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口於天擎山脈是一處醜陋的所在,自高空看下來,就像是被巨斧直直劈開的一個豁口。因為方向和角度問題,這道口子見不到朝陽,也享受不到烈日,只有夕陽晚霞才是這裡唯一的光彩。
深藍和剎娜兩人剛好就是在夕陽斜掛的時候,踏進的落霞山口。一身天藍色的風衣被夕陽一映,變成了瑰麗的紫,剎娜好奇的伸出手遮住了一塊兒,卻發現影子下的還是紫。深藍會錯了意,握住了探過來的小手。
「放開啦!」
「不放。」
「抓著我怎麼保護你呀?」
剎娜很小心深藍的安危,換了神器寶弓更是信心十足,不但要扮演一個愛人的角色,更要擔當一名合格的保鏢。
「沒事兒,淺藍可以保護我的,是不是?」
先是會錯了意,這會兒又很尷尬的表錯了情,淺藍正撒開兩條小腿兒四處奔跑,根本沒搭理深藍的意思。
偏僻的地理位置,讓落霞山口終年靜寂,乏人問津,這會兒就只有兩大一小,三個訪客在裡邊嬉戲,給這大漠和荒原添了一份生機和著些許溫馨的味道。
可惜,還沒有等到離開落霞的餘韻,兩人就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敵人。
「深藍?」
「沒錯兒,是我。」
「哈,巧啊!」
「是啊,緣份。」
除了緣份,深藍也想不出別的什麼來形容了,對面是兩次掛在自己手中的老對頭,奈何團的影子。
「其實我本不想跟你打的,真的。」
比起之前,影子成熟了許多,不再是只會跟在莫名身後的小弟了,一身灰白色的影月戰袍訴說著不盡的滄桑,更將月神殿的落寞表現的淋漓盡致。
說不想跟深藍打,卻是實話,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那兒,不是人數就可以找平的,而且彼此間的矛盾說到底只是所處立場帶來的,非要挪到私人恩怨上,未免有些看不開了。
但是,這會兒很意外的遇上了,能選的,能做的,就只有戰,還是因為立場,因為責任。
二十七名影月戰士對上深藍和剎娜兩人,絕對的人數優勢,卻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的勝念。這二十七人中,一半的人親眼見到過深藍的表演,追擊戰、突圍戰、月牙山強襲……
「要打麼?」
剎娜輕聲的問深藍。
「打!」
深藍回答的聲音很大,大到雙方都聽得清清楚楚,宣告了這一戰的開始。
比較起來,剎娜的出箭速度要稍稍慢過對方,不過月剎弓增幅的射速卻讓她的箭枝更具力度,甚至將將達到硬弓的程度。影子就不行了,逐月速射雖然厲害,但缺點也是很明顯,至少要四五輪下來才有希望破掉深藍加持的寒冰護甲。
還有一點,他們不認識剎娜,也判斷不出這一身的裝備應該是什麼職業。影舞月剎弓較一般的短弓大上少許,弓弦是透明的,弓臂的弧度也與短弓不同,灌輸鬥氣之後,弓臂上會出現兩道光刃,兼具了近戰的能力。
空間箭囊以一當百,月剎弓可近可遠,這讓剎娜的裝備看起來很具迷惑性。一般只背一個箭囊的應該是戰士,否則箭枝根本就不夠用,看不到弓弦的月剎弓更像是一把奇門兵器,加上剎娜習慣性的迅猛衝擊,怎麼看怎麼像走敏捷路線的戰士。
直至看到剎娜抽箭拉弓,才想到這或許是一個弓手,再到撲面而來的數枝箭,才明白這真的是一個弓手,一個很強的弓手。
明白了也晚了,失去了先機,被剎娜兩輪箭雨迫的散了隊形,剛想用自己更厲害的箭術還以顏色,卻發現對手已經衝進了自己人中。
剎娜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影月戰士雖然近戰也不弱,但比她來說就差了一些,所以只要衝進去,大亂對方的節奏,給深藍爭取到足夠的施法時間與空間,勝利就沒有懸念了。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始料未及,雖然狼魂給了她很強的力量敏捷提升,加上局部強化,使得近戰變得很強,但也沒想過會有勢如破竹這樣的效果。
右手揮舞著月剎弓刃,左手化成利爪,弓刃劃過的時候,試圖以彎刀攔擋的,往往是刀斷人亡,利爪更是不會受到似乎的阻礙,無論抓在哪裡,都是碎屑橫飛的結果。
深藍這會兒已經擎起了冰盾,憑著跟方愉學來的技巧,攔擋逐月速射也不是什麼難題。安全無慮之後,就剩下挑選一招合適的魔法一擊定勝。
被剎娜趟開一條空隙之後,又一次聚攏的影月戰士讓深藍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冰咆哮這一招瞬間殺傷力比較大的魔法。
經過冰原一戰的洗禮,深藍的施法速度再次得到提升,釋放高階魔法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兒,沒有咒語也不需要手勢,讓人無從察覺。
多次的配合讓兩人不需要言語溝通就能夠做到默契,剎娜強行突進,又迅速的殺出,頭也不回的直奔而去,瞬間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得到施展空間後,影月戰士們下意識的收刀換弓,抽箭在手的一瞬間,馬上覺出了不妥,再想挪開位置,或者反身出箭已經來不及了。
冰咆哮剛好選擇這個時機,在人群正中爆開。最大的磨盤一樣,最小的也有拳頭大,數百個冰塊兒圍繞著深藍選定的中心點,瘋狂的旋轉著,撕裂空氣發出尖利的咆哮聲,是冰的咆哮。
彎刀擋不了,短弓擋不了,戰袍同樣擋不了,唯一能夠依*的只有自己和戰友的身體。
二十七個影月戰士,在剎娜手中掛下四個,剩下的都被冰咆哮一擊放倒。影子因為位置的原因,受傷最輕,不過看那血跡斑斑的雙腿,也不大可能再威脅到深藍兩人。
造成這樣誇張的戰果,有深藍兩人實力的關係,但更多的是影月戰士們自己的錯失。
仗還沒打的時候,先就氣餒了,就沒存了戰勝深藍的念頭,那個身上插著三十多枝箭。那個胸前挨一劍,後背捅一刀的形象對他們的影響太大了。可以說,他們就沒想過會贏,很迷茫很被動的應戰。
僅剩七成的戰力,最多發揮出一半,會敗,並且敗的這麼慘也不為過。
從雙方初一見面,結局就已經注定了。本應是月白色的戰袍卻因為缺少神術加持,而變成了灰白色,早該維護修養的彎月弓也不再如昔日的鋒銳,連帶著逐月速射都顯得有氣無力。他們現在是敗軍之將,勉強的堅持著月神的信仰,出現在這落霞山口就是為著要進到荒原中去,一是躲避越來越瘋狂的追殺,尋找一線生機,二是希望尋找到仍遊蕩在荒原中的同伴。
無論是嶺南、河西、河內,沒有一處可以供他們休養生息,終日裡為著活命奔波廝殺,沒有什麼可以相信的,處處都是陷阱,哪裡都被人算計。
各家神殿勢力的落井下石,冒險者工會的窮追不捨,日暮西山的月神殿苦苦的掙扎在生死邊緣。
影子帶著的這二十七名影月戰士,幾乎每個都死掉一次以上,加上終日奔逃,沒有辦法安心恢復,最多剩下不到七成的實力,加上深藍的威名所致,才造成了這一幕的誕生。
看著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一地的戰果,深藍卻並不覺得怎樣開心,因為這是一場沒有必要的衝突,月神殿是敵人,但這些個旅者不是,只要他們肯放棄堅持,追擊和逃亡就將結束,深藍甚至願意以法協來給他們擔保。
通往成功之路必將越走越窄,因方式方法和信念的不同,一路上遭遇了許多個旅者對手,分了勝負即可,沒有必要趕盡殺絕。
雖然清楚自己這樣想有些太過理想化了,但每每想到大家都是旅者,都在為著尋找一條回歸現實的路在拚搏,心就怎麼也硬不起來。
這一場簡短迅速的衝突中,至少七成以上的影月戰士要離開迷夢,其中就包括影子,看著曾經驕傲自信的對手,這會兒只能斜斜的倚在地上,連弓都握不牢,末路無依的感覺委實讓人心酸。
歎口氣,深藍邁開步子,緩緩的穿過倒伏的影月戰士們。這是一個試探,徵詢對方意思的試探。
映著最後一縷殘陽,深藍的步子透著掩飾不住的沉重,晚風恰好選在這個時候舞起,吹亂了頭髮,也吹亂了心情。走過每一個旅者的時候,都在視線之中看到輕輕地一握。不遠處剎娜愣愣的看著深藍徑直的穿過二十幾個影月戰士,心裡一陣陣的緊張,尤其是當那些影月戰士握住武器的時候,想要動卻被深藍搖手阻止。
穿過最後一人,深藍停下了腳步,也沒有回頭,呆呆的立了片刻後,低聲問了一句。
「莫名……還在麼?」
「……在。」
「一路……走好。」
話落舉步,拉著一頭霧水的剎娜逕自離開。
稍後,一顆直徑十幾米的冰球自空而落,直直的砸在躺倒著的影月戰士們身上,沒有哪一個試圖躲避逃脫,都是靜靜的看著、等著,直到崩裂炸開的冰霧石粉掩住了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
腳下傳來的震動讓剎娜明白發生了什麼,側過去看了看深藍的表情,想問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不說不問的話,心裡又很不舒坦。
「每一個旅者都是驕傲的,可以失敗,但不願接受同情和憐憫,更不想被人拿了去交領獎賞,何況……他們累了。」
深藍的這一番話是說給剎娜,同時也說給自己聽的。一路走下來,擊倒的對手已經不知多少,還將面臨的對手也是越來越多,需要調整一下心理認知,給自己加加油。
剎娜只聽懂了前面,知道了是那些個影月戰士自己的選擇,也明白了他們握那一下武器的原因所在。最後的累了卻不大懂了,剎娜的性子率直,認定了目標就不會輕易放棄,很有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意思,累了、乏了、沒心情了,這都不會影響到她的堅持,所以不是很理解他們的放棄。
「好了,快些走吧,這裡天黑的急。」
剛剛還能見到落日餘輝,轉眼間天色就有了黑的意思,風也漸漸的大了起來,吹的衣衫獵獵作響。深藍可不想在這山口摸黑趕路,就催著剎娜加快步子。
「唉呀,還好當初沒真的進階了影月戰士,怎麼感覺這麼弱啊!」
影月戰士是大多數弓手嚮往的職業,當初剎娜也很想選擇它進階的,只不過因為一時的氣忿,才堵了氣離開月牙山。剛剛一口氣殺穿二十多個影月戰士組成的方陣,讓她在興奮的同時也有些遺憾,曾經的夢想被自己親破的滋味很有些怪異。
「呵呵,傻丫頭,以你現在的實力,應該的對手怎麼也是影舞者那個等級的了,跟這些個影月戰士計較……嘿嘿!」
雖說戰魂勇士與影月戰士才是公認的同等對手,但是剎娜本身的戰魂等階就幾近極限,再加上一身奢華的裝備,根本不是影月戰士所能夠比較的。
「要這麼說……那我豈不是可以單挑魔神騎士了?」
二次進階的職業中,讓剎娜印象最深的就是魔神騎士了,最想戰勝的也是它。
「實力夠了,但……性子不行。」
明知道這樣說會惹得剎娜不開心,但深藍還是要說,他擔心一個看不住,剎娜就跑去擊殺魔神騎士了。雖然沒明確的表過態,但想也知道剎娜對魔神騎士的憎恨,如果實力夠的話,定然不會放棄這段仇恨的。
「那我們兩個一起呢?或者我們七個人的隊伍呢?」
「同等數量或許能戰,但沒什麼意義。」
以現在的七人隊伍,卻是可以接得下同等數量的魔神騎士,但對方會飛,隨時可以撤退跑路,除了天臣和剎娜,隊伍裡再沒誰能夠追的上,所以沒的打。
「那算了,等忙完了這一段,我就去試試二轉。」
剎娜是拿得起放的下,雖然記恨,但實力不夠的情況下,也能夠放的開。
「二轉可沒那麼容易,何況你把戰魂提的太高了,除非咱多屠幾條龍,還有希望說得獸神放水。」
深藍的思路總是那麼跳脫,讓剎娜除了驚愕說不出別的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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