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擺 正文 PARTY3 少女伊藍 一支跳過的舞 02
    PARTY3少女伊藍一支跳過的舞02

    伊藍默默地吞著白飯。(小說~網看小說)

    「我跟你說,你不要這個樣子!」章阿姨拍了拍桌子。

    「你是不是後悔了?」伊藍也放下筷子,看著她,終於開口。

    「我只怕你會後悔。」章阿姨說。

    「我後悔什麼?」伊藍問。

    「你的將來。」章阿姨有些激動起來,「你不聽我的注定是要後悔的。」

    「我覺得我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伊藍說,「你要是不高興,那個比賽我可以不去參加,我無所謂的,得獎不得獎根本沒什麼。」

    「藝術是藝術。不要糟蹋。那些吵吵鬧鬧的東西對你毫無益處!」章阿姨說,「你再有天賦,文化課學不上去,到最後都是無用的。」

    她總是有她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不容違背。伊藍忽然覺得這樣的爭執非常的沒有意思,於是又閉了嘴,專心吃起飯來。

    章阿姨歎口氣,把蝦子都撥到她碗裡來,伊藍想拒絕,但是最終沒有。記得和章阿姨吃第一餐飯的時候,就是蝦子,那時的伊藍愛吃它,並不代表今天的伊藍依然愛吃它。那時候她喜歡自己的新名字,伊藍,伊藍,並不代表今天的她也喜歡。那時候,她只有**歲,有個安寧的地方住有得吃有吃玩可以學鋼琴學舞蹈學美術學唱歌,可以穿很漂亮的裙子和帶背帶的牛仔褲,日子就像是在天堂,但是,也不代表就一直能住在天堂。

    歲月在不停的變換,愛好也是,有很多的感覺也是,是不知好歹吧,伊藍在心裡罵著自己,把蝦子殼吐到桌上的時候,忽然有種止也止不住的噁心。

    她奔到衛生間裡,吐了。

    章阿姨走到衛生間的門口,問她說:「你是不是受涼了?」

    伊藍搖搖頭。

    「去醫院吧。」章阿姨說,「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伊藍漱了漱嘴,用熱水洗了把臉說,「可能是今天練舞太累了,我想我躺躺就好了。」

    躺到床上去,閉上眼睛,又是那張臉。

    他站在講台上,在黑板上用力地寫下他的名字:卜果。

    大家不知道那個姓究竟該怎麼念,卜,卜,卜,底下嘻嘻哈哈亂成一鍋粥。一堂課下來,他一口純正流利的英語征服所有的女生和一半的男生。

    卜果。

    真是個怪姓,怪名字。

    敲門聲又響了。敲完後章阿姨開門進來,手放到她額頭上問:「好些沒?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伊藍說。

    「你不要恨我。」章阿姨說,「我這都是為你好。」

    「怎麼會!」伊藍把頭調到一邊。

    「那,睡吧。」章阿姨歎口氣,替她蓋上毛巾被,空調也調好,出去了。

    那個夜裡一直在舞,旋轉後再旋轉。醒來後,覺得全身都是酸痛的。早飯做好了放在桌上,章阿姨已經去上班,自從從縣裡調到市裡後,她上班的路上需要一個多小時,要換兩班車。

    「我這都是為了你。」她總是這麼說。

    這也是真的。為了讓伊藍受更好的教育,伊藍上初中的時候,她丟掉了她的鐵飯碗,經朋友的介紹,到市裡的一所藝校教鋼琴,好在待遇不錯,家長和孩子們都很喜歡她,說她有耐心。但是她從不把學生帶到家裡來教,家裡的鋼琴,是給伊藍一個人用的。再者,帶學生回來學家裡太吵了,會影響伊藍學習。所以,為了掙錢,她往往週末的時候也要往學校或學生家裡趕。

    「我含辛茹苦,都是為了你。」她總是這麼說。

    記得有一次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忽然講到含辛茹苦這個詞,伊藍好端端地就手腳冰涼起來,她怕這個詞,是真的。

    六月末的天熱,少雨。清晨的陽光就帶著極大的穿透力穿越雲層急速照射大地。伊藍好不容易擠上了搖搖擺擺的五路,竟發現站在身邊的人是他。他應該是在前兩站上車的,車上除了他,還有好幾個師大的學生,都是分到伊藍學校實習的。他一隻手拉在吊環上,一隻手揣在褲袋裡,微笑著跟她打招呼:「早啊。」

    「早啊。」伊藍的臉要命地微紅了。

    「還是第一次在車上遇見你,」他說,「我的實習都快結束了呢。」

    「是嗎?」伊藍一驚說,「怎麼這麼快?」

    「二十天都過去了啊。」他說,「這次是短些,到大四,實習就長了。」

    「噢。」伊藍說,心裡想,「不知道他大四的時候還會不會再來我們學校實習呢?」

    「你好像,不太愛說話。」他說。

    伊藍就真的不說話了,她的手也放在吊環上,陽光將她纖細的手指照得透明,伊藍把眼睛瞇起來,看著車窗外,思索每天到底有多少班5路車,除了5路,從師大是不是還有別的公車到學校,怎麼會是第一次遇到?

    謝天謝地,他也不再說話,和伊藍一樣看著窗外。

    萌萌不坐公車,她有漂亮的「坐騎」。捷安特的新款,很小的輪子,很高的龍頭,最近在女生裡特流行的一款車。

    「讓你媽也跟你買一輛。」萌萌推著車走,把車停到車庫裡,轉身對伊藍說,「坐公交車多不方便啊。」

    「她說騎車不安全。」伊藍輕聲說,眼光卻掠到那個身影,他走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操場的那一邊。

    「聽說實習快結束了。」萌萌也看到他,說,「卜果一走,我們班女生有些肯定哭得稀里嘩啦。」

    「你會哭嗎?」伊藍問萌萌。

    「我?」萌萌誇張地笑起來,捏著嗓子說,「我情竇還沒初開呢,我哭什麼哭。」

    校廣播忽然很大聲地響起來,出乎人意料之外地放出一首蔡依林的歌:「……再見醜小鴨再見,我要洗心革面,人定可以勝天,看我七十二變!」

    「嘿,一大早放起流行歌來了?」萌萌說。

    操場上的男生女生都興奮起來,廣播卻「嗒」地一聲關掉了。換成了每日不變的早操進行曲。

    「抽風咧。」萌萌倒在伊藍的身上。

    「我進複賽了。」伊藍對萌萌說。

    「你說什麼?」萌萌說,「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進複賽啦。」

    「耶!」萌萌跳起來,「我就說,你一定行!哦,耶!」

    「可是我還是不去了,她不同意。」

    「誰不同意,你媽?」

    伊藍點頭。教室近了,他站在教室的門口,他的個子很高,鼻子長得超好看,他就要走了,他們還並不熟悉。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溫暖可以留得住。二十天,已經是上天額外的恩賜。

    「可是,」萌萌不死心地說,「一萬元獎金呢,而且,聽說最後還可以到省裡去比賽,獎金更高,難道你真的不想嗎?伊藍,我們偷偷去吧,我來幫你。」

    「算了。」伊藍說,「不要再去想了。」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去爭取!」萌萌生氣地罵,「你可以跟她講道理,這次比賽對你很重要,你的功課並沒有跌下來,你可以一邊比賽一邊複習,再說啦,決賽是在暑假……」

    「別說了,萌萌。」伊藍打斷她說,「我們快進教室吧,我已經決定放棄了。」

    「我的媽媽都和我一起聽周傑倫了。」萌萌氣結說,「你的媽媽和很多人的媽媽不一樣,她要與時俱進才行嘛!」

    伊藍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她不是我媽媽。」

    沒有人知道。連班主任都不知道,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她們對周圍的人隱瞞了一切,頂多有好事的人會在心裡猜測猜測女兒長得不像媽媽,一定是像爸爸。

    至於看不到爸爸,是很正常的事,沒有人會問起。

    就連萌萌也不問。

    萌萌是來到市裡後唯一的一個好朋友,她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她可以隨心所欲地表達她的喜怒哀樂,伊藍常想,如果萌萌是一張純淨的白紙,那麼,她應該算是一張年代久遠的地圖。她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往事和秘密,都會讓一個人變得沉重,笑容無法真實,走路無法輕快。

    所以萌萌總是疑惑:「伊藍,為什麼你總是不快樂?」

    對於伊藍來說,這個問題太難回答。

    或許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他們生下來就是不快樂的。

    黑板上用紅筆寫著四個醒目的大字;最後一課(Thelastclass)。教室裡瀰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傷感。他看著黑板上的字還是笑,拿起黑板擦,很用力地擦掉了它。

    很遠的粉筆灰,莫名地刺痛了伊藍的眼睛。

    那是一堂很精彩的課,甚至像一場秀,台上台下的人彷彿都用足了心思,只等一個精彩的謝幕。下課鈴聲響起,有男生把腿放到桌上,故做輕鬆地說:「卜果老師,下一次來,要記得帶上女朋友哦。」

    全班亂笑。

    卜果把一隻粉筆頭輕輕地扔到那個男生的身上。然後大聲地說:「你們這幫猢孫都給我好好聽著,過了暑假就高三啦,考不上重點大學一個都別來見我!」

    「喳!」教室後面的一群女生心有靈犀地答。

    這回是轟堂大笑。

    他的目光越過很多的人,最後定在伊藍的身上。伊藍把頭低下了,然後就聽到他說:「BYE,BYE。一個都不許送我!」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笑聲收住了,沒過一會兒,開始有隱約的哭聲出現。

    伊藍站起身來,走出了教室。她跑到教室外面的草地上,深呼吸。萌萌從後面走上來,聳聳肩說:「那些人很無聊,有什麼好哭的,肯定哭得我們咱們老吳特沒自信。」

    老吳是班主任,她的口頭禪有點奇怪:「我死了你們才開心。」

    天地良心,班裡沒一個人想她死。雖然她有時候是比較讓人鬱悶,班會課的時候可以足足講上四十五分鐘不用歇一口氣。

    「卜果是不錯。」萌萌說,「聽說他是師大的校學生會主席呢。」

    伊藍想起藝術節結束那天,她的獨舞《夏天》是壓軸戲,跳完舞下來,他就站在舞台邊上,他說:「舞跳得真棒!」

    他眼光裡的欣賞,是真實的。

    只是,音樂已停,一切皆已散場。十七歲的伊藍早就學會獨自承載別離消化疼痛。懂得知足,懂得不該擁有的就不去擁有。

    那夜的日記,只有六個字:一支跳過的舞。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