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風暴來襲
她不過隨口一說,卻不想蒲安卻是當了真,竟一直追問不休,直到李玉娘招架不住信口又胡說了一通後,這才真聽信李玉娘的話自去試驗研究。(小說~網看小說)李玉娘只當他不過是一時興起,卻不想蒲安竟真的做出一種類似後世那些風水先生用的羅盤來,此後經年竟成為他們的海運事業上的一大秘密武器。這,自然是後話。
任何美妙的風景,看得多了總是會膩的。何況處於茫茫汪洋,眼中所見皆是一成不變的景致,不消兩日,便要厭了。還未入冬,風勢對這一次航行的影響並不算太大。蒲安手上又有指南龜和那幅買來的海圖,所以在大海上行了三四天船,一切都還算順利。
直到天氣驟變,風雨欲來前,所有的人還都是保持著極高的興致。原本那一天,蕭青戎在海中釣到了一條極大的海魚,雖然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魚,可看著那白生生的魚肉甚是惹眼,李玉娘也就不管它是個什麼品種,只說晚上來個魚膾,讓大家嘗嘗鮮的。
只可惜,她的魚膾還沒有上桌,在高桿台上眺望的高姓泉州少年已經驚呼出聲。只說天變了,可能要來暴風雨。仰頭看看頭頂上的藍天白雲,李玉娘只當是在開玩笑,卻不想一群老水手皆立刻變了臉色,不用蒲發佈命令便立刻行動起來。後來,竟是連著蕭青戎幾個武師也去幫手。只留了李玉娘和許山兩個還在艙裡。
聽到外面有人在連聲呼喝,又有收帆的聲音傳來,李玉娘心裡便有些忐忑。轉目看著許山也是面有憂色,便知道他也是有幾分憂慮的。只是在李玉娘低聲問時,卻還是做出個男子漢無所謂的模樣,只說「以我行船多年的經驗,一定會沒事了」。只可惜說這話的時候,眉心卻未曾舒展半分。對許山來說,也是初次出海的,對海上的風險只曾耳聞不曾親見,在聽多了老水手們的歷險故事後更覺得這海上的暴風雨如同鬼怪一般可怕。
不過兩三個小時的樣子,天氣就真的變了。先是起風,不過頃刻之間,原本還晴朗的天空已經陰雲密佈。李玉娘總覺得這些陰雲竟像是從前面的不知哪個黑洞裡突然之間就湧了過來一樣,一轉眼就將這藍天碧海裝飾成恐怖片裡的死亡之海。
所幸,在雨落下來之前,風帆已落,就連甲板上平時堆著的木桶什麼的也都用粗麻繩繫好。一群人除了正在操船的水手外,聚在有些擁擠的食堂裡,臉色都是憂色重重。聽著外面越來越響的風聲,哪怕是吃龍肉,嘴裡也覺不出味道了。
「再添一碗吧!」喚著第一個放下碗起身的水手,李玉娘笑著勸道:「人是鐵飯是鋼,不管做什麼事總要吃飽了有力氣才成。」她是一心想要振奮士氣,不希望一船人都這樣沉默著抑鬱著。卻不想那水手扭頭看著她,臉上現出一種古怪的神情,竟是一句話都沒說便走出食堂。
自她上船後,那些水手也不是沒用奇怪的眼神看過她。李玉娘原本都已經習慣了,畢竟這年頭出海經商的女人確實是少。可不知怎的,這會兒被那個水手一盯,她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下,只覺身上有些發寒。
扭過頭看看同樣憂思重重的許山和蒲安,她抿了抿唇便沒有把剛才心裡升起的那一絲不安說出來。只笑著又給蒲安半空的碗又添了一勺湯餅。一抬頭,正對上蕭青戎若有所思的表情。
吃罷晚飯,眾人沒有再像平時一樣聚在食堂裡喝喝茶說說閒話,而是都沉默著離開了食堂。李玉娘自然是留在最後作整理工作的。不知為什麼,蕭青戎竟是靠在門口不進不出地那麼站著。看李玉娘看他,他只是笑言「沒什麼事情消消食」。話說得輕鬆,卻又在李玉娘整理完要回住的船艙時抓住她,壓低了聲音囑咐:「晚上莫要出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只管呆在船裡就是。」
被他的警告說得有些怕,再加上她眼前總是晃動著那水手古怪的眼神。李玉娘這一夜都沒有睡好。
這艘船雖然沒有其他海船那麼大,可麻雀雖小也五臟俱全,船艙可利用的空間也算是頗大。李玉娘所用的房間雖然不大,卻是一人獨用。甚至蒲安在無法拒絕她後還特別把這間位於船長寢室旁邊的小屋重新佈置了下。雖然算不上精緻,可屋裡的擺設卻多了幾分女兒氣的柔美。而且被子什麼的用具也都是船上最好的。
除了旁邊的船長寢室裡住著蒲安和許山外,隔了一條過道的斜對面住的就是蕭青戎。可惜就算是這樣,李玉娘這一夜仍是不得安睡。輾轉反側,身下顛波起伏,她聽著外面的風聲雨聲,還有一陣陣的海浪席捲聲,心裡忐忑不安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有了些睡意時,朦朧中又聽到有人在大聲地呼喝,頭頂上有人在奔跑,又似乎是有什麼東西翻倒在甲板上不停地翻滾碰撞著……
眼睛剛瞇開一條縫,身體就猛地一震,竟幾乎直接從床上掉到地上。大驚之後,她才意識到是船身發出的震動,然後猛地明白過來可能是撞上了什麼暗礁之類的東西。
顧不得多想,原本就只是合身而臥的她匆匆衝出門去。順著過道看過去,只見得艙門忽扇忽扇地晃動著,活似狂風暴雨裡掙扎的蝴蝶翅膀,隨時都會被折去雙翼。
船身猛地一晃,李玉娘一個站不穩,頭便碰在一旁的門上。雖沒撞得頭破血流,卻也覺一痛,自己估計著怕是要青了。抬手胡亂揉了兩下,她扶著過道兩旁的門、牆走到門邊。還沒探出頭去,就先打了冷顫。
冷冽的寒風,捲著海腥味撲面襲來。李玉娘剛一走出門,就被帶著腥味的雨水劈頭蓋臉地撲了一臉。下意識地閉了下眼,李玉娘還沒張開眼,已經覺得有人迫進身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驀然睜開眼,蕭青戎總是帶著笑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緊張而嚴肅。風呼呼地灌進耳中,李玉娘半瞇著眼,仰頭看著黑如墨色的天空,只覺得天低得彷彿隨時都會壓下來一般。她看得清蕭青戎在張著嘴說什麼,可聲音卻被風撕得四分五裂,聽不清楚。只能隱約辯出是在叫她進去。
「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撞到哪兒了?」她嘶聲叫著,看著蕭青戎挑高的眉鋒,分明是聽不太清楚她的話,心裡更是著急。尤其是聽到甲板上有人聲卻聽不清都在吼著什麼時,更是顧不得別的,直接就往外走去。
蕭青戎皺著眉,抓著她的手腕不放。可不過是又往外走出了一步,李玉娘身上便已經立刻濕了個透。那種渾身上下都濕冷的感覺讓李玉娘牙齒都冷得發顫。
手臂貼過蕭青戎的手臂,便發現他的身上也已經完全濕透。透過他的肩,隱約看到甲板上影影綽綽的人影,有的披著蓑衣有的就是那樣**地一身,忙亂成一團。
「到底……」一句話還沒問完,船身便突然又一次巨震起來。李玉娘整個身體便直接僕在蕭青戎身上,濕透的身體曲線畢透,緊緊貼在對方寬厚的胸膛上。唇下是一片濕冷的鹹。勉強站穩身,李玉娘用手支在蕭青戎身上,只覺手下微有突起。愣了下,她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到底是碰觸到什麼。瞪著他濕透完全遮不住身形的衣裳,她下意識地反手摸了下嘴唇。剛才,她的唇是印在……
頰上飛紅,難得地現出羞怯之意,蕭青戎目光微閃,卻已經沒有心思去欣賞她害羞的模樣。甚至沒有開口調笑半聲,就抓著她的手硬把她推進了門裡。
邁進門內一步,李玉娘終於能聽見他的聲音:「忘了我說過什麼嗎?現在就回房去,外面這些事自有我們這些男人在!」
李玉娘還未及反駁,他已重重地關上門。眨了下眼,李玉娘茫然地望著隔斷了船艙外一切風浪的木門,第一次意識到男女之間的絕對不同。雖然她總是在說女人和男人一樣,並無不同。可是在這狂風暴雨的汪洋中,她不得不承認女人的確是弱過男人許多。
垂下眼簾,她靜默了一下,卻沒有如蕭青戎吩咐一樣回到房間,反是摸索著進了食堂。雖然,她不能去外面幫上忙,可煮上一鍋能去濕毒寒氣的薑湯總還是可以的吧!
耳邊的風聲雨聲,一直沒有消失過。雖然船不再像之前一樣有大的震動,卻仍然顛波不平。就連不覺得自己不會暈船的李玉娘都幾欲嘔出。
這難熬的夜,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這樣的昏暗裡,眼前的紅泥小爐閃動著的微光便似這暗夜裡最大的慰籍。
昏昏然,不知時日,直到聽到甬道中傳來匆促的腳步聲,李玉娘才猛地醒過神來,驚跳而起。來不及多想,她疾步衝到門前,只聽得甬道裡一連串的咒罵聲。夾雜著幾處不同的口音,卻都是罵的賊老天。
「雨可是停了?」站在門前,她急切地問著。昏暗中,只有她身後閃卻著一點微光,她的身影便在這片昏光裡顯得異常的顯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