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容不得
老夫人直直地坐在椅子上。(小說~網看小說)臉色陰沉,眼光陰冷地掃過眾人,一字一句地下令:「剛才之事誰也不許亂傳,否則,亂棍打死。」
周圍黑壓壓一屋子侍立的丫頭、婆子,卻鴉雀無聲,屏息靜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本來已經驚怒的老夫人將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
突然外頭有人探了一探,老夫人的貼身婆子忙走了出去,到屋外輕聲地嘀咕了幾句,臉色一緩,回到屋裡,對老夫人回道:「剛大夫回報,香芫這一時半會是無礙的。」她倒不是關心香芫,而是年尚未過完,還未送走神靈,府裡就出了這等血案,若再出了人命,老夫人更會驚怒。
畢竟開春新年的出了命案可不是個好兆頭。越是大戶人家,越是講究這些。
可就算過了年,那香芫也是絕了自己的路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沉著臉看不出喜怒,聽得有人來報,三奶奶在屋外侯著請安。
傳了孟氏進來,孟氏行了禮,低眉溫軟地笑著,親暱地靠近老夫人,挨著她坐下道:「老祖母,我親自下了廚做了幾樣糕點,都是平**喜歡吃的甜軟糕點,你嘗嘗罷,看看我的手藝可有進展。」
老夫人一向對這個美貌卻薄命的孫媳婦有幾份悲憫,又兼她溫柔可人,便一向較其他媳婦更另眼向看,見她親自下廚討好自己,臉上帶了笑接過她遞過的糕點,吃了兩口,讚了兩聲,歎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意嗎?難為你了。」
孟氏乘機勸了她幾句,見她漸漸放鬆了,道:「說起這曉妍,我倒聽聞了一件事,也算是個奇女子了。」
老夫人正揀起個雕成精緻梅花形狀的梅花餅細看,聞言停下了動作,問道:「噢?何事?」
孟氏道:「她進府之前,原來是在永寧郡縣衙做丫頭的,後來聽聞她悄悄收集了縣令貪贓枉法的證據,告到了御史跟前。讓縣令伏了罪。小小年紀卻有這般心思膽識,可不是奇女子麼?」
老夫人神色凝重起來,坐直了身子問道:「此事當真?」
孟氏笑道:「我是無意聽竹軒的丫頭們聊起的,想來不假。」
老夫人「啪」地放下手中的糕點,道:「這還了得,這樣的丫鬟,哪個人家敢要?」
孟氏眼簾一垂,長長的睫毛掩下眼裡的神色,一會後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不解地問道:「這卻是為何?」
老夫人道:「你年輕不明白這理也是有的。雖然我們一門幾代都是忠義之家,但大戶人家,特別是我等官宦人家,免不了有些奴才假藉著主子的聲望門第行些糊塗事,上至主子,下至僕人奴婢,誰家沒有這等不清不楚的一筆帳兒,若丫頭們都似她這樣,只爭一時之氣出賣主家,幾十個任府也經不住。身為家奴卻出賣主家,本就是不忠不義,用這樣的下人,乃侯門大忌。」
孟氏忙道:「謝祖母教誨。這我卻是不知的。」閒話了幾句,見老夫人神色有些疲憊,便告辭了出來。
出了門外行了一段,她轉頭看向任以安的住所所在,臉上的溫和淺笑隱去,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落井下石,她還哪來翻身之力?
廚房傳了晚飯來,老夫人卻沒有胃口,只就著大丫頭手上的銀羹吃了幾口軟糯的香米粥,就揮手令將飯菜撤了下去,疲憊地歪在軟榻上閉目歇息。
雖然屋裡燒著地龍,大丫頭玲藍還是拿過薄絲被,輕輕地壓在老夫人身上。她抬頭見屏風後人影一閃,三小姐的貼身丫頭岫兒探著頭往裡張望,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以為是三小姐來了,忙輕步迎了出去,卻見只得岫兒一人在外站著,往後看了看,問道:「可是三小姐打發你來回什麼事兒的?我勸你快回去罷,有什麼事兒明兒再說,剛鬧了一出,老夫人氣兒還沒消,好容易剛睡下了,莫要沒這般眼力勁兒打擾她老人家去。」
岫兒一聽就急了,聲音就拔高了些:「這可如何是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老夫人,如今一定得說才是。」
玲藍急了,狠不得捂了她的嘴,亂搖著手道:「你這般高聲幹嗎?吵醒了老夫人……」
話未說完。就聽得老夫人咳了一聲,在內道:「誰在外頭?我剛聽說什麼重要的事兒?」
玲藍看了看岫兒滿臉的焦急,只怕真有什麼事兒,無奈只得引了她入內。
岫兒進了屋內,本就精神緊張,被滿屋的暖意一薰,覺得腦袋一暈,腳一軟,跪了下去,卻欲語還休,抬頭看了看左右。
老夫人心一沉,揮手讓周圍的人退了下去,只留下玲藍在旁邊伺候,方問何事。
岫兒磕了個頭,道:「奴婢不敢瞞著老夫人,只求老夫人開恩,這事並不是奴婢的主意,只求老夫人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饒過奴婢。」
老夫人心裡一緊,皺了皺眉,道:「你說罷,有何事兒?若是瞞了一點兒,當心你的皮。」說到後面一句時,已是聲色俱厲。
岫兒哆嗦了一下。才慢慢地開口說了起來。
——————————
揮手讓岫兒退下去,老夫人只覺得眼前一黑,直往榻上栽下去。
玲藍驚呼著,從剛才岫兒的話語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忙扶住了她,急急的勸道:「老夫人保重貴體。」
老夫人喘了口氣道:「這些個不孝子,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抬眼看了看綾羅錦繡的暖閣,突然覺得一陣淒涼,微渾的眼裡有些模糊起來,看著這滿目錦繡。卻清晰明顯地覺得侯府氣數漸微。
歎著氣,輕拍著玲藍柔柔地扶著她的手道:「這些個子孫,竟比不得你這個丫頭貼心啊。」
玲藍看著她滿臉的淒然憤怒和眼裡的失望淚光,心裡也有幾分酸,勸了幾句,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夫人打算如何處置?」
老夫人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冷哼了一聲道:「三丫頭可容不得她放肆恣意妄為,該入宮的還得入宮;曉妍那丫頭,不忠不義,又鬧出那許多事,如今還知道了三丫頭的糊塗主意,容她不得;岫兒雖告密有功,卻是個遇事只顧著自個的,若是讓她伺候三丫頭入了宮,保不定就將三丫頭給出賣了,只是一時還得靠她看著三丫頭,先放過了她,日後再說罷。……」
——————
可憐曉妍並不知道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也未想到她竟這麼倒霉,這園子裡倒有幾個看她不順眼的重要人物集中,因人為、湊巧,幾件事兒湊在一起,早讓老夫人容不下她。
她坐在房內,沒精打采地繡著一隻荷包,任府別院周圍尚有好幾家世家豪門的別院,任以安被人傳喚往園外矮山上冬獵去了,不知道幾時方能回。
香芫尋死的事兒因老夫人下令封鎖消息,但院裡私底下還是暗流湧動,那些無聊八卦的丫頭、婆子們還是忍不住的揣摩猜測,隱隱地從香芫受傷的事猜了起來。猜得最多的是香芫做出這樣的醜事,無顏見人,自尋短見。
除了這件事外,還有任依柳的私奔計劃,而她不知道的,還有多少暗流湧動?
曉妍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眨了眨有些酸的眼睛,放下繡架。一邊舒展著懶腰,一邊往房外看那一株開得越發繁盛的傲雪寒梅。
天色漸晚,一盞盞紅燈籠點了起來,燭光籠雪,在低垂的暮色中,整個院子顯得朦朧而迷離。
一陣腳步聲傳來,幾個婆子走了近來,臉生的很,只有兩個領頭婆子看著像是老夫人房裡的人。
那一身鮮艷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衝她嫣然一笑:「曉妍姑娘,我們是奉命行事,跟我們走吧。」
曉妍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們,一陣寒意從腳底升騰而起。
______________我們曉妍終於要出府了,不過,用這種方式,默,你們無視我吧。
我是親媽嗎?……應該是……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