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乍相逢
「我是什麼人?」少女一聲冷笑,「你個瘟生,都找上門來了,還敢問我林花兒是什麼人?!」口中恨恨說著,又擄著胳膊上前,竟似乎還要動粗。
顧洪嚇得不輕,待要起身卻到底腿腳不便,還好這時候身後的小虎竄上前來伸手格開那林花兒。憤憤道:「哪來兒的潑婦一樣的丫頭片子,竟這麼不講理!」
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半大小子攔在面前,林花兒卻沒顯半分羞怯之意,反倒瞪大了眼睛瞪著小虎罵道:「你又是哪兒跑來的野小子,敢惹本姑娘,叫我舅舅把你們通通抓到大牢裡去!」
小虎「嗤」地一聲冷笑,「那個什麼都頭是吧?都頭又算得什麼,一無品小吏罷了,我家……」他的話還未說完,身後的顧洪已重重地咳了一聲,小虎知趣地收了聲,回過身把顧洪扶了起來。可那林花兒卻似要和他槓上了,竟就那麼直直地瞪著他,連顧洪輕咳著道:「小娘子,你家大人呢?還請你家大人出來說話。」
這會兒,他已經從剛才的刺激中回過神來,雖然這潑辣的小姑娘和剛才那婦人極是可惡,可至少聽起來這姑娘是認識小英的。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既然認識小英那自然也是認識娘子她們了……
他是平穩了心情好聲好氣地說話,可林花兒卻是拿眼瞥了他一眼,沒好聲氣地喝道:「你這漢子,有什麼話要說儘管說就是。這院子裡我林花兒還沒什麼做不了主的!」
顧洪長這麼大,還真沒人這樣喝斥他,哪怕最落魄之時也多還顧及他是個讀書人,哪有人會這樣用「漢子」「姘夫」這樣的粗俗的字眼來稱呼他。一時氣苦,竟說不出話來。還好這時候院裡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雖然聽著陌生,可透出的斯文卻還是讓顧洪精神一振。
聽到那女子在問:「花兒,你是與哪個在說話?都說過你多少次了,女孩家哪能那麼粗魯……」說著話,院裡已有一個身形修長的婦人走了出來。原來還站在林花兒身後抱著手看熱鬧的婦人忙回身過去陪著笑喚了聲「娘子。」
那娘子上下打量了顧洪一下,竟是上前施了一禮,柔聲道:「這位先生有禮了,卻不知先生光臨寒舍所為何來?」
看到這婦人,顧洪便呆住了。原本他還想著或許這婦人,這少女不過是娘子新雇來的奴婢,雖聽著話音不是,可到底抱著希望,偏現在出來了個陌生的婦人,又明顯是這家的女主人模樣。難道,娘子她們竟是搬了家?
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頭,他低喃出聲:「娘子,你去了哪裡?昱兒,玉娘,你們都在哪裡?!」
雖然他的聲音不高,可那婦人卻是耳尖,目光一閃,她笑著道:「恕小婦人無禮,先生所說的玉娘莫不是姓李?」
猛地抬起頭,顧洪驚喜交加:「娘子認識玉娘?那也認識我家娘子了!她們原來就住在這兒的,我、我姓顧……」
「小婦人姓孟,」孟倩柔看著激動莫名,幾乎說不下去的顧洪,倒也不感興趣聽他說完。只是淺笑著道:「若先生找的是那李玉娘,小婦人卻是知道的。你只消往南城去尋『三杭商行』便是了。只不過聽說最近幾日那裡很是忙亂的。」臉上雖在笑,可看著顧洪的眼神卻透著幾分嘲諷之意,「不知先生與那李玉娘是什麼關係?」雖近年與那李玉娘沒什麼糾葛,可她心裡到底難忘那一年的恩怨。若不是那女人多嘴,這幾年,夫君又怎會對她冷淡如斯。
「三杭商行?」口中低聲輕喃,顧洪此刻心裡早已亂作一團,也沒把孟倩柔的問話聽入耳中,只拱了下手低聲道謝便轉身離開。
眼看著顧洪帶了小虎離開,林花兒「呸」了一聲啐道:「一個窮酸儒,跑到這兒來鬧人……」
瞥了她一眼,孟倩柔皺眉道:「不知這人與那李玉娘是什麼關係,瞧著倒也算是一表人才……」一面說一面要往院裡走,才邁進一隻腳,便聽到一串低咳聲。聽到咳聲,孟倩柔便皺起了眉,轉過身看著自巷子另一頭走過來的顧潤,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早幾年嫁過來時,瞧著顧潤長得還算好,雖只是一個小吏,可到底也是讀書人,讓她還算滿意。可不成想,才這幾年光景,竟像是變成了個小老頭似的。尤其是自王押司走後,就更是意志消沉,成天混在賭坊裡熬得日日咳嗽不停,還背都駝了。就連夫妻之間那點事也……讓她瞧見只覺面目可憎,令人心煩。可再覺得可憎,也還是夫妻,她這把年紀了,又不能再來個四嫁,也只得忍了,還要做做賢慧樣子。
雖說是裝樣子,可凡是看到孟倩柔那溫柔神情的人莫不以為真。就是顧潤雖是對這妻子諸多抱怨,可看了她的面卻還是軟下來,「娘子剛才是和誰說話?瞧著這背影怎麼竟是有些眼熟……」瞇著眼,顧潤張望著前面正拐出巷子的馬車。雖是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可腳步卻沒停下,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吩咐道:「一會兒熬上壺濃茶,要不,實在沒什麼精神。」
孟倩柔只是低聲「嗯」了一聲,還未開口,林花兒已經一聲冷哼:「父親養好了精神可是又要出去做耍嗎?可要仔細了,我瞧著剛才來的那兩人八成是來收債的,可別讓他們逮著了……」
顧潤嚇了一跳,雖然心裡暗恨,可是想想素來疼愛這個外甥女的大舅哥,只能笑笑道:「女兒莫要嚇為父了,我瞧著那人像是個儒生,怎麼可能會是收債的呢?」
「這可難說,這年頭儒生也好官吏好也,還不都是泡在賭坊裡不曉時日……」
「花兒,」她還未說完,孟倩柔已經低喚了她一聲,又遞了過去一個眼色讓林花兒走開,這才溫言道:「官人,你莫聽花兒說笑,剛才那兩個人卻是來找人的。說來你也一定會覺得好笑了,那人找李玉娘竟是找到咱們家了,還說什麼他娘子以前是住這兒的……」
打了一半的哈欠噎了回去,好生難受。顧潤卻是顧不得別的,只瞠目瞪著孟倩柔,啞著嗓子問:「你說什麼?那人說什麼他娘子以前住這兒?怎麼可能……」摸著下巴上的短鬚,他暗自嘀咕:「不可能啊,這裡從前沒住別的人家……就是住了別人,也不會說起那女人啊……」猶疑不定,他想了想還是問道:「那人除了說找李玉娘還說別的了嗎?到底姓甚名誰?」
雖然不解顧潤怎麼會突然這個臉色,孟倩柔還是皺眉想了想,「啊,說來也巧,這人竟和官人一樣也是姓顧的……」她一句話還沒說完,顧潤已經渾身一震,跌坐在地。孟倩柔不明所以地收了聲,蹲下身去,只聽到顧潤嘴裡不停地低語:「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麼會呢?他、他明明就是死了……」
「官人說的是?」孟倩柔也是個聰明人,聽到顧潤的話再聯想到嫁過來時自家大哥說過的那些隱密之事,也不禁驚疑起來。難道那人竟是這院子原來的主人,那個死於山賊之手的顧洪?這之前,她一是沒興趣,二也是從來沒覺得這事與她有關係,根本就沒往心裡去過。
沉著臉,她呆呆地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青衣文士,忍不住道:「難道真是他?大難不死卻是瘸了一條腿……」
聽到孟倩柔的低語,顧潤抬起頭來怔怔地看她半晌。沒了主意似地一個勁眨巴著眼,「這要是他可怎麼動?不會,怎麼可能是他呢?他早死了,連家產都……」聲音一頓,他忽地跳起身來,竟猛然拍了下手,竟似突然就高興了起來。
孟倩柔還在奇怪,就聽到顧潤喜滋滋地道:「回來的正好!說什麼,也得讓李玉娘把貪的錢吐出來才是,要她一半,不、要她全部身家……」
雖然仍沒搞明白顧潤怎麼會突然想到那上邊去,可聽到要李玉娘的身家,孟倩柔不禁瞪大了眼睛。聽說那李玉娘可是個富戶,若真能……
心裡還沒回過味來,顧潤已經攬臂抱住她,歡叫道:「娘子,咱們要發了,這回可要發大財了……」
被他在頰上親了下,孟倩柔只覺臉上都是他發臭的口水味。心中暗惱,可卻仍是滿臉笑意:「官人可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了?若是有什麼用得著我兄長的話,我可以立刻去請他過來商量大計……」
顧潤臉色一沉,「不用勞煩大舅爺了,此事我自有主張。」說著,便撩起長衫下擺,急急道:「我先追上去,但願老天開眼,真是我有兄長福大命大回來了!」
「官人……」孟倩柔低喚一聲,見得顧潤頭也不回地跑出院子,臉上的笑便立刻收斂了起來。「呸,想自己獨吞?想得美,就你顧潤那麼點本事還能做成什麼大事。」說著,回身衝著貓在影壁後的林花兒招了招手,「花兒,你現在別管別的,趕緊著去把你大舅找來,就說娘有急事找他商量,快著點……」
且不提顧家這邊兩夫妻各懷鬼胎,各行其是,只說顧洪坐著車出了巷子,在車中怔怔發呆,長吁短歎,直歎得小虎心都亂了。想說兩句安慰話卻又覺得違心。要說,他還真想問問顧洪:你家娘子是不是見你不歸改嫁了?若真是如此,那他家姐姐是不是就直接可以做正室了。
撓撓腦袋,他又覺得自己這麼想有那麼不地道。到底,姐夫這頭還有個兒子呢!想想,他還是道:「姐夫,你也別煩了,有什麼事等到了那家商行見著那個什麼玉娘再說就是……」
顧洪重重一歎,只覺心焦難耐,忍不住就又撩開簾子催那車伕快行。也算是那車伕賣力,才不過兩刻鐘的時間,竟已到了地方。下車一看,顧洪只覺面熟,竟是剛才就是打這裡走過的。仰頭看著那雖不華麗卻也精緻的歡門,還有上面那塊黑底金漆的招牌。雖不知這家商行是做什麼的,可看起來竟似不小的規模。心裡便先有些疑惑:玉娘在這裡做什麼?莫不是自他走後顧家就家道中落她竟出來拋頭露面做活了?!
嚥了下口水,他走得有些急,在進門的時候幾乎一腳跌在地上。小虎趕上前,一手扶住他,還未站直,已經有一個年輕後生迎了過來。看裝扮,是這商行的夥計。未語先笑,一臉的恭敬,「這位官人,莫不是過來採買的?」
顧洪直起腰,目光四下一轉,卻是未曾看到櫃檯之類的東西,只有牆邊的多寶格中,放著一些看起來有些稀奇的東西。他倒也是見多識文了,知道那些應都是海外販來的。便知這家商行是做海貿的。只是這裡似乎又與他之前見過的專賣海外貨物的店舖不大一樣。他自然是不知道了,三杭商行雖同樣是海貿,可卻多以批發為主,所以商行裡的佈置也與普通店舖略有不同。
「這位小哥兒,」顧洪抓著小虎的手,有些緊張地道:「不知你們這店裡可有一個叫李玉娘的女子?」
那夥計聞言一怔,上上下下打量了顧洪幾眼,才笑道:「這位客官來得不巧,咱們東家去對面賀喜去了,要不然,我請管事過來與您談……」看著顧洪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又繼續道:「您要是不急,等等也好……」
「小哥兒,你是說李玉娘是你們東家?」顧洪還沒回過神,小虎已經擰著眉問出聲來。可是不妙了!這個什麼玉娘好像是姐夫的小妾吧?這回可真是……
他還在胡思亂想,顧洪卻是突然鬆開他的手,看著那夥計大聲問道:「你們東家是去哪兒了,快帶我去見她!」
這一句說得聲音洪亮,底氣十足。讓剛才還在打量他的夥計為之一怔,心裡暗自猜測這男人到底是誰。雖然心中好奇,可做生意就是講個和氣生財。之前東家可是說過多少遍了,就是客人提的要求再古怪,也要盡量滿足。
當下也不多說,回頭吩咐了聲別的夥計,便笑著引了顧洪二人往外走去。可顧洪這會兒卻似不急了,竟是邁著方步,慢慢踱出去,好像根本沒看到那夥計微皺的眉似的。
不過二十來步遠的路程,因著顧洪這份悠閒竟走了足有半刻鐘。那夥計雖然生氣,卻也無奈,眼看著到了地頭,忙笑著道:「這位客官,我們東家就在裡面,只是這會怕是沒時間見您……」看顧洪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從身邊穿了過去。小夥計呶了下嘴一扭身,走了兩步後突然雙慢下來,竟是也學了顧洪的樣子負了手慢慢踱起步來,看來守在門邊穿著紅裳的夥計哈哈直樂。
顧洪抬頭看看頭頂上寫著「隆昌號」的新招牌,再看看滿地的紅屑,便知這就是剛才路過時正在開業的商舖。雖有門邊正在整理記錄賀儀的管事笑著上相詢,他卻只是擺了擺手就逕自往裡走去。
「耶,這又是哪位呀?」那管事咕喃著,看著顧洪帶了小虎直往東家那兒走去,不禁低聲道:「世風日下,竟連開業都有人白來混吃混喝了……」
不知自己已經成了旁人眼中混吃混喝的斯文敗類,顧洪目光掃去,只見得這寬敞的大堂裡站滿了正在寒暄的人。想是還未移步酒樓,便在這大堂裡相互寒暄笑語。雖然人多,可他一眼看去,還是一眼便認出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無他,這大堂中女子少得可憐。一眼看去,竟只得三四人。
而那三四個女子卻是聚在一起,不知正在說什麼,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惹人為之側目。也是巧,顧洪一眼看去,便看到那個面容嫵媚的女子。想是這些年過得極好,雖衣著簡樸,卻也珠玉俱全,而且神采飛揚,淺笑低眉,別有一番風情。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顧洪心中一熱。一一看去,卻覺背對著他的那兩個身形都不似娘子。一時失望,一時又想:娘子這些年或許胖了也或許瘦了,總可能是他沒認出吧!舔了下嘴唇,他揚聲低喚了一聲:「玉娘……」
李玉娘低頭淺笑,眼角卻是睨著對面正在說笑的藍蓉。這妮子倒是膽大,當著她和三娘面竟也不覺心虛。雖然是還沒什麼,可這妮子到底是存了不好的心眼兒。只要一想起這兒,她就忍不住想多瞧兩眼,看看這妮子怎麼就這麼厚臉皮。
「藍小娘子,」她低喚一聲,看藍蓉和沈三娘都看向她,便要說話,可還沒開口,就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怔了下,她一時沒聽出是誰。能喚她名字的,按理都是親近的人。尤其是男子,除了蕭、許、蒲、小七四人外,便再無旁人。就是陸五也是一直都在喚她李娘子的。怎麼這聲音卻是聽著這麼陌生?
皺起眉,她奇怪地回過頭去。第一眼,卻未發現有什麼異常。待收回目光,卻有一個男子往前走了兩步,竟似神情激動地看著她……
突然雙目圓睜,李玉娘看著面前這個蓄著須的青衣文士,一時只覺得驚駭莫名。這人,看起來好生眼熟……可是,怎麼可能呢?那人已經死了!不,不對,絕不是巧合突然有個人面目相似這麼簡單。她剛才就曾覺得……對了,是一個人,所以從剛才她就覺得眼熟似的……
聽到男子又喚了一聲,李玉娘不自覺地就往後退了一步。雖然不信鬼神,可這些年來耳熏目染,倒也聽多了那些個神怪故事。現在突然碰到這麼一樁匪夷所思的事情,還真是嚇到她了。
看到李玉娘的異樣,原本還帶著笑的幾個女子便紛紛轉過身來。小紅最是護主心切,立刻上前扶著李玉娘,衝著激動地往前湊的顧洪,憤聲喝道:「你待如何?」
她這一聲,喝得太過響亮,周圍的人便都轉過頭來看。藍蓉便覺得有些難堪,不好衝著小紅髮火,便溫言道:「這位先生……」目光一轉,卻看到沈三娘竟也面色微變,眼神發直地盯著這突然出現的男子。心中暗暗稱奇,她咳了一聲,推了下沈三娘。
被她一推,沈三娘才似如夢初醒,第一個反應就去抓李玉娘。雖然她也算女中豪傑,可鬼怪這東西卻到底心中畏懼。抓到李玉娘的手,暖暖的熱氣傳到掌心,她才鬆了口氣。眼看著李玉娘也是一臉恍惚,唯有壯著膽子喝問道:「可是顧大官人?你不是死了嗎?還來幹什麼?」
她這一問,倒是把藍蓉和小紅都嚇個半死。女子最是膽小,突然聽到鬼,哪怕是青天白日,也要嚇破了膽。不過看過去,見那被說成「死了」的青衣文士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是在說什麼時又覺得有些不對頭。
藍蓉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突然拍著胸口道:「姐姐嚇死我了,這位先生可是有影子的。」
可不是!沈三娘看了看,也鬆了口氣。心情一鬆,就放開了李玉娘的手。「有影子!這、這……顧大官人,你竟沒死嗎?」
「死?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嗎?」顧洪也是納悶起來,看看沈三娘,依稀覺得眼熟,「莫不是許家的……」隱約記得這是從前的鄰居,只是那時他這個讀書人不甚關心左鄰右舍,能知道這娘子夫家姓什麼就不錯了,這會兒說不上是哪個,倒也覺得有些尷尬。
「好好活著?」李玉娘低聲重複著,嚥了下口水,總算緩過神來。看了又看,她總算能確定眼前這人竟是……「顧洪!顧洪?你怎麼會沒有死呢?不是說你們遇到山賊,無一生還的嗎?」
「山賊?是啊,山賊……」顧洪歎息一聲,往前又走了一步。這下,李玉娘便發覺出他腳上竟有些不便之處。「你的腳?」對了,當年她還記得說是顧洪墜入山崖,竟找不到屍首……
牽起嘴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笑想哭,只覺得這人生真是荒唐,如此的不可預料,「你竟然真的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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