本了。即使圖書中也難有匹敵者!呵呵,這可不是自賣自誇,而是由於查閱了大量資料,加上筆者認真的研究分析,實在沒理由達不到這種程度。

    好了,再自吹自擂下去要挨臭雞蛋了。筆者最後再多一句嘴,希望大家在看完本文之後,能夠對咱自家的兵家文化多幾分欽佩與自豪,對歐洲中世紀、尤其是小日本的所謂日本戰國文化多幾分冷靜比較,這就是筆者最大的初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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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刀與劍

    深思的是,歷史會如此迂回。劍並非中原發明,刀才是正宗原產,然而從東周到西漢初,刀卻一度被廢棄了,而長刀則消沉得更久。

    商代銅刀長度很短,長者也只與羅馬短劍相當,充其量算把西瓜刀。也許正因短刀重量較沉,靈活性反而比不上短劍,西周才受北方游牧民族影響廢刀用劍了。

    短刀第二次出現已經是時隔8、900年的西漢了。西漢是鐵的時代,蓬勃興起的煉鋼業將漢軍隊鑄成為那個時代罕見的鋼鐵雄師。鋼鐵提供了兵器更為堅韌的骨骼,催生出長達米的環首刀。在尚無馬鞍和馬蹬的騎兵眼中,那粗獷有余細致不足的直窄刀身蘊含了前所未見的凌厲殺氣,厚實的刀背將輕易承受住猛烈揮砍的應力,使他們化身為撲襲的獵鷹。

    環首刀徹底取代長劍是在東漢末年,在那之後它將作為一個經典和傳奇橫跨過300年時光直達隋唐。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短刀在東晉就出現了分裂,導致兩種刀式的並行發展,一種是直窄樣式,另一種是近代常見的寬體樣式。但古人對事物的革新總是異常謹慎,就如同他們腰裡別著劍鞘千余年,才在波斯雙環的影響下,用繩將刀劍掛在腰際,寬體刀還要再承受幾百年的寂寞。

    對環首刀的改進就是增加護手,並取消了刀柄端的圓環,這個轉變自魏晉始至唐成熟,但這已經使環首刀再無法稱為環首了。改進後的刀分為三種,其中的戰刀稱作橫刀。盡管環首刀日後將在中國完全絕跡,但‘唐樣大刀‘卻很可能在某種程度上造就了日本太刀,並於明代重返故裡。

    大動亂的年代到來了,那稱得上帝國最黑暗的時期之一,充斥著嗜殺成性的暴君,戰亂迭起刺激了武器技術的發展。攘平動亂的宋朝既是刀復歸的時代,也是刀發揚的時代,短刀改變了,長刀東山再起。

    直窄刀身有聯為一體的刀脊,令同樣寬度的刀身能承受更大應力,從而斬甲斷骨,但卻缺乏使刀刃開膛破腹的流暢弧線。弧曲刀身恰好相反,柔韌有余而剛硬不足。但這只是歐洲和西亞的難題,中國用堅重的寬體刀將兩者合而為一,這完美的結合將只有日本太刀的靈活鋒銳可以打破。

    太刀說來就來了,高碳鋼精鍛而成的微弧刀身異常迅猛,令人與兵器皆數粗制濫造的明軍大為惶恐。師夷長技不敢當,因為明軍缺乏倭寇的野蠻,但對兵器樣式的學習倒顯得相當誠懇。於是明軍的短刀序列成了一水日式,從米長的單手刀,到2米長的雙手刀,連騎兵也未能脫離此列。

    可惜武備無力阻止明廷的政治腐敗和人心叛離,而清廷的迂腐又最終斷送了華夏基業。當歐洲槍炮在中國土地炸響時,無論精致的武官刀,還是寬大的士兵刀,唯一的用處就只剩下宣誓了。

    短刀最後的舞台是抗日戰爭,但目的只是為了繳獲槍炮,當然或許騎兵還繼續使用過一段,總之刀衰落了。

    劍有三個要素,一是長度,二是靈活性,三是結構強度。長度利於先發制人和擴大防護,靈活性利於攻守應變,結構強度則決定劍的彎折。短劍靈活有余而長度不足,因此在步兵大量出現樹立了劍之地位的春秋戰國之交,劍的長度也在逐步延長。延長的辦法是改進劍身剖面,或許還會將背和刃分用含錫不同的銅水澆鑄,這些辦法都有助於提高劍身強度,使劍更為修長。於是戰國便有了、70厘米長的銅劍,而在登峰造極的西漢,這項紀錄更突破了.米。

    造型平直而精致的劍是中國武學的標志之一,但實際上這個標志卻只風光了不到000年,倍受推崇的時光則更短。

    隨著劍的不斷延長,問題出現了,固然長度能增強劍的攻擊優勢,但卻降低了原先近距離擊刺的功能,反而更多的需要使用劈砍,而日益成長的騎兵更是迫切需求專業的劈砍兵器。於是環首刀應運而生,厚實的刀背比劍更不易彎折,同時制造工藝更簡單。至於擊刺功能,與短刀手默契配合的長矛手將成為唯一的專業者。

    劍曾將刀置於末路,但當技術更為提高後,刀又反過來要置劍於絕境了。劍失去了實用功能,越來越歸於裝飾,向著高雅輕巧過渡,進入隋唐以後,就連官員也很少佩劍了。不過當裝飾性發展到一定階段,審美的需求就會掩蓋掉功能的缺陷,宋代武官玩物一般的短劍就是證明,更不要提近代乃至當代那些裝飾華麗的匕首劍了。

    當如今的人們津津樂道那些或纖細柔軟、或稜角方鈍的武術劍時,可曾想到劍的悲哀呢?

    在刀劍間恩怨終結的同時,長刀也再度登場了。因為長刀的衰落比短刀晚幾百年,所以出現晚上幾百年,從同甘共苦的原則算起來倒也公平。

    原始長刀除了刃平些、體窄些外,與斧鉞實在看不出多少差別,但再次復興的長刀,卻是得益於寬體短刀的發展,這點從東晉時期出現了可裝長柄的寬體短刀可以看出。不過寬體長刀的正式出現可沒那麼早,東晉的偶然創新也許僅是騎戰時代的**爆發,就像南北朝個別長達.米的環首刀不代表其常規長度一樣。

    長刀復興後最早出現的是擁有兩刃的陌刀,這種刀至今雖未見實物,不過從其宋代繼承者掉刀那裡,還是依稀可辨其三尖兩刃的特征的。陌刀堪稱刀之極長,因為過長意味著攻擊緩慢和不便揮舞,2米以上3米以下是正常,而陌刀已達3米。陌刀曾在唐軍中叱吒一時,陌刀隊列陣於前橫向密進,大刀紛落敵陣,每擊都討得數人斃傷,所向無前。但也許是作為砍擊兵器雙刃的作用不大,陌刀在唐之後就不見記載了,取代之占主導地位的是寬體長刀。

    與宋代人文發達和軍事軟弱相比照,長刀的裝飾也是偏於華麗失之實際,但這並不能埋沒宋代長刀的歷史地位。宋代為長刀創立了‘刀八色‘,如今仍耳熟能詳的偃月刀、眉尖刀、鳳嘴刀、戟刀等都是那個時代出現的,以至明清兩代除分別創立鉤鐮刀和長桿鐮刀似的割刀外,竟很難再有新樣式。

    長刀應該比短刀更早衰落,隨著清帝國的崩潰,新式軍隊也許仍裝備短刀,笨重的長刀卻絕不會再用了。

    第二章戈與矛

    早期的戈簡單說就是歪頭矛。之所以盛行戈而不是矛或長刀,是因為當時盛行車戰,而車戰的近戰是在戰車交錯時展開的,用矛的話很難借助戰車的沖力,同時也難以在交錯的瞬間擊中目標,沉甸甸的長刀則不但比戈笨重,而且更容易磨損失效。於是善於啄殺的戈就成了當然的主力。

    春秋戰國之交,戰爭規模日益升級,類似歐洲中世紀的戰爭游戲變成了人民戰爭。一待翻山越嶺的步兵使戰場不再局限於平原,銅弩機的使用令弩手升級為射馬殺人的好手,戰術謀略極大豐富,戰車的末日也就來到了。但老派‘騎士‘的虛榮心此時尚未完全熄滅,於是戰車有了更多的戰馬、更厚更多的盾甲、連兩側軸頭都裝了驅殺步兵的扁矛,戈也發生了變化,頭部變成弧形,內刃加長像鐮刀,外刃增強了推的殺傷力,用推來對付步兵的圍攻。可惜這一切還是無濟於事,戰車的終結到來於西漢初年。

    戈有些很不好的缺點,比如頭部易脫落、因揮擊而攻擊緩慢等。所以後來戈通用的裝頭方法只有綁縛,看起來簡陋,但是便於重新捆緊。不過揮擊緩慢是沒治了,而且桿部由於抗力方向問題還更易折斷,推又不如刺靈巧鋒利,到頭來唯一不可取代的價值還是啄。因此隨著戰車的衰落,步兵擺脫了最大的側面威脅,其存在就變得毫無價值了。

    矛的地位不遜於戈,戰車上往往也會裝備-2支長矛以備不時之需,但矛卻始終不能取代戈的地位,反而是戟填補了空白。戟的出現始於商代,早期的戟等同於加了矛尖的戈,不過並沒在戰斗中顯示出明顯優勢,因此沒能得到重視。到了秦漢,也許是戰法思想不能一下子適應失去戈的轉變,戟就突然成了寵兒。

    但戟也存在缺點。比如容易被攪纏,漢代有種叫鉤鑲的帶鉤小盾就是專用來攪纏戟的,然後再跳上前去給持戟人一刀。另外騎兵沖鋒對戟的推鉤功能也不太依賴,刺的同時又推是多此一舉,鉤固然有用,但也帶來了戈的老毛病-頭部易脫落。因此到了東漢,長戟的戟枝就越來越向前了,說白了就是像叉了,經過魏晉更干脆把戟廢了,轉而全力發展矛。

    這時候就該矛唱獨角戲了,長刀的出現還要再過幾百年,大斧則只是輔助兵器,所以矛在當時的長兵器序列裡可謂一枝獨秀。

    矛又叫槊,又分為馬槊和步槊,興起於漢末,估計那些三國名將絕大部分都是一手持槊、一手持短刀作戰的。南北朝是槊的鼎盛時期,因為此時中原騎戰鼎盛,而身披兩襠鎧的重裝騎兵正是以槊和弓箭為主力武器。

    步槊的使用較簡單,因為步兵偏重的是配合,步槊只是步兵小組武器序列中的一種罷了,用途在於較安全的刺倒敵人,掩護短刀手作戰。因此對持步槊者的要求是身高力大,武藝是否高強,並非考察的關鍵。馬槊的使用較復雜,因為槊不同於歐式長矛,後者單手持用只用於沖鋒,前者則雙手持用既沖鋒又近戰。當騎兵沖入敵陣後會展開沖蕩,此時攻防的方向和范圍都遠多於步兵,而且是在奔馳顛簸的馬背上,加之槊長達4米的慣性,毫無疑問,不經過一定的嚴格訓練很容易破綻百出。

    唐代以後矛多稱槍,宋代是槍的黃金時代,種類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許是對騎兵正面突破的依賴降低的緣故,馬槍的長度略有縮短,使其更靈活,同時制作更精良。宋代馬槍頭部一般都有刺和鉤的雙重用途,槍後有可插入地的鐵鐓,桿上還有牛皮編成的提繩,看起來實在很體貼。

    進入明代,冷兵器的地位下降了,槍的種類也就簡化了,清代騎射起家,對冷兵器情有獨鍾,於是槍的種類再次豐富,甚至出現了近5米長的釘槍,已達中國長兵器長度禁忌的極限,真不知打算做什麼用。

    矛最後的舞台是抗日戰爭,紅纓槍的廣為人知,甚至令其一度成為當代孩子的玩具。可惜玩具的命運與其祖先當初一樣,隨著歐洲槍炮的隆作,華夏無敵的美夢幻滅了,隨著玩具槍的出現,孩子王的地位也不再青睞擁有紅纓槍的孩子了。

    第三章弓與弩

    論及弓弩就不能不提箭,弓弩是力量的來源,箭則是力量的載體,載體的性能對力量的發揮有相當影響。

    設計成熟的箭,通常分為箭頭、箭桿和箭羽三部分,箭頭是戰斗部,箭桿是平衡部,箭羽則是調節部。

    輕而韌的竹、木始終是箭桿的首選材料。而使飛行和下落遵循正確角度,從而飛得更遠,攻擊更加有效的箭羽,則以雕翎為上品,雁鵝羽為最差,並在東周時期就能根據箭桿的浮水狀態,決定其安裝長度了。

    商代的銅箭頭已頗陰毒,凸脊、三角形扁翼,當箭頭刺入身體後,兩翼的倒刺會牢牢鉤住合攏的傷口難以拔出,血槽就像吸血蝠般抽出敵人的血液。時至戰國,新興的三稜翼樣式更使箭即便拔出傷口也更難愈合,並且相應的血槽增至六個。秦代箭頭則提高了致人中毒的鉛含量,同時與某些秦劍一樣,飛越時代的表面氧化鉻技術也使某些箭頭歷久常鋒。

    但銅材較難得,秦代已經嘗試用鐵制作箭頭鋌部,而隨著西漢煉鋼業的發達,全鐵制的箭頭也問世了。早期鐵箭頭采用鑄造,顯然是捨不得銅箭頭樣式的慘毒,不過隨即就發覺其鋒利尚不及後者,於是只得改用鍛制。鍛制的缺點是澆鑄而成的復雜造型必須捨棄,改為如鐵劍的四稜劍身那般易於打造,但優點更為顯著,鍛制將使其比前輩堅韌得多。

    銅箭退出舞台,其開始與結束都在東漢。第一種鍛制鐵箭樹立了宋代以前鐵箭的基本特征-扁平四稜形,這是利於鍛制的樣式。

    從魏晉到隋唐,鐵箭的分類很簡單,發展路線也就是使箭頭更硬更長,足以穿透日益精良的鐵甲,撕裂敵人的肌肉和骨骼。

    對鐵箭種類的細化又是始於宋代,這真是個頗有意思的時代,軍政軟弱的同時,軍事技術卻在突飛猛進的發展。宋代有值得欽佩的耐性對每種武器精雕細琢,而箭的樣式也因之精細化,像鐵脊箭、錐箭等,造型都已脫離扁平四稜形的單調,變得更為專業。

    南宋拉開了火器時代的帷幕,對金、元的連綿戰爭迅速使火器走向成熟,成為主宰戰場命運的力量。不過在火器的射速和命中率還只適合火力覆蓋的情況下,箭之序列的壯大會持續到明代,並繼續創立出更多令人目眩的種類和造型。

    射是周代時的‘六藝‘之一,也是古代最強大的攻擊手段之一。早時的貴族,如果家中生下男孩,都要向天地四方射出六箭,以示男子所要征服的世界,足見其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東周時期復合技術的普及大大增加了弓身可儲存的勢能,使人在生理結構容許的拉程內,能將更多力量轉化給弓身,射出更快更遠之箭。

    古人超常的膂力令人驚詫,精銳射手竟能拉開70公斤的強弓,估計有效射程應在50-70米之間,最遠射程更是數倍之多。當然這其中也離不開始於商代的扳指的功勞。扳指這項不起眼的發明,卻令拉動強弓硬弩得以可行,避免因疼痛降低射速,甚至割傷手指。扳指對射手的意義如此重大,以至騎射起家的清朝王公貴族們,竟最終使其異化成為一種首飾。

    弓是以輕便、快速為特點的,這令其在清中期前始終占據著騎兵遠射兵器序列的主力地位,而當火器的發展淘汰了強弩時,弓也仍能揚己所長與火器平分秋色了400年。

    弩在軍事領域的發展得益於復合弓和銅弩機的發明,否則憑其較短的拉程,是無法與弓的殺傷力較長短的。

    強弩的特點是又遠又准,有時間從容瞄准,但上弦比較費力耗時。根據這些特點,強弩通常被用於防御和伏擊,射擊的連續性則依靠幾組射手的輪番。不過也有特例,比如唐代騎兵的車輪討敵戰術。

    戰國時強弩成了戰車的心腹大患,遠程打擊的強大殺傷力令戰車堅固的盾甲也黯然失色。但強並不是當時弩的唯一發展方向,足夠輕巧的弩在簡化射擊步驟以提高射速方面另有優勢,於是出現了帶有箭匣和活動臂的迷你連弩,這可視為諸葛弩的前身。

    西漢對強弩的發展影響深遠。不但在秦代增大望山的基礎上,又添刻度,使弩擁有了穩定的彈道參照,且隨著銅弩廓取代木弩廓,弩身對拉力的承受力也大大增強了。劃船器般上弦的腰引弩最高拉力可達370公斤,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有效射程超過500米,可惜由於實用性不如臂張和踏張,漢代以後就很少使用了。

    到了三國時期,諸葛亮為了對抗魏國的強大騎兵,便制成了俗稱諸葛弩的元戎,元戎之名得自春秋時一種主將戰車,後代指將軍之意。元戎最誘人之處在於機巧而非實用,雖曇花一現,但拉臂上弦便能快射0支毒箭的巧妙設計,卻成了被當代人津津樂道的古代傳奇。

    剽悍的草原之風,終於為南北朝召喚出巨大的強弩之王-床弩。這種弩戰國亦出現過,當時稱為‘連弩‘,應是取多張弩聯合一體之意,可惜後代一度失傳。此時的床弩用多頭牛力絞軸上弦,威力已大大強於戰國人力絞軸的連弩,發射以皮或鐵葉為羽的巨大標槍,主要用於攻守城時撞毀樓台、攻城器、城牆等,其宋代極者的最遠射程超過.5公裡,是古代世界射程最遠的冷兵器。

    賦予床弩以機動性的是唐代,用牛牽拉的車弩不但大大提高了部署靈活性和生存機會,更錦上添花的將絞繩與車軸鉤連,行進就可上弦,大為提高了效率。車弩裝置張拉力80公斤的巨弩,有7個發射槽,最遠射程超過公裡,中間槽所用的箭有米多長。

    弩在宋代得到大發展,偏重步兵的宋庭將其視作對抗北方騎兵民族的利器。弩手多用踏張弩,采用三組輪射的迭射法,而‘神臂弓‘的發明,使宋軍的有效射程可至370米。床弩則從兩弩至四弩,從小型至巨型,種類繁多,兩床和三床弓弩還能在弦上綁一個裝有數十支普通箭的鐵兜子,使床弩擁有了殺傷人馬的功能。

    也許是善於騎射的元朝過於武斷,竟干淨利落的手起刀落,將弩留在了前朝,於是弩從宋代的極盛一跌而至元代的極衰,隨著火器的繼續發展,也就再沒機會翻身了。

    第四章甲與盾

    銅與皮的關系是這樣的,在厚度從薄到厚的轉變中,硬度優勢也從皮向銅過渡,加之銅在重量方面的劣勢,其在青銅鼎盛的同時,卻難以取代皮甲成為主流就不難理解了。至於胄,即頭盔最初為何要用銅,恐怕原因還在於頭部的性命悠關,以至並不顯著的防護提高,也顯得值得保留了。這點可從東周時反而多用皮胄看出。

    春秋戰國之交,皮甲胄的發展達到鼎盛,影響深遠的札甲成為非常成熟的甲式。札甲由表面塗漆的皮片編綴而成,身甲甲片為大塊長方形,袖甲甲片較小,從下到上層層反壓,以便臂部活動。

    到了秦代,札甲的長方形甲片已經日趨細小,從而更貼身和靈活,同時編綴技術也出現了陰線和陽線的區分。陰線和陽線並非術語,只是就表面特征而言。陽線在東周札甲的胸部以下和袖部已經使用,適用於臂、腰之類需要活動的部位,特征是甲片間有一段段較長的縱向繩段。陰線則是隨著札甲胸背部制作的更為精細出現的,特征是甲片表面只露出幾個極短的繩段,甲片間上下左右完全固定,適用於胸、背之類不需活動的部位。

    至此,甲片疊壓、陰線和陽線的規范就基本形成了,此後中國甲會沿著這條路發展下去。

    進入煉鋼業蓬蓬勃勃的西漢,鐵甲胄逐漸取代了皮甲胄的往日地位,同時鐵甲分化為精致的魚鱗甲和普通札甲。魚鱗甲是札甲登峰造極的結果,整套甲所用甲片可超過2200片,甲片疊壓密似魚鱗,考慮到當時的煉鋼水平,毫無疑問只有顯赫之人才能穿用。實際上,西漢魚鱗甲即使與後世鐵甲比較,也堪稱精品了,因為在都懂煉鋼的前提下,鐵甲質量高低的決定力量只在於人工。魚鱗甲歷代從未普及過,或粗些或細些的札甲一直是士卒抵御冷兵器的標准甲。

    魏晉南北朝是甲式發展的重要過渡,接踵出現的筒袖鎧、兩當鎧、明光鎧,在漢與隋唐仿佛毫不相干的甲式間補充了舒緩的樂章。戰亂的激勵令鐵甲質量有了近乎神奇的提高,傳說諸葛亮筒袖鎧竟能抵御拉力近70公斤的強弩射擊,真不知何人能開動此弩,既無人能開又何必指標定這麼高。傳說可以商榷,但其中至少體現了當時對鐵甲質量的重視。

    騎戰鼎盛的南北朝,箭與騎兵甲在彼此趕超,作為箭之人質的戰馬也不得不披上了沉重的具裝鎧,從而導致了中國重騎兵先於歐洲900年誕生。春秋戰國之交戰車馬裝備的皮甲胄也許可算最早的馬甲胄,但直到東漢末年馬甲胄的設計也尚未齊備,只有具裝鎧才稱得上完整的馬甲胄。如果說具裝鎧還有華而不實的內容,也許就是馬臀上高昂的寄生了,它似乎只適宜在出征或凱旋時顯示一下人馬的昂揚斗志。

    隋唐最著名的甲是明光鎧,其身甲由4塊底板組成,胸背各2塊,每塊上有一面大圓護,從明光之名推測,圓護應由質量較高的鋼鐵制成,而底板大概是皮甲。盡管這種設計有圖省事的嫌疑,但隋唐明光鎧一改之前歷代偷工減料的陋習,將護臂和延長的護腿納入甲式基本要素,對後世卻有重要影響。

    進入晚唐明光鎧衰落了,整體化的身甲被札甲取代,經過五代的戰亂,到宋代再次形成了成熟的制式。宋代甲胄通常只分成胄、護臂和身甲三部分,身甲為山字形,融合了身甲和護腿,在肩背腰部綁緊。甲按材料分為鐵、皮、紙三等。

    紙甲的發明源自唐末,宋明兩代成為軍隊的標准甲式之一,曾有一次定制3萬套的記載。其大概可算世界最早的凱夫拉裝甲了,而且從用厚皺褶紙制成推測,應還利用了結構力學以增強防護。從被用於南方的記載來看,紙甲似乎有一定的防潮濕能力。而其中的優良者在輕便之余還兼備‘勁矢不能洞‘的堅固,也就難怪會有地方官申請拿00套鐵甲交換50套優質紙甲的記載了。

    歷史到十四世紀開始轉折,此時的歐洲可重達30公斤的大白盔甲逐漸興起,而在中國,明代在將鐵甲胄重量沖至斤的歷史新高後,正因火器的發展而向輕便過渡。甲胄向堅實邁進的方向早該過時,即便是大馬士革鋼制成的大白盔甲,也會被拉力40公斤以上弓弩射出的鋼箭在00米之外輕易洞穿。中國的甲胄發展由於人民戰爭而較之歐洲更為實事求是,對冷兵器的超常規防護,往往僅用多套幾件甲了事,而這種務實精神到了火器時代,將毅然令重甲退出歷史舞台。

    明代是輕重甲地位交替的年代,清代則是輕甲發揚光大的年代。三國時由西域傳入可防遠箭的鎖子甲,始於明代沾濕可御遠槍的綿甲,都成為此時的主力甲式。頭頂高纓尖胄、外套嵌滿鐵釘的寬大綿甲、內穿鐵環連綴之網甲的八旗鐵騎是清庭武功的象征。

    甲胄的衰落是勢所必然,在槍炮威力大幅提升的排擠下,當連輕甲也變成累贅的時候,新式軍服看起來就不是那麼軟弱了。

    盾的用途是將殺傷力加以消耗或偏導,以及作為助攻武器。由於重量問題,歷代盾牌都以籐、木或皮盾為主,由於木、皮盾表面需要塗漆以防潮腐,便連帶產生了精美的盾面圖案。

    西漢以前盾的樣式都接近長方形,分為步用和車用,步盾長大利於防箭和維持陣列,車盾短窄利於車上使用。防護最大的威脅是刺,刺的力量足以在攻擊點上聚集起高達數百公斤的壓力,是刀劍劈砍無法企及的。因此時至戰國,用於近戰的雙弧形方盾就盛行起來,縱中線凸起的形狀,有利於分解刺的力量。

    隨著騎兵的興起,西漢出現了橢圓形盾牌,騎兵可以單手舉著抵御攻擊。這種樣式在經過魏晉南北朝的遺棄,又被宋代撿起後,就變成了綁在騎兵左小臂上用來防箭的圓形旁牌。與此同時,步盾經過漢魏的發展,東晉南北朝開始盛行一種很長的六邊形盾,這是雙弧形方盾的改進版,整個盾面縱向內彎,就像一片葉子。作戰時不僅可以手持,還能將底部尖角插在地上,用棍支起。而這種樣式在去掉底部尖角後,就成了宋代的步兵旁牌。

    盾牌介紹到宋代,就缺乏了往下的趣味,剩下的發展無非是略微改變形狀,已經沒有了進步的意味。如果為了有個舒緩些的收筆一定要繼續,或許就只有火牌值得一提了。嚴格來說火牌稱不上盾的進步,而只是將火器配備於盾牌的嘗試,但換個角度考慮,那跟隨火牌徐徐推進的步兵小組,猛然間火器齊發,隨即一擁而上制服敵人,場面倒頗有些當代防暴警察的感覺。

    第五章車與舟

    戰車是夏代發明的。構成戰車的主要材料是木,因為木上塗有以防潮蛀的漆,所以戰車大都呈現棕黑色。盡管歷代的制式略有相異,但結構都大體分為車廂、車輪、底盤和馬具四部分。

    車廂是一個能容納名御者和2名戰斗員,呈三角形站立的作戰平台。由底盤支撐,深度0.8-米,寬度.3.米,口開在廂後。除了戰國時有些在後半部安裝了銅甲片外,通常無裝甲。由於車廂樹立在高大的車輪之上,便賦予了車兵突出的高度,步兵頂多及腹、騎兵至多齊胸的對比,使其擁有凌駕於兩者的攻防優勢。

    車輪大體分為轂、輻和輞。東周前輪徑之後為加強轉彎時的橫向穩定性,縮小至.24米左右。轂是車輪中心的圓木,包括兩側用以分擔壓力的轂飾,總長可達數十厘米,由是戰車又稱‘長轂‘。轂中心有用以穿軸的圓孔,西周時塗油,戰國時又加裝鐵圈,都為降低磨損。輻即輻條,連接轂和輞,能調動近半個車輪的同類對輞所受壓力予以支撐,較輕便又堅固,出於強化目的,車輪的輻條數從商代至戰國持續增加。輞就是輪圈,分為雙層,每層由兩個半圈經銅片箍合而成,軌寬在西周時縮窄至成熟。

    底盤包括轅和軸。長桿狀的轅嵌在車廂與軸之間,垂直於軸,並在前部與馬具連接。軸是固定式的,這也許是圖省事,又似乎意在利用孤立雙輪的辦法增強轉彎性能,總之軸不連接車輪,而是穿過轂,並用銅銷對兩者位置關系加以卡定。穿轂部位在西周時塗油,戰國時又包裹鐵圈,都為降低磨損。軸兩端有青銅軸頭飾,既起到保護軸頭的作用,春秋後還演變為驅殺步兵的扁矛,但其無法像地中海戰車上的同族般旋轉絞殺,只能作為撞角。

    馬具包括衡和軛。衡是垂直於轅的長桿,連接著轅和兩副軛,懸於中間兩匹馬的背部。軛負責固定中間兩匹馬,並傳遞其拉力。從馬具的作用判斷,所謂四馬戰車,似乎只是在兩馬戰車上附加兩匹馬而已,而這兩匹馬,僅是簡單的用繩索與相鄰內側馬頭頸相系、並將胸部的皮繩直接系到軸上,並不能充分發揮力量。

    戰車的做工以西周為承前啟後,為後代樹立了參考榜樣。其時造車規范嚴格,僅車輪就要經過以規測輪圓、以矩、懸繩和水浮測輻槽間距、輻條正直和材質均勻、以黍米比較兩轂容量、以秤比較兩輪重量等一系列檢測,質量之高可見一斑。

    說完戰車本身,再來看戰車賴以作戰的武力與動力,即人與馬。

    提到人,戰車可算中國古代最具階級色彩的兵器了。在從夏到西周的漫長歲月中,高大雄偉的戰車是地位和財富的象征,只有貴族才有資格駕駛。這固然可以解釋為階級專政,但車戰所需的精湛技藝,唯有財大氣粗的貴族有機會到學校學習,卻也是不爭的事實。隨後的春秋,某些國人借著加入武士階層,終於得以專心訓練並登上了戰車,但宗族地位更低的庶民和奴隸,卻依然無緣。直到戰車臨近淘汰的戰國,伴隨宗族的徹底解體,門檻才獲得了短暫的開放。

    關於戰車戰斗員的配備,流行的說法是2人分持弓箭和戈矛,顯然過於理想主義了,似乎皆配備弓箭戈矛更為正確。車兵的訓練很嚴格,其中尤以駕駛戰車的御藝和遠距殺敵的射藝倍受推崇。進入西周後,隨著戰車的精良和車戰規模的升級,戰術更趨復雜,從而促使要求更甚,產生了五馭五射的規范。

    所謂五馭是對御藝的五項檢驗。即無論車速快慢,車鈴要節奏分明;走在河邊彎曲小路,車不能落水;通過有國君標志的地方,要從容致敬;在蜿蜒的道路上,要使四馬合作默契,車身轉彎流暢;田獵中能將鳥獸驅趕到車左面,供左側戰斗員射獵。這些看似孤立的要求,蘊含著配合、交鋒等駕車技巧。而因應戰術與御藝的互相促進,此時發號施令的車長也不再由左側戰斗員出任,御者集決策與控制於一身,使戰車便於應付戰場變化。

    所謂五射則是對射藝的五項檢驗。包括拉弓滿到前手食指前只露出箭頭;雙臂舒展到與箭平行,穩定到可以放置水杯;弓身彎曲好似一口井;後手夾四支箭,依次連續射出;射出的箭不走拋物線,從下巴底下直穿敵人咽喉。這些要求針對的可不是弓兵,而是站在奔馳顛簸戰車上的車兵。盡管不同記載對檢驗方法的描述有出入,但僅從上面一種描述中,已足見當時箭術之高超。

    雖然五御五射已很嚴格,不過要求並未就此滿足。時至戰國,隨著戰爭的進一步升級和兵源的擴大,對車兵還有了明確的體質要求。凡榮登戰車者,必須年齡40以下、身高.73米以上、且能追逐奔馬。

    精銳的甲士得來不易,其生命安全自然受到格外重視。因此無論是起初貴族自費的行為,還是後來演變為國家配發的標准,甲士始終擁有全軍最精良的盔甲,尤其是不便躲閃的御者,秦代時更連雙臂都包裹個嚴實。除盔甲外,戰斗員還配備一種先秦特有的、便於戰車上使用的小方盾。不過犧牲在所難免,為了保證甲士死傷戰車不致癱瘓,西周後有了傍車而行的預備甲士,西周時為每車7人。

    該說馬了。秦俑和唐三彩都堪稱世界藝術珍品,但其中迥然不同的戰馬形象卻反映了中國戰馬的發展軌跡。與秦漢後在內外可歎中國雖為世界馬種發源地之一,本土及周邊馬種卻先天不足,縱有吃苦耐勞的品性,卻失之速力。試想如若盛產寶馬良駒,那麼憑著歷代堅持不懈的馬政,何愁不能擁有傲視天下的滾滾鐵蹄呢?

    先秦戰馬主要分為中原原產馬和西北秦馬兩支。前者雖然日後為極富耐力的蒙古馬淘汰,但從春秋衛文公時期,僅衛國就有體高.38米以上的母馬3000匹的記載中,依然能略窺其當年風光。後者是歷代西北戰馬的重要血統之一,也是如今中國三大名馬之一-河曲馬的前身,在戰國晚期的強秦,其戰馬體高均在.33米以上。這些記載中的戰馬,固然與動輒.5米左右、速力兼備的地中海戰馬根本沒得比,但對只產小型馬的中國而言,卻堪稱先秦時代勞動與技術的結晶。

    供戰馬披掛的甲胄出現於春秋,這是中國最早的馬甲,材料是表面塗漆的皮片,繪有精美繁冗的花紋。威武的花紋除了能振奮軍心,有時也是一種武器,據傳晉楚城濮之戰中,晉軍將虎皮蒙在馬背上,竟嚇壞了對方戰馬。可惜古人並不像今人那麼重視迷彩,這種戰例也便寥寥可數。

    戰車給人的表面印象是速與力的強大結合、是奔馳的堡壘,不過一旦考慮到其雖經歷了夏商的獨立成軍、西周和春秋的車步混編、戰國的復歸往古等變遷,卻始終恪守著步兵領隊的角色,實際的機動性就大大值得懷疑了。

    春秋是車戰的鼎盛時期,也是車步混編的高峰,西周時每輛戰車步兵5人的編制,在春秋中期以後,已經發展為0人甚至更多,部署於戰車的前鋒和左右翼,有如此龐大的直屬步兵拖累,即便是更為靈活的騎兵,恐怕也無法指望有游擊疆場的自如了。兩軍在主將戰車的肅殺戰鼓中緩慢接近,當近至只有數百米的時候,前鋒一分,戰車全線殺出,步兵緊隨其後,輪碾聲、蹄踏聲、戰旗獵獵、戰鼓隆隆、馬嘶人喧霎時混為烈嵐,破空箭雨下的人仰車翻之後,兩股寬大的洪流猛烈碰撞在一起,突刺、攔啄、閃避將血肉與沙塵攪拌-以上描述大約應是當時的戰場寫照。

    戰車主戰的局面,時至戰國有了變化。也許正為對抗戰車,戰國強弩機構雖較簡陋,凶猛卻不遜於歷代,據記載韓國強弩可至00步,估計有效射程不下20米。弩外弓內的箭陣成了對抗車陣的利器,在強弩威力的籠罩下,皮甲的防護頓顯寒酸,使戰車的性價比面臨嚴重威脅,加之許多不便戰車行駛的地域也成為了戰場,戰車的主戰地位開始沒落了。

    不過戰車的衰落並非是急轉直下,戰車雖已失去主戰地位,但作為步兵沖鋒的強力鐵拳,作為騎兵隊的指揮中樞,依然具有實用價值。這個沒落的過程一直持續到西漢,直至漢匈戰爭促使騎兵異軍突起拋棄戰車的跟隨,而中原隨著內戰的終結也婉拒了戰車的協助,才黯然退出了縱橫馳騁2000年的歷史舞台。

    戰車衰落的同時,戰船卻在崛起,巧合的是,也基本發展了2000年,並且創造了遠為前者輝煌得多的歷史。

    船最初只用來運送部隊和物資,專事戰斗的船只,則要推延至春秋末期,隨著南方諸國建立水軍,才步入歷史。兵非雜不利,先秦戰船也有大中小的區別,雖然各國船型名目有所差異,但總體來說大者用於正攻和指揮、中者用於游擊、小者用於偵察。戰船中以‘大翼‘最巨,長可至24米,船體狹長適合快航,配有戰斗員4人,槳手50人。

    漢代是中國船舶發展的關鍵時期,戰船在規模、分工和船舶技術方面都有長足發展。

    當時的水軍稱為‘樓船士‘,西漢武帝時期,其規模已經發展到與車騎步並列的程度,有發動20余萬進攻南越的記載,戰船之多自不待言。

    戰船分工也較先秦更細致,大至樓船,小至艇,多達8種,其中的蒙沖和斗艦因著名的赤壁之戰而膾炙人口。伴隨分工細化而來的是對每種功能的挖掘。以樓船為例,船樓已從其前身大翼的2層增為3層,進一步提高了攻擊力和偵察力。再以斗艦為例,特點是船殼用多重木板加固以利沖撞,且四面豎立著防御矢石的擋板。

    漢代船舶技術是中國乃至世界古代史的驕傲,西漢的櫓和釘,東漢的舵和中國式硬帆,都是其成果中的最輝煌者。櫓變槳的前後劃水為左右撥水,能夠連續做有用功,推進效率大大優於槳,是現代螺旋推進器的前身。舵彌補了舵槳控制航向的笨拙,十二世紀傳入歐洲後,為誕生於驚濤駭浪中的大航海時代創造了條件。釘和中國式硬帆雖稱不上世界發明,但釘能使船舶更堅固,從而造得更大,而硬帆的操作靈活、航行平穩、對帆布質量的較低要求、以及升降的快捷,則使其成為世界最優秀帆種之一。

    進入西晉,大型戰船得到了突出發展。據記載晉滅吳時使用了一種叫做‘連舫‘的多體戰船,長寬各達80米,承載2000余人,上設木城,四門皆可馳馬來往。如果這還只能算浮舟而非戰船,那麼時至隋代,隋將楊素滅陳時動用的‘五牙‘樓船,就是無可置疑的巨艦了。‘五牙‘樓船高達30米,有船樓5層,擁有800人的海量吞吐,四面甲板還備有架長達5米的新式武器-拍竿。拍竿相當於利用了槓桿原理的巨型長錘,靠下落能量砸擊靠近的敵船,是中國古代戰船上最大的武器。

    經過魏晉南北朝亂世的積累,唐代造船技術已經相當精良,船身普遍使用鐵釘釘合,石灰桐油添塞船縫,結構十分堅固和嚴密。此外,唐代還發明了輪槳、水密隔艙和水羅盤。輪槳的樣子很像水車,安裝在船舷兩側,每對為車,以軸相連,水手踩動軸上的踏板,軸轉帶動輪槳劃水,是螺旋槳出現前最高效的推進方式。水密隔艙技術,則利用彼此隔絕的船艙,使漏水的艙室不至輕易危及整條船的安全,這項技術至今仍是船舶不可或缺的。

    與船舶技術的成熟相比照,唐代的戰船序列卻頗為保守,內河戰船種類比前代沒有任何增加,只是出現了一種叫做海鶻的戰船。這是中國第一種外海戰船,據傳船身前傾,兩側安有多對用於增強穩定的浮板,形態酷似俯沖的海鳥。從南宋秦世輔創制的海鶻戰艦,長3米有0櫓,僅能容水手42人,戰士08人的記載推斷,唐代海鶻應該只會更小。外海戰船的出現顯示了逐漸萌動的海防問題,而事實上,這個問題到了明代,還將格外嚴峻起來。

    南宋戰船中最具個性的是各式各樣的異形船,其不拘一格的奇思妙想,使殘酷的戰爭由然而生出些玩味。如張貴所制的無底船,船後部中間無底,加以偽裝,敵軍不知情下跳上,就會落水被殲。如馮湛所制之船,平底可以涉淺,戰船蓋可以迎敵,海船頭尾可以破浪。又如馬定遠的‘馬船‘,女牆輪槳都可以拆卸,既可運輸又可作戰。

    除了異形船,南宋車船發展更是蓬勃,不僅官軍大量裝備車船,連起義軍也不例外,甚至體形亦不遜於官軍。如楊麼起義軍在洞庭湖水戰中使用的車船,采用樓船船型,長達0米,可容納千余人,上設高樓和拍竿,有輪槳22-24車,輪槳外側裝有裙板。

    至於外海戰船,則按照長江南北海域劃分為兩類。長江以北多淤沙淺灘,缺乏良港,使用平底方頭的沙船,長江以南使用吃水較深,利於破浪的尖頭尖底船。後者以福建所造的‘福船‘為最好。

    此外,戰船的武器序列此時增添了宋軍的招牌武器-投石機。只可惜好景不長,明初時隨著戰船用沖撞取代了拍竿,用火銃和推力火箭淘汰了弓弩,百無聊賴的它便被一並淘汰了。

    外海戰船第一次大規模參戰是在元代,帝國在東征日本的行動中調集了900艘海船,其中/3是中小型戰船。遺憾的是天公不做美,一場台風使東征變成了壯觀的海難事故。

    明代初期是中國外海戰船發展的巔峰,但在氣度非凡的鄭和遠洋船隊最後一次巡視了帝國威名所至後,隨之而來的卻是外海艦隊物極必反般的一蹶不振。當然這個一蹶不振並非指戰船種類不再發展,而是指中國水軍從此將告別巨艦和遠洋,回到一個很低的起點,與落後的倭寇水軍糾纏不清,干等著歐洲炮艦迎頭趕上。

    在倭患頻生的明代中後期,外海戰船的體形非但始終沒有超過南宋海鶻戰艦的水平,反而在朝廷的扶持不利下落入了小艇戰略的怪圈。如當時的戚繼光艦隊,就由大福船、海滄船和蒼船組成,相對倭船而言的‘大‘福船負責沖擊,較小的海滄船負責殲敵,最小的蒼船負責追擊。這個怪圈既然阻撓了巨艦的發展,也就抑制了艦炮的發展,進而徹底打消了歐洲鐵甲帆船那樣的堅船利炮在中國出現的可能。

    在這個沒落的時代,唯一有些精彩的戰船,也許就只剩下聯環舟和子母舟了。前者通長2米,兩頭高高翹起,占全長/3的前段裝載著炸藥,一旦撞上敵船,前段就借著碰撞與後段脫鉤,並牢牢釘在敵船上,後段士兵隨即點燃導火線,然後安全駛離。後者則通長米,母舟等同於自殺炮台,後段腹內藏有子舟,當火炮轟開敵船時,母舟也會在猛烈的後坐力下破裂,子舟裡的士兵則可全身而退。如果說南宋異形戰船偏重詭詐,上述兩款異形戰船就唯有用犀利來評價了。

    介紹到明末,剩下的歷史不說也罷,清代嚴守著明末戰船的水平,直到鴉片戰爭後才猛醒,繼而又在甲午戰爭中徹底絕望,只剩下無可挽回的悔恨與悲歎。

    中國最終沒能成為海洋國家,盡管在從漢到明初的500年中,其商隊的航跡曾經遍布西太平洋、印度洋、直至波斯灣的蔚藍海洋,長度遠遠超過繁榮的地中海貿易線,盡管其航海技術遠播海內,產生了無與倫比的文明推動力,盡管其曾擁有世界首屈一指的優良戰船,盡管……一切已成雲煙,但每每遙想卻依然倍感自豪。

    第六章攻與守

    古代戰爭分為四類,即戰、御、攻、守。戰指野戰進攻,御指野戰防御,攻與守,則專指城池爭奪中的攻城與守城。

    最早的城防設施出現在距今5000-7000年的仰韶文化時期,但正如村落稱不上城市,其設施也只是一兩道壕溝,略為反映了當時部落定居時間延長,所帶來的更高防御要求罷了。

    到了距今4000-5000年的龍山文化時期,定居下來的父系氏族們便開始修築城牆了。早期的城牆很簡陋,如河南安陽後屯遺址中牆寬僅2-4米的低矮夯土牆,內蒙古包頭東郊阿善遺址中殘牆較高處僅有.7米的石牆等。因為太矮小了,這些城牆甚至連地基也不需要。不過千萬不要輕視它們,應付當時與其叫戰爭,不若稱為械斗的爭斗,這已經足夠了。

    龍山文化中晚期,也就是五帝時代,隨著部落的興盛,真正意義的城池開始出現了。作為其中代表的平涼台古城,形狀已經采用了正方形,說明城市布局有了統一的規劃,城牆總長740米,牆高米左右,根部厚3米,頂部寬達8-0米,可容納大部隊的調動和戰斗。此牆的修築采用了先進的板築法,即先夯築陡直內牆,兩側再以護城坡加固,此法可在增加高度的同時,抑制坡度的同步增長,使城牆較為陡直難攻。而隨著這類較高大城牆的出現,為避免因土質問題造成塌陷,地基就成了工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項。

    公元前2世紀末,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帝國-夏,建立了。但帝國的建立並未促進夏代城防設施的發展,平涼台古城的防御水平終其歷史也未被超越。直到商代初期,牆根厚度20米左右,高度達到0米左右的城牆,才在夏代以來面積急劇膨脹的城市四周聳立了起來。此時的城牆不但更為高大,而且做工也更細致。護城坡經過鏟削平整後,會鋪上防雨水沖刷的碎石。內牆夯層間設有夯窩,使夯層嵌接,城牆更加牢固。

    可惜的是,除了平穩的沿著高大細致發展外,從商到西周,城防技術並無新的內容。這或許是由於當時的防御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進攻手段的發展吧?攻的軟弱自然無法激勵守的進步。直到春秋時期,隨著車輛制造技術的進步,攻城技術才終於進入大發展時期。

    春秋發明的臨車、沖車、憤轀、修櫓和拋石機,第一次將守城方籠罩在重型裝備威脅之下。臨車上懸吊的箭屋,伸入空中可達0米以上,能居高臨下射擊守城方。沖車將一捆大木裝在車架上,專門撞擊城門。憤轀頂部蒙以生牛皮,可推至護城壕甚至城腳,進行填埋或挖掘作業。修櫓與憤轀相似,但職責在於掩護部隊接近城下。至於拋石車,更是一種由人力拉放,可將石塊拋向目標的先進武器,不過當時威力的不大,石塊重不過幾公斤,能飛300米左右,砸人欠准,轟城嫌輕,倒是更適合拋射熏燒功能的煙火彈或阻滯功能的蒺藜。拋石車後世曾一度失傳,但再次復出竟掀起了一場攻守變革,這將在後面細說。

    重型攻城器的湧現,帶來了戰術的大大豐富。原先單純的人海戰術,已轉變為憤轀特種作業、臨車和拋石機火力壓制、修櫓重甲掩護、沖車攻敵軟肋、單兵鉤索攀城的聯合作戰。等到戰國時期,雲梯、水淹和地道出現,中國冷兵器時代的攻城戰術就算基本齊備了。

    面臨攻城技術的突飛猛進,一向慵懶的城守技術此時也不敢再怠慢了。由於采用懸板夯築法,城牆已不再需要護城坡,因此愈加陡直。而女牆、角樓、懸門、甕城、單層城樓和吊橋等新式工事也一一登場了。女牆可以隱蔽守軍行動,遮擋臨車攻擊。角樓建在城角,用以抵御可能遭受的兩面夾攻。懸門吊於城門洞中部,待敵軍破門後緊急落下,可將其一分為二各個擊破。甕城是主城城門外的半座小城,牆與主城等高,甕城城門偏設,使主城守軍也能射殺到攻門敵軍,而一旦敵軍破門進入甕城,更會陷入四面居高臨下的夾擊。城門之上建單層城樓,是城門爭奪日趨激烈的表現。橋身能被提離地面的吊橋則已被用於一些純軍事功能的城池。除上述之外,在吳越水鄉,隨同跨河而建的水城的出現,供船舶往來的水門也誕生了。

    春秋攻守技術的飛躍,還只是戰國鏖戰的序曲。除了南宋,在中國攻與守的歷史中,再沒有比戰國更輝煌的時期了。此間產生的完整攻守法則,令秦漢隋唐軍事家們的思索無出其右。

    戰國城防層次分明,陣地從城外5公裡便鋪展開來,由外向內劃分為荒蕪圈、警戒圈和城防圈。

    距城5公裡范圍內是荒蕪圈,實行堅壁清野,能撤進城的全部運走,如果必要,還會將帶不走的付之一炬,並向水井投毒。

    離城5公裡處,就進入了警戒圈。延警戒圈邊緣,每隔一定間隔,在制高點上設3人偵察哨一座,形成一道警戒線。偵察哨之後,每隔.5公裡設一聯絡哨,保持偵察哨與城池間的聯絡。白天的聯絡信號是,發現敵軍舉一幟,接近警戒線舉兩幟,進入舉三幟,向城市而來舉四幟,接近城郊舉五幟。晚間則以火代幟。此外,各要道和關卡,還要設置3人一組的機動小隊,負責偵察和反間諜。這道三位一體的警戒圈,會在敵軍進至城郊,即將圍城時撤回。

    城上遠射兵器射之所及便是城防圈的邊緣,在此范圍內的城外地物一律鏟平,以掃清射角和視線。

    在距牆根0米外是護城壕。壕內有水就在水面下0厘米交錯埋插長短不一的竹刺。城門外的護城壕上會架設轉關橋,這種橋只有一根梁,梁的兩端伸出支於壕沿的橫木,當敵人行至橋上時,拉動機關使橫木縮回,橋面便會翻轉,令敵墜入壕內。

    在護城壕後,有時會附加一道木籬或夯土的矮牆,稱為‘馮垣‘,後面部署士兵,待敵軍進入護城壕范圍,配合城上守軍,以武器殺傷或柴草熏燒之。再向內,是寬2.5米的拒馬帶,主要用於阻礙敵軍雲梯接近。在守軍出入的地段,拒馬會淺埋成易於移動的狀態,並在城頂加以標志。最後,在距牆2.5米以內,是5行高出地面0.5米的交錯尖木樁,兼有阻礙敵人攀城和刺死墜落之敵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牆,這是攻入城池的最後屏障。當時城牆的高度已由春秋的0-2米,增至不遜後世的5米以上。

    牆頂寬度足有7-0米,守軍可在上面自如的機動和戰斗。延牆兩側有厚米的女牆,其中外側女牆較高,開有外寬內窄的射擊孔。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樓外,戰時還要延牆添置大量臨時樓台。每隔0米,建一座突出外側城牆米的觀察樓。每隔80米,建一座突出外側城牆3米、用以消滅城下死角和夾擊城下敵軍的木樓。同樣,每隔80米,還豎有一堵3米高尖木樁連成的橫牆,平時開小門供穿行,敵軍登城後封閉作為路障。最後每隔30米,再建一座突出內側女牆4.米的木樓,以備攻擊入城之敵。

    牆根厚達20米,甚至40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至因失去重心坍塌,而只會下沉。每隔約200米,由內向外挖掘,接近外側5-寸時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門,留作突擊殺出之用。暗門內側還備有帶風箱的窯灶、柴草和障礙車,以備敵軍發現,從中殺入時,加以煙熏和堵塞通道。

    城樓之下,城門洞內外側都設城門,門洞中部還有轆轤升降的懸門。三道門都設有活動射孔。為了防御火攻,除了在城樓中預備水罐水盆及長柄麻袋外,還用間隔厘米、突出2-3厘米、交錯排列的圓頭木樁在門外側釘上厚泥,這種方法直到宋代才被鐵皮包裹法淘汰。

    與城外的步步設防相比,城內卻是一幅暢通景象。城樓兩側和城角的寬大登城道,連接著延牆鋪設的環城路。環城路與各要道相連,構成城內四通八達的網路。不過城內也並非長驅直入之地,必要時,環城路之後會修築一道稱為‘傅堞‘的夯土矮牆,牆前再挖一道深3.5米,寬3米的壕溝,內塞柴草。一旦敵軍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牆,並據牆與城牆友軍夾擊之於環城路上。

    當時守城的通常密度是,正規兵每.84米人,征集的百姓每2.3米人。占征集百姓25%的成年男子擔任兵員,占50%的成年女子負責工程作業和運輸戰材,剩下的老弱擔任後勤雜務。武器配發則按照,每50-90米設拋石車一座,每20米存放修補城牆工事的柴捆20捆,每45米設置鍋灶、水甕及沙土,每4米存放弩、戟、連梃、斧、椎各,及一些石塊和蒺藜等的原則。人員或武器不足時舉旗為號,蒼鷹表示需要敢死隊支援,雙兔表示需要大隊人馬支援,狗表示需要補充遠射兵器,羽表示需要補充格斗兵器,赤表示需要火戰器材,白表示需要滾石等等。

    除了上面提到的標准裝備外,當時還出現了一些新式裝備。如懸脾、累答和火擂木。懸脾中藏有士兵,順著城牆吊放,從側面刺殺爬城敵軍。累答就是粗麻繩編成的軟幕,塗泥漿的懸掛在牆前充當廉價的盾牌,不塗泥漿的可以點燃後覆蓋城下敵軍。火擂木是在兩輪中間捆扎一束柴草,點燃後順城坡滾下砸燒敵軍。而隨著弩用於軍事,城頭也出現了其後很長一段時期絕跡了的床弩,及永遠絕跡了的轉射機。前者在當時需0人操縱,有2副絞盤供上弦,副供順繩拉回射出的巨箭,既能發射2.3米長的巨箭,也可一次裝填0支普通箭,相對南北朝之後的同類,這樣的床弩還是略顯弱些。後者是固定在木架上的弩,雖然固定依然可朝任何方向射擊,功能類似地中海敘拉古的弓式弩炮,從由2人操縱判斷,似乎也是絞盤上弦,可惜後來徹底失傳了。

    針對如此森嚴的防御,攻方除又發明了帶有輪子的壕橋,用以縮短打通護城壕的時間外,更總結出強攻、壓制、地道和水淹四類戰術,予以對抗。

    強攻是或用沖撞、焚燒等辦法破壞城門,或遣單兵蜂擁而上攻占城牆、抑或借夜幕派單兵接近城池,而後對城牆展開強攻。此戰術中前兩種情況最怕守方拼死抵擋,連射帶刺、連砸帶嗆、連燒帶澆,一通猛打下來,必然損失慘重。後一種情況最怕守軍點燃火炬伸出牆外,用眩目火光封閉城頭情況,使攻城者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

    壓制是利用臨車或土台對城牆進行居高臨下的火力壓制,適於騷擾守軍或掩護強攻。此戰術最怕以高制高,如果城牆上增建8米高的木城,使總高度超過25米,不但臨車達不到,就是堆積土台也不可能立竿見影,到時候木城外側懸掛累答,城上設置床弩和拋石車,制高點必穩操在手。

    地道是挖掘通向城牆的地洞,並用木樁支撐,然後或發動突襲攻入城內,或燒毀木樁使城牆塌陷。此戰術也有所懼,一方面頭頂的護城河會增加挖掘難度,另一方面一旦守軍觀察到城外的異常,就會在城牆內側的相關地段每0米埋設一口大甕監聽地下,而後派出作業組向城外挖掘,每掘進2米,下降0.7米,直挖至牆外,隨後橫向掘進至地道側面,設置風箱和隔板後,突然撞開相隔土層灌入濃煙,並通過隔板的活動小孔壓制反抗,則計劃必敗。

    水淹適用於臨近河流的城池,堵塞河道引水淹城,令守城方不攻自潰。此戰法要嚴防守軍突襲堤壩,並且注意駐扎地點,否則搞不好自家反會陷入汪洋,晉陽之戰中的趙襄子軍,就是通過反灌智伯軍轉敗為勝的。

    可見,盡管攻城技術在進步,但在守城技術的對抗下,攻還是遠遠難於守的。不過這種不平等很可理解,守方是將長期積累的人力化為城牆保存著,攻方是一次出動所有人力,兩者戰場上的不平等,實際正體現了投入力量的平等。在戰國時期,攻防雙方的兵力可以懸殊到這樣的程度,假如攻方以0萬之眾圍攻,按《墨子》中的論證,守方只需將4000余人,按每2米9人的密度部署,即可在最大不過920米的主攻方向上挫敵銳氣。

    豐富的攻守技術雖助秦統一六國,但到了堪稱帝國盛世的漢代,其發展卻幾乎陷入了停滯,直到進入魏晉,才再次啟動。

    首先登場的是馬面。陡直的城牆雖不利敵軍攀爬,但同時也會增加城下死角的范圍,盡管戰國時就用突出外側城牆的木樓和豎立尖木樁帶加以彌補,不過針對此問題的永久性牆台還是出現了。馬面突出城牆外側,與城牆合為一體,上設供士兵休息的戰棚,戰棚四周有木樁圍護。與各種城防新技術一樣,馬面用於戰事較多的邊防應該更早些,但被帝國腹地首次采用,則是在曹魏洛陽城的重建中。

    其次登場的是南北朝時的夏統萬城。所以將統萬城作為技術介紹,是因其除了有又長又多的馬面外,還有多種先進之處,以至後世‘深可為法‘也。統萬城牆身由‘三合土‘夯築而成,這種組成為石灰、沙粒和粘土的混凝土,至今仍為建築良材,蒼白色的牆體經過‘錐入一寸,即殺作者‘這般嚴酷的工程驗收,以至‘緊密如石,鑿之則火出‘。角樓被強化為巨型建築,結構有些像如今的航空塔,但有多層,外面蒙以生牛皮,當時的皇帝赫連勃勃曾頌贊其‘高隅隱日,崇墉際雲‘。馬面內建倉庫,既利於迅速補充軍需,也開創了明代在城牆內側修築藏兵洞的先河。

    最後登場的則是唐代的多項新發展。

    工事方面的發展大多是基於戰國已有技術的加強,像傅堞演變而來的重城,即城中之城,馮垣演變而來的碉堡式工事-羊馬城,以及為對抗床弩攻擊而在城門、城角、直至整堵牆表面砌磚的磚城等,只有弩台是個例外。弩台為方形,根部邊長4米,高5米,頂部邊長7米,四周圍有夯土牆。台底開門,守軍可通過天井的繩梯爬上台頂。台頂架有氈帳,內藏5名弩手及各種軍需。將弩台在距城牆50米之外,間隔50米設置一圈,就形成了城牆與弩台、弩台與鄰台互相支援的交叉火力網。

    裝備方面也有不少發展。戰國時的累答,已經改為荊條編制或用布縫制,火擂木則改為韋草灌油蠟制成,形狀如同燕尾,稱為‘燕尾炬‘,拋石機也增加了轉向功能。此外,還有新出現的鐵鴟角、叉竿和鉤竿。‘鴟‘是鷂子之意,鐵鴟角自然就是鐵鷹爪了,專門從城上拋下鉤砸敵軍。叉竿的效果相當殘忍,順雲梯向下推,用橫刃切斷敵人手足。鉤竿可以鉤住雲梯向外推,使敵軍上下不能,眼睜睜被一一干掉。

    如果說春秋攻城技術的發展,是基於攻城手段的貧乏,戰國攻城技術的發展,是基於攻城謀略的貧乏,那麼到了魏晉隋唐,在城防日趨森嚴的情況下,攻城技術自然就要向強化威力的方向發展。時至唐代,床弩和拋石車不但從失落的歷史中重獲新生,其威力亦不可與往日並論,唐初李世民圍攻洛陽時,動用的床弩由8張弩連成,所用之箭粗如車條,箭鏃大如巨斧,拋石車所用的石塊,已重達30公斤。

    再次提到拋石車,就需要細說一下了。這是一種利用槓桿原理拋射石彈的大型人力遠射兵器,春秋時期已開始使用,隋唐以後成為攻守城的重要兵器。但宋代較隋唐更有進一步的發展,不僅用於攻守城,而且用於野戰,不僅拋射石彈,而且拋射燃燒或爆炸彈。

    宋代拋石車按組成槓桿的桿數劃分輕重級別,幾桿就稱為幾‘梢‘。重型的五梢和七梢,需要50到250人拉繩,拋射4、50公斤的石彈,多用於守城。中型拋石車有的裝有四輪,可供野戰使用。而最輕型的只需2人拉放,石彈僅0.25公斤重,甚至可用泥彈代替,雖然簡陋,但擊中人也會致殘,擊中要害也能致命。

    到南宋末年,蒙古攻占襄陽中,就首次使用半自動投射的襄陽炮了。這種拋石車在槓桿後端掛有一塊巨大的鐵塊或石塊,平時用鐵鉤鉤住槓桿,放時只要把鐵鉤扯開,重物下墜,就能拋出石彈。由於人力需求較少,此炮比舊式前輩威力大得多,射程也更遠,攻襄陽時,曾拋射近90公斤的石彈,將地面砸出2米多深的彈坑。

    雖然相比歐洲中世紀巨型投石車動輒數百公斤的石彈,拋石車的威力小得多,但弧線很大的彈道卻使兩者的戰術功能很相似。

    一場由拋石車導致的攻守變革終於在北宋末年爆發了。這場變革的發生應該感謝地處帝國之北的金國,正是這個塞外藩邦,憑借草原民族的驃悍氣魄,極大的促進了拋石車的應用,使萬炮齊鳴於中原大地。

    據記載,金軍在滅亡北宋的汴京之戰中,一夜之間架設拋石車5000余座,以汴京長達50裡的外牆,每裡還要分得00座。金軍為了搜集足夠的石彈,將汴京附近的石制品洗劫一空。攻城時,先將護城河填平,而後萬炮齊發,再輔以大量強弩,一舉擊潰守城部隊的部署,進而出動與城牆等高、可容納80人的巨型攻城車-對樓展開登城戰。量變到質變,大量拋石車的運用促發了全新戰術的誕生,其流星雨般猛烈的打擊令戒備森嚴的城防完全無法招架。

    針對這種新戰術,提出系統城防思想的是南宋初年一位叫做陳規的傑出文官。此人極富謀略,發明過竹竿火槍,更指揮過大量保衛戰,也親身體會到拋石車集群轟擊對攻防雙方的巨大影響。尤其是金軍對德安發動的9次進攻,每次都動用了拋石車,最後一次竟連續轟擊4晝夜,可以想象那是何等的慘烈場面。然而其憑借著過人的謀略,屢屢在各城挫敗為數眾多的金軍,奠定了其作為那個時代城防第一人的歷史地位。其所撰寫的《守城錄》,至今仍是中國古代最著名的兵書之一。

    陳規的城防思想涉及工事設計與防御戰術兩方面。

    其理想中的城池應具備如下改進。

    護城壕之後,距城牆-9米外,是一道高4米,根厚3米的羊馬牆,牆上設有三個一組的‘品‘字形射擊孔。羊馬牆後有一道壕溝。之後又是一道牆。形成兩壕三牆的障礙帶。

    城牆寬頂縮窄至5-米,以降低被石彈擊中的機會。用較能承受石彈轟擊的平頭牆取代有齒垛的女牆,牆上交錯開設兩排孔口,供射擊和刺殺之用。在馬面上修築平頭牆,以取代經不起石彈攻擊的戰棚。城角由從前較易被石彈轟塌的直角城角,改為半圓形,並且廢除容易成為轟擊目標的角樓。

    御敵性能較弱的單層城樓被雙層城樓取代,下層近戰,上層射箭。性價比較低的甕城也被廢除,改為在城門外5米和城門內米各築一道根厚5米的0米高牆,牆寬以遮住城門兩頭-9米使城外無法偵察城門情況為宜。敵軍攻門時以外牆與城門之間木寨據守,並從城頭攻擊其側,敵軍破門入城後,則在內牆與城門間的夾道展開兩面夾擊,同時從城頭攻擊其側。

    而防御戰術方面,其除了倡導守中有攻的防御和靈活周密的部署外,更提出了以炮對炮的理論。

    所謂以炮對炮,就是以射程500米的拋石車打擊敵軍指揮點和拋石車陣地,以射程400米的拋石車,打擊敵軍工程作業部隊陣地,最後以射程300米的拋石車打擊敵軍的前線攻城器陣地。同時,為了防止遭到反擊,以及減輕運送石彈的困難,拋石車不設置在城頭,而是隱藏在城牆內側,由城頭上的指揮員指揮射擊。

    遺憾的是,陳規的城防思想由於南宋的黯弱,未能得到充分實施,以至到了南宋末年元軍入侵時,拋石車集群轟擊仍舊屢試不爽。如攻打京師的龍德宮城時,元軍僅攻打一個城角就設置3梢拋石車00余座,晝夜連發,幾天之內就堆起城牆高度。本朝況且如此,至於後代,就更置若罔聞了。

    經過短暫的元代,就又不得不談到明清了。這兩個朝代實在很不提氣,一個是武備弛廢,另一個連歐洲送上門的新式武器都不屑一顧,腦子徹底壞掉了。至於為什麼會壞掉,就不是本文討論的問題了。

    不過相比之下,明代還稍微強一點兒。首先火槍和火炮都是那個時代發展起來的,雖然自己並沒好好利用,但客觀上無疑是對攻守技術的極大貢獻。另外,還發明了甕城箭樓、多重甕城和藏兵洞。箭樓又叫‘萬人敵‘,代表之一就是前門樓子,一層層射擊孔密密麻麻,確實雄偉。多重甕城是種想把攻方煩死的設計,一個門接一個門,要想攻到底,還真不如跳牆呢!藏兵洞設在城牆內側,用磚石加固,既提供了預備兵力的就近安置,又能作為掩蔽和休息的場所。

    而清代,由於最有成就的海防要塞不歸這裡談,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太平軍的爆破戰術了。必須承認太平軍攻城很有一套,專門找了數千礦工挖地道,等到接近城牆時,就把用棉被、布袋、甚至棺材裝著的火藥安好,拖出一條2、3公裡長的引信,遠遠引爆。霎時間悶聲巨響,城牆坍塌,太平軍便趁亂殺進城中。為了掩人耳目,太平軍起初把入口選擇在城外的空房子裡,後來清軍學精了,他們又改在隱蔽地形後面挖,而且還擂鼓掩蓋地下的挖掘聲。以至清軍唯有無可奈何的稱其為‘至為險毒‘,又評價太平軍‘掀翻巨城,如揭紙片‘。

    後記

    與中國古人相比,歐洲古人似乎更愛走極端,比如希臘的重裝步兵、亞歷山大的長矛方陣、羅馬的龜甲陣、中古騎士的沖鋒等。這也許與歐洲一直沒有打破社會成員的嚴格等級,進入人民戰爭階段有關。所以歐洲戰爭在火藥時代前一直停留在了中國春秋之前的水平,作秀成分遠多於實事求是,戰死沙場也成了一種特權和榮譽,武士道泛濫。

    這種戰爭雖然充滿理想和浪漫,顯得格外高尚和美麗,卻如同溫室裡的花朵勁不起自然檢驗,在異民族的打擊下往往頓顯其迂腐本質。亞歷山大如果能來到中國,一定會發覺他引以為傲的誘敵和中央突破戰術,早在他誕生前就隨著《孫臏兵法》為人廣知,而他武王伐紂水平的單調又龐大緩慢的長矛方陣,也會在中國車、騎、步兵的機動夾擊下被撕裂並屠殺,就如同旨高氣昂的中古騎士,卻被簡陋的蒙古輕騎像傻瓜一樣捉弄。也許只有羅馬的戰術思想可與中國有一比,因為兩者都是在殘酷的對外作戰中積累起來的,是實用主義的。

    正因為歐洲戰術思想的嚴重落後,他們在進入人民戰爭時代後,才不得不立刻放下架子,去尊奉中國的兵家智慧!

    當亞歷山大接管波斯價值400億美元黃金的時候,也許僅僅意識到征服者的光耀,而絲毫未考慮如何使這戰利品真正屬於他的帝國。亞歷山大是夢想家,揮舞寶劍追隨阿基裡斯品質的偉大征服者,但他不是政治家,他的一生在擴張中度過,用他的個人魅力耗盡希臘的進取精神,卻完全無暇顧及鞏固帝國的基礎。亞歷山大似野火,一路燒去,湮沒入歷史長河。

    再看看歐洲的啟蒙者-古希臘的所謂文明吧,一面高談闊論哲學科學,一面又連同族都要逢城必屠。在他們眼中,敵國不過是黃金和土地,敵人不過是屍體和奴隸。斯巴達雖屬彈丸之地,可對希洛人的奴役比之元朝猶有過之。

    這就是古希臘的所謂文明,缺了他的思辨精神地球不會停轉,文藝復興只是借殼上市,如同中國兩千年來言必孔孟,卻各持己見一樣。古希臘自己卻在保守排外中互相殺戮數百年,最終淪為羅馬能說會道的奴隸。

    然而羅馬又何嘗不是如此?中世紀又何嘗不是如此?大航海時代又何嘗……歐洲征服者們的眼中無一例外盛滿了黃金和土地、屍體和奴隸。

    與歐洲征服者們的野心勃勃相比,中國兵家更多了許多冷靜,他們在沉思戰爭的是與非,那種對政治的關注、對人心的追求,對將帥的苛責,對士卒的懷柔,真正使戰爭具備救世與治世的意義。

    戰爭不應僅僅為了掠奪,戰爭應該具有更進步的意義,唯有中國兵家有能力化害為利。中國歷史就是分合的歷史,每一次統一都使民族越發偉大,秦統一六國孕育了強漢,隋統一南北孕育了盛唐,漢化的忽必烈之元孕育了幅員遼闊的明清,這才是中國兵家的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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