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皇上又把矛頭對準了李紱大殿裡就更是沒人敢說話了。方苞輕咳一聲看了一下張廷玉。而張廷玉是李紱的老師此時他只有迴避哪還敢再說什麼呢?
雍正見大家都閉口不言便笑著對張廷玉說「廷玉呀你不要為此不安。你素來都以公心待人並不袒護門生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嘛。張廷璐是你的弟弟他伏法腰斬時不是也沒動你的一根毫毛嗎?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出來吧不要有所顧忌。」
張廷玉不得不說話了「皇上明鑒李紱素來守正在職時清廉自律。他出事臣實出意外。鏡勵精圖治大刀闊斧地推行新政而且卓有成效李紱是不是有點兒忌妒呢?臣再也猜不出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據臣看李紱、孫嘉淦和楊名時一樣都是忠心耿耿肯辦事的人。但李紱墨守成規他只是不贊成皇上諸般新政措施還沒有見到他們結黨營私之事。就現在的情形看說他呼朋招友要共同讒害鏡似乎也顯得證據不足。臣的心皇上是深知的臣也不敢瞞著皇上。」
雍正卻說「哦?既然連你都沒有看透他足見此人之心已深不可測!朕以為他們這三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一路人。這三個人也確實有相似之處他們都好名!不過楊名時是一泓清泉孫嘉淦則是一道瀑布他們是絕對不一樣的。李紱在朕的面前說話圓潤觀望朕的喜怒他在你面前也是這樣的嗎?李紱攻擊鏡時所用的伎倆不同於別人。他貌似公正卻內藏奸詐。他的可怕更甚於別人你們千萬不要小看了他。」
下邊的眾位大臣一聽這話全都看不透了。皇上的話看似有理卻過於挑剔。如果照皇上這話去想那李紱就絕非「純臣」而只能是個功利之徒了。但李紱的清廉自守他的剛正敢言也是人人皆知的。皇上怎能但憑著「觀望風色」就給他定下了罪名呢?
喬引娣在這裡侍候皇上時曾經多次見過李紱。她也曾聽到別人議論皇上時說他心裡苛刻今天她可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她想像李紱這樣人人誇好的清官皇上還要在雞蛋裡面挑骨頭這天下還能有一個好人嗎?
鄂爾泰進前來說「皇上所言極是李紱也確實有這些毛病。但依此定罪卻又顯得牽強就連胡什禮說的『李紱想加害塞思黑』奴才以為也不過是一面之詞。李紱是國家重臣輕而易舉的就治他的罪會引起天下震驚的。請皇上聖鑒。」
雍正一聽這話臉色馬上就變得蒼白了他冷笑一聲說「你這話本身就欠思量!你是不是要說朕是個『輕易』就治人之罪的昏君嗎?胡什禮與李紱素無怨嫌他密奏這件事時鏡的折子還沒有遞進來胡什禮怎麼會憑空捏造李紱有罪?」
鄂爾泰卻面不改色地說「也許是胡什禮自己沒有那個膽量想借李紱來探聽皇上的意圖呢?」
「朕現在說的是李紱而不是胡某人!你和他之間有什麼瓜葛嗎?」
「奴才壓根就不認識胡什禮但李紱的事卻牽連了胡什禮。奴才的意思是請皇上不要只聽一面之詞。」鄂爾泰的口氣嚴厲毫不容讓「案情不明應先審後斷這是誰都知道的常理。阿其那和塞思黑那麼大的罪皇上還說要慎重典刑呢。李紱這案子暫且放他一放又有何妨?」
雍正「砰」地一下拍案而起怒聲喝斥道「你你你你這個忠臣你給朕滾出去!到外頭吹吹涼風醒醒神再回來和朕說話。」
鄂爾泰恭謹地說了一聲「扎!」又看了一眼暴怒中的雍正皇上低頭趨步就到外面雨地裡跪著去了。
殿中眾臣全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正在好端端地議事皇上怎麼會突然發起火了呢?喬引娣更是納悶哎這個鄂爾泰平常不是很老實的人嗎?他怎麼敢和皇上頂嘴呢?一時間大殿裡靜得出奇只有殿外那「唰唰」作響的雨聲、雷聲不停地傳進人們的耳鼓震得人心裡更不安寧。
站在一旁的弘歷是心裡最清楚、也最明白的人。他知道這是皇上因為不能處置允祀所以窩上了心火。而要處置李紱又得不到眾人的擁護就更是火上澆油這才拿著鄂爾泰在撒氣;方苞和張廷玉他們。是和鄂爾泰持同樣看法的;允祥雖是皇弟說話也有份量可已有很久不過問政務了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來。這局面正是用得著自己的時候便賠著笑臉對皇上說「阿瑪您是早就知道這個鄂爾泰的。昔年他還當著兵部司官時就曾經頂撞過阿瑪阿瑪也很看重他的這份人品。不管怎麼說他總還是一片忠心嘛。阿瑪您瞧瞧外邊的雨下得這樣大淋得時間一長他會生病的。」
雍正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那就叫他還進來吧。告訴太監找身干衣服讓他換上。」
允祥幾年來從沒有這樣勞神過今天他已是疲憊不堪了。他掙扎著說「皇上剛才所說之亭要辦起來難哪!難就難在李級確實不是貪官和贓官和他同聲氣的官員們又這麼多。這就魚龍混雜讓人難以分辨了。恰恰現在攻訐鏡的人又很多而且又都是李紱的同年這就使得他難逃這結黨攻訐之嫌。臣弟看人主御下讓臣子們能夠各取其長而各棄其短也就一通百通了。所以臣弟看無論是坐實他欲殺塞恩黑之罪還是聯絡同年攻訐鏡的罪都暫且擱置下來再看看也再想想不知這樣可行?」
雍正聽他說得這麼委婉本想馬上同意的。可一想他說的和別人不是全都一樣嗎?想了好大半天他卻突然笑了「唉算了算了。看起來就是當了皇帝也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那就依了你們吧。不過朕可要把話說到前頭今天所議之事一句也不准向外透露。不然的話朕可真是要自專一次誅他一個欺君之罪!」他一回頭看見鄂爾泰已經換好了衣服走了進來便笑著說「怎麼樣你淋的時間還不算太長不妨事吧?你總不能因此就生了怨心的是嗎?」
雍正的這幾句話使鄂爾泰心裡感到了溫暖。他連連叩頭謝罪說「皇上知道奴才就是這麼個倔性子。皇上不怪奴才不懂事就已是奴才的福了怎麼敢對皇上生了怨心呢?不過李紱……」
雍正一擺手止住了他說「李紱的事已經議過了朕聽從你們的。明日發旨叫胡什禮回京有些事對證一下再作處置吧。」他又轉過臉來向著允祥說「十三弟你剛剛好了一些本來想讓你早些回去的。可你瞧事情一提起個頭就說起來沒完沒了。你這一會兒臉色不太好外面又是急風驟雨的就不要急著回去了。你先在這安樂椅上躺一會兒等雨小了再走行嗎?」
允祥卻勉強支撐著說「臣弟謝謝皇上的關愛眼下臣弟也還能挺得住。皇上前些日子駕幸奉天京裡積了不少的案子處置得不好臣弟也是有責任的。」
雍正卻沒有再說這事而是向在座的人說「岳鍾麒這次回京是奉了朕的密詔。六部裡除了戶部尚書蔣錫廷之外還誰都不知道。策零阿拉布坦的那個叫根敦的使臣現在就住在北京。弘歷已經買通了他的一個隨從也知道了一些內情。阿拉布坦正患著炭疽病性命恐怕只有半年了。這次他所以派人來講和是看到自己的部落不穩這裡面還牽連著西藏和喀爾喀蒙古。我天兵在征討准葛爾時既要提防西藏方面又要防著喀爾喀蒙古台吉坐收漁翁之利。說起這件事來朕就有氣。康熙六十年允禵帶兵進駐拉薩小勝即止縱敵逃逸;而年羹堯又讓羅布藏丹增在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走准葛爾部其實並沒有受到大的損失。說得難聽一些他們是自己拉了屎卻讓別人替他擦屁股。他們養虎遺患為黨爭小利竟忘了社稷大義實堪痛恨!」
皇上說到這裡一回頭見允祥已經十分疲憊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跑了題。便馬上拉了回來「朕是這樣安排的。根敦來京朕暫不見他由朱師傅與他周旋。兵事一概不提而只說一個『禮』字。」
朱軾馬上就明白了他笑著說「好!皇上此計太妙了。他如果還不肯納貢稱臣老臣就和他泡上了。等磨到策零一命歸西之時我們這裡也全都準備好了。」
雍正點頭說「對就是這個意思。他不俯首稱臣這一仗就非打不可。打傷了他的元氣再坐下和他論理說道。這樣我們才有平安可言。」
幾個大臣明白了皇上的意圖都不覺興奮起來。鄂爾泰說「聖祖晚年時我們曾有小勝但打得不解氣。年羹堯雖然勝了可斬草沒有除根令人心裡窩火。這一次可不能讓他再逃掉一定要滅了他才行。」
張廷玉笑著說「這次行動是由寶王統籌全局的。您需要什麼只要給老臣打個招呼我立刻就可辦好。」
方苞也接口說「老臣願為岳將軍專辦糧秣供應。」
雍正皇上高興地說「眾位臣工都一致效力讓朕很是欣慰。弘歷和岳鍾麒已經談了好幾天了。在西疆作戰運上去一斤糧。就要消耗掉二十斤這一點不可輕視呀!當務之急是要選兵朕意河南、山東和山西三省各營裡要選出六千精壯軍士來。他們不但要弓馬嫻熟還得會放鳥槍得成為西征的先鋒。但這事卻不能明著干兵部也不能派人去選。軍機處就下個簽子吧不管用什麼理由都行反正得馬上辦了這個差使。」
張廷玉說「這個容易得很。熱河、京師善撲營調動一下防務給各省下令讓選調兵士來補充京師駐防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這事辦了。」
弘歷忙接口說「還需要一萬方木料。兵部和戶部徵集不便也請張相和鄂相幫辦一下。又要密又要快。」
鄂爾泰略一遲疑就說「徵集容易但要有個借口才行。」
雍正說「下道旨意說暢春園要擴大朕還要再建一座圓明園這不就行了嗎?」
朱軾說「皇上車馬宮室的建造照慣例是應該從內帑支付的。公開徵集並且要動用藩庫裡的銀子有累皇上的名聲御史們會說閒話的。」
雍正笑笑說「聖祖爺在世時不但擴建了暢春園還修了避暑山莊。朕也有老的那一天也需要頤養天年。向下邊要這麼一點兒小供奉御史們要是看不慣就讓他們狂吠去吧朕不理他!好了不說這事情吧。今天議事的時間太長了些。你們都跪安吧。」
雍正他們在這裡忙活弘時也早已累得精疲力盡了。轎夫們抬著這位爺深一腳淺一腳地正往前走眼瞧著就到自己的府門口了卻突然聽到一陣絲絃鼓樂之聲。弘時正坐在轎裡迷糊著忙問「怎麼回事你們把爺抬到戲園子裡來了嗎?」
轎夫頭兒連忙走上來答道「王爺已經到了王府門前了哪裡有什麼戲園子?這裡是莊親王府裡頭大概正在演戲呢。」
一聽說十六叔這兒在演戲弘時的精神頭兒又來了。他一跺腳大轎就停了下來。弘時走出大轎門上的太監們全都跑過來請安問好。弘時從懷裡掏出一把金瓜子來賞了他們又問「這裡真熱鬧啊!都已是半夜三更的了十六爺的興致怎麼這樣好?」
「回三王爺不但我們王爺誠親王爺、五貝勒都在裡頭呢。室親王原來說也要來的可臨時又有事絆住了只到了幾位請客相公。我們爺說這場戲原來是準備著萬歲爺祈雨用的。可現在雨已經下來了不看豈不是白不看?就向萬歲請了旨說反正過不幾天還要給太后老人家作冥壽權當是一回演習吧皇上也就恩准了。三爺既然來了就進去消散一下吧。」
等弘時進到裡邊時才發現今天在這裡唱戲的是京城名角葛世昌。他知道此人是生旦淨末丑昆亂不擋的名戲子樣樣都拿得起來。可是當他走進屋裡時見那個葛世昌唱的是小旦另外還有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在唱著老生。他走到近前才看清了原來這位扮老生的竟是自己的三伯誠親王允祉!又向邊上一瞧十六叔允祿身兼二任正戴著髯口在打著鼓板。那個扮了花旦的卻是十六叔允禮的兒子弘慶。他悄悄地坐在一旁看著。說話間戲已演完了允祿邊摘著髯口邊說「葛世昌虧得你還是個名角戲裡的那個『書』字是念『輸』的口白嗎?」
允祉正在卸妝說「老十六你別和他說那麼多。這小粉頭念錯的地方多呢?我早就聽出來了可就是不說他等著吧等他在皇上面前丟了醜那才好玩兒呢。」
那個葛世昌一聽這話不幹了他踏著台步扭扭擺擺地走到允祉面前又是飛著媚眼又是撒嬌地說「三王爺您真狠心。您怎麼能捨得讓奴婢丟人現眼的呢?」正說著間他忽然又看見弘時就坐在那裡笑便立刻又跑到這邊來說「喲是三爺呀嚇了我一跳。您什麼時候來的奴婢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弘時笑著在他的屁股上擰了一把說「葛世昌瞧你這身段真比我的四福晉還要俊。怎麼樣有空時我請你到府裡咱們大戰三百回合好嗎?」
葛世昌忸怩著說「爺說的哪裡的話奴婢怎麼聽不懂呢?再說了同著這麼多大人奴婢就是想答應也不敢啟口呀!」說話間他全身都靠在弘時懷裡了。
允祉笑看著這個真男人、假女子的表演渾身上下都無處不合意。他說「哎葛世昌你這才算找對人了。三阿哥是咱們朝廷上的大當家他比弘歷的權勢還大哪!你誰也別找了就賴在他身上保你滿意。」
「什麼事?」弘時色迷迷地問葛世昌「是不是想和爺說說悄悄話兒?」
葛世昌又飛了個媚眼才說「爺你真壞奴婢是有正經事求你的嘛。你說句話給我的表哥弄個差使當當比如說讓他當個常州知府。行嗎?我的好三爺。」
「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兒。」
葛世昌高興壞了坐在弘時懷裡又擰又扭又親又笑的。弘時說「爺可不想太便宜了你的什麼表哥呀?我要你和爺……」說著攬過他來在耳邊輕輕地說著什麼直說得葛世昌滿面羞紅這才放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