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五章 薦人館
    第二十五章薦人館

    夜色深沉,自光明的街市轉進幽暗的小巷。(小說~網看小說)縱是手中有燈,天上有月,也讓人覺得心裡有些毛毛的。所幸,杭州城的治安一向還算不錯,除了偶爾冒出專劫大戶的江洋大盜外,他們這些小市民的安全還是有得保證。

    雖然已經是春天,可是夜深時還是有些涼爽。李玉娘拉了拉衣領,因吹過的涼風而微微瑟縮了下。突起的一陣冷風,手中的燈籠便「撲」地一聲滅掉。

    「啊……早就說這種燈籠不經用了。」李玉娘咕囔一聲,順便抱怨了幾句胡掌櫃的小氣。全忘了自己可是每次都是順手就拿了人家的燈籠來使,可是從來都沒有付過半文錢的。搖晃著手中的燈籠,她摸手在袖袋中摸了摸卻沒有摸到火折子。抬起頭看看頭頂的一彎月牙,還是直接往巷子深處走去。

    有什麼可怕的呢!她們這一條巷裡可是住著陸五,凡是頭腦清楚的也斷不敢到這裡來鬧事了。雖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才這樣想,可陸五的名字在腦中一閃而過時,李玉娘還是忍不住哼了兩聲。到底還是覺得挺冤枉挺不值的。明明該是她借借他陸大都頭的光佔點不大不小的便宜才對啊!怎麼就這麼被他連累……也不對,這份工作說起來也是陸五幫忙介紹的,她要是這麼記恨陸五好像是有點沒良心似的……

    悶悶地歎了一聲,她抬起頭看著前方,猛地停下腳步來,微瞇了眼。她偏著腦袋看了會兒,才認定前頭那晃悠悠的光的確是一盞在風裡晃來晃去的燈籠,而不是什麼鬼火之類的恐怖存在。

    看這距離,怎麼好像就是她們門口似的呢?不會是陸母終於善心大發,覺得今天只有她一個走夜路,才在門口掛上了燈籠吧?只是就算是一時好心,也實在該考慮下人的心理接受能力,大晚上的掛這麼一盞白花花的小燈籠出來,實在是有些怵人。

    門,微掩著。李玉娘抬起頭看看頭頂那盞燭光微弱,似乎隨時都會滅掉的燈籠,掂起腳摘了下來這才推門而入。

    大概,院裡的人都已經睡下了。沒有什麼光亮,也沒什麼動靜。李玉娘也沒留意去看,只是背轉著身關上門。正要上門栓時,卻突聽「嘩啦」一聲水聲。

    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李玉娘緊抓著手裡的門栓,轉過身去把手裡的燈籠往前送了送。微弱的光線下隱約看到有個人影正站在院子裡的小井邊上。

    「誰?」她沒有大聲叫,反倒壓低了一些聲音。雖然不知是誰,可直覺告訴她應該不是什麼外人。果然,聽到她的問話,那人的動作一頓,側過身淡淡說道:「回來了。」

    只是幾個字,她已經聽出是陸五。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李玉娘轉身上了門栓,才往他跟前走過去。有心發洩一下自己的不滿,可走得近了。她才看出這位都頭竟又是赤著上身,健碩的手臂和胸口還滾著水珠,甚至連手上的木盆都還沒有放下。大概在李玉娘進院之前,他是在沖澡。

    目光在他赤著的上身一掃而過,李玉娘也沒那個閒心去裝什麼害羞。因為之前心裡窩著的火氣,她的語氣也就不太友善。「這麼晚了,陸都頭怎麼還不去睡?難道大半夜的在院裡摸黑呆著很好玩嗎?」

    陸五低了下頭,沒有說話。扯了搭在身上的毛巾胡亂在身上擦了擦就披上衣服,彎下腰去收拾腳邊的舉石。

    看了一眼,李玉娘多少也能猜到他這是在表示自己剛才是在鍛練而不是存心嚇人的意思。可以你大半夜的練什麼練呢?該不會是心裡有愧連睡都睡不著了吧?

    這麼一想,李玉娘自己倒先覺得自己太能幻想了。就算是覺得連累她被人說了,陸五也不至於那麼愧疚吧?還不知道自己被他連累得連生計都丟了呢!算了,也不全怪陸五,她也是倒霉。要遷怒也總要有分寸。

    歎了一聲,她把手裡的燈籠往水井上的轱轆上一插。平聲道:「謝謝你了,陸都頭。哼,我就當你是在等我,原諒你害我丟了份活計的事吧!」

    陸五一愣,「胡掌櫃……我明天去找他。」

    「不用了!」李玉娘搖了搖頭,笑道:「我知道陸都頭還是有面子的。可是胡掌櫃也是要討生活的人,要讓他因為夾在得罪不起的人中間左右為難。也是太痛苦了。」沒有去看陸五隱在黑暗裡的臉,李玉娘只是仰著頭看著天上那半彎已經快要被雲朵遮住的月亮,「快要遮住了呢?」

    她低聲喃著,卻在陸五疑惑地抬起頭看去時突然綻出一抹笑容,「不就是一份活計嗎?丟了就丟了,東家不做做西家,我就不信我李玉娘不在『醉仙閣』還就能餓死了。」

    沉默了片刻,陸五遲疑著道:「明天我再托人看看幫你找份活計吧!」

    「那敢情好,我可全指著陸都頭你了。不過可要記得一定是要比『醉仙閣』工錢高才行啊!」

    陸五沒有說話,卻是重重地點了下頭。李玉娘笑笑,也沒再說什麼,又閒說了幾句便往屋裡去了。

    屋裡有些涼,李玉娘沒有點亮油燈,就這麼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在眼睛適應了屋裡的黑暗後才摸索著走過去坐在那張雙人床上。前幾天,蒲安就離了杭州城,和許山一路北上。只不知這一趟是成是敗,那少年身上可是壓了她大半的希望呢!

    抬手摸了下顧昱,她拉了拉被子仔細地替他掖好。聽到顧昱在半夢半醒間低聲喚著「娘」,她的心裡一酸,卻伸手在他的額上輕點,「小東西,不能亂叫哦!你有你的娘,我有我的兒,叫錯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姜娘子,你聽到了嗎?這孩子在夢裡還在想著你呢!哪怕已經學會不再每天把爹和娘掛在嘴邊,可是,對你們的依戀卻是一世都忘不了的。其實,對你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啊!能有這樣乖的孩子……

    聽得裡屋的悉索之聲,她忙起了身揭簾而入。在可兒披上衣服坐起來之前又把她按回床上。「起來做什麼?身上可好些了?都告訴過你別以為春天了就那麼疏忽大意了。不知道咱們家窮,生不起病嗎?」低聲抱怨著,可手卻是輕柔地摸上可兒的額頭,然後又換到自己頭上,「嗯,看起來還好,也沒發燒什麼的。明個兒自己記得煎藥吃。」

    「姐姐,我已經好了,不用再在家吃藥。你讓我……」說著話,可兒又掩住嘴一陣猛咳。被李玉娘瞪了幾眼後仍咕囔著:「又不是什麼大家娘子,一個傷風也要來個臥床靜養……姐,我不去店裡幫你。你自己一個多累啊!再說了,我得的賞錢可也不比你少。」

    臉上的笑一僵,李玉娘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地瞥了她一眼,沒什麼好氣地道:「知道你能了!」說起來,可兒雖然已經滿了十二,可看起來卻仍像個女童而非是少女。所以李玉娘打心底裡認為打賞給可兒的那些食客骨子裡都是戀童癖的怪人。每每在可兒笑得燦爛道謝時她就恨不得把這丫頭往自己身後藏。

    見可兒纏著自己仍不放棄要跟去「醉仙閣」的請求,李玉娘只得「實言相告」:「那些食客真是太可惡了,把我當成什麼了,這種人我還不趕快罵醒他,就是胡掌櫃,他那麼留我。我都懶得回頭理他!嗯,你放心,你姐姐能著呢!明個兒就能找到新活計……」

    可兒默默地聽著,在李玉娘低下頭看她時適時地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還有一個有力的「嗯」字。雖然表面上完全認可了李玉娘的話,可她心裡卻仍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可就算姐姐說的不全是真的,她也知道一定是姐姐不想讓她擔心才這樣的,不管怎樣,她只要做出相信的樣子就好了。或許,這也是她唯一能為姐姐做也是唯一能做得很好的事吧!

    看著可兒點了頭,李玉娘鬆了口氣。沒打算把在外面的遭遇帶回家來。雖然也是委屈到想要抱著誰痛哭一場,可是對可兒和顧昱。她下意識地隨時都會做出一副可以永遠保護好他們的無敵姿態。哪怕,連她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能力,可只要一站在她們面前,她就會立刻進入那種強者的角色裡。

    「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她低聲呢喃著,說給可兒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就算是現在覺得不好,可是等到明天一早睜開眼睛時都會好起來的。那個斯佳麗不是說了,明天是另外一天嗎?」瞥見可兒疑惑的表情,她便淡淡笑了:「嗯,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她總是說明天又是另外一天,所以今天的不快樂總是會過去的。可兒啊,雖然咱們不一定有那麼厲害,可是,以後也不要讓不快拖過一天。哪怕是傷心,哪怕是哭泣,都只是在這一個晚上,不要讓升起的太陽照見自己的眼淚……」

    在黑暗裡,有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李玉娘緩緩倒在床上,沒有去脫衣服,就這樣閉上眼。感覺到身後可兒扯著被子,被瘦弱的身體把自己裹進懷裡,一種淡淡的暖漸漸往四肢擴散……

    *

    陽光,很耀眼。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呢!李玉娘抬起眼,瞇著眼看著天上艷陽還有那一望無際的藍天。很暖和啊!而且,看起來似乎是很適合找工作的天氣……

    笑容裡多了一絲苦澀,她轉過頭來看著前面排得長長的隊伍,又回過頭去看看身後也不太短的尾巴,不禁在心裡歎了一聲。

    莫不是大宋朝現在也在弄經濟危機,流行失業了?怎麼一個薦人館也要排起這樣的長龍呢?

    她還在心裡犯嘀咕,就聽到有人問出她心裡的疑惑,可是才一張嘴,就被人拉住,另一個自願充當NPC的小伙子壓低了聲音警告道:「大叔,你就是不想在杭州城混了也不用特意跑到米老虎門前來嚷嚷啊?你挨一頓打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咱們大傢伙。」

    邊上有人又道:「前幾天他的人可是砸了好幾家薦人館,大家除了上這兒等著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啊!」

    聽得發愣。李玉娘沒想到自己隨便找間薦人館居然也跑到惡霸的老巢。有心轉身走開,可想想那人說的話卻還是老老實實在原地排隊。

    這薦人館說來好聽,可其實就是人行。比起徐婆子專做宅門內院的生意,薦人館面對的人群更廣也更雜。在這裡排隊的,倒數李玉娘最年輕,其他就是偶有婦人,也多是上了年歲的。在李玉娘身前身後站的男人也有用奇怪眼神看她的,還有好心勸她的:「我說娘子,這薦人館的工作不適合你這樣的女人家,還是趁早回去吧!」

    「有什麼不適合的?都是人……」李玉娘咕囔著卻一步都不肯退。好不容易排上隊了,她實在是不想退。其實看這些人的衣著,她也猜到大概薦人館推薦的工作大概都是些粗重的苦力工作,可就是這樣,有得工作也比沒有強吧!反正,總得看看到底有什麼工作才行。

    下定了決定,她也不去理身前身後的碎語流言,只是抱著胳膊板著臉站得筆直。

    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聽得一些吵雜喧鬧之聲,便有幾個花胳膊從薦人館裡面出來呼喝著維持秩序。李玉娘眼尖,已經看出其中一個花胳膊正是宋平。心裡一動,她悄然走出隊列。還沒等她走出兩步,後面的人已經湧上前把她剛才的位置擠上。呶了下嘴,雖然覺得自己這會要做的對這些苦哈哈等著機會的窮哥們來說有點不地道,可這時候也顧不上去講什麼公德心了。擠出人群,她喊了宋平一聲,見他似乎沒聽到的樣子,仍是一臉得意地到處轉著圈炫耀那一身皮。索性撿了塊石頭丟過去正打中宋平的腦袋。吃痛之下宋平才扭過頭來看到李玉娘。雖然李玉娘一再招手,他還是猶豫了半天才不太情願地走了過來。

    雖然李玉娘說一句,他就搖一次頭,可被李玉娘捍緊拳頭在眼前一晃,鄭重威脅要他馬上還欠顧昱的銀錢時,宋平還是屈服下來。領著李玉娘往薦人館裡走去。

    雖然一路上被人噓,被人瞪,可李玉娘仍是陪著笑臉跟在用一雙牛眼珠瞪人的宋平後面從側面的小門擠進了薦人館內。

    雖然門前擠了那麼多人,可薦人館裡人並不是很多。沒有什麼擺設,大堂裡是一道大幕隔開前後。看不清後面是什麼情形,但大概可以想像中應該是那些來招人的管事或是老闆之類的人。而大堂上並列擺了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後面都坐了一個穿著青衫襦衣的男人,手持毛筆,記錄著面前求職者的情況或是問上幾句就拿起旁邊盤子裡的一個竹牌,告之「到什麼什麼地方見什麼什麼人,拿這寫了米字薦人館的竹牌見工。薦人的費用就從第一次的工錢裡扣。散工有散工的價錢,長工又有長工的價錢」云云。

    雖然還不像後世的勞務市場一樣,可隱約也是透著那個意思。李玉娘推了宋平一眼,示意他趕緊著帶她上前。宋平呶呶嘴,還沒等把她帶過去,那個剛送走一個求職者的男人已經抬起頭。看看李玉娘就揮揮手象趕蚊子一樣,「去去去,我這邊沒有要求女人的活計,一邊去……」

    看看宋平訕訕地陪笑扯著她往旁邊避,李玉娘又氣又恨,忍不住罵了一句:「看看你這出息的,還花胳膊呢!還不是讓人像趕狗一樣趕到一邊去!」

    也不管宋平直衝她翻眼皮,她的眼珠子瞪得溜圓,四處亂走,一心想找著寫上招人信息的大牌子,只可惜看來看去也沒看到。就在這時,她突聽那大幕後響來一聲女子的清叱:「我們小姐要的這梳頭丫環,不只是手藝好,而是一定手藝最好的才行!你聽清楚了嗎?是最好的!」

    一句話入耳,李玉娘大喜過望。這梳頭丫環可不就是給她準備的嘛!也不多想,她一撩身邊的幕後就鑽進了後堂,直接嚷道:「我的手藝就是最好的。」一句大話說完,原本還能聽到低聲細語的後堂就靜了一下。

    李玉娘乾笑著沖轉頭看她的幾個人點著頭,有那麼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對頭。

    剛才那女的說的是什麼「小姐」是吧?這個小姐在古代時一般都是指富戶千金,可偏偏在宋朝時這個名詞卻很巧合地同現代某區域一樣用以專指某些從事意外服務行業的女性。剛才她只急著搶工作來著,竟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哪個樓裡的小姐要請梳頭丫環呢?她難道還真要去那種地方做事嗎?

    一時有些猶豫,她就沒有再出聲說話。原來扭頭看她的人也都轉過頭去該幹嘛幹嘛。唯獨一張桌上案前案後的兩個人仍死死地盯著她。其中一個也是一身青衫的男子,看來也是薦人館的管事。而另一個卻是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

    歪著腦袋瞪著李玉娘,她有些懷疑地哼道:「你可別吹牛,我們小姐可是要親自試過你的手藝才會決定用不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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