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陸五的相好?
原本何嫂掌勺也不過是臨時為之。(小說~網看小說)在胡掌櫃真地抓了一大把制錢做賞錢後,所有的人都以為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可當有客人在吃過原大廚做的蜜炙羊腿後皺起眉嚷:「夥計,你這道菜的味道不對啊?我那天吃過的可不是這個味兒!莫不是你們又換了廚子……」後,事情便有了變化。
這樣的事情,不是一兩起,多是那天吃過李玉娘所推薦的拿手菜後又登門的回頭客。這麼一來,胡掌櫃心裡也有了一番計較,幾番思量後,那位因鬧肚子差點誤事的大廚就此丟了飯碗,而工錢較為低廉,就是漲了工錢也絕對低於原大廚的何嫂正式成了「醉仙閣」的新大廚。
何嫂又是高興,又是惶惑,甚至有些膽怯,「我這手藝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沒看到這麼多回頭客上門嗎?」李玉娘笑著安慰,「姨娘不是說了自己什麼都會做的嗎?」
李玉娘是真的覺得何嫂的手藝不錯,足以擔當「醉仙閣」的大廚,要不然胡掌櫃也不會炒了那位脾氣大的大廚改用何嫂了。在她的勸慰下何嫂也安下心來,甚至還盤算著明天要做什麼菜式,要不要來點新花樣兒,可第二天到了酒樓,剛一進後廚。就看到胡掌櫃一臉鐵青的表情。
問了,才知道今天應該送來的各色肉類竟然都沒有送到。派人去問才知原來的大廚竟挨個告訴了那些屠夫說醉仙樓今天不用他們送肉過來。雖然這時候去買肉也能對付一下,可何嫂最拿手的蜜炙羊腿卻是怎麼也上不了桌了。
「真是可惡,才知道那混帳東西這麼壞心,我昨個就不該算給他工錢。」胡掌櫃憤憤吼著,瞄向何嫂的眼神現出幾分遲疑。要知道他之所以換了大廚,也有一半原因是因為那道何嫂的拿手菜,現在這道菜卻……
眼角瞥見有夥計領著擔了水桶送活魚的漁販進來,李玉娘忙喊了一聲,「掌櫃的,我聽說何嫂最拿手的不是蜜炙羊腿,而是鮮魚膾,不如今天就主推這道菜吧?」
被胡掌櫃半信半疑地看著,李玉娘忙推了下有些發怔的何嫂,「不信的話你自己問何嫂啊!」壓低了聲音,她悄聲道:「姨娘,先保住飯碗再說啊!」
結果,這一天所有想來品嚐蜜炙羊腿的食客桌上都多了一道魚膾。近似透明的魚片,被擺成菊花形狀,帶著淡淡的腥甜,**著眾人的味覺。
從這一天之後,「醉仙閣」的兩大招牌菜就被定為蜜炙羊腿和鮮魚膾,很多食客都是衝著這兩道菜才專程來嘗鮮的。
何嫂的大廚地位算是保住了,不僅如此,就為了留住這位讓「醉仙閣」生意紅火起來的大廚,胡掌櫃還主動給她加了工錢。而隨著食客的增加,李玉娘的收入也直線上升。
做。要兩甜一輕,所謂的兩甜就是說笑容要甜嘴要甜,只有笑臉迎人,善於說些奉承話,食客才會開心多打賞幾個。而這一輕,則是說手腳動作要輕,不能因你的動作讓食客覺得受到的干擾,尤其是如果客人有時候說了些私話時你更要讓自己好似完全不存在一樣。
在酒樓做事,難免會有些酒鬼借酒鬧事。不是沒有色mimi的客人,但凡看著不像正經人的客人,李玉娘從不讓可兒上前。喝多了兩杯,客人的眼神也就開始有些朦朧,臉上的笑也是更討厭。因著從前也曾見過這樣的人,李玉娘每次總是在客人的毛手要伸過來之前不著痕跡地先避開,臉上仍是一臉的笑容地施禮走開,倒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多半這樣一來,有些還要臉面的客人也就收了手,不再糾纏。可有些時候,也有不要臉的傢伙糾纏不休。每逢這種時候,李玉娘多半都是會使眼色叫夥計過來接手她的活計或是有意無意地說起陸都頭是他們酒樓的常客。
雖然陸五這個都頭在大戶豪門眼中不過是個小人物,可對市井普通百姓來說。還是響噹噹的字號,倒真有些被嚇到的。
「陸都頭?陸都頭又怎麼了?難道他還連人喝酒下館子的事兒都管嗎?」大著舌頭的男人翻著眼皮。
李玉娘笑笑,往後挪了一步,看向門口的目光裡閃過一絲笑意,「陸都頭過來了?又是巡查經過嗎?」笑著招呼,她有絲得意地看到剛才還說大話的酒鬼立刻消了聲。也不多說什麼,她又自籃中取出一小碟蜜餞。「客官再來碟蜜餞吧!這個去酒氣卻是很好的。」說著,便施了一禮,向門前走了過去。
這些日子裡,她幾乎已經有些習慣了。雖然不太清楚陸五的巡視路線,可每天飯口時陸五都會出現在醉仙樓的門口。看到陸五隻是點了點頭,如同往日一樣並不多說話,李玉娘便笑著抓了一把蜜餞遞給他身後的陳寬,又笑著取了幾粒枇杷干,「陸都頭不喜歡吃別的蜜餞,就吃兩粒枇杷干吧!生津止咳,最是有效。」
瞥了她一眼,陸五遲疑著接過,沉聲道謝後便轉身離開,倒是陳寬笑著眨了眨眼這才轉身追了上去。
李玉娘一笑,返身回了店裡。正好看到一個穿著黃衫的女子從上面雅座上下來,便笑著施了一禮。這女子提著一把琵琶,雖不如白薇讓人眼前一亮,卻也算得上漂亮。李玉娘這幾日倒也熟識了,知道這名喚若蘭的女子是杏花閣的私ji,常被食客喚來出堂子唱上幾隻曲子以做娛樂。每逢桌上有此女時,李玉娘過去溫酒,她總是會哄那些酒客多給幾文賞錢。一來二去,李玉娘倒對這女子很有幾分好感。
此時。若蘭下了樓梯,看了看李玉娘,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李娘子莫不是與陸都頭熟識?」
咦?這個問題……
李玉娘眨了下眼,暗在心裡琢磨。難道眼前這個女子竟是陸五那廝的相好?
「實不相埋,小女租住的就是陸母的屋子。」實言相告,李玉娘小心掩去眼底的好奇。就算這若蘭真是陸五的相好,可和她也沒半毛錢關係。
「是嗎?」若蘭低下頭,臉上忽然飛起一片紅暈,好一會兒才悄聲問:「陸母可好相處?」
「這個……」李玉娘有些鬱悶了,她要是說好相處的話可真是撒彌天大謊了,可要是說不好相處萬一嚇跑了這明顯對陸五有意的女子,那位陸都頭還不得和她翻臉啊!打了個哈哈,她也只能含糊其詞地答:「好不好相處還是要看兩人合不合眼緣的,總要真正相處了才知道。」看著若蘭若有所思的表情,李玉娘實在按捺不下心裡的八卦衝動。回頭看到陸七時就悄悄把這事兒說了。
說完後還很八卦地用手肘碰了下陸七,「看來,小七哥是要有嫂子了。」
「你莫要胡說了,」陸七嗔了她一眼,「要是被我娘聽到可是了不得。再說了,五哥也不是流連花街柳巷之人。這若蘭姑娘不過是從前曾被五哥救過,這才對五哥有些好感罷了。」說完,他又歎:「別說五哥沒那個意思,就是有那個意思。光是為其贖身的錢都湊不齊,還說什麼別的呢!」
聽了陸七的話,李玉娘也覺無奈。很在心裡YY出一場英雄救美,花魁衷情武二郎,陸都頭情癡探佳人之類的戲碼,雖是現實形式就是這樣無奈,但能多見一面總是好的。
於是乎,第二日再在飯口時看到陸五時,她就悄聲道:「若蘭娘子就在樓上,莫不如都頭你去後院我幫你喚她……」
陸五聞言,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倒是跟著他的陳寬「啊」了一聲:「若蘭娘子又來出堂會嗎?還真是好久沒聽過她的歌喉了。大哥。不如什麼時候咱們兄弟再聚上一聚也找來若蘭娘子助興吧!」
咳了一聲,李玉娘冷眼瞪著陳寬。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朋友妻不可戲啊?人陸五每天不辭辛勞地跑過來只為見一眼若蘭娘子,你這小子還好意思說什麼堂不堂會的!真是白費了陸五對你那麼好。
想到這兒,她便用同情的眼神看向陸五,悄聲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實在是種煎熬。我想若蘭娘子要是知道陸都頭每天來此只為聽她一支曲兒,也定會感動萬分的……」
陸五皺起眉,看著李玉娘的臉,好半天才突然壓低了聲音沉聲道:「李娘子,你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巡視而已,不是為什麼聽曲兒……」
「若蘭姑娘她……什麼?」收起話頭,李玉娘看著陸五一言不發地轉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眨巴著眼,「真、真地不見一面嗎?」
陳寬忍著笑,挺了挺胸道:「李娘子,我大哥是有那麼點兒不解風情,你要是有心幫忙的話,不如就把若蘭姑娘介紹給我好了……」
「呸,」李玉娘啐了一聲,「當我沒事閒著了?」真是,那個悶騷男,把好人心當驢肝肺。要不是想著他幫過自己幾次,她才懶得理會這種事兒呢!
因著陸五的拒絕,李玉娘很是生了場悶氣。就是再看到若蘭時,也是有些訕訕的,覺得自己沒幫到這個看起來也對陸五癡心一片的女子。
「若蘭姑娘,今天……」看到若蘭今天沒有帶琵琶,李玉娘不禁有些奇怪。
若蘭一笑,也不在意李玉娘的打量。只說今天是特意請了幾位姐妹來嘗嘗這裡的鮮魚膾。這邊話還未說完,門口處便已響起一片鶯歌燕語。
有人嬌笑道:「若蘭妹子到得好早,看來真是要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我們這些姐妹了?」
又有人笑:「聽她把這裡的鮮魚膾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若真是有那麼好便罷了,要是讓我不喜,非要撕了這妮子的嘴不可!看她再說大話……」
一群艷服濃妝的女子說笑著湧進堂中,原本坐下身的食客立刻個個都瞪大了眼。就是有假道學的人嘴上咕囔著,可一雙眼也沒忘了緊盯上幾眼。
若蘭笑著返身相迎,才說得幾句話,門外便又有人進來。還未走近,已先笑道:「若蘭妹子,我帶了個不速之客來捧場,你可莫要怪我……」
「白姐姐帶來的客人必是嘉客,若蘭怎麼會怪呢!」若蘭笑著應聲,抬眼看去,目光一凝之後便笑了起來,「我就說嘛!姐姐的客人非富即貴,朱大官人肯賞臉,讓若蘭真覺受寵若驚了。」
把身子往後又縮了縮,李玉娘站在樓梯後冷眼看著走進來的一男一女,只覺得心裡發沉。
「醉仙閣」按規模只能算得上是中等,雖然來吃飯的也有些殷實商人,可像朱子鈺這樣的杭州大商戶卻幾乎不會踏足其間,所以李玉娘從沒想過有一天竟會在這裡撞上這人。
這會兒,看著胡掌櫃一臉巴結地往前湊,李玉娘更覺渾身不自在。這傢伙,不是號稱日理萬機的人嘛!好好的怎麼就跟著一幫子女人來吃什麼飯了呢?又不是在青樓喝花酒,這算什麼事啊!
咕囔著,她有心避開,卻不想她還沒和胡掌櫃請假,胡掌櫃剛自樓上雅座寒暄下來後已經來喊她,「快快快,先拿一壇上好的女兒紅上去溫酒。」
李玉娘一愣,「掌櫃的,我、我有些不舒服,叫李小哥兒去吧!」
「不舒服?剛才不還好好的嗎?你快點上去,若蘭娘子可是指名喊的你,真是不長臉,就是為了賞錢你也得撐著啊!」被胡掌櫃連訓帶罵了幾句,李玉娘一咬牙捧了酒罈往上走。雖然心裡仍然忐忑,可真地進了雅座,她的臉上卻已經是一副平靜的笑臉。「各位娘子,可要先來幾碟蜜餞?」
平聲問著,她故意沒把目光往朱子鈺那邊看。雖不知他是個什麼表情,可大概這樣突然見到她也是很吃驚的吧?
「朱大官人,我可以向你保證,在座的諸位姐妹論琵琶功底絕沒有人能勝過若蘭,你這次要宴請的那位黃大官人除了我們若蘭還真沒人能讓他滿意……」正在和朱子鈺說話的白薇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目光一滯,突然「哧」的一聲笑了起來,「這位娘子好生面熟啊!」
李玉娘抿唇一笑,不卑不亢地笑著施了一禮後抬頭望著白薇,「見過白行首,不知白行首喜歡什麼,枇杷干、蜜棗什麼的,我這裡都有的。」
「是嗎?那就都一樣來些好了,也算我們姐妹們捧捧李娘子的場了。」白薇笑了一聲,半瞇起眼看著李玉娘,「怎麼李娘子現在竟落魄到這一步呢?莫不是你家那位顧大官人嫌你侍候得不周還不是惹得主母嫉恨了竟把你趕出家門來了?」
李玉娘牽起嘴角,也不惱,只是平聲道:「逝者已矣,倒不方便向白行首提及了。」
白薇一愣,原本頗高的氣焰便消了幾分。雖然她很討厭李玉娘這個女人,可到底不算是什麼深仇大恨,又不是身處同一個世界,她也沒心思去多打聽。所以這會兒突然聽到李玉娘的話,才知之前曾在畫舫上看到的顧氏夫婦竟似乎是已經死了。一時之間,反倒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
輕咳一聲,她有些不甘就這麼落了下風,便順手拿了錢袋過來掏出一把制錢來,「蜜餞看起來不錯,這些錢就當是我們姐妹打賞的,李娘子莫要客氣。」
說著,已經起身伸手過來,可就在李玉娘笑著應聲伸出手時,她的手突然一鬆,原本抓在手心的制錢就嘩啦啦地落了一地,有幾枚還是擦著李玉娘的手掉下去的。
眼看著銅錢滾了滿地,白薇「呀」地一聲,「真是對不住啊,李娘子,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不小心嗎?李玉娘抬起眼,看著白薇微微挑起的下巴,忽然笑了起來。「沒關係,就是掉在地上,那也是錢啊!」說著,已經蹲下身來,一枚一枚地拾起掉落的制錢。
原本因白薇的突然舉動而靜下來的眾女這樣看著李玉娘,便有人發出「吃吃」的低笑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裡毫不掩飾輕蔑與鄙視。
可不知為什麼,本就想看著李玉娘出醜的白薇卻異樣的沉默,只是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李玉娘。若蘭看了看白薇,又看看正慢慢直起身來的李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著,「玉娘,這酒放在這兒我們自己溫好了,你還是先下去吧!」
「那怎麼好意思呢!娘子是客,應該我來服侍娘子才對的。」李玉娘把那些制錢丟進小籃子裡,走過來拍開小酒罈上的泥封,臉上仍是一臉客氣平靜的笑容,「這女兒紅乃是十年的佳釀……」
目光偶然一挑,撞上一雙略顯冰冷的眼眸,李玉娘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但立刻就回復正常。「幾位娘子若是想嘗鮮魚膾,可真是來對了,今天……」
微笑著,介紹著,她一如招待每一個來酒樓的客人一樣慇勤。雖然心裡隱隱覺得不知什麼地方有些刺痛,可是,既然做了,那她也得做個專業的不是嗎?哪怕是被羞辱,被嘲笑,可只要她是在憑著自己的雙手在賺錢,她就敢挺直了腰板。讓她撿錢?讓她低頭?無所謂啊!他們這些手裡有錢的可以拿錢來開玩笑,可她這個窮人只會對錢始終存有敬畏之心。納入錢袋中的每一文,都沾滿了汗水與辛酸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