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序曲
在李月蘭一行離開餘杭的一個半月以後,沈家的馬車終於緩緩駛進了宜城的城門,而沈錢因提早抵達,一早便帶著沈家在宜城別院的僕眾們到城門口迎接沈存中一行。
「老爺。」沈錢畢恭畢敬地撩開馬車車簾,朝著坐在車中的沈存中躬身道。
沈存中沒有說話,只是衝著他招了招手,沈錢的臉上立馬顯露出一絲喜悅。
「先去別院。」沈存中對車伕說完,便示意沈錢放下了車簾。
「宜城現在什麼情況?沈榮你見到了嗎?」在感受到身下的馬車慢慢行駛開來後,沈存中低聲問道。
「回老爺,小的半個月前到宜城後,便立馬去拜訪了方知州,方安那廝收了我帶去的三千兩白銀,可卻沒有露半點兒的口風,只說一切還要等您來才能談。另外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到過表少爺。」沈存中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
沈錢見沈存中臉上好似露出了不滿的神色,趕忙道:「不過這些天小的打聽出來,原來張督軍只是後來那位派來押運糧草的,因為糧草在路上出了事情,他一時籌措不到足夠的軍糧,無法和正在左前線與敵軍交戰的程虎程將軍交代,這才打起來咱們沈家糧號的主意。怪只能怪咱們這次的運氣真真是不太好,正好撞上了這個當口。沈榮當日送糧的時候雖然簽了交子,卻沒有保留下憑據,這才讓咱們越來越被動。」
「而且我還聽說,這張督軍和那程虎將軍很是不合,現在朝內兩黨之爭,文武兩派各不相讓,這位程虎將軍是這次在朝中督戰的輔國大將軍方睿的直屬部下,而那位張督軍雖說是天子門生,可暗地裡確實隸屬於梁相一派,所以這才兩廂爭鬥了起來。」沈錢將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一一稟告給沈存中。
「可表叔父前幾日才跟我回過信,不是說梁相已經收了咱們的好處,答應咱們以一百萬擔糧食成交了嗎?為什麼這位張督軍還不鬆口?」沈存中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似乎是事情起了變化,小的聽說那位程虎將軍也不是個草包,也不知他是從哪裡聽來了張督軍冤枉咱們沈家糧號,企圖借咱們糧號的糧食彌補運糧失誤的過失,便緊緊地咬住了這件事。而張督軍此刻只怕是想放過沈榮和咱們沈家糧號都是力不從心了。小的還打聽到不日程虎就會派他的心腹來和咱們,還有張督軍,方知州來個三堂會審,這件事情小的只怕是會越拖對咱們越不利,會越鬧越大的。」
沈存中聽完沈錢的稟報,低頭思索著。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眼睛微微閉著。他當然知道沈錢說的是什麼意思。自古民不與官爭,哪怕自己是富可敵國的沈家家主,這朝廷黨派之爭更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
可是,現在的沈家已經被綁上了船,由不得自己選擇。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麼沈家除了正面的對抗,沒有什麼別的路。
可是商人,尤其作為一個成功的將生意遍佈全國的商人,最大的護身符就是平衡之道,萬不可參與到朝中官場上的任何一派。否則,等待沈家的除了一隻永遠飢渴的巨大吸血蟲外,剩下的就是死路一條。
但眼下的情勢要解決這件事情,自己就必須選一條船,然後帶著沈家所有的族人義無反顧永不回頭的走上去,無論經後這條船遇到的是暴風驟雨還是一帆風順。而這也是讓他最不願意選擇的道路。
「你今天備齊禮物,咱們明天登門去見方知州,明日,咱們一定要見到沈榮。」沈存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對沈錢說道。
沈錢聞言猛地抬起了頭,臉上一派驚訝。令他驚訝的不止是沈存中的吩咐,還有沈存中語氣裡不容忽視的決絕。而作為從小便跟在沈存中身邊的老人,他當然明白沈存中話語中艱難的原因。
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人們大多數時候就會開始權衡,然後,捨棄。棄足保車,壯士斷腕大致就是這個意思。沈榮的命卻是很重要,可是對於整個沈家而言,便是輕的那一部分。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沈存中既不能向任何一派妥協,將沈氏一族的命運交到任何一個政客的手中,又無法徹底對抗兩股勢力的逼壓,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棄沈榮。
因為只要沈榮意外身亡,那麼沈家就可以利用多年來在朝中經營的關係,保住沈家。至少在沒有確鑿人證的情況下,誰也不能將富可敵國的沈家糧號逼垮。
可這卻是無奈之中的不得不選,沈存中和沈錢的心中都很明白,倘若沈榮一死,那便意味沈家將永遠擔負著叛國的嫌疑。而正是因為他們的妥協,讓明知道是被冤枉的沈榮就必須這麼含冤而死,所有的沈家子弟還必須嚥下這口氣,這怎麼都讓人覺得憋屈。
所以,一時間,車廂內沈存中和沈錢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那咱們還等那程將軍派來的人和張督軍嗎?」沈錢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
沈存中微微撇了他一眼,轉頭望向船外,緩緩道:「明天明天一切都會有個了結。」
沈錢聞言低垂的頭又向下低了兩分。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車廂內,氣氛卻是歡快異常的。
李月蘭和於雪兩個人,一個為終於到了宜城而送了一口氣,另一個則是因快要見到丈夫而心喜。這兩個半月來不知沈榮生死的日子,於雪真真是體會到了什麼是煎熬。
「我們終於到宜城了,月蘭。」於雪微微伸了伸懶腰,興奮的拉著李月蘭朝著車窗外看去。「哎,你看,這裡的人都跟咱們那兒穿的不一樣呢,他們怎麼都喜歡用布包著臉啊?還有,還有,你看他們每個人好像頭頂上都帶著一頂帽子呢。」
李月蘭也是第一次來到邊境小城,於雪的驚奇李月蘭當然也是有所同感,只不過因為她畢竟比於雪多活了一世,所以還不至於向於雪那樣到處看著發出驚奇的聲音,可她的雙眼也被這馬車外來來往往的異族人們緊緊吸引住了。
「月蘭,你看,你看,好大的餅啊,呵呵哇你看,那個女孩她身上的紗裙好漂亮啊」於雪指著路邊上的每一處新奇跟李月蘭說著,可正說到車外一個少女的紗裙的時候,她的情緒突然低落了下來。
李月蘭依舊新奇的看著窗外,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一直在耳邊嘰嘰喳喳的於雪不知什麼時候縮到了馬車的內側,低垂著頭,全身籠罩著一層沮喪。
「怎麼了?」李月蘭疑惑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轉身坐到於雪的身邊低聲問道。
「」而就在李月蘭以為於雪不會回答的時候,一陣悶悶地低沉聲音響起,「沈榮給我寫的最後一封信就說過這兒的女孩子都穿著剛剛我們看見的那種彩紗,他說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幫我帶一些,讓我也裁成裙子穿」
於雪從懷中緩緩地抬起了頭,無助地看向李月蘭,「月蘭姐,你說這次他會沒事嗎?」
李月蘭看著此刻滿臉無助的於雪,心中微微一軟,她知道於雪通常都是直接喊她的名字的,只有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才會喊她『姐姐』。
其實按照當時在餘杭他們得到的消息,沈榮這一次真的是九死一生的,如果不是情況真的危機,沈存中也不會提出要來宜城。更何況,以她前世的經驗,身份越是高貴,手中的富貴越是富餘,選擇犧牲的時候就越是決絕。而沈家便是大家族中的大家族,在必要的時候,選擇犧牲也必定不會手軟,而這樣沈榮的生機也是萬分的渺茫。
可就算事情的真相多麼的殘酷,人們還是願意抱著最美好的希望去努力,這也是人性最美麗的地方。
所以李月蘭輕輕攔過於雪的肩膀,柔聲道:「放心吧,他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已經到宜城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會在他的身邊,不是嗎?」
「嗯。」於雪在李月蘭的懷中重重地點了點頭,復又緊緊地抱住了李月蘭。這一刻她真的無比的慶幸,慶幸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人支持著她,鼓勵的這她。因為她真的無法想像,倘若這次李月蘭沒有跟著自己一塊來到宜城,恐怕這一路之上自己早就被自己的擔憂和無助給打得遍體鱗傷了,何談再去給現在最需要自己的沈榮任何的支持和鼓勵呢。
而此時柔聲安慰著於雪的A卻沒有想到,在距離她一百里的城外,有一騎身著鐵甲的衛士正快馬加鞭地向她駛來,而她更沒想到的是,她的這次意外的宜城之旅,因為這一騎衛士,而更有了意外之外的意外。
而這也讓她在不久的將來陷入深深的懊悔和踟躕之中,更是給她帶來了兩段糾葛萬分的愛恨情仇,為她在日後更為精彩的生活打開了最初的序幕。
(下面,男主會出來露露臉~~然後呵呵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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