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共識(一)
蔡國棟耷拉著眼皮道:「你我夫妻一體。(小說~網看小說)有什麼不可以講的?」他已經煩躁到極點,即將崩潰了,巴不得陳氏趕緊換個話題或者在他面前消失,可平時十分善解人意的陳氏此刻卻十分的聒噪,一點眼色都沒有。
陳氏見他滿臉不耐之色,心中竊喜。她之所以一點氣都不讓他歇,就是想把他逼煩了後,她好鑽空子。她嚴肅地道:「明雅這件事給了妾身極大的啟示。妾身以為,要是人心不齊,無論多大的富貴也是保不住的。也許,還會變成潑天大禍也不一定。」
蔡國棟一驚:「怎生說?」
陳氏道:「老爺,那日本家大伯母(蔡家的族長夫人)教訓妾身道:如今家中兩位姨娘都是有兒有女的,又互不服軟。您是做官的人,若是只做個小官,那這一輩子,妻妾兒女稍微出格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多也不過一件軼事,大傢伙兒背地裡笑笑而已。可您是蔡氏族人的希望,今後一定是要往上走,要做大官的,妾身這樣放任自流那是絕對不行的。齊家治國平天下。妾身管不好家,若是鬧騰點什麼事兒出來,那就是拖您的後腿,幫御史們找事兒做!妾身聽了大伯母的教誨真是慚愧啊。」
蔡家的這位族長夫人來自京城中一個已經破落了的公卿之家,平時說話做事頗有見地,蔡國棟還是比較敬重的。所以陳氏故意藉著她的名頭把這席話說出來,以免蔡國棟認為自己是在教訓他。
見蔡國棟的臉色頓時變了,陳氏忙又笑著說:「您今年四十往上了,眼看著孩子們就要成年,又個個都是聰慧刻苦的,將來少不得要走仕途,您往上走得越遠,也越能給孩子們添點助力是不是?」她故作豁出去的神情,「您別嫌妾身多嘴,別的不說,家底豐厚些,孩子們的前途好一些,以後也過得舒坦些,兄弟間不至於為半間房一畝地的傷了和氣。咱們老了也少操點心。」
如果不出意外,將來這個家,少不得要由身為嫡長子的蔡光庭繼承,其他幾個庶出的兒子就算是分家也分不了多少去。蔡國棟心疼那幾個庶出的兒子,怎麼捨得他們吃苦?
蔡國棟果然被打動,自古為了這點錢財打得頭破血流的兄弟不少,他心中也有數,沉聲道:「那你說,要怎麼辦?」
陳氏道:「想要她們以後不要鬧。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一心侍奉老爺,那還得和她們講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大家都按著規矩來,也就沒了那許多的煩惱。」
陳氏話剛說完,就見蔡國棟瞇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她,她心口狂跳,強作鎮定的道:「妾身只是一個婦道人家,目光短淺,並不知道那官場上的許多彎彎繞繞,只是想盡其所能讓老爺過得舒心如意,順順當當的。自進了蔡家門的那一日起,妾身就牢記著,您是妾身的夫,是妾身的天,也是這一大家子人的頂樑柱,妾身無論出了什麼主意,想了什麼法子,若是您不喜歡,妾身也斷然不會拂了您的意。不管將來如何,妾身總是和您一起共進退的。」
「我知道你是個好的。」蔡國棟這才笑了一笑。「把你的主意說說看。」陳氏提醒,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四十往上,不再年輕了,要做什麼都得盡早安排才是。
陳氏紅著臉道:「妾身以為,咱們家幾位姨娘之所以不和,那是因為老爺您雨露不均的緣故,才會令她們心生怨恨,互相攀比。老爺不如讓妾身為您安排一下,您到時候順著點兒去幾位姨娘那裡過夜,既不冷落誰,也不過分的偏愛誰,豈不是皆大歡喜?」
見蔡國棟不言語,她又道:「您不知道,那日大伯母訓誡妾身時,妾身真的是羞愧欲死。就連四姨娘頭一晚上到妾身屋子裡來鬧的事兒都被傳出去了,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以後妾身真是沒臉見人了。」
若是自己不喜歡誰要懲罰誰,那日便歇到書房裡去,或是去別的屋子裡歇也是一樣的,難道誰還敢來將自己拖出去不成?還更好叫她們知道點害怕,免得當著自己的面就鬧騰得無法無天的!蔡國棟一想便應了:「就依你吧。」
陳氏笑道:「一個月三十天,不如就她們三人,每人七天,剩下的九天您自由安排如何?」
蔡國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老爺上年紀了,沒那麼多精力,每個人六天好了,剩下的日子,老爺由你安排。二姨娘的這個月給她取消了,四姨娘的扣三天!全都留給你。」
陳氏的吊梢眉一挑。笑著啐了一口:「老爺……你這樣笑話妾身,妾身可是不依的。」她呸!他還真把自己當那香餑餑了!
陳氏愛嬌的樣子實在是不怎麼好看,蔡國棟摸了摸鼻子,轉了話頭:「你打算哪天請龔家?」
陳氏眼裡閃過一絲慍色,面上仍然笑著:「那就後天吧。妾身看倚互亭那裡的千葉茶花也開了,不如就請她們來賞茶花如何?正好明日妾身要去伯母家中商談請那位教養媽**事,就一併請大伯母帶著幾位嫂嫂過來賞茶花如何?」
知府夫人有個脾氣,誰家請客若是不提前三天送帖子,她是鐵定不肯出席的。這時間定的很急,知府夫人肯定不會來,最多會讓她的大兒媳婦露露面,但陳氏的目的就是要讓知府夫人不來,好叫龔二夫人斷了念想。
蔡國棟點點頭:「好,你看著辦吧。」他瞅了瞅天色,尋了個借口:「今夜老爺要去書房和章先生他們幾個商量那件事情,這送禮也得送到別人心坎上去才行。」
他口裡說的章先生等是他的幕僚,而這位章先生,正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
這便是不在自己這裡歇息了,陳氏送了他出去,回頭就交代余婆子:「從賬上劃二千兩銀子進我的私帳。」燒製瓷器的錢,仗著同知府的名頭,人家半賣半送,不過是二千兩銀子而已。可那又怎樣?她在這個家裡什麼都沒有。不為自己多打算打算,那才是真傻了。
余婆子笑道:「夫人明日出門,是不是改道回一趟娘家?」
陳氏不說話,余婆子提醒她:「上次拜託三少奶奶打聽的事情,都這麼久了卻一直都沒有回信,二小姐出閣時見著了她也沒說,您得專門去催催才行。」
陳氏道:「我曉得了。」上次她拜託了她嫡嫂陳三少奶奶幫忙查查二姨娘在外有幾個鋪子,都是以誰的名義開的,開在哪裡等等。可陳三少奶奶一直都沒回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不差人來說一聲,是該催催才行。
陳氏正要鬆了頭髮睡覺。玉盤進來道:「夫人,花媽媽過來給您請安呢。」
這個時候來給自己請安?陳氏道:「讓她進來。」
花婆子笑瞇瞇的進來行禮問了安,陳氏讓珠釵給她端張杌子來。
花婆子告了罪,斜簽著身子坐下,笑著扯了幾句閒話,奉承了陳氏一通,才道:「大公子回來了,先前要來給夫人請安,可老爺和夫人正在商量事情,不敢進來打擾,便去了三小姐的屋子裡等著。好容易看到老爺要走,他才要來,又被老爺給叫走了。大公子怕夫人掛心,吩咐奴婢來稟告夫人一聲,二小姐那裡一切都很順利。」
聽花婆子這話,話裡話外都有些維護蔡光庭的意思在裡面。陳氏皺了眉頭,抬眼探究的看著花婆子。花婆子自來貪財,想必又是接了蔡光庭的東西。她並不想阻礙下面人發財,但不能因為想發財就礙了她的事兒。
花婆子才一看陳氏的神色,心中就咯登一下,有些不自在的道:「奴婢昨兒夜裡聽見周媽媽在三小姐房裡哭。」
陳氏的目光這才柔和了些,淡淡的道:「好端端兒的,她哭什麼?」
花婆子揪著衣角:「嬌桃那小蹄子守著的,沒能靠近。」
陳氏突然冷笑了一聲。
花婆子猶如被針刺了一般跳了起來,惴惴不安的道:「夫人?」
陳氏垂著眼皮不說話,良久才說:「你這些日子守在三小姐身邊,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啊?」
自己不比余婆子,自己是陳氏的嫡母給的,陳氏從來就沒放心過自己。花婆子知道這個問題自己必須得回答好了才行,斟字酌句,提心吊膽的道:「奴婢覺得,三小姐這個人,格外,格外聰明。」
陳氏笑看著她:「怎麼個聰明法?」
花婆子道:「就比如說,她今日兩次去看四小姐,恰恰的撞破了四小姐並沒有暈倒的那件事。」
陳氏面色不變地嗯了一聲。
花婆子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奴婢以為不是偶然。這其間,奴婢被她安排帶著丫頭們去屋子裡給六小姐收拾東西。可嬌桃卻始終不見。而且,也沒在院子裡,直到您們要來時,嬌桃才又重新出現在了院子中。接著三小姐就去看四小姐了。」
「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些?」陳氏擰眉,「你這個教養媽媽在那屋子裡是做什麼的?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不需要你的時候你也不在!每日裡好吃好喝好睡,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我竟不知道,嬌桃都比你體面能幹了,嗯?」
陳氏後面這個「嗯」拖得老長,花婆子臉色煞白的站起來:「夫人,奴婢知錯了……」嘴裡認著錯,眼睛卻悄悄的朝陳氏身後立著的余婆子看去。余婆子可沒少收大公子和明菲的東西,有幾次還是她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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