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黑屋子
兩人摸著黑回到後院。(小說~網看小說)遠遠的便見屋子裡黑沉沉的,竟是連燭火也沒有點,蘭茜心中有氣,低聲罵道:「那些丫頭都不知死哪兒去了?在我這屋裡伺候地越發不經心了。」
小容無奈道:「小姐莫要往心裡去,這種氣也不是受了一天兩天了,說到底咱們這院子沒有油水也沒閒錢打賞,她們都不願到咱們這裡來,夫人硬是派她們來了,她們口上不說心裡卻不滿意,做起事來自然懈怠,這也是常理。」
蘭茜還想說什麼,但卻忍住了沒說。扶著小容進了屋,自己點上了燭火,屋裡亮了起來。她找出前兩日吃剩下的幾塊點心,分給小容一半,各自默不作聲的吃起來。那點心原本是酥皮的玫瑰餡子小點,但放了兩三日了外皮上已經反出油來,吃在嘴裡也不酥脆爽口,反倒覺得粘牙膩口。
蘭茜吃了一個便放下了,只看著小容連著將三個點心全都吃了,可見她是餓得緊了。不由得心中一陣絞痛。「小容,都是我拖累了你,讓你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小容邊倒涼茶邊笑笑,「小姐怎的這樣說,我八歲賣到府裡來就跟在小姐身邊伺候,若不是當時小姐在人牙子賣的那堆丫頭裡面挑了我,如今我怕是已被賣到那不得見人的骯髒去處了。小容一直感激小姐的恩典,這輩子就跟著小姐了。」
蘭茜心中一酸,瞧著小容清瘦的小臉,不禁揉了揉眼睛。
「只恨我沒了親娘,又背著那麼個命硬克母的臭名,爹又不喜歡我,雖說我是家裡的嫡長女,但卻連個體面丫頭也不如。你瞧今日那樂家小姐,她丫頭吃了虧,她便找了來給丫頭出頭,這樣的主子誰不愛跟著伺候呢。你倒瞧瞧我,如今連你也回護不住,真是白耽了這個小姐的名頭兒。」
小容見蘭茜眼瞅著要掉下淚來,忙勸慰道:「小姐不必這樣傷心,將來您若找個好相公出了閣,便不用在這家裡受這份閒氣了。」
蘭茜苦笑道:「你莫安慰我了,我這名聲都被那毒婦攪得眾所周知,凡是跟咱家有點來往的人家,哪個不知道我的大名,怕是我得老死在這後院裡。」
小容聽她這樣說,也不知該怎麼勸了?其實她心裡也明白。事實就是如此,小姐如今都十五歲了,卻連半個上門打聽親事的都沒有,恐怕是陳氏故意打的算盤。無奈她只是個小丫環,除了伺候小姐外別的事情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不願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便上前鋪了床,勸蘭茜休息。蘭茜知道自己不睡,小容定是要陪著的,想她跪了一天兩腿定是難受得很,便乖乖的躺到了床上,讓小容也在外間的榻上歇了。
她這一晚口渴也沒叫小容,自己起了身倒了涼茶水喝了,又復倒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一宿都沒有睡好。
直到天明,才微微有些睏意,正迷迷糊糊要睡去,恍惚中卻只覺兩隻手臂被人緊緊抓住,猛的醒過來,只見陳氏板著張臉坐在她屋裡,兩個媳婦子正一邊一個死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從床上拖了下來。
「你們這是做什麼?放開我。放手。」可無論她怎麼叫嚷,那兩個媳婦子卻是毫不理會,硬是將她往門外拖。
小容此時也被兩個丫環拉住站在陳氏背後,急得額上直冒汗,「夫人,求求你,不要讓小姐關黑屋子,她會害怕的。」
陳氏頭也不回的道:「害怕?就是要讓她知道怕字,她錯就錯在什麼都不怕。心裡沒人,眼裡也沒人,在家裡胡鬧也就算了,老爺都由著她,可是若是再不管教她,讓她鬧到外邊去丟人,蘭家的臉面可都讓她敗盡了。知道怕就好,以後便知道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
「夫人,好歹小姐也是老爺親生的骨肉,若是老爺知道了怪罪下來……」
她話還沒講完,陳氏已是猛的起身,回過身來反手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賤婢,這裡哪有你說嘴的份兒,還用老爺來壓我,哼哼,我不妨告訴你,就是老爺讓我替她好生管教女兒的,你這個賤婢成日裡挑唆著主子盡幹些無用的營生,只當我不知道呢。」她突然陰笑了一下。「你倒是個忠心的,可惜沒攤上個好主子能回護得了你,你方才不是說她害怕麼,好啊,你也去陪她一起,你們兩個就做個伴兒吧。」
說著,使個眼色給兩個丫頭,那兩人便拖著小容跟在前面拉扯蘭茜的兩個婆子後面,到了院子後角門附近的一處空地上。那空地上孤零零立著一個木板屋,四四方方的像個盒子倒扣在地上似的,卻是四面都沒有窗戶的,門上掛著一柄大鎖。
陳氏從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鎖頭,兩對丫環婆子將蘭茜和小容拖時屋裡,扔下便走。陳氏將門一鎖,任憑裡面蘭茜不住的叫罵也只當作聽不見。
這間屋子原來在蘭家買這所宅子前就已經存在,本是前住家的主人為了懲罰犯錯的奴僕而設立的,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奴僕們賣給了主人家便是主人家的私有物品,主人們有權打罵甚至發賣,簽了死契的甚至打死了,官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橫加過問。所以這死契一簽。就等同於將命賣換了銀子交給了主人,是好是壞任憑天命罷了。
一般人家若是奴僕犯了錯,打罵扣薪之外還有關柴房一說,而且還多是針對女*奴僕。男僕們犯了錯,皮粗肉厚的敲幾下板子養兩天仍能繼續幹活,而女人們畢竟嬌弱些,受不得重罰,尤其那些丫環們犯了錯,若是打得重了便一個多月下不了床,不能伺候主子還得白吃飯,所以就以關柴房這種懲戒措施居多。
也不知這個前主人怎生想的。單獨蓋了一處四面不透亮的黑屋子專用來關人,蘭家買下了這處宅地時,初時並不知那黑屋子的用處,本以為是間放雜物的小倉庫,後來覺得不對,那倉庫也沒有不裝窗戶的,後來還是陳氏聰明,琢磨透了這間屋子是罰人用的。將人關在裡面,不分白天黑夜裡面永遠是暗沉沉的,想讓人不鬱悶也難。
蘭茜以前有次當著外人的面,頂撞了陳氏,曾被罰在裡面關了半天,還是蘭老爺出面陳氏才放了她,自那以後,陳氏倒不敢隨意的就將蘭茜往這黑屋子裡送,只是這次既然這蘭茜錯處抓在她手裡,又有了老爺的話,她自然行起權來暢行無阻。
陳氏站在黑屋子外頭,讓婆子重新將鎖頭鎖上。聽著裡面蘭茜使勁敲打著門板,嘴裡惡婆娘,毒婦一個勁兒的罵著,眉頭皺都不皺一下。
她在青樓呆過,ji女,龜奴,老鴇子,還有行行色色的客人,她什麼樣的叫罵聲沒聽過。那老鴇子怒了罵起人來,直能罵上一個時辰不帶重樣兒的,別說罵人了,就是那整治人的手段她也見多了,為了讓那些ji女們聽話,老鴇子自然有辦法讓你疼得死去活來,面皮上還看不出一點兒痕跡來,她們專挑著女人那見不得人的**下手,大腿,胸部,屁股全是擰的青紫一片。卻不出半點血不流半點膿,依舊能走能跑,外面看不出一點受傷的樣子。
這樣刁鑽惡毒的手段她見得多了,蘭茜這個胎毛還未褪淨的小丫頭片子那幾句淡來淡去的話又算得了什麼,她好不容易在青樓抓住了機會跳出了火炕,如今還坐上了蘭家夫人的位置,這過程中她使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眼瞅著兩個兒子都已上學唸書,脂粉鋪子也經營的不錯,將來這一份諾大的家業遲早都是自己兩個兒子的,豈能讓個小丫頭給分去。
那丫頭基是能識相些,老老實實的守在她屋裡不惹事兒,人前兒給她留些臉面,她倒不在乎分她點斤頭巴腦的嫁妝,只是這丫頭好似天生來與她對命似的,瞧她的眼神都是含著蔑視的。那種眼神陳氏太熟悉了,那是人們對風塵中女子的一種極端瞧不起的態度,那眼神活像是看一潑臭狗屎,嫌惡、噁心、厭憎,就好像她生來就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似的。
如今在府裡,她是除了老爺外身份最大的,那些下人們都尊稱她一聲夫人,對著她都是唯唯諾諾的,誰還敢拿當日之事取笑她?只有這個蘭家的嫡女,時不時擺著張臭臉給她瞧,她既是不將自己將盤菜,她就讓她知道些厲害。
冷冷的瞧了身邊的婆子丫頭一眼,陳氏吩咐道:「老爺說了,大小姐如今該好好學學規矩,磨磨性子了,省得將來若是嫁了出去,在婆家不讓人待見,還要丟蘭家的臉。你們四個輪流給我在這裡看著些,要叫要罵由著她們,累了她自然就不罵了。」
一個婆子看了看陳氏道:「夫人,那喝水吃飯怎麼辦?」雖說夫人當家,但是若是果真給小姐餓出病來,她們當下人的自當是頂著錯兒的。
陳氏冷笑道:「那裡面早已放了三天吃的乾糧和白水,又有馬桶,餓不死她們。」
哼,她就不信了,這黑屋子她罰過幾個丫頭,裡面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小空間裡,不悶死也髒死了,她還沒見哪個丫頭能在裡面呆過兩天的。
蘭茜那丫頭一向愛潔,除非她不吃不拉,否則呆在那屋子裡不到一天便要發瘋了,到時候看她跟不跟自己求饒?她倒要看看那丫頭能硬到什麼時候?
陳氏又瞥了一眼黑屋子,心情瞬間非常愉悅,轉身逕自回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