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一卷宅院 第二十五章 撒潑
    把顧潤的話聽得分明,李玉娘只覺得頭皮麻酥酥的一下,竟似過了電般,連頭髮都要豎起來了。wenxuemi。com

    這種被人要求當眾表演的事兒,她是經歷過。前世時跑業務陪著客人娛樂也不是沒有,哪怕是再不願也要陪著笑臉唱K。可現在,這是在大宋朝,從事演藝事業表演的都是什麼人?伎者,不論是歌伎、舞伎還是樂伎,官私都是賤籍。

    李玉娘也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份,這樣的要求也不算過份。畢竟有很多女子剛曉事就被教授以歌舞,日後入豪門為姬妾自然也是以這般技藝來取悅主人,就連以前的李玉娘都有可能以這等手段來奪寵。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這樣的要求,願不願做卻是另一回事。就現在的她來說,她若真是順從,可就真是成了任人取樂的玩物。且不說顧家眾人如何看她,她在顧家的處境會變成什麼樣,就是以後離了顧家她想起這件事來也會瞧不起自己。

    瞪著顧潤,她是從頭髮絲到腳尖都透著怒氣。尤其是在顧洪竟然遲疑著沒有拒絕時,她更是怒了。

    斜眼看了看顧洪,她心中暗罵:你個混球!怕老婆裝好人跟老娘說什麼以後把老娘當妹妹待,你丫的就讓你妹出來給人唱歌跳舞?!

    眉毛一掀,她突然以手覆面,大哭道:「大郎,奴不要活了……」

    顧洪一驚,還沒等反應過來,李玉娘已經聲嘶淚下地哭嚎起來:「奴雖是家貧自賣為妾,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如今到了顧家,大郎溫和,主母仁善,只當從此終於有了家,不用再受人欺負凌辱。可今日二郎卻這樣拿我比作勾欄中伎者一般……奴、奴……奴還不如就這麼一頭撞死算了……」

    她這麼一鬧,顧洪也怔住了,愣愣地看著她,一時無法反應。反倒是顧潤,騰地一下跳起身來,指著李玉娘罵道:「好個小娼婦,給你幾分顏色你還就開起染坊了?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一個買來以色侍人的賤人!」

    賤人!

    好似被一根針突然刺中了心臟,李玉娘嘶聲厲笑:「賤人?以色侍人?我就是以色侍人也是侍候我家大郎,與你這騙吃騙喝的無賴行子有什麼干係?你算哪根蔥,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她也是氣急了,哪管對方是什麼人。而被她揭了短,顧潤活似被人猛扇了一耳光,直接吼道:「潑婦,我們顧家書香門弟豈能容得下你這樣的賤人,趁早叫了牙婆打發了出去。」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賣我?」聽到牙婆兩個字,李玉娘更是怒火中燒。想都不想,直接一頭撞了過去。

    顧潤沒料到李玉娘竟真的這般潑悍,一個閃避不及竟被李玉娘一頭撞在胸口,身形一晃,卻是撞在身後的桌案上。「啪」地一聲輕響,茶杯也滾落在地。

    李玉娘這段時間洗衣打水,力氣倒是大了許多,又是拼了全身的力氣。這一下,直撞得顧潤胸口一悶,後腰撞上桌子又疼得鑽心。憤憤地大手一揮,猛地把李玉娘推開,又欲抬腳踢去。

    被一把推倒在地,顧潤一腳踢來,李玉娘竟是避無可避。眼看著李玉娘這一腳是吃定了,卻突有人影一閃,竟是顧洪合身撲上,緊緊抱住了顧潤。

    「平成,你瘋了不成?怎麼能對一個女人動手呢?」

    李玉娘聽著顧洪的勸慰,卻不曾有絲毫感激。她抬起頭狠狠瞪著面前的顧氏兄弟,心口氣得發疼。一丘之貉!若你顧洪剛才就知道阻止,又哪來現在這一出鬧戲。

    李玉娘按在地上的手動了動,指尖觸到一絲濕意。她扭頭一看卻是那自桌上滾下的茶杯。也是巧,居然沒有摔碎。她也不曾多想,一把抓起那只茶杯,用力丟出。

    這頭顧洪正緊緊抱著兄弟,好言相勸,卻突覺一物掠過他的面頰,他還未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聽到顧潤一聲驚呼。一抬頭,他立刻慌了神,下意識地撒開手。

    他這一撒手,顧潤的雙手也得了自由,顫微微地抬起手往額上一摸,看看指上的腥紅,他抖著手指著仍直直瞪著他的李玉娘,顫聲罵道:「好、好你個小賤人!看我不打死你。」

    他一往前撲,顧洪也反應過來了。忙去拉他,「莫惱莫惱,平成,有話好好說,你莫亂動,先把頭上的傷包了再說……」

    「還包什麼包?這樣的潑婦,不收拾了她咱們兄弟還有面子嗎?」

    顧潤跳著腳破口大罵,李玉娘卻已經從見血的震撼中回復了神智。看看凶神惡煞一般的的顧潤,目光微閃,她突然抖著身子哭了起來。

    雖然是哭,卻不是淚如雨下,哭得鼻涕眼淚糊花了臉的那種哭法。只見她先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身體微微顫抖,然後淚水滑過臉頰,嘴唇也在輕輕發抖,哭得真如梨花帶雨,海棠泣淚,悲痛中帶著淒婉的美態,別說正在拉著顧潤的顧洪看得一怔,就是急步從臥房中趕出來的兩個女子也都看得失神。

    「這是在做什麼?」看看哭得如訴如泣的李玉娘,再看看一手捂著額頭的顧潤,還有緊抱著堂弟也沒了斯文從容的顧洪。姜淑雲疑惑地皺了下眉。她不過才離開片刻,怎麼竟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呢?

    扭頭看看她,李玉娘也未起身,直接跪爬過去,抱著她的腿,哀聲喚道:「娘子救我,二郎要打殺了奴呢!」

    挑起眉,姜淑雲低頭看了看俯在腳下哭得可憐的李玉娘,再看看那頭暴怒跳腳,青筋青暴的顧潤。不禁道:「叔叔,你這是做什麼?咱們是骨肉至親,卻不是仇家。你這樣暴跳如雷,喊打喊殺的,成何體統?!」

    「我、我……」被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顧潤猛地一掙,甩開顧洪,往前竄出兩步,恨得面目扭曲的凶像再加上額頭那一抹血漬,卻把姜淑雲也唬了一跳。

    眼看自家娘子用手護著小腹,顧洪也急了,自後撲上抱著顧潤叫道:「平成,你且安靜,莫要嚇到你嫂嫂。」又衝著李玉娘急道:「玉娘,還不快扶了主母回房歇著去。」

    李玉娘見機,忙從地上爬起身,扶著姜淑雲就往外走。「娘子,你可是被嚇到了?莫要動了胎氣!可要我立刻去請大夫?」

    一時掙不脫,顧潤伸長了脖子衝著她們的背影大叫:「嫂嫂你要看清楚了?下手打傷人的可不是我,那小賤人,別以為我就這麼放過你……」

    也不回頭,李玉娘只當什麼也沒聽見,一副忠僕模樣把姜淑雲扶到臥房。待姜淑雲坐下身,她才覺得後背從腰往下都在痛,想是剛才倒在地上時碰到了。

    剛想伸手去揉揉,卻瞥見姜淑雲沉著臉看她。李玉娘心中一凜,忙垂下頭去,雖然沒有再掉金豆子,卻仍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冷眼看著她,姜淑雲也不問她隻言片語,卻喚小英:「你去那頭看看,問清楚了什麼事再過來回我,順便再看看二郎頭上的傷可嚴重,要不要去喊個大夫過來。」

    小英應了一聲,轉身往偏廳去了。臨去時還不忘沖李玉娘笑了下。

    雖然討厭小英那隱帶惡意的笑,可李玉娘這會兒卻也沒心思去想她,只是低著頭以最老實的態度面對著姜淑雲的審視。

    姜淑雲沉下臉,冷冷地盯著面前的李玉娘。

    打從這女子進顧家門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這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潑。雖然她也討厭顧潤,可再怎麼說那也是她丈夫的堂弟,來者是客,她一向是以禮相待,卻不想今日竟是被個妾動手打傷了……

    微微合上眼,她深吸了口氣。抬起頭看到走進來的小英,忙問:「怎麼樣?二郎傷得可重?」

    「回娘子,二郎傷得倒不是很重,蹭破了層油皮而已,大郎已經找了金創藥給他上了,倒是不用叫大夫過來。只是……」小英笑著回頭瞥了眼垂眉斂目的李玉娘,「二郎氣得很呢!這會兒還在和大郎鬧,說是他在外面雖然不曾闖下多大的臉面,可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便是欠哪間櫃坊的銀子,也沒哪個真個動手傷他,卻不想今個兒來咱們家作客,卻被個下賤的姬妾打傷了頭,以後可是不知怎麼見人了。還說,這事兒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若娘子不打殺了那賤人,他便自己去衙裡告狀,倒要看看衙門裡怎麼處置以奴傷主的賤人……」

    聽了小英的話,姜淑雲的臉色更顯難看,瞥了眼李玉娘,卻又問道:「大郎怎麼說?可曾說真要順了二郎的意思把玉娘送到衙門去?還有,玉娘到底是為什麼打傷了二郎的?是失手還是——故意的?」

    「還能為了什麼?還不就是裝清高拿架子……」小英哼了一聲,卻是添油加醋把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李玉娘垂著頭,也不說話。雖然在她看來,小英說話有些地方誇張得離譜,把她的錯處放大了數倍,可大概的事情經過卻又的確是這樣,就算是由她自己說,在主家眼中,大概也會是她這個姬妾不識好歹吧?

    沉著臉聽完了小英的話,姜淑雲看了看李玉娘,突然出聲問道:「玉娘,小英說的可全是真的?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聞言抬頭,李玉娘迎著姜淑雲的目光。嘴唇一動,突然悲從中來,就是不用裝,也有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PS:感謝章回的長評,今晚還有一章加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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