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一卷宅院 第三十一章 繁華過後
    第三十一章繁華過後

    目光相對。(小說~網看小說)在這個光線並不是很亮的小巷裡。如果不是離得特別近又或者目力驚人,其實並不能完全真切地看清對方的表情。可不知為什麼,李玉娘就是覺得在眼前對峙的兩個男人的目光相對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迸射的火花與漏*點。

    當然,這一切她懷疑只不過是自己太過豐富的想像。事實是,這兩個明顯應該是有著親密過去的男人此刻臉上的表情她都看不太清楚。可是在這樣的暗巷中,她可以想像得出蕭青戎那張似乎永遠掛著笑的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彷彿能看到陸五皺起的眉頭和嚴肅的面容。

    「你不該又出現的。」陸五平板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不知是帶著遺憾、失望還是如釋重負的感覺。總之,讓李玉娘覺得他的聲音和平時有些不同。

    「這說的是什麼話?陸五,你不是腦子被雷劈了吧?」蕭青戎的聲音仍帶著笑,難掩的嘲弄之意,「我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上,那自然就會動會跑會說會笑會出現在你面前!想讓一個大活人像死人一樣不會再出現,你不覺得可笑嗎?」

    陸五怒了,直接冷哼道:「或許讓你變成一個死人也不太難。」

    「是嗎?那你不妨試試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了。」蕭青戎冷笑出聲。

    兩個人互不相讓的針鋒相對,讓李玉娘眨了下眼。其實她很想提醒這兩位這樣的對話其實是很無趣很浪費時間的。且不說陸五的手下會不會很快就找到這裡來,就是眼下還暈在巷子裡的這個遼人也是個問題。誰知道那傢伙會不會下一秒就醒過來呢!

    等了半天,想像中隨時都會暴發的惡鬥居然沒有一絲跡象。沉默中,蕭、陸兩人似乎都在玩「用眼神殺死你」的遊戲。再也耐不下性子,李玉娘咳了一聲。低聲道:「兩位,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同時間側過臉去,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李玉娘臉上。雖然李玉娘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卻下意識地縮了下身體。「不是我不識相,而是你們男人的事兒我真的不方便插在中間……」

    瞇縫了下眼,蕭青戎低笑一聲,也不避忌地調侃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呢?我聽說你現在都和陸五這廝住在一起了。」

    臉上一燙,李玉娘下意識地反駁:「你莫要胡說!我不過是租住在陸家而已,又不是什麼同居,哪像你說的那麼曖昧。」吼完,她聽到隱約的低笑聲,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了。要是別人,可能是真的指責或是輕視她,可在蕭青戎這兒,這樣的話也不過是句戲言罷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蕭青戎怎麼居然知道她是住在陸家的?難道,他竟一直盯著陸五?嘴角抽跳了下,她下意識地已經把蕭青戎歸為跟蹤狂一類的變態。

    她這頭反應大,可那頭陸五卻似乎是根本就沒有聽到蕭青戎的問話一樣。只是平視著蕭青戎片刻後沉聲道:「和我回衙門自首吧!」這一句話,他說得極其誠懇。可蕭青戎還是笑了,笑得不可自抑就差沒捧腹做不屑狀,「陸五,你能不能換一個說法?每次見到我都是同一套詞,你說得不累,我聽都聽得累了。」

    挑起嘴角,他嘲弄地看著陸五。「你說你當了這麼多年的都頭,怎麼還這麼天真呢?你那套狗屁的正義論被人推翻多少回了,怎麼居然還是沒讓你變老實學聰明呢!」頓了下,蕭青戎歪著腦袋笑瞇了眼,「不說別的,就說我背後這個遼狗。你的正義怎麼沒能讓你把他關進大牢裡呢?像這種你碰不得惹不起的傢伙,他可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你瞧,當你的正義什麼都做不了時,老子卻可以痛痛快快地痛毆他一頓,聽著他叫爹喊娘的哭著討饒!這樣,豈不比你窩在那小小衙門裡堅持著你的正義快活上百倍?!」

    抿緊了唇,陸五沉默著。捏緊的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連指關節都有些發痛。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來看著前方,似乎是在看著蕭青戎又似乎是在透過面前熟悉的男子在看向某些遙遠的東西。

    「是,我不否認,我和我的正義在有些時候顯得愚蠢而天真。可是愚蠢天真也並不全是壞事。水至清則無魚,我沒來都沒奢望身邊的人與事和我一樣清白,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我至少可以挺直了脊樑說一聲:『我問心無愧』!蕭青戎,我不後悔自己做的選擇。雖然穿上這身衣服,就像是穿著白衣服跳進大染缸裡一樣。染得黑不黑白不白的一身髒。可是哪怕我佔著這個位置一天,每天只抓了一個賊,做了一件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那我所做的就都是值得的。」

    忍不住把目光轉了過去。李玉娘只覺得面前這個男人真的是神光萬丈。這樣正義凜然的話她真的是很久都沒有聽過了。真的,很英雄,英雄到讓她不知該佩服還是該說這傢伙傻了。

    「是嗎?值得?」蕭青戎低聲笑著,突然厲聲喝問:「那你今天做了什麼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了?不要說來救這遼狗你是對得起自己良心,要是這樣,我倒不妨幫你一把……」話音未落,他身形突動,倒退數步,在陸五身形剛動之際已經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阿剎克丟了出去。

    眼看著一具身體筆直飛來,陸五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手一格,直接把阿剎克推開。雖然動作間沒有太過使力,可阿剎克還是像一個裝滿東西的麻袋一樣掉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連李玉娘都不自禁的咧了下嘴,心想今晚上這遼狗可是沒少受折騰了。立在牆頭,蕭青戎朗聲笑道:「你就是這麼解救被劫人質的嗎?陸都頭還真是正義……」笑聲未息,人已經飛掠過幾重飛簷,去得遠了。

    陸五揚起眉,卻並未追上去。反倒是回過頭來深深地望了一眼李玉娘。有些心虛地扭過頭去,李玉娘乾笑了兩聲。故意誇張地道:「陸都頭,還是來看看這位——受害者吧!花豹子那惡賊那麼狠,還不知是怎麼折磨這位受害者的呢!就這麼放了人,說不定還藏著什麼惡毒心理呢!」

    她說得繪聲繪色,陸五卻仍是淡淡的,甚至連半分關心的意思都沒有,根本就沒過來看看暈死過去的阿剎克。反倒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道:「放了便是放了。他不是那種喜歡留陰招的人。」在李玉娘抬頭看他時,他突然低聲道:「我們曾經是朋友。」

    這是陸五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承認和蕭青戎有關係,這樣毫不須刨地說出「朋友」兩個字。李玉娘怔了半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世上反目成仇的朋友絕不會只他們這一對,可像他們這樣成了敵人後卻仍表現得惺惺相惜的大概就很少了吧?

    沒有多問,事實上也是不敢多問什麼。沒有被陸五押回衙門去審問她是不是也和蕭青戎一夥合謀綁架什麼使者,她就該偷笑了。且不去提陸五如何聯繫下屬帶走了那遼人,也不去想這件事會否真像那遼狗所說使兩國邦交破裂。對於他們這些小民來說,逞了一時威風教訓了惡賊遠比那些遙遠的邦交還有政治來得真實。

    在身後陸五有些驚疑的喊聲裡,李玉娘停下腳步。看著陸五以眼神注視著的另一條道,「啊」了一聲:「我找到了另一份工作,現在還要回去那裡。」

    「還是在酒樓?」陸五看著她身後那片燈火,隨意地問道:「是在瓦市那邊嗎?那邊的酒樓規模要比醉仙閣大,只是你要小心些才好,客人太多醉酒鬧事的人也就多……」

    李玉娘遲疑了下,還是笑道:「我沒在酒樓做了。我現在在麗人坊為白行首梳頭。」

    她說得坦然,以至於陸五淡淡應了一聲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麗人坊是什麼地方,白行首又是什麼人。抬起頭,他沉默地看著李玉娘,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李玉娘默默地轉過身要走時他才快步追上兩步,「我送你一程。」

    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李玉娘甚至都沒有側過臉去看陸五臉上的表情。

    兩個人就這樣並肩走在燈火闌珊的街頭。此刻,夜色已深。不同於之前燈火輝煌的熱鬧。這時候的街頭是一種喧鬧過後的平靜寧和。

    遠處的燈火,近處的燈,都散發著一種柔和的光芒。有結伴而行的路人和他們擦肩而過,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容。遠處,傳來獨輪車的「依呀」聲,還有擔著食擔的小販蹣跚而行,偶爾聽到招呼聲,似乎是在問詢彼此的收益……

    抬起頭,明淨的天空上,繁星點點,看起來明天又會是一個好天氣。這樣繁華過後的寧靜。讓人無法想像之前她也曾那樣暴力那樣浮躁,甚至,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時都有些記不清剛才是種什麼樣的感受了。

    合了下眼,李玉娘聽著身邊陸五沉穩的腳步聲還有平和的呼吸。突然之間,覺得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忍不住偏過頭去,她低聲問:「陸都頭,你總是把正義掛在嘴邊,可是正義究竟又是什麼呢?是大宋律法還是人的良心抑或者是看誰的拳頭硬?」

    沒有想到李玉娘會突然問這樣的話,陸五愣了兩秒卻發覺自己沒有辦法回答她的問題。他很久以前認為自己可以憑借雙拳教訓所有的壞人,後來又認為律法代表一切,可是直到現在他偶爾又會覺得拳頭或許才是世上最管用的東西。

    側過臉,看著陸五不平靜的側臉,李玉娘幽幽地笑了,「我想,我的骨子裡也是存在著劣根性的,有時候也會覺得欺負人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就像剛才她痛毆已經沒有還擊能力的遼人一樣。若是對方也手持武器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她大概怎樣都不敢上前吧?「覺得那樣的自己很討厭。可是,如果非要在欺負人和被人欺負之間選擇的話,我大概還是會選擇欺負人吧!看,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呢!」她低笑著垂下頭去,「不想被人欺負,不想看到親人受委屈,只能變得很厲害很強大,強大到只有我欺負人人不敢欺負我吧?!雖然覺得這樣想像是做夢,可是還是希望能能真呢……」

    她低聲呢喃著,雖然陸五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卻並沒有完全聽清她究竟在說什麼。只是從她的臉上感覺到一種近似哀傷而又似乎下定了決心的堅定的情緒。他挑起眉,在開口之前看到李玉娘突然眉毛飛揚,竟是大聲叫道:「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做什麼?是死是活是好是壞,都不過是沒有半點干係的外人罷了……」

    眼中現出一絲疑惑,陸五不太明白李玉娘在說什麼,可看到她似乎突然放鬆下來的表情,又覺得為她高興。

    突然停下腳步,李玉娘笑著回眸看他,「不用再送了,陸都頭。我想,你應該也有很多事要處理的。我想。那位受害者家裡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善罷干休的……」

    皺起眉,陸五想到可能早就等在衙門裡的那些人也是覺得頭痛。看了李玉娘一眼,他沒有再堅持相送,可轉過身後走了幾步後他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李玉娘,他沉聲道:「即便是欺負人,只要覺得自己是對得起良心了,也不用太糾結的。」

    李玉娘怔住,愣愣地看著陸五的背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雖然一個兵一個賊,可是從骨子裡陸五和蕭青戎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吧!

    「很好看嗎?」身後突然傳來的幽怨聲音,讓李玉娘打了個冷戰。有些埋怨地回頭看著幽魂一般現身的蕭青戎,她惡意地翻了翻眼皮,「蕭大俠膽子還真是大,不怕陸都頭去而復返抓你抓個正著嗎?」

    蕭青戎輕輕哼了一聲,「你覺得他抓得到我嗎?如果他有那本事,我現在還會站在這兒和你說話嗎?」

    李玉娘抿了抿唇,也不同他爭辯,轉身就往瓦市裡走。雖然外面街上人漸漸散了,可瓦市中的人卻仍然很多,尤其是接近ji坊的地方更是不減反增。大概來瓦市的男人都存了在這裡過夜之心吧!

    「喂!」蕭青戎有些無奈地叫著,閃身攔著李玉娘,「李娘子,我剛才可是幫過你了,你現在是不是得回報才是啊!」

    「幫我?你剛才幫我什麼了?」李玉娘看著蕭青戎難得一本正經的臉啞然失笑,「你該不會想說剛才打那個遼……」小心翼翼地扭頭四下看了看,她壓低了聲音:「你打那人不是因為我吧?明明就是你自己喜歡湊熱鬧……」

    被蕭青戎一瞪,她不好再把話說下去,可眼神卻明明白白地表示出自己絕不接受他的說法。

    哼了一聲,蕭青戎抱著肩冷眼看她,「如果不是為了幫你出口惡氣,我現在可早就把那個什麼弓的收拾得爬不起來了,又怎麼會還站在你面前和你耍嘴皮子呢?」

    「根本就不怨我……」收住後面的話,李玉娘在心底一歎,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有些欺軟怕硬的,「好吧,就算你剛才是為了幫我才做那件事的,現在你打算怎麼樣?不會是想找我要報酬吧?」

    看著蕭青戎眉開眼笑地點頭,她幾乎呻吟出聲:「我很窮的……」

    「我不要你的錢。」蕭青戎笑起來,湊到她耳邊道:「你只要去幫我把那個傢伙叫出來就好,你知道在麗人坊裡女人活動起來比較方便。」

    瞥了一眼蕭青戎,李玉娘哀怨地咕囔了一句,卻還是認命地拖著麻木的腳步走進了麗人坊。

    此刻的麗人坊大堂裡人也少了很多,不知是被剛才的突發事件擾了場還是那些客人已經厭了看表演另去了別的地方尋開心。總之,就是有幾桌客人也都已經醉眼朦朧,摟著懷裡的女人大動手腳。

    別過臉去,李玉娘懶得再看那些男人的醜態。抬頭看看二樓上的包廂,卻沒有看到白薇等人的影子。

    「莫不是回去了,嗯,回去了最好,我就這麼去回蕭青戎就是。」她還在高興,可一轉身卻被突然俯近的臉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地看著面前眼睛紅腫的小桃,李玉娘故作鎮定地揮了下手,「小桃姑娘,白行首還用不用我了?如果不用我就先走了。」

    「你要上哪兒去啊?是不是做賊心虛不敢看我?」小桃恨聲道,一下子戳在了李玉娘的痛腳。轉過身,她挑起眉生氣地看著小桃,先髮質人:「小桃姑娘這是說什麼話?我李玉娘雖然窮,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人,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偷東西了?你們小姐是丟了釵環還是梳冠要沒就是丟了什麼寶石戒指?你要是懷疑我偷拿了東西,大可以現在就去報官,我李玉娘就在這兒等著……」

    她這麼一橫,小桃反倒軟了下來。訕訕地看著李玉娘,低下頭咕囔著:「明明就是你惱我支使你在茶湯裡下了藥,要不然兩位大官人怎麼會……」抬起眼,看到李玉娘一臉驚訝的表情,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哼道:「你現在就回去吧!今晚上小姐留了朱大官人過夜,用不著你什麼了。」

    臉上的笑僵了下,李玉娘皺起眉,「小姐留了朱大官人過夜?只他一人?」

    她一句話還沒問完,小桃已經惱了,「你什麼意思啊,把小姐當成什麼人了?」

    「不、不是……我、我是說朱大官人身邊的那些人……」有點解釋不清楚了,李玉娘看著氣得不輕的小桃,只能苦笑。該死的,難道她還真得按蕭青戎說的去做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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