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杭州名媛
宋,元豐七年(公元1084年)。
杭州。問心庵。
雖然早立了春。可未出正月,天氣乍暖還寒。
園子裡賞梅的貴婦們俱都身著輕裘,手捧暖爐,雖是有風,卻並不覺得冷。
大概是身上穿得暖,思維便分外的活躍。甚至還有人在格外地想念著臘月裡的大雪紛飛。
「沒了雪,這紅梅看起來都遜色了許多。娘,我還記得臘月時那場雪,白雪紅梅,相映成趣,真是……」穿過梅林時,穿著銀灰色裘氅少女跺了跺腳,有些心疼地看著腳上剛穿上不久的鹿皮靴子。「真是惹人討厭,這梅園這樣泥濘,也不知收拾一下便請人過來賞梅,真是好沒心思。」說著,她扯著娘親的手臂撒嬌似地搖了又搖。
身形微胖的貴婦皺眉嗔她,「還不快收了聲,仔細被人聽到笑你。」看女兒不服氣地揚眉,她便訓道:「這賞梅會可不是你們那些小姐妹自己湊在一起做做詩詞繡繡花的賞花會。哪裡那麼得趣?」
說著話,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沾了些污泥的腳尖。暗暗皺眉,卻不好當著女兒面前抱怨。便只沉聲道:「娘昨個兒就和你說了,這問心庵的賞梅會不是為了真的賞花,而是為著善堂募款的。凡是能參加問心庵的賞梅會的女子都是杭州城中有名的貴婦、千金。雖然到時候是要真金白銀地拿錢出來的,可能在城中貴婦圈裡露個臉出出風頭,比那些銀錢重要得多了……」
說著,她又不忘再三叮囑女兒,「千萬莫要失禮了,尤其是一會見著知府大人的夫人……」看女兒雙眼一亮,臉上又現出嬌羞之色,她便拉著女兒嘻笑道:「傻女,婚嫁之事乃人生大事,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吳娟的女兒又不比哪個差,要嫁自然是嫁最好的……」
這一句話說出,隨在她身後的兩個婆子和婢女忙不迭地交口稱是。兩母女顧盼之間自然更顯幾分得意。
正在說話間,卻已穿過半片梅林,便看到林中的花亭。飛翹的八角,墜著銅製的風鈴,風過時便響起不那麼清脆的鈴聲。面積頗大的花亭,修飾著七色綵帶,又在四角設著精美的宮燈,燃著無數的炭爐,讓花亭中感覺不到一絲寒氣。
這花亭,和梅園所在的問心庵不那麼搭,過多華麗的修飾,讓人只覺得這應該是某豪門的內花園,華美而精巧。可偏偏這花亭卻是實實在在地蓋在一間庵堂。而且是從庵堂建起之日便有了,多少年來,這梅園都是杭州城中貴婦們賞梅的最佳去處,自然也為問心庵帶來頂盛的香火。
陸氏母女剛一走剛梅林,便有人瞧見了她們,有相熟的便笑著起身相迎。言笑晏晏,因是未出正月,便又說了一車的吉利話。
那陸娘子之女向曉雪目光一掃,卻在眾多貴婦中看到兩三相熟的小姐妹。想來也是長輩帶來參加賞梅會的。雖然面上笑得歡快,連聲寒暄,可心裡卻暗起戒心。別看她一徑抱怨,可心裡卻也知道能在這賞梅會中被正式介紹給這些杭州城中的貴婦對她的未來是怎樣重要。
早幾年,來梅園賞梅,不過是杭州城中貴婦們的小消遣。可自從幾年前問心庵的慧心師太集合城中婦人開設了善堂之後,情形便不同了。每年正月裡的賞梅會,各家女眷除了爭艷外最重要的就是斗善了。誰家出的銀錢最多?誰家能得到問心庵全年的佛燈供養?誰家能在善堂紅榜上頭列前茅?誰又能得到來年各家寺廟上頭柱香的資格?無不是杭州百姓頭半年密切關注的話題。
而這樣盡顯善心的一個聚會,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杭州名媛正式步入社交界的一個重要渠道。前年初次出現在賞梅會上便博了個頭彩的席家小娘子,便因著遠播的善名而嫁入京中,成了朝中高官的新婦。這樣的美事,更刺激了那些雲英未嫁的少女們深藏在內心的善良天性。也讓賞梅會從某方面來說,漸漸變成了杭州城中另類的相親大會。若是某家娶的新婦。是個沒出席過賞梅會的,都不好意思大肆操辦了。
向曉雪與小姐妹閒話著家常,卻一直暗暗細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雖然因著沒有雪,梅林中因前日的雨雪泥濘不堪,讓人興不起賞梅的興致,可看到這梅園中的佈置,她還是頗覺有趣。因見對著花亭不遠處搭著一座半人高的檯子,她便來了興趣。拉了平日交情好的藍家小娘子笑道:「莫不是這園子裡還要開戲?可是要跳加官不成?不過我還是喜歡看傀儡戲。還有,那瓦市裡的口技雜耍……」
猛地收聲,她自知自己說錯了話。便有些尷尬地睨著身邊只是微笑的藍蓉,見她並沒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來。還待再說些別的什麼,一旁陸氏已經喚她,便不再說話,只笑著點了下頭轉身離開。她剛一轉身,便已經有另一個少女掩嘴笑道:「瞧她那張嘴,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好好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竟往那種地方跑,難怪我娘笑她是個沒家教的。」
「那樣的暴發戶,哪裡來的家教呢?我聽說她娘更是一個……」聲音一頓,雖沒有繼續說,卻是低低地笑起來,又推了一下一直端坐不語,只是淺笑盈盈的藍蓉,「你說可是,蓉兒?」
藍蓉笑了笑,並不接話,只是垂下眉,正襟危坐。目光只落在自己未塗丹寇只顯粉潤本色的指甲上。她同這些自幼被寵大的女兒們不同,雖也算是富戶,可因著父母早亡,寄居兄嫂身側。雖年少,卻早曉世事,自知兄嫂再好也不會為她這孤女盤算太多。這次托了親戚得以入梅園賞梅,實是把這次聚會當作一次不可錯過的機會。自然也就比他人更加倍小心謹慎。
目光掠去,看到陸氏拉著女兒挨個桌子引見那些長輩,藍蓉只是垂下眉淡淡淺笑。雖不是見多識廣,可眼下在座的諸人她卻是識得的。且不說別的,單只看座位就知道這些人不過算是普通貴婦,杭州城中最有勢力也最富有最尊貴的那幾位還未曾來呢!那麼早過去獻慇勤,豈非白費功夫。
心中正想著,她已經留意到自梅林中又有一行人走了過來。遠遠的,只見著當先的是一個衣著華貴、面容清冷的婦人,挺直了背脊,抬高了頭顱,緩步而行,走路的姿態是那種可以用貴氣或是用傲慢來形容的姿態。在她身後兩步,被眾下人簇擁著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雙丫髻,粉雕玉琢般的清麗容顏,身上穿著的白狐裘也極華貴。手中卻是牽著一個四、五歲大小的童子。黑溜溜的一雙大眼極亮,眼珠轉來轉去,似乎看什麼都覺得有趣的神情,不過是往花亭中走這幾步的功夫已經幾次要掙開少女的手跑開。
剛看清那婦人的面容,藍蓉便已經站起身來,雖走了幾步便被其他起身相迎的婦人們擋住了身形,不得再近。卻仍是盡量保持著優雅得體的姿態,以期能被那婦人看到一眼。
這位杭州大戶朱家的當家娘子雲氏,她雖未曾被人引見過,卻也是認得的。想來,這位素來少出席應酬的娘子也是為了帶自家小娘子出來見見世面才破例出席賞梅會的。至於那男童。想來應是朱家的獨子。真是可惜,朱家子息不枉,偌大農業,竟只有這小小一個童子繼承香火,若是有長子……
垂下頭去,藍蓉悄悄摸了下緋紅的臉頰,暗覺有些不好意思。
想來,所有的大人物都是喜歡最後到的。雲氏到場不過半刻,梅林中便已經傳來一陣銀鈴樣的笑聲,放肆張揚的笑聲一傳來,場中的婦人們便現出會心的笑容。只有雲氏,卻是輕輕皺眉,端坐在座,並未如其他人一樣笑著站起身來相迎。
「姐姐們可是早到了!」隨著笑聲,一個穿著雪貂裘,頸上圍著一條火狐圍巾,面容艷麗的婦人笑盈盈地自梅林中走出。這婦人身量高挑,體態風流,走路亦如柳拂風一般裊裊多姿。
雖是不如雲氏顯得高貴,可場中又有誰敢小瞧於這位杭州金家的當家主母王氏半分。就連藍蓉都露出幾分含蓄中又帶有討好意味的笑容往前湊了兩步。
王香萃笑吟吟地步進花亭,目光一掃,便笑了起來,「我就說我斷不會是最後一個到場的人嘛!果然如此……」目光掃過獨坐在座上的雲氏,她挑眉一笑,先是招呼了一聲,見雲氏只是淡淡一笑點了點頭並不太熱情,她的笑便也斂了三分。目光一轉,忽然笑道:「怎麼沒見著玉娘?往年這時候,她總是已經到了啊!」
「李娘子也要來嗎?」一旁聽著的向曉雪驚問出聲,話才一出口,便覺四周竟是異樣的安靜。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後的陸氏已經扯了她一下,被母親擰在手臂上,她臉上的笑容一僵,雖然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卻還是乾笑著退了一步。這一退,卻正好可以看到母親的目光是望著另一邊的雲氏。奇怪地轉目望去。她才看到雲氏竟是面色冷沉如霜,執著茶杯的手竟是抓緊緊的。
自人群的縫隙中卻是早一步看到雲氏的異樣,藍蓉目光忽閃著,正在心裡暗暗稱奇。身後那愛議論人的小姐妹已經低聲嘲笑道:「你看啊!那個傳言八成是真的呢!」
藍蓉心中一動,扭過頭去細聽,那兩個少女便更來了精彩,衝著她招了招手,三人後退得遠了些,才一臉神秘兮兮地道:「我聽人說,那位李娘子原來是朱家的妾呢!甚至還有人說那朱家的獨子都不是雲氏生的……」
藍蓉嚇了一跳。到底算不上豪門之家,就是小道消息也聽的多是過時的了。「你們說的,可是那位三杭商行的李娘子?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我聽人說啊,這三杭商行能開得起來還是朱大官人給的錢呢!要不然,她一個女人哪有錢和別人合夥做生意呢?」說著,又嘻嘻笑道:「這要是向家那丫頭聽了,還不氣死。那暴發戶女兒總想著和那李娘子一樣做什麼女海商呢!白癡一樣!」
「可不是,這女人,說到底還不都是靠著男人了……」
藍蓉無心再聽下去,悄悄抽身返回,正好看到王香萃正俯下身去看那湊到雲氏跟前扒著她膝蓋想往上爬的男童。「這不是熙兒嗎?可還記得嬸娘?」
雲氏抬眼看著王香萃,有意無意地格開她伸過來想碰觸朱熙的手。「妹妹莫見笑,熙兒年紀小,記不得人的。」說著,突然又轉目看著身後的少女,「煦兒,過來見過你金家嬸娘。你這位嬸娘可是位巾幗裡的丈夫,一身的本事,有得你學了。」
那少女朱煦果然笑著上前見禮,被王香萃拉著說了幾句閒話又摘了手上的一隻金釧子套在朱煦手上,「這樣的可人兒,不只我見了歡喜,想來玉娘見了會愛的。」
雲氏臉一沉,還未說話,朱煦已經笑道:「聽嬸娘這麼說,想必那位李娘子一定也是同嬸娘一樣厲害了!要不然嬸娘怎麼會同她這麼好呢?真是可惜了,侄兒身子弱,這會……」說著,她已經用帕子掩了嘴似乎想要壓制卻還是大聲咳了兩聲。回過頭,她咳得眼泛淚光,「娘親,女兒真是沒用,可不可以先回去呢?」
雲氏目光微閃,探手撫了下女兒的頭,點了點頭。剛要起身,膩在她懷裡的朱熙卻立刻不依地在她懷裡牛皮糖一起擰起來,「不要走,我還要這裡作耍……」
雲氏眉心一皺,眼神分明是惱了,可臉上卻儘是慈母被無賴孩子撒潑的無奈。反是朱煦,一聲輕喚:「小弟,姐姐不舒服。」又走過去牽了朱熙的手,對著他笑了笑。可是一物自有一物降,只不過是一個動作一句話,那混世魔王一樣在雲氏身上擰來擰去揉得雲氏衣裳都發皺的朱熙竟自安靜了下來。看著朱煦的眼神裡還隱約帶了三分怯意,不禁讓眾女嘖嘖稱奇。
一聲招呼,跟著雲氏來的下人們便齊齊候在花亭下。王香萃帶頭相送,還笑著挽留:「姐姐一年也不出來同我們這些人聚聚,好不容易見了面怎麼這就家兒去呢?不如讓人送了侄女回去,姐姐再留留……」她的挽留止於朱煦的一聲咳嗽。
這柔弱少女倚著母親,嬌柔地喚著:「娘,我頭疼……」一樣一來,便再無人好意思開口相留。
只是,一行人剛剛走下花亭,還未入梅林,便被人迎面截下。來者是浩浩蕩蕩的一群。內中除了一些衣著華麗的婦人外還有穿著僧袍的慧心師太。
「怎麼這就要走了嗎?」慧心師太一聲輕笑,又回頭笑著對和她並肩而行的一個中年貴婦笑道:「我剛還說,人總算是齊了呢!」
那中年貴婦微微一笑,雖然生得慈眉善目,可是眉宇間卻自有冷意。「這位?雲娘子?怎麼就要先走了呢?」皺了下眉,竟似乎是要想想才記起雲氏是哪個,可這樣的作態卻並未惹怒雲氏。她的目光有些發飄,卻是越過了這貴婦望向她的後面。
朱煦目光一閃,也顧不得別的,先笑著施禮道:「煦兒見過夫人。夫人明見,我娘是憐小女病弱,才起念欲去的……」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順著母親的視線往後瞥了一眼。
卻見在慧心師太后立著一個四十開外的老婦,面容清秀頗帶書卷之氣。而雲氏所看的卻是正與她低聲說笑的女子。
那女子,不過雙十年華,高髻雲鬢,容貌清麗嫵媚,衣飾也是淡雅無華,可眉宇間卻別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風韻。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強大的自信心,讓人不容忽視。或者,應該可以形容說,這年輕的女子正處於人生中最風光最得意的時刻,整個人都在散發著春風得意的氣息。
似乎是覺察到正被人注視著,女子抬起頭望了過來,秀眉輕揚,似乎是有些驚訝,但立刻便笑了起來,衝著雲氏淡淡地點了下頭。
雖然這女子客氣,可雲氏卻立刻瞇起了眼,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渾身上下都迸出警惕防範著的氣息。
就連那聽著朱煦解釋的貴婦也察覺出她的異樣,皺起了眉來。朱煦顧不得別的,原本就挽著母親的手加大了些力道,竟是重重地扯了雲氏一下。她這一動,雲氏才似乎是終於大夢初醒般醒過神來,深深地俯下身去,「男女雲氏見過夫人。」
男女一詞,是大宋平民見官時的謙詞。而夫人,則是上品誥命的尊稱。雲氏這樣一見禮,在場知道的不知道的也都知道這位中年貴婦便是去年新上任的知府的夫人了。一時,便紛紛見禮,又有自覺有些身份的便湊得近些介紹自己。
王香萃目光掃過雲氏有些發白的臉色,嘴角卻是微微翹起。盈盈上前施了一禮,竟是用頗熟的語氣道:「夫人可是不待見香萃了,竟只喚了玉娘做伴,把人家拋在一邊不理……」
自奉承迎和中回首,陶氏夫人笑著瞥了眼王香萃,「你這潑猴,我若召你相伴,我們這身老骨頭還不得被你拆了啊?!」
雖不過是玩笑話,可王香萃卻立時當真一般笑鬧不依,只說著夫人只疼玉娘了云云,又拉著那斯文的婦人道:「孺人快來評理,若你也只同玉娘好,我可是不依的。」
解學官之妻孟孺人便笑著拍拍王香萃的手,「夫人不疼你,我疼你便是。一會兒咱們娘幾個兒坐在一塊,只不和夫人坐……」
陶夫人聞言便也笑起來,眾人玩笑著,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便放鬆下來。落在外圍的不免心存羨慕,又深覺果然不愧是王香萃,便是同知府夫人也是不忌玩笑。又有人把目光投向與孟孺人並立的年輕女子,便有竊竊之聲:「那便是李娘子了。」
一時,便有人又把目光投向一旁沉默著的雲氏身上,大有看熱鬧的心態。
似乎也覺察出了些什麼,慧心師太便笑著請陶夫人入座,又道:「一會兒善堂的那些孩子們還要為諸位善士表演,諸位莫要錯過。」又轉向雲氏,「娘子……」
雲氏還未說話,朱煦已經開口道:「師太,煦兒雖然因病不能參加盛會,卻也望能盡綿薄之力,容煦兒為善堂捐贈兩百貫……」說著,便取出荷包,卻是拿出一張「錢引」。
近年來,朝廷引用了川蜀使用「交子」的做法,大肆使用「錢引」,凡大筆金額多用此法。
慧心師太目光一掃,果見那「錢引」上寫著兩百貫的字樣。兩百貫,不算是小數目了,可她的神色卻未見絲毫變化,只是淡淡地合什一禮,「貧尼代善堂諸孤謝過小娘子了。」
朱煦一笑,回了禮,挽了娘親便要避讓到一旁以便讓大隊人馬過去也好抽身離去。可偏偏這時候,雲氏卻是輕輕一掙,竟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平聲道:「師太,能為善堂做些事,我們朱家自然義不容辭。如此盛會,怎麼敢先行離去呢?」
「娘……」朱煦神色一變,還待說話,雲氏已經平聲吩咐:「先送小娘子和小郎回去。」
朱煦目光一閃,示意身後的下人退下,柔聲道:「煦兒不要緊,還是陪著母親在此吧!」
她這樣一說,被下人拉住的朱熙便不肯老實了。直接一腳踢在拉他的婢女腿上,小身子敏捷地撲了過來,大聲嚷道:「姐姐既然留下,我也是要留下來陪著娘的……」
慧心師太與雲氏母女對話的當兒,陶夫人等人已魚貫而過,往花亭上走去。而原本和孟孺人並行的李玉娘卻是不知怎的,竟落在後面。此時離雲氏母女不過隔了一個慧心師太而已。這會兒,朱熙突然撲出來,正好是衝著她而來,先是橫衝直撞地撞在她身上才撲到雲氏懷裡。
被撞得身形一晃,李玉娘站穩身後,呆呆地看著雲氏懷裡那小小的身影,一時只覺舌尖發澀,半晌,才低喃道:「可、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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