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連珠!只曾在古書上見過,寥寥數筆無跡可尋,卻不想竟真有人能擺出此陣!豐蘭息可謂當世第一人!」玉無緣遙望對面瞭台深深歎息,對面之人是他第一次傾盡全力以對。
「本以為五星連珠世無所知,誰知竟為識破並以三才歸元相御,玉無緣不負天下第一之名!」蘭息望著對面瞭台深深歎服,這也是他第一次佩服一個人。
「五星連珠,八面相動。」
古書雖有記載,但此陣複雜凶險,無論擺陣、破陣之人數百年來從未有過,而今它卻出現在這東旦渡,便是玉無緣那樣淵博之人也要驚詫不已!
「三才歸元,天地相俯。」
這是《玉言兵書》最尾記載之語,世人熟讀此書者不計其數,卻從未有人能擺出此陣,久了,便只當是兵書結語,而此刻,它也真正的出現在世人眼前!
「五星連珠、三才歸元此等絕世之陣今日竟同時而現,真叫人大開眼界!」惜雲清亮的眸子此刻更亮了,但是習兵者見此兩陣都會心動,「只是如此一來,豈非僵局?」
「怎麼可能!」蘭息目視對面,「平手之局毫無意義!我想對面之人也是同感!」
「那麼五星連珠與三才歸元都要在這東旦渡一顯神威嗎?」惜雲目光一冷,「那麼極有可能便是兩俱敗傷!」
蘭息聞言默然,目光緊緊盯著戰場,最後沉聲道:「五星連珠陣我也是第一次擺出,其威力如何我也不知,但……事已至此,避無可避!」
惜雲聞言心一寒,咬唇看他,然後轉首:「這種不計後果之行不似你所為!」
蘭息看她一眼,然後移目遙視對面,幽深的眸中少有的射出灼光:「皇朝這樣的對手不盡全力是不可能獲勝!而今日世所罕見的五星連珠與三才歸元同時出現,任何一位習兵者都會想一試,看看這兩陣孰更勝一籌!我若錯過今日,再去哪裡尋此對手!而玉無緣……」
聲音微微一頓,目光一冷,無端的生出一股怨氣:「我就要試試他的仁心與能耐,看看玉家的人是不是真的無所不能!」
那最後一句令惜雲一愣,似不敢相信這種任性之語會出自永遠冷靜自持的他,呆呆的看著他半晌,咬牙道:「若是玉石俱粉,你便從蒼茫山頂跳下去罷!」
「放心,我絕對會拉著你一起跳的!」蘭息馬上接道,話一脫口,兩人同時一驚。
惜雲側首看他,四目相對,那墨黑的幽海中一片驚瀾,昭示著同樣的震撼。心頭一跳,剎那間,腳下千軍萬馬全都消逝,整個天地安靜至極,耳邊只有從對面傳來的細微呼吸,眼中只有對面那雙墨玉眸子,怔怔的、定定的看著,看著這雙她看了十年也未能看清未能看透的黑眸!
而下方的兩軍未得王令皆只是嚴陣以待,未敢有絲毫妄動。
「五星連珠對三才歸元嗎?」皇朝看著下方,「無緣,誰勝誰負呢?」金眸湛亮,有著躍躍欲試的期待。
「不知道。」玉無緣目光清亮,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五星連珠從未有人能破,最後或許會是最不願意看到的兩俱敗傷,只是……」話音一頓,抬首望向對面,目光變得朦朧幽遠,「此刻我竟然會想知道,這種絕不可行之為,我竟會隱盼著結果!豐蘭息啊,你是否有著魔力?真會被你拉下地獄去!」
皇朝看著他,金眸利光一斂,變得深邃沉靜,仿是要把眼前之人看著透徹。
「無緣,我們也相識近十年了吧?這些年來你所作所為無愧玉家仁名,只是……」素來清朗如日的聲線變得幽沉,「今日……這場決戰理智告訴你絕不可兩俱敗傷,可你……是想與之同歸於盡吧?」伸手按住玉無緣的肩膀,力透於指,指似鐵鉗,「無緣,你的內心深處隱藏著的自毀之心你自己也沒發現嗎?可我絕不允許的!豐蘭息有風惜雲相伴一生,那麼你和我也會相伴一生!這世間……離我最近的也只有你!」這一刻,這個向來狂傲自信的霸者身上也湧現出落寞孤傷。
玉無緣的目光依然遙遙落在遠方,似未曾聽入皇朝之語,雖人在此,神魂卻已不知飄向何處。
「皇朝,你多心了。」良久後,玉無緣才開口,轉身握住皇朝的手,平靜溫和,那雙眸子依是無波無緒的淡然,「現在是對著你此生最強大的對手,不要分心。」
朝目光移回戰場,看著僵持著的兩軍,然後傲然一笑,「任是你智計深遠,我依要贏這一戰!傳令,火炮!」
「是!」傳令兵揮動令旗,然後便見下方四輛戰車推出,正對著戰場。
「火炮!那是華國的火炮!」剛剛登上瞭台想一探究竟的任穿雨一見不由驚呼,同時也驚醒了對視中的兩人,「難道皇王想用火炮破陣?但此刻兩軍連結一處,它必會誤傷己軍!」
蘭息與惜雲的目光也被火炮吸回戰場,彼此皆是面色一緊。
「想不到皇朝竟還留有這一手!只是即算他可看清陣勢,但士兵卻無此眼力……」
惜雲的話還未說完,皇國中軍最後方擁聚一處的士兵忽微微散開,然後露出藏於陣中的一輛戰車,車上緩緩升起一座小小的瞭台。那瞭台做得十分精巧,桅桿以精鋼築成,並可折疊,此刻一節一節升起,竟高約十丈,四面也以精鋼封壁,只餘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下方士兵緩緩轉動戰車,瞭台即也跟著轉動,將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原來早有準備!」蘭息黑眸一瞇,「以此瞭台為準,炮手便可知距離,瞭台中人縱觀全場發令指示方向,便不會誤傷己軍。」
「瞭台中人想必也是武功一流者,否則無此膽識顯身於萬軍之中,且定是頭腦冷靜的將領,否則無法將兩軍陣勢識清!」惜雲看著戰場上空的小瞭台,皇國軍中武功一流的將領,莫非是……
「棄殊!」蘭息的聲音遠遠傳出。
話音剛落,戰場中一箭射出,直取瞭台前方的小窗,但箭未及窗口便不知被何物所擊,直墜而下。
「果然是高手!」蘭息眉一皺,盯著陣中小瞭台,未及再下令,小瞭台的窗口伸出旗幟,但見那旗一揮,蘭息心頭一跳,即知那是火炮指令。
「五星連飛!」那一刻,蘭息的聲音又快又急又響,卻也清清楚楚傳出。
剎那間,陣中的墨羽騎、風雲騎忽然發動陣勢,情況急劇變化,連帶的爭天騎、金衣騎也無可避免的跟著變動。也就在那一刻,小瞭台窗前旗幟再次快速一揮,同時響起一聲如雷暴喝:「轉向!」
火星已燃的火炮被炮手急劇一轉,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皇國右翼右則五丈遠處塵土飛濺,高高揚起,幾遮住了半壁天空,久久才落下。
「可惜。」蘭息看著遠處半空中的塵土有些惋惜。剛才這一炮若非小瞭台之人下令及時,那麼他們便要自食其果了!
「好險!」任穿雨輕輕鬆一口氣,「只是若每一次皆以如此行動避其火炮,那我軍會消耗大量體力,反之敵軍則可以逸待勞!而且火炮威力奇大,一刀一劍再利再狠也只可殺一人,而它卻可一擊毀人千百!」
而就在此時,小瞭台的窗口忽然伸出四面旗幟。
「這人不但反應極快而且聰明!這一下便連他是何時發令,哪一旗才是真令也難知了!」任穿雨看著不由瞪眼。
「軍師素來多策,不知此刻該如何對付?」惜雲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任穿雨。
「觀陣勢均力敵。五星連珠在其絕、險,三才歸元在其深、隱,以陣對陣鹿死誰手猶不知,但若其有炮相助,我軍必敗!」任穿雨看一眼惜云然後垂首道,「而其炮之威得其瞭台指揮,若毀此瞭台,則我軍還有五成勝算。」
「毀去瞭台?」惜雲笑笑,「此瞭台四面精鋼,刀砍不進,箭射不穿,更何況高高其上,士兵無人能及,這如何毀得?難不成軍師得了神通,可揮手間移山碎石?」
任穿雨習慣性的抬手撫著下巴,有些苦笑著道:「風王無需開穿雨玩笑。人當然無法毀得此瞭台,若我方也有一門火炮又或……那自能毀之,只可惜啊,穿雨無能,實是慚愧!」說罷小心翼翼的看看惜雲,卻見她遙視前方,並未追問他那「又或……」,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鬆了一口氣,至於為何鬆一口氣,他自己也說不個清。
「軍師,若有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持神兵利器冒死一擊,是否能毀此瞭台呢?」
正疑慮間,忽聽得惜雲此言,任穿雨不由心頭大跳,抬首看去,卻只望得一個修長孤峭的背影。
「這……」含在口中的肯定答語這一刻竟然猶疑起來,心頭一時竟是五味雜陳,看著那個孤峭得有些單薄的背影,忽然有些酸澀,不知是為著以往那些毫不猶豫的算計,還是為著此刻無法斷然的決定。
「軍師也不知嗎?」惜雲回首一笑,平靜寬容,「我倒是想試一試。」不待任穿雨作答,轉身看向蘭息,從容淡定,「五星連珠有『絕陣』之稱那必應不敗,無需顧我,做你該做的罷。」話音一落,人已躍上欄杆,足尖輕點,身形飛起時復又回眸一笑,恬靜如水,「我一直認為,作為帝王,你是十分優秀的!」
人已遠去,笑已模糊,只留那清晰的話語輕輕繞在瞭台。
「你……」蘭息抬手,卻只抓得一手空氣,握拳回手,再抬眸時,依是那個冷靜雍容的息王,「傳令,若敵軍瞭台之旗膽敢妄動,便……五蘊剎化!」那一刻,聲音是徹骨的冷厲,黑眸是暗夜最洶湧的潮!
身後的任穿雨清清楚楚的看著,明明白白的聽著,卻只是無言。
風王此舉到底是為著陣中那數萬將士的性命還是為著王?那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會如何!
目光追著那道化為白鶴飛向戰場的身影,千軍萬馬的虎視也無損於她的鎮定從容,這樣的女子啊,不應屬於這個鮮血淋漓的塵世!回眸看著身旁的王,十多年的相處自能窺得此刻那眼眸深處的悸動,這樣無情的人終也不能逃脫嗎?張口欲語,最後,終只是深深一歎!
半空中飛掠的那一道白影頓時吸住戰場上所有的目光,有讚歎的,有驚羨的,有畏懼的,有憂心的,也有凌厲的!
「她終於出手了嗎?!」皇朝目光緊鎖半空中那仿如御風而行的身影,「她似乎更適合武林中那個第一女俠的身份,而作為一國之君她卻是不合格的!一國之君,所有包括自身的性命都不屬於他,而是屬於國,豈可於萬軍中有如此輕率之為!」眸光一閃,神情複雜,「只是……能得她如此相待,豐蘭息又是修了幾世之福?!」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是忘卻營營。」玉無緣目光空濛的遙望著那越飛越近的身影,以清洌無波的聲線輕輕念出。
「長恨此身非我有……」皇朝喃喃念著,這一刻,他似乎隱隱明白了那種感受。無論是她,是他,還是己,此身已非我有!
「她即已出手,那麼皇雨便險矣。」玉無緣垂眸,無意識的抬起手掌,眸光落在掌心,然後緊緊攏起。
「她非嗜血噬殺之人,目的只是瞭台,況且皇雨也非弱者。」皇朝淡淡的道,只是看著陣中忽然心頭一動,抬手招來侍衛。
爭天騎右翼陣中,無數長箭瞄準了半空之人。
「射!」一聲輕喝,箭如蝗雨飛出。
「王!」陣中風雲騎發出一片驚呼。
箭在疾射,人在疾飛,彼此已只隔一尺,有人閉上眼不忍目睹。
「啊!」驚歎四起,卻見那白影猛然下墜,頓時,那瞄準她的箭雨便全部射空,遠遠飛去,力竭而墜。
「王!」
提到嗓眼的心還未來得及放下,又被緊緊提起,一支黛青的長箭凌厲而出,那一箭之猛,那一箭之快,決非前面箭雨可比,空中之人避無可避!
「叮!」但見半空中劍光一閃,長箭化為兩截墜落,而白影半空中足尖互踏,身形猛然前飛,然後輕盈的落在風雲騎陣中。
「王!」馬背上端坐著的的徐淵在這寒天卻已是嚇得大汗淋淋。
惜雲抬首一笑,拍拍徐淵的馬頭:「別擔心。」
目光環視周圍以敬服之目光注視著自己的風雲騎士兵:「記住,此刻是在戰鬥,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遵軍令,不可妄動!」
「是!」徐淵垂首,眾士兵以目光答應。
「那就好!」惜雲輕輕躍起,落在徐淵的馬背,抬首遙視前方小瞭台,長長深呼吸,「徐淵,助我一臂之力!」
「是!」徐淵伸掌平攤,惜雲足尖一點,輕飄飄的落在他的掌心。
「去!」
徐淵一聲輕喝,長臂揚起,掌上惜雲騰空躍起,雙臂平張,衣袂飛揚,仿如展翅鳳凰,翱翔九天!
「射下她!」爭天騎右翼陣中秋九霜厲聲喝道,眉峰緊鎖,目光焦銳,而同時,手中長箭已離弦而去。剎時,無數飛箭跟隨著黛青長箭飛射向半空的鳳凰,也就在那一瞬間,風雲騎陣中飛起三道銀影,半空中劃起一陣銀芒,斷箭如雨,箭雨落盡,三道人影落回陣中,千萬士兵也無人看清他們的面貌。
而空中的鳳凰此刻離小瞭台已不過數丈,卻身形微滯,顯是力已將竭,正擔心著是否墜落,卻見她左手微揚,一道白綾飛出,縛上台頂一角,手一拉,身形再次飛起,直向瞭台而去。
「射下她!絕不可讓她靠近瞭台!」秋九霜的聲音此刻已是淒厲惶然,雙目赤紅,手緊緊拉開長弓,弦上三枝長箭,銀牙一咬,三箭如雷電射出,黛青的光芒劃過上空,撕裂長風!
爭天騎左翼中冰雪般冷徹的男子猛然抬首,滿頭雪發在風中狂舞,目光追著那劃空而過的長箭,一雙眼眸慢慢變化,化為純淨透明的雪空,盈盈似雪欲融!
風雲騎陣中的三道銀影再次躍起,上、中、下三柄長劍在空中一閃,剎那間,士兵只覺得冷電炫目,一陣刺痛,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迷糊之中似有金石之音不絕於耳,再睜眼之時,看到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半空中小瞭台前不知何時多了四名男子,手中長劍帶著熾日的金輝直刺那迎面而來、卒不及防的鳳凰!千鈞一髮之際,墨羽騎陣中四支長箭飛射而出,可那四人卻不躲不避,長劍依然疾刺,竟是拚死相阻,以命庇護那瞭台中人!
眼見四劍即要刺中之時,白影左手一抖,白綾擊在台頂,人已借這一擊之力身形猛然後退,右手一揚,鳳痕劍出鞘,手腕一轉,劍鋒一劃,半空中與四劍相碰,執劍的四人卻是下定決心要在這一擊取她性命,是以這一劍均夾千斤之力,並未被阻住,反以更大的衝力直刺而來,但她也並未打算這一劍得手,反是借這一碰之力,身形再次高高躍起,令四劍刺空,然後翻身、旋腰、張臂,從高而下,如鳳凰臨空直撲向那四人。
「鳳嘯九天!」
一聲清叱,白綾飛舞,風嘯長空,長劍揮出,匹練蔽日!
那一刻,底下的人只見半空中長綾飛捲,如狂龍掃空,勢不可擋,銀虹燦爍,如雪鳳耀天,氣衝霄漢!那一刻,空中彷彿有兩個太陽,金芒白光,交輝映射,炙膚刺目,凌厲的勁風凌空橫掃,沙塵暴起,人立不穩,似隨時都會被捲上空去!
「下去!」
「叮叮!」扣擊之聲,劍芒散去,白綾止飛,四道人影和著斷劍從半空墜落。
「收台!」爭天騎右翼陣中傳來急切的命令。
瞭台下驚呆了的士兵終於回神,急忙要將瞭台降下,卻一下手慌腳亂,反將瞭台搖得團團轉,而瞭台中人狂自一身武藝此刻卻也撞個鼻青臉腫,咒罵連連,只可惜無人聽到罷。
而空中白影一閃,盈盈落在高高的瞭台上。長身玉立,銀甲在陽光下閃著燦目光芒,白色的披風、黑色的長髮被風捲起,在身後交纏飛揚,任瞭台如何轉動,她自巋然不動,抬目四視,前方青山碧湖,腳下雄獅百萬,剎時一股豪情充沛胸襟,一朵傲然的微笑便這樣輕輕綻放。那一刻,戰場上數十萬士兵目不轉睛,所謂的風華絕代不外如是!
「王,弓箭到!」紫焰旗下,侍衛恭敬的捧上弓箭。
皇朝看著弓箭,接過。
「你……」一旁的玉無緣忽然伸手搭在長弓上。
皇朝回頭看著玉無緣,眼中光芒閃爍,時熾時冷:「我只有一次機會!」
那目光中似在燃燒著什麼,炙熱得令人窒息,又無情得令人絕望!
玉無緣的目光與他對視,如極淵之處的冰那般空明,也如極淵之處的冰那般遙遠,穿越冰層,是一片茫茫虛空,貧瘠得連一絲雲彩也無!
終於,玉無緣鬆開了手,抬手,陽光下那手掌晶瑩如雪玉雕成,完美得無一絲瑕疵,卻也完美得令人悚然而懼。一旁的侍衛怔怔的看著那手,然後又慌忙的移開視線,卻對上了玉無緣的眼,那雙眼睛看著他輕輕淡淡的一笑。
如此完美無瑕的容,如此淡然出塵的笑……可那一刻,那名侍衛呆呆的站著,兩行眼淚就這樣流下,自己卻渾然未覺。
「你會後悔的!」卻不知是說他還是說己!
「我絕不後悔!」絕然而堅定!
抬手,一漲秋水中蕩漾著的一線輕紅,指尖輕彈,劍鳴似鳳。
抬手,金色的長弓,金色的長箭,那是驕陽的顏色。
劍舉起,如虹炫目。
箭搭弓,弦張如日。
最後看一眼她。
即算這麼遙遠,隔著千軍萬馬,隔著濤濤流湍的時光,隔著他們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卻依然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看清她白色的長衣,看清她黑色的長髮,看清她額際那彎瑩瑩雪月,看清她清亮如星的眸,更甚至她唇畔那一絲淡淡的、滿不乎的微笑……那是無論時光如何流逝、無論滄海如何幻變也不會忘卻的!
鳳凰高高躍起,長劍高高揚起,瞭台還在搖晃下降,銀虹已從天而貫!
那一劍的光華令天上的朗日黯然!
那一劍的鳴嘯令爭天騎右翼陣中發出絕望的淒叫!
那一劍氣如劈山,勢如地動!
那一劍是傾盡畢生功力而揮!那一劍是為她所關注的所有的人而擊!
那一劍必不失手!
「砰!」兩米高的瞭台被銀虹一劈為二!
台開,她看到台中的人,台中的人看著她。
她訝異,他震驚。
一雙大眼正瞪得不能再大的、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那是一個朗朗男子,毫髮無傷。
她不由展眉綻顏一笑,笑如春日的清風。
然後那人也揚眉一笑,笑如夏日的燦陽。
無論他們是敵人還是仇人,此刻他們一笑相逢。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半空中身影交錯,一個失力而墜,一個力盡而落。
「風夕!!!」
揚聲呼喚,手中拉得緊緊的弦同時鬆開!
那一聲呼喚令戰場上所有的人耳膜一陣雷鳴,抬首的瞬間,只見一支金箭如流星劃過天際,拖著耀目的金芒,穿越千軍萬馬,穿越蒼穹大地,撕裂虛空氣流,夾著射破九天的氣勢,如一道掩目不及的閃電直直沒入空中那力竭無避的白鳳凰!
剎時,戰場上一片寂靜!
「唔……」
那一聲痛呼極低極淺,可戰場上的萬千士兵卻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一瞬間,那一箭似射在了自己身上,還未來得及感覺到痛楚,空中那道白影便無力墜下,白色的披風高高揚起,若鳳凰被折的羽翼,白色的鎧甲在陽光下閃著銀光,彷彿是折翼鳳凰發出的最後光芒,在那最後的璀璨中慢慢隕落!
「惜雲!!!」
這一聲呼喚是那麼震驚與不信!是那麼的激烈與驚懼!夾著一絲深沉的、無法掩飾的、彷彿是撕裂一個人的心肺一般的劇痛!也刺痛了戰場上每一個人的心!
聲音未落,一道黑影從大軍的上空飛掠而過!
比閃電還要快!
比疾風還要迅猛!
空中的鳳凰即將墜落於地時,落入了黑影張開的懷抱中!
「砰!」重物墜擊地面的巨響,塵土飛揚中,落在下面的黑影緊緊抱住懷中的白影!
「皇雨!」
爭天騎陣中也飛出一道身影接住了另一個從天而降的人。
懷中那身體的觸感是溫熱而充滿活力的!這一刻,手不由收緊,淚不由潸然。
「嘻……我現在知道了,原來我真的很重要呢。」皇雨嬉笑的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秋九霜,雖剛自閻羅殿前回轉,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高興,「而且你竟然也會有眼淚,看來你還算得上是個女人。」
「怎麼你還沒死!」
惱羞成怒,秋九霜一拳狠狠揮出,正中目標,本以為他會很快還手,誰知卻見他目光望向空空的天空,輕輕歎息:「那便是風王惜雲嗎?」
「惜雲!惜雲!惜雲!」
蘭息呼喚著懷中的人,輕輕的搖晃著緊閉雙眸的人,從未有過的緊張、恐懼、顫慄緊緊的將他攫住!是的,這一刻他害怕!從不知畏懼為何物的息王此刻非常非常的害怕!害怕得心臟都痙攣著、抽搐著,似隨時都會停止跳動……他害怕懷中這個人再也不會睜開她的雙眼,那發白的唇畔再也不會對他吐出嘲諷之語!
「惜雲!惜雲!」溫柔的、輕憐的撫拍著她有些發白、有些微冷的雙頰,「惜……」
忽然懷中的人猛然睜開雙眼,眼中分明藏著戲謔,那唇角淺淺的上揚,勾起一抹熟悉的訕笑。
「我現在承認你的『蘭暗天下』比我的『鳳嘯九天』快啦!」
耳邊清晰的響起獨屬於她的清越嗓音,蘭息有些不確定的看著,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沒事?」
「嘻嘻……多虧了這顆寶石。」惜雲輕輕一笑從胸前拔出那支金箭,箭尖帶出本嵌在銀甲上的紅寶石,手一晃動,寶石碎如粉沫落下!
「嘖,這一箭好大的勁道!」惜雲咋舌道,並且在蘭息懷中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蘭息定定的看著她,定定的看著良久,猛然間,毫無預警的將她往地上一扔,然後自顧站起身來,轉身便往回走。才走一步,卻發現雙腿竟虛軟得無法使力,抬起雙手,竟還在激烈的顫抖著,慢慢的握緊成拳,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平息全身流竄的氣息,平復狂跳不止的心,這一刻竟是無法訴說的喜悅,喜悅中卻又夾著一絲酸楚半分惱怒。一甩袖,抬步而去。
「黑狐狸,你……」
耳邊聽得惜雲輕輕的呼喚,甚至帶著一絲溫柔的挽留。她已經很久不曾如此喚過他了,不由自主的轉身回頭,回頭的那一瞬,卻令他驚恐的睜大雙眼!
「你……我……」惜雲右手微伸,似想拉住離去的他,左手輕抬撫在胸口,嘴角溢出絲絲鮮血,一張臉慘白如雪紙,「我……」口才一張,鮮血便如噴湧的泉,瞬間染紅她一身!
「惜雲!」蘭息跨前一步,雙臂伸出。
「……」惜雲張口,卻終是未能講出話來,眼眸一閉,無力的倒入蘭息懷中,嘴角微微上揚,似想最後再對他笑笑,卻終未來得及。仿若一朵雪曇花,開得最盛時,卻毫無預警的敗去,帶著萬般不捨的依戀,絕艷而淒哀!
「惜雲!!!!!」
咆哮聲響徹整個戰場,彷彿是重傷垂死的猛獸發出最後的狂嘯,慘烈淒厲!讓每個人的心神為之震撼!
「他們傷了王!他們傷了王!為王報仇!」
戰場上的風雲騎狂怒了,發出了震天的怒喊,刀劍揚起,殺氣狂捲……卻依然未敢有絲毫妄動,只因他們的王曾親自下令,未得軍令不可妄動!
在那一聲咆哮響起的同時,玉無緣全身一顫,瞳眸無神的盯著虛空。
而皇朝,在那慘烈的咆嘯聲過後,他手中已被他握得變形的金弓終於掉落。
「傳令……」
皇朝的聲音令玉無緣清醒過來,抬手抓住皇朝的手,那力道令皇朝痛得全身一顫:「不可!」
「現在豐蘭息心緒已亂,理智已失,正是一舉擊潰他時!」皇朝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道。
「那裡……」玉無緣抬手遙指對面瞭台,氣息虛弱卻語意堅定,「那裡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不簡單,他站在那裡,便等於息王!你若妄動,他必會摧動五星連珠陣,此刻我……無法……此陣連我也無把握破解,若你們在此兩俱敗傷,那還能有何作為!」
「下令收兵!」
猛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任穿雨一跳,轉首,卻見久微就站在身旁,竟不知他是何時登上瞭台的。
「收兵?怎麼可以!」任穿雨一聽差點跳起來,「若他們趁機攻擊……」
「不會,那邊有玉無緣!」
「但是此刻風王她……嗯……受傷,所謂哀兵必勝,若趁此我們定可……」
「下令收兵!」久微的眼光又亮又利,如劍逼頸。
兩人目光對視,互不相讓。
「如若你死了,那麼以此刻息王的心境來說,你們必敗!」久微的手抬起,指間青色靈氣帶著森森寒氣直逼任穿雨,離額一寸處停住,「是選收兵還是一敗塗地?」
「你!」任穿雨狠狠瞪他一眼,然後轉身:「傳令,收兵!」
「不但收兵井然有序,且一直保持雙翦陣,若遭襲擊便可隨時反擊。收兵之後,中軍以橫索為守,左翼以隔岸為觀,右翼以亂鷗為窺。」高高瞭台上將下方情況一目瞭然,玉無緣依是面白如紙,眼神卻已復清醒,「墨羽騎的軍師任穿雨果也非泛泛之輩,即算此刻風息兩王不在,他也決不容你渡過蒼佑湖!」
「傳令秋將軍,命領三萬爭天騎前往康城,勿必於五日內攻下此城!」皇朝轉頭吩咐。
「是!」
侍衛領命而去。
「康城嗎?」玉無緣目光一閃,側首,「黥城離康城更近,。」
「沒關係!」皇朝移目此刻空曠的戰場,似想從中找尋著什麼,「剛才你也聽到了,此刻他根本無暇顧及。為著這一戰,我們雙方所有的將領都已調至此處,黥城也不過一些守軍,康城那裡……師父曾說過,即算能上蒼茫山,但若失東旦、康城,那便已先輸一著!所以康城我決不能讓與他!」
玉無緣默然,半晌後才開口:「那一箭真能……奪她性命嗎?」聲線飄忽,如秋葉飄落幽幽深潭蕩起的回音。
「她必死無疑!」皇朝合上眼,「那一箭若在平時,以她的功力最多重傷,但……她以全力劈台,力盡之時護體之功便也散盡,那是她最脆弱之時,那一箭含我二十年的功力,必讓她五臟俱裂!」
「是嗎?」玉無緣的聲音輕蕩蕩風一吹便散。
皇朝雙手骨節緊得發白,緊閉的雙眼閉得更緊,似不想看到任何東西,良久後,他才輕輕吐出:「是的!」
這一句話吐出,心底深處彷彿有著什麼隨著最後一字吐出,瞬間散於天地間,心頭只覺一片空蕩蕩的。
「我親手……殺了她!」低低念著,彷彿是為著加強心底的信念,只是……那破碎的聲音中怎麼也無法掩藏那一絲痛楚與憾恨!
玉無緣無言,移目遠視,那雙蒼茫的眼睛此刻已與這蒼茫的天地一體。
「但願你永遠無悔!」輕輕丟下這一句,移步下台。
留下皇朝依然矗立於瞭台上,背影挺拔,卻不知為何顯得那樣的孤冷。
日已西墜,天色漸暗,眼前已開始模糊,看不清天,看不清地,也看不清底下的兵馬!周圍似乎很吵鬧,耳膜一直嗡嗡作響,但又似乎很安靜,耳中什麼都沒有聽到。
「王!王!」
有什麼在拉扯著他,茫然回頭,卻見蕭雪空正握住他的左臂,他似乎握得很用力,手臂骨頭都是痛的,直痛到心頭!
「王,三軍回營,正在等您……」蕭雪空的話忽止住了,震驚的看著皇朝的臉。
「你領一萬大軍前往徑城,逕城已無強兵,三日內即可取下,取城後往康城助九霜。
「是!」蕭雪空領命,走前回頭看一眼皇朝,「王……」
「聽令!」
「是!」蕭雪空止言離去。
王,難道你自己都沒發覺嗎?!想起半空隕落的那道白影,心頭一陣絞痛,當下加快腳步,疾疾往台下衝去,只想快快離開這令人窒息的東旦渡!
「雪菩薩,你被火燒了嗎?跑這麼急幹麼!」
窄窄的梯台上迎面走來的人撫著被撞疼的肩膀狠狠的瞪視著這走路不用眼的人,卻忽然被那雙藍空似的瞳眸中那深絕的悲慟嚇了一跳。
「雪人,你……你怎麼……」話未說完,耳邊一陣冷風刮過,眼前的人已不見了。
「該死的雪人,竟敢不理我!」皇雨轉身恨恨的瞪視著疾步而去的人影,然後繼續登台,可一登上瞭台,不由當場驚呆!
「王……王……王兄,你怎麼哭了?啊……不……不是……是你臉上為什麼有眼淚?是不是受傷了?很痛嗎?誰……誰竟敢傷王兄?我要為你報仇!」
笨蛋皇雨,你真是……自求多福吧!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蕭雪空暗暗歎道。
「王,現皇王也已收兵,雙方皆不敢輕渡蒼佑湖,那我們應趁此時派黥城的墨羽騎攻向康城,只要將康城拿下,到時可兩面夾攻,皇王必敗無疑!」
風墨軍營前,任穿雨急急的追著蘭息。
而蘭息卻是抱著懷中風夕直奔王帳,對於任穿雨的話充耳未聞。
「王!」任穿雨擋在他身前,「請下令攻取康城!」
「讓開!」蘭息眼睛冷冷的盯著任穿雨,短短的吐出兩字,卻散發著森冷的寒意。
「王……」
任穿雨還要再勸,卻聽得蘭息猛然一聲暴喝:「滾開!」
任穿雨聞聲心一顫,不由自主的側開一步,臉上冷風刮過,再回神時,蘭息已行很遠。
「你們怎麼不勸勸他?」任穿雨猛地對身後跟著的那一大幫人喝道,有絲挫敗的握緊雙拳,這麼好的時機,卻……
「任公子,你此時說任何話都沒用的。」聞訊而來的鳳棲梧輕輕的道,目送那匆匆而去的背影,「他現在心中、眼中只有風王!」
「可是這個天下比風王更重要啊!」任穿雨望著那個背影喊道,可那個背影一個轉身便消失在眾人眼中。
「你還不明白嗎?」鳳棲梧看著他,冷情的臉上浮起一絲嘲笑,夾著一絲自憐,「現在整個天下加起來也不及他懷中重傷的風王!」
「不行……不行!我決不能讓他一時的感情用事而毀了這十多年的辛苦!」任穿雨同樣聽不進鳳棲梧的勸阻,撥步追去。
鳳棲梧看著那跟在任穿雨身後心急如焚的風雲騎大將,以及那不知如何是好的墨羽騎大將,微微歎息,卻又不由自主的抬步跟去,垂首的瞬間,一行清淚劃過臉頰,滴在地上,嘴角卻勾起一絲淺笑。
「鍾離、鍾園,守住帳門,任何人都不得打擾,違者格殺勿論!」王帳前,蘭息冷冷的看著追來的任穿雨他們,聲如霜雪。
「是!」鍾離、鍾園垂首。
「王!」任穿雨上前想要拉住蘭息,回應他的卻是緊閉的帳門,他抬手想推,雙胞胎卻一個伸手格住,一個伸手將他推開。
「王!康城決不能被皇國奪得,那連著蒼茫山呀!蒼茫山是王山,決不能失!」任穿雨不顧雙胞胎的推阻猶是焦急的喊道。
忽然全身一輕,然後身子被空移三尺,「叮!」眼前寒光一閃,兩柄寶劍架在他頸前。
「軍師,請不要再擾,否則我們便執行王命!」鍾離、鍾園一人一劍逼視著任穿雨。
「你們想誤了王的大業嗎?!讓開!」任穿雨目中怒火狂燒,就要上前。
「大哥,你就別再費勁了!」任穿雲上前拉住哥哥,「鍾離鍾園只從王命,他們真的會殺了你的!」
「只要王恢復理智,拿去我這條命又如何!」任穿雨卻無懼,一甩手想將弟弟甩開,耐何書生之身,力氣根本比不上武功高強的弟弟,雙臂被鉗得緊緊的,當下不由又急又怒又恨,「穿雲放手!」
「哥,你怎麼還不明白,風王不醒,王又如何醒?!」任穿雨抱住自家哥哥,不讓他不要命的往前衝去,因為那對雙胞胎手中的劍決非唬人的,他們自小受教於王,年紀雖小但武功卻遠勝於他們四將,只要再進一步,必會血濺三尺!
任穿雨聞言不由呆住了。
「穿雨,你何時見過這樣的王?」身後的喬謹抬步上前,拍拍任穿雨的肩膀,目光看向緊閉的帳門,深深歎息。
這樣的王……是的,他從未見過!他們兄弟可說自小即伴著蘭息一起長大,十多年了,從幼童至而今的一國之主,他從來都是雍雅高貴,淡定從容,那臉上無論遇何人遇何事總是掛著盡在於掌的微笑,任你是天崩地裂也不能令他變色,任你是十年相隨還是初次相識,他永遠不露一絲一毫的情緒,毫無弱點,所以完美無缺完美無敵!而此刻……這個王是從未見過的!他動怒變色,他疾聲厲語,他驚恐惶急……
「果然……」任穿雨恨恨的開口,目射怨毒,「都是風王!我果然沒看錯,她便是要毀了王的人!女人禍水,千古至理!早知道今日,我便是拼著被王碎屍萬段也要取她性命!」
「再對王不敬,那便拼盡兩國分裂便得千古罪名我也必取你性命!」徐淵冷冷的逼視任穿雨,腰間長劍直指他額前。
「任軍師,你道風王禍水,毀你息王,可你怎能肯定息王不是心甘情願的?」聞訊而來卻一直靜觀的久微終於出聲,抬手推開憑徐淵的長劍,目光平靜的看著任穿雨,隱隱的慧光閃現,「就如你為息王大業願肝腦塗地、百死不辭,那麼……息王為風王也願傾國以護、傾城以許!」
「那怎麼可以比……千古大業與兒女私情孰重孰輕,是人便可明瞭!」任穿雨大聲道。
可在久微澄靜如湖的目光中,他只覺得希望破滅,大勢已去,可卻猶是心有不甘,心不能平:「王是要成大事的明主,怎麼可以捨大取小……怎麼可以為一個女人而失理智……十多年,十多年的心血啊!我們為著今日費了多少神思,不惜以手沾血,不惜負孽於身……可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生死便要毀了這一切嗎?!」聲至最後已帶嗚咽,雙目赤紅的看著帳門,身形搖搖欲墜。
所有的人都看著他,這一刻,風雲騎諸將也不忍苛責,墨羽騎諸將同感同痛。
「穿雨。」端木文聲上前,扶著他,「你不要急,並非一切都完了啊!半壁天下不是已經打下了嗎,現在只是稍等一下,等王治好了風王,我們再動不遲。」
「是啊,」賀棄殊也上前安慰,「虧你還是一軍之長,怎麼可以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天下還在我們掌中呢!」
「穿雨,別忘了,現王與風王不在,你便是軍中之首,數十萬大軍可在你的掌握中,怎麼自己便先驚慌失措起來!」喬謹也沉聲激道。
「哥,你先回帳休息一下,許多的事還在等著你處理呢。」任穿雨上前牽起兄長的衣角,就如兒時尋求依賴庇護一般。
久微也摒棄前嫌,微笑點頭。這一刻忽不覺這人有多可憎,只覺得自有他的可敬,又有那麼一絲可憐可歎。
「是啊,便是半壁天下我也得為王守住!」任穿雨回過神來,目中精芒閃爍,抬腳疾步往自己的營帳走去,「你們全部隨我來!皇王休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