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章蟋蟀(二)
薛明貴引著龔遠秩。(小說~網看小說)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眾人聽說是潑皮無賴yin*人家才七八歲的小孩子賭錢,還賭到了家裡去,又看這個情形,都知道是遇上了潑皮無賴,一時指著這群人議論紛紛。
不多時,大夫來了,薛明貴先拉著人在旁邊把情況介紹了,再請大夫看病。
大夫給那地上躺著不動的潑皮看過,笑道:「不礙事,此人有羊角風,這是老病犯了。待我給他施針就好。」那大夫拿出一根又粗又長的針來,抬手就要往那潑皮的人中處插。
關鍵時刻,那潑皮低吟一聲,睜眼醒了過來,有人看得分明,笑道:「醒了,醒了!」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不必見官了吧?」
那潑皮由同伴扶著翻身坐起,眨眨眼:「為什麼不見官?他踩死了我的蟋蟀,斷了我的財路,難道不該賠銀子麼?」
龔遠秩把眼看向薛明貴。薛明貴卻只是站在一旁看,並不主動搭話了。畢竟明菲是聽說出了人命才叫他過來看的,他只管不出人命,不拖累龔遠和就是,龔家二房要破財要怎樣,和已經分產了的龔遠和可沒任何關係。
龔遠秩看出薛明貴並不想管這個事,想到從前此人曾被龔二夫人打過板子,剝了衣裳當眾趕出去,剛才已是看在龔遠和的面子上才肯伸出援手,再要他多事就是自己不識趣,不知進退了,不由暗歎了一聲。
那潑皮見龔遠秩皺著眉頭不說話,只拿眼睛看著薛明貴,知道他是個嫩的,又見薛明貴與他帶去的人都立在一旁不說話,越發膽大起來,立時就去拉扯龔遠秩:「走,走,走,有理走遍天下,不論走到哪裡,你踩死我的金翅墨牙都是真,就是到了知府大人大堂上,他還是得判你賠我蟋蟀。」
龔遠秩也不是真想去府衙,這個時候鬧去府衙,不是添亂麼?不由頭痛萬分,只怨自己剛才不該一時意氣。將那蟋蟀給踩死了。存了和解的心思,口氣先就軟了幾分:「你要怎麼賠?」
潑皮翻著白眼道:「怎麼賠?你賠我原模原樣的金翅墨牙就行。」
龔遠秩道:「那我命人去尋了來賠你。」
那潑皮冷笑:「我就要剛才這隻,你把它給我吹活了。」
死了的蟋蟀如何能吹活?龔遠秩想大發雷霆,可惜卻不敢再動手,沉聲道:「你莫要得寸進尺,若是真的去了府衙,你也得不了好。就算我要賠你蟋蟀,你誘騙良家子弟賭博,也要挨板子。」
薛明貴在旁淡淡地道:「見好就收吧。」
那潑皮伸出一根手指來,對著龔遠秩晃了晃:「也行,拿一萬兩銀子來就是。」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什麼蛐蛐兒也值得一萬兩銀子?」
也有人笑道:「怕什麼,他龔家有的是錢。」
龔遠秩冷聲道:「談不攏,你我還是去見官吧。」萬人都欺負他家倒了霉,都想勒索點好處麼?他好歹也有功名在身,何況這潑皮幹的就是無良之事,想來府衙裡也不會偏袒。
潑皮見他神色瞬間變了,看了旁邊的同夥一眼,一人上前打圓場:「罷了,罷了,拿八千兩銀子就是。」
龔遠秩沉著臉,咬著牙:「去府衙!」
於是那潑皮又讓步。揉來揉去,龔遠秩咬著牙賠了兩千兩銀子了事,就當破財免災。待交割清楚,潑皮離去,天也快黑了,什麼事都辦不了,龔遠和也不見歸家,他黯然歎氣,謝過薛明貴,試探著將收到李姨娘來信的事說給薛明貴聽。試圖在薛明貴那裡討點主意。
薛明貴道:「若是真的有事,老爺怎會沒有親筆信來?無論如何也會有親筆信來的。」龔中素做了那麼多年的官,不可能連封信也送不出來。
龔遠秩也有些糊塗了,因不好多說,自去找龔遠季算賬不提。
明菲聽薛明貴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只吩咐眾人將門戶看牢,聽到隔壁有什麼事,記得及時來報。她要看隔壁倒霉,卻不希望因為隔壁的事情幹擾到自己的生活。至於龔遠和對二房的態度,她是看出來了。龔遠和最恨的是龔二夫人與朱姨娘,其次就是怨龔中素。對他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說有感情,不見得有多深,說完全沒感情,卻也是假的。若是龔遠秩真的要沒命了,不見得龔遠和就真的會袖手旁觀。
龔遠和卻是臨時有公事被派去了城外,回家後聽說此事,冷笑了一聲,道:「洪知府這些日子看見我很不高興,想必他是發現在我這裡得不了好處。故而另闢蹊徑了。」只因他抱定主意不管此事,又得了內部消息,知道龔中素的事情無望,不必花費錢財,故而只是隔三差五地拿些不甚值錢的茶啊,紙啊等物去洪知府那裡,或者就是請請飯,喝喝酒,洪知府對他便有些冷淡起來。
明菲道:「他本是想通過你拉線下手的,你不上當,他自然高興不起來。」
龔遠和淡淡地道:「隔壁這個苦頭,還有得吃。」
明菲道:「由著他這般鬧騰,便宜了他。」
龔遠和沉默了一下,低聲道:「他這是自尋死路,便宜不了他,他既已經出手,不由著他鬧騰一番,他便要把手伸到我頭上。這事兒還沒完,若是再發生什麼事情,你莫要理睬,別把咱們扯進去。」
明菲看著他:「自尋死路?」
龔遠和道:「唔,你記得當初岳父不得去撫鳴的原因麼?」
明菲點頭,她曾聽陳氏提起過。說是水城、撫鳴這一片極富庶,然而上給朝廷的稅賦卻不成比例,皇帝很不滿意,大約是要大動作一番。鍾太傅為了不傷到蔡國棟,所以才讓蔡國棟去了登州。而崔憫,正是皇帝手裡的一桿槍。
龔遠和笑了笑:「那不就是了?秋汛很快就要到來,我捐的銀子,朝廷撥的款,可是都還不曾落到堤壩上呢。還有那敕造的寶觀,嶄新的牆壁,竟然能被牛撞倒。你且等著。不過這個冬天,他的死期就到了。」回頭見明菲皺著眉頭擔憂地看著他,他笑著抱住她的肩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
第二日龔遠和去了衙門不久,就有人來報明菲:「大*奶,衙役將隔壁圍住了,拿了鎖鏈要鎖人,說是二爺昨日帶人打死了人。」
雖有心理準備,明菲還是覺得來得太快了些,便道:「去打聽清楚,是不是昨天的那個人。」才整理了衣服走到門口,龔遠秩和幾個小廝已經被衙役簇擁著往街上去了。幾個小廝俱都被鎖著,龔遠秩因有功名,還沒上鎖,看上去不是那麼狼狽。可他回頭看見明菲時,不由悲從中來,眼圈一紅,強忍著才算沒掉下淚來。
明菲看得老大不忍,這悲催的娃。
「看在你公爹的份上,救救他吧!」龔二夫人披頭散髮地立在門口,淚流滿面,看見明菲就撲過來,明菲立刻往門裡讓,薛明貴黑了臉道:「放狗!」
院子裡果然響起狗吠聲,龔二夫人及時縮回去,明菲招手叫龔婧琪過去:「趕緊讓人收拾東西送過來,我這就叫人去通知你大哥。」
龔婧琪含了眼淚,忙不迭地點頭,拉了龔二夫人回家,叫人收拾了東西,交給管事讓跟著薛明貴去。
死的是昨日那個讓賠蟋蟀的潑皮,今早被人發現死在了屋子裡,接著便有人去了衙門狀告龔遠秩,說人就是被他弄死的。人命關天,自然要立即傳喚。
薛明貴去衙門見了龔遠和回來,稟告明菲:「大爺說讓您不要擔心。他有數。」
傍晚,龔遠和回家。親自去了隔壁傳信,見邵五也在,淡淡點點頭,也不看龔二夫人,只和龔婧琪說話:「畢竟是出了人命案子,事情沒查清之前不能回來。我已經把牢裡打點好了,先讓他在裡面住幾天,不會有大礙,不會動刑,案情清楚就回來了。」
龔二夫人沒看見龔遠秩回家,已是方寸大亂,聽到要留在牢裡,不由嚎啕大哭。
龔婧琪強忍淚意,求龔遠和:「還請大哥幫忙周旋一二。」
龔遠和道:「你不必多說,我該做的自然會做。你記得每日讓人去送飯。」左右張望了一通,不見龔遠季,便道:「四弟呢?」
龔婧琪道:「剛才還在的,怎地轉眼功夫就不見了?」
龔遠和知道龔遠季必然是心虛,所以看見他來就躲了起來,也不深究,只叮囑龔婧琪:「你把他找來。問問他是怎麼認得這個人的。」
龔遠季半晌才抖手抖腳地進來,看見龔遠和就放聲大哭:「哥哥我錯了,你莫打我……」
龔遠和皺皺眉頭,不說話,龔遠季越發哭得大聲。
龔二夫人心疼了,彷彿龔遠和平時經常打罵她這個兒子似的,便示意龔婧琪,龔婧琪裝作沒看見,一把揪住龔遠季,厲聲道:「說,你從哪裡認得那個潑皮的?不說打斷你的腿。」
龔遠季淚眼汪汪地看了看邵五,抖著氣道:「我不知道,我下學途中看到他和人鬥蟋蟀,一時好奇,就去看,一來二往,便認識了他。」
龔婧琪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不學好!」龔遠季被她打得一個踉蹌,抬眼看著龔二夫人嚎:「娘……」
邵五忙上前去拉龔婧琪,藉機摸摸小手,笑道:「表妹,別這樣,表弟不過小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嘛……這樣凶神惡煞,冷臉冷面的,未免傷了情分……日後你還要靠你這個兄弟給你撐腰哩,別人是靠不住的。」
自尋死路!龔遠和冷冷地看了邵五一眼,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