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一卷宅院 第三十四章 桃花夭夭
    第三十四章桃花夭夭

    原本以為就這樣丟了這份工作。(小說~網看小說)卻沒想到第二天白薇竟派了車過來接她。雖然心裡有些奇怪,可仔細想想,李玉娘又覺得沒什麼好怕的。她和白薇說到底都沒什麼完全化不開的仇恨,而且就算白薇討厭她也最多不過是耍耍她就是,總不至於要了她的命吧?有工做總比挨餓來得好吧?

    臨出門時,正好看到陳寬垂頭喪氣地回來。昨晚上李玉娘回來時並沒有看到陸五和陳寬,現在一見陳寬這副模樣,也知道大概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怎麼順利了。

    果然,她才問一句,陳寬已經哭喪著臉抱怨個不停。上至知府大人下至那囂張霸道的遼狗外加神秘的綁架犯,罵了個夠本。李玉娘追問之下,才知道知府問責,指陸五行事不力,暫停了他的職務。如果不是一眾手足求情,說不定還要挨板子呢!

    「那陸都頭現在……」雖然明知陳寬是一個人回來的,可李玉娘還是忍不住往門口望去。

    「頭兒叫我先回來的,也不知他自己一個人去了什麼地方……真是,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可避著的呢!大不了我們大家湊錢請他去杏花閣喝酒……」猛地收聲,陳寬有些尷尬地捂著嘴衝著李玉娘乾笑了兩聲。

    半瞇著眼,李玉娘看看他身後。看似毫不介懷地微笑道:「如果你們真要請陸都頭去喝花酒,那可得多喝兩杯了,要不然怎麼划算呢!對了,陳小哥兒可別忘了請若蘭姑娘唱曲,要不然回頭豈不是要失望了……」

    看到李玉娘掩嘴一笑,低下頭擦著他的身子過去。陳寬還在乾笑,卻突覺耳朵一疼,慘叫一聲,他扭過頭看著氣得臉上發黑的老爹哀叫連連。

    出了門還能聽到陳寬告饒的聲音。李玉娘抿唇一笑,旋即收斂了笑意。

    這世上,做好人比做壞人更難吧?真不知道那個總把正義掛在嘴邊的陸五現在又躲在什麼地方傷心難過呢?不知道會不會哭……

    搖了搖頭,她暗笑自己也是發傻了。就算陸五再傷心難過也不關她的事不是,她現在最要緊的是要弄清楚白薇的想法才是。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可真見了白薇她還是有些拿不準白薇到底想怎麼樣。

    是真的忘了昨天的事,才可以做到這樣若無其事,還是在心裡另有盤算?

    低眉斂目,似乎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白薇的頭髮上,可眼角卻在悄悄地注視著白薇。她知道白薇一直在從鏡子裡打量著她,正如她一樣在無聲地審視著、猜測著對方。

    「李娘子,」過了很久,白薇才低聲喚了一聲,從鏡中似笑非笑地謄凝視著她,問道:「我聽說李娘子在進顧家之前,也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啊!」

    目光一瞬,李玉娘抬眼看著白薇,苦無其事地笑了下。「白行首的消息倒是靈通。」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她不覺得朱子鈺會對白薇說她的事,可是她的那些事有心人要查,一查便知。也無需特意隱瞞。

    目光在鏡中一對,白薇展眉一笑,竟沒有再追問下去,反倒轉移了話題,帶著商量的口氣道:「李娘子既是從大戶人家出來了,想來對一些規矩知道得很清楚才是。你也看到了,我身邊兩個婢女,玉兒年紀小,小桃是個沒腦子的,出出入入的實在很需要一個大方得體的人跟著。若是李娘子不嫌棄,我雇你做我的使女可好?」側過臉去,她看著猶豫的李玉娘,又加了一句:「工錢好說。」

    聽到她提到工錢,李玉娘便笑了。拋開諸多疑慮,她溫言淺笑道:「白行首一向大方,我自然不擔心您虧待了我。只是若要我做小姐的使女,有些話總還是要講清楚。跟在小姐身邊,凡是使女當做的我自然盡心盡力,可若是有些不是使女該做的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可白薇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臉上白了下,白薇的聲音透出幾分清冷,「李娘子放心,我白薇說是雇使女便是雇使女,不會有其他事要你做的。」眼角一挑,她的目光在李玉娘臉上一轉,掩口笑道為:「要說,李娘子也算是有幾分姿色,可看慣了牡丹的人又怎麼會瞧得上路邊的無名野花呢?」

    李玉娘聞言一笑,也不惱。雖然被比作野花,可至少她知道白薇亂動一些壞心思。

    當下,兩人也不再打機鋒,白薇喚過小桃寫了契約,李玉娘細細看過後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簽了僱傭合同,她立刻就變了態度,熱情體貼,甚至還帶出幾分獻媚之態,十足的最佳使女。看得白薇不覺輕輕皺起眉來,似乎也沒有想到李玉娘竟會做出這麼一副奴才樣來。

    旁人怎麼看,李玉娘卻根本就不在意。既然簽了合約做了保姆,她自然就要做到最好,哪怕是現在要她餵飯給白薇吃那都不成問題。也不去看小桃氣哼哼的表情,在白薇喚她跟著出門時,李玉娘笑臉相隨,又特意喊了玉兒多拿一件披風。

    「小姐說要去西湖的,雖然是春天,可湖上風大,多帶一件披風總是好的。」

    走在前面的白薇目光微閃,卻沒有回過頭看她。李玉娘也忙挽了披風快步追出。在白薇上車時慇勤地侍候著。倒像是做慣了這些事一樣。

    看白薇有些沉默,她又笑著閒扯:「聽玉兒說小姐是去參加賞花詩會的。可是,現在桃花開得正好,以小姐的才學一定能得首好詞。」

    「你也懂詞?」白薇哼了一聲,又瞥她,「你又怎知我會不會做詞呢?倒像是你從前看到過我做詞是的……」

    被她噎了一句,李玉娘不禁有些語塞。不過是客氣客氣,大家哈哈一笑也就過了,何苦揭穿她呢?乾笑了兩聲,她撩起窗簾往外看去。

    馬車正在經過繁華街市,行得並不是太快,李玉娘看著道路兩旁穿流不息的行人,正自微笑,卻突然目光一滯,「啊」了一聲。

    此時,馬車正經過一家脂粉攤,攤前圍著幾個女人正在看貨。其中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婦人手裡還拉著一個正在擺弄一隻皮鞠的孩子。不知怎麼的,孩子手中的皮鞠竟突然脫手滾落,那小孩情急之下掙脫大人拉著他的手,合身撲到街上。就在他闖到街上之時,她們坐的馬車正好經過。眼看著馬頭正對著那小孩撞過去,李玉娘驚呼出聲,坐在車轅上的車伕也是大驚失色。緊急拉住韁繩。卻不想拉得太急,馬兒受驚之下竟突然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白薇驚呼一聲,滾了下來。李玉娘雖然扒著車窗,卻也被突來的震盪而甩到一邊。兩個女人在窄小的車廂頭碰頭地撞在一起,同時呼痛出聲。所幸馬車只震了一下便緩了下來。李玉娘抬起頭,心神稍定不禁脫口叫出:「那孩子……」

    白薇一聽臉色也變得煞白,「撞到人了嗎?」也顧不得整理儀容,兩個人連滾帶爬下了車。還沒看到情形如何,先看到圍在車前的人群。目光一對,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驚駭之色。不會真的撞到剛才那個孩子吧?

    嚥了下咽喉。李玉娘膽怯地往前走了兩步,就聽見那車伕一疊聲地道著謝:「還好您出手相救,要不然小的可活不成了……」

    先喘了口氣,李玉娘拍了拍朐口,心裡一塊大石落了地。回頭看了白薇一眼,點了點頭,見白薇也放鬆下來,她才揚聲問道:「師傅,可碰到那孩子了?」

    走到車前,就看到一個男人抱著那孩子。因車伕擋著那男人的臉,李玉娘一時沒有看清,可看那孩子樂呵呵地把玩手中的皮鞠,小手還親熱地扒著那男人的肩,想也知道定是這個男人救了這孩子的。

    終於完全放下心來,她笑著走近,還沒開口,人群裡已經撲出一個婦人,大叫著搶上前來抱那孩子。「大嫂,你可得好好謝謝這位官人,要不是他,這孩子……」隨著車伕的敘述,旁邊的人也七嘴八舌地爭著誇那男人。

    「不用謝,快快起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那男人彎腰去扶想要跪下的婦人,又搖手謙讓著。李玉娘卻是皺起了眉。這男人的聲音好熟啊!看著男人慢慢轉過身來,她的眼睛立刻瞪大。

    「陸五?」眨了下眼,她揉了揉眼睛,然後失笑出聲。平時看慣了陸五一身差服的裝扮,突然看到一個穿著布衣短衫的男人,竟不敢認了。

    聽到她的聲音,陸五轉過頭來。雖然沒有笑著招呼,卻是衝著她點了點頭。

    「這位壯士?」聽到身後白薇的低問,李玉娘忙側身讓開。眼角餘光看到陸五望向這邊的目光現出一絲驚訝之色,李玉娘不禁撇了下嘴。果然是男人都願意看到美女。

    垂下眼,她只裝作沒看到白薇柔媚到骨子裡的笑,可僥是這樣,聽著白薇甜絲絲的聲音。她還是覺得身上發麻。

    「多誇壯士及時出手相助,要不然這孩子就危險了。」白薇柔聲說著,一副後怕感慨之色,又取出錢袋取了幾塊散碎銀子遞與那婦人,「這位大嫂,這些銀子就請你買些珍珠粉給這娃兒壓壓驚吧!」

    那婦人猶豫了下,沒有立刻接那銀子,「我們窮人家沒那麼嬌貴,再說了,又沒撞著,這銀子我不能要。」

    眼看著白薇唇邊的笑有些發僵,李玉娘忙上前道:「這位大嫂,你不用這麼客氣的,就算這孩子沒撞到可總是受驚了,你就是拿了銀子給他買些好吃的也是好的嘛!」說著,便自白薇手中拿過銀子塞到那婦人手上。

    那婦人遲疑了下還是接過銀子,又拉著孩子一疊聲地道謝。白薇卻只是溫然淺笑,並不見半分得意之色,反仍是一副忐忑難安的表情。

    李玉娘和聲勸走了那婦人,一扭頭看到陸五臉上現出一絲欣賞之色,再看白薇垂下眼臉上似乎是有些羞澀的表情,不禁暗自撇了撇嘴。

    站在一旁,聽著兩人寒暄幾句,陸五便執意告辭,似乎全不知美人心意一般連再作停留都不肯,李玉娘又覺可氣又覺可笑。這魯男子真是沒有眼色,連送上門的艷福都不知道享,白白浪費了咱們白行首的心意。

    眼看著陸五告辭轉身,她忍不住喊了一聲,追上前低聲道:「陸都頭,你……」原本還想說的勸慰之言竟不知怎麼的說不出口,她怔怔地看著陸五詢問的目光,只能撓了撓頭,傻笑道:「你早點回家,陳小哥兒還有陸大娘都在家裡等著呢!」

    目光一閃,陸五笑著點了點頭,沉默了下後才平聲道:「我再走走就回去……很久,沒有穿著這一身便服走過這條街了……」

    李玉娘心中一動,看了陸五一眼也沒有再勸什麼。只是笑著揮了揮手便跑回馬車旁。一抬頭,看到白薇有些異樣的目光,她便陪著笑臉笑了下。待服侍著她上車後立刻主動報料道:「小姐,剛才那位就是咱們府衙裡的都頭陸五,您別看他一副木頭樣,可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是府衙的都頭?」白薇揚起眉,臉上隱約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是都頭啊!」看了看白薇不以為然的神情,李玉娘偏頭一想就笑了起來,「陸都頭和別的衙役不一樣的,你剛才也看到了。」看白薇並不搭腔,李玉娘便也不再說話。她又不是媒婆,實在沒必要那麼賣力地往外推薦陸五。再說了,雖然剛才白薇有那麼點美女愛英雄的意思,可到底見識的人物多了,眼界之高又怎麼會真的看中陸五呢?

    因著她的沉默,馬車裡便又陷入安靜。讓人覺得有幾分尷尬,可李玉娘卻沒了多話的興趣。索性掀開了窗簾看著外面的風景,偶爾用眼角瞄一眼若所有思的白薇,一路上倒也悠哉。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當馬車漸近,看到前面如絳雲一般的紅,李玉娘不禁支起身子,幾乎半邊身邊都要探出車外。就連一直沉默著的白薇也抬眼看了她一眼,現出一絲好笑之意。

    杭州的桃花種得最多的就是西湖邊上的白堤還有孤山北麓,成片成片的桃花,每到春季便綻放出別樣的妖嬈與嫵媚。紅的白的粉紅的,繁密的花朵簇擁著,如同美目橫波的美人,自骨子裡透出那樣的媚,勾人心魂。

    這樣的明媚*光裡,連風都是暖的。漫步在白堤之上,一步桃花一步綠柳,翠彩相間裡,柔的更柔,媚的更媚,偶有生得出奇的桃樹,橫出枝幹,滿樹的花朵皆映在水面上,更顯別樣的風情。難怪有人說「山中看杏,水邊賞桃」了。

    漫步花間,眼中皆是風景,李玉娘看得心醉神迷,白薇卻只是偶爾抬頭掃上一眼,神情間淡淡的,盡顯大家風範。

    之前只聽說是賞桃詩會,李玉娘只道必是一些窮酸文士故弄風雅,可真的見了,才知來者非富即貴,介紹時不是某大官人就是某名士。因著歷史知識不夠豐富,李玉娘也不知眼前這些哪個名傳後世的名人,不過這不妨礙她用好奇的眼神看這些神采飛揚,高談闊論的文人。

    因著相邀白薇的正是本府的學官也就是之前嫁女的那位解大人,李玉娘得以坐在首位的後面。雖然只能半跪半坐在案後,隨時服侍同解大人坐在一起的白薇,可畢竟位置不錯,倒可以看遍全場。坐在下首的文人裡,她最熟悉的不是別人,正是在春試中得了進士頭銜卻沒有接受授官的金同仁。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注視,金同仁抬起頭望過來,目光一對,他明顯怔了一下,然後便笑著轉過頭去繼續同人大談京中見聞,又說什麼「陛下厚恩想要授某某官卻被他所拒」云云。

    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這皇帝授官還能拒絕?李玉娘奇怪地偏了腦袋,卻也識趣地把目光轉開。大概,這位新出爐的進士也不希望被人知曉竟認識她這個小小的使女吧?自嘲地笑了下,她看著坐在靠後席位上的一個美女突然起身盈盈走來,不禁有些奇怪。不會是想要堂而皇之地來搶客人吧?

    她還在奇怪,白薇已經抬起頭對著那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便疾走幾步,先是向面白蓄須的解大人行了一禮,這才附在白薇耳邊低語了數句。李玉娘只隱約聽到他們提了一個男人的名字,卻沒聽清具體說的是什麼。只見白薇笑著點了下頭,便轉過身去柔聲對解大人道:「大人,錢塘學子許之清求拜。」

    解大人聞言,便放下酒杯,轉過來對著白薇笑著點了點頭。那女子見了便露出歡喜之色,又向解大人行了一禮,同白薇點頭示意後便返回座位。不過片刻,那位許氏文士便緩步上前,先向解大人行過大禮後,又獻上詩文,恭敬地接受解大人的評論,又恭聲求教……

    李玉娘聽得有趣,又見之後陸續有美ji上前通過白薇相詢,解大人或是點頭應諾或是搖頭拒絕,便有眾多士子應邀上前拜見。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陪同出遊的美ji最大的作用不是用身體取悅這些客人,而是施展交際手腕為自己的客人去開展外交活動。難怪之前顧洪去喝花酒時,姜氏雖然不悅卻從不阻止。果然,通過這些美ji,的確是可以認識更多的人,若是運氣好了,真可以得到名士或大人的青睞。

    李玉娘默默地坐在身後,看著白薇或笑或嗔,對上前相詢的姐妹應對自如,甚至有好多在她這裡便被笑著婉拒,而一旁的解大人卻全無半分不悅之色,似乎是對白薇的行事很是滿意。不禁生出感慨,看來這花魁也不是容易做的,除了色相之外,交際手腕也是一等一的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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