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曾經多麼怨恨東華,她一直覺得自己受著東華的苛待,限制著她的自由,又不肯給她充分的供養,令她在三千年的時間裡,修為絲毫沒有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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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她卻無比地感激東華。
如果不是東華對她心宮裡的那一團妖氣心存戒慎,如果東華每日裡以心血供養她,如果東華任她自由勤勉的修行,興許九蓮早就甦醒了,而綠兒早就不是綠兒了。
以前東華每每見她,總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現在終於明白了。
可是,如果東華知道他一直沒有弄清來歷的這一團妖氣,竟然是九蓮的元神,他又會怎麼樣呢?他會不會也像畢方一樣,巴不得九蓮的元神早早地醒來?
還有小白,她最好的朋友,曾經是九蓮聖女的座下靈獸,如果知道他的主人有可能會復生,他是會選擇保護朋友?還是會選擇讓主人重生?
綠兒在懵懵懂懂地活了三千年之後,突然知道了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原因,她的心徹底亂了。
綠兒惶惶無措,畢方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本來為了說服和挽留綠兒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是綠兒卻出乎意料的平靜與安寧,甚至看起來非常愉快,好像真的對即將成為九蓮聖女充滿了期待。
這種情形,他當然樂見。可是他又莫名地不安,綠兒沒有絲毫的反抗,那麼坦然地就接受了現實,怎麼看都不像是真心的。
於是他每時每刻都將綠兒放在他的感知範圍之內,與她相處時,更是極盡安撫之能事。
自打綠兒知道了真相那天開始,她就荒廢了修行,每天在章峨山上東遊西蕩,上天捉鳥,涉溪捕魚,帶著憨憨和嗆嗆玩得快瘋掉了。
畢方並不指望靠她的修為來加快九蓮元神的修復,他也就任由綠兒四處瘋野,只要綠兒不出章峨山的範圍,哪怕她放火燒山,畢方也只會笑笑,然後施法滅火了事。
綠兒為自己的行為找的借口是:「我以前在紫府洲被禁在蘊靈泉,現在終於可以自在逍遙了,還不得把虧欠了三千年的自由都賺回來?」
畢方每隔三日,會讓她服下一顆神血珠。綠兒從來不拒絕,她甚至像小孩子向大人討點心吃一樣,三天一到,主動地跑去找畢方要神血珠服下。
她的這一舉動讓畢方又放心不少,因此不管她如何瘋玩野跑,畢方從來不拘著她。
只是整個章峨山上,知道她身懷之秘密的只有畢方自己。畢方當初使用非常的手段從冥王手中借來集魂燈,又違反天規使用了集魂燈,所行之事已經不符天道輪迴之理,自然不能輕易說與人知道。
因此華炬宮上下對綠兒的行徑頗多微詞,對畢方縱容綠兒放肆也非常不解。他們以為綠兒只是一個恰巧體有蓮香的小水妖,令畢方思及當年的九蓮。僅僅因為這個,就讓一個小水妖在上神之居章峨山橫行無忌,實在是有些過分。
綠兒本來臉皮很薄,最受不了別人的輕視與白眼。可是現在她卻完全不在乎,那些人越是對她嗤之以鼻,她就越是蠻行無理。
畢方的弟子全是男仙,可是這華炬中也有不少的低階仙子,做一些裁繡之類的細緻活計。而這些仙子們則統一歸熾雲統管。
綠兒知道了熾雲的身份之後,只能更加感歎畢方對自己的重視,竟然遣這位仙子們的領頭去侍候她。
熾雲對綠兒非常不屑,而綠兒則看得出來,熾雲對畢方是心存幻想的。
於是綠兒便存心去接近熾雲,屢屢與她發生衝突。熾雲到底礙著畢方,不敢真的對綠兒有什麼惡形惡狀,不過心裡對綠兒的怨氣卻是越積越重。
那一日,綠兒一大早跑到章峨山下的昭日潭邊,這裡是畢方允許她行動的最遠範圍。
綠兒坐在潭邊,看著剛剛升起的太陽在潭水照出一片金粼粼的閃光,微微歎息。
這一片潭水正是因位處章峨山下,才具有了某種靈力。而正是這種靈力,蘊育了綠兒這個小水妖。
也正因為這一片潭水位於章峨山下,綠兒才如此有幸被畢方遇上,在他慌急不知如何掩藏九蓮元神的時候,闖入他的視線之中。
這難道是天命?
「唉……」綠兒正入神,嗆嗆在她鋪展開的彩裙之上溜躂了幾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綠兒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她這憂鬱的一聲長歎,越發覺得鬱悶:「一大早的,陽光普照,鳥語花香,你歎什麼呢?」
嗆嗆憂傷地看著綠兒,說道:「我也說不好,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覺不安。綠兒,我覺得你變了,你這些日子怎麼了?」
綠兒並沒有把事情告訴嗆嗆,所以嗆嗆對她突然反常的行為大惑不解,也屬正常。
倒不是綠兒有多麼提防嗆嗆,她只是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讓嗆嗆知道了,除了替她擔心,也幫不上什麼忙。
此時聽嗆嗆這樣說,她便笑了:「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前些日子我答應你,將你姐姐的事告訴畢方上神,這些天我只顧著玩,竟把這件事給忘了。你放心,今兒要是能見到畢方,我一定替你開這個口……」
「開什麼口?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呀?」畢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綠兒和嗆嗆同時抬頭,就看到畢方從山上飄而下,落在了她們的面前。
嗆嗆一見了畢方,立即縮到了綠兒的身後。
綠兒卻一把將她抓出來,送到畢方的面前:「你躲什麼?你不是說要替姐姐完成心願嗎?躲在我身後還怎麼說?」
畢方對嗆嗆一向不太關注,聽綠兒這麼說,疑惑地看著嗆嗆。
嗆嗆更加緊張了,在綠兒的手心裡發著抖。
綠兒見她實在是不敢在畢方的面前開口,便將她姐姐當年的事講給畢方聽了。
對於畢方而言,受人仰慕已經不是什麼驚奇的事了,尤其是一個小小的靈蟲。只是這個靈蟲畢竟當年幫他逃過一劫,他不能表現得過於漠然。
何況這件事是綠兒說出來的,他更不能置之不理了。
於是他看著嗆嗆,歉然道:「當年的確是承蒙令姐勇敢出聲,分散了蚩尤注意力,為我爭得了時間。對於令姐的死,我也非常憾惜。死者已矣,我不能為她做些什麼,你是她的妹妹,你有什麼要求的話,我會盡量滿足的。」
「哦……」嗆嗆被問得愣住了。她有什麼要求?她只是想讓畢方知道,那個當年救了他的小靈蟲,不僅是為他付出了生命,而且還為他付出了情感。
這個願望已經達到了,雖然過程比她想像得要簡單,她也算對得起臨終仍對畢方念念不忘的姐姐了,更多的要求?她沒有呀。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就被綠兒一翻手掀到了地上。只聽綠兒說道:「嗆嗆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主上能收她為徒,終身追隨主上,以了她姐姐的一番心願。」
嗆嗆被摔得趴在地上,聽了綠兒的話,大吃一驚。
畢方更是訝然,他的徒弟都是資質極高的仙人,在未入他門下的時候,就已經全部修到真人仙階。要他收一個應聲蟲為徒,這也太荒唐了。
可是看著綠兒那堅定的神情,他又不好一口回絕。
綠兒指著嗆嗆教訓道:「你還不快快幻形,拜你的師父?這可是你姐姐臨終遺願呢!你想讓姐姐在九泉這下抱憾嗎?」
這種情形之下,嗆嗆不得不幻化出她那半人半蟲的形象來。只是她對自己這個樣子過於自卑,在畢方面前便拘手拘腳,使勁縮著身子。
畢方愕然地看著嗆嗆頭上頂著兩根細細的觸鬚,身後拖著一條尖尖的蟲尾,好一會兒才說道:「哦……綠兒……我早已關門不收徒了,不如……」
「這可是你救命恩公的妹妹,她是為了你才受魔氣侵害,她臨死前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你不會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便對一隻小靈蟲的犧牲漠然以對吧?」
綠兒眉目凜然,令畢方為難起來。想來想去,他只得妥協,點頭道:「好吧,本來報恩的方法可以有許多種,倒不必非要收到門下為徒。不過既然是綠兒開口,我就為你破一次例,讓嗆嗆一會兒找煬和領了章峨山弟子的腰牌,由煬和安排她以後的修行事宜吧。」
畢方沒有提到正式的拜師儀式,很明顯並不重視嗆嗆這個新徒弟。
可是綠兒的目的卻達到了,她趕緊推搡著嗆嗆:「快給你師父叩頭!」
嗆嗆就這樣被稀里糊塗地被綠兒塞給了畢方,成了畢方的關門弟子。
畢方受了嗆嗆的三個響頭,十分地不自在。綠兒瞧出他無奈的樣子,便轉移話題道:「主上一大早追到這裡來,是怕我掉進昭日潭裡爬不上來嗎?」
她經常對畢方用說這些怪裡怪氣的話,畢方倒是習慣了。他欣然笑道:「昨晚赤炎遣他的屬下仙官給我送來一盒仙果,是南天仙域特有的玉漿果,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十分難得。我來便是喊你回去,趁著還新鮮,一起嘗嘗這南天仙果。」
此時昭日潭邊的情形,是任何一位熟悉畢方的人都難以想像的。所謂英雄氣短,正說的是眼下的畢方。他對綠兒陪著小心,語氣是那麼地溫柔,像是驚嚇了綠兒一般。
綠兒配合著他的伏低姿態,端出一幅嬌蠻的架勢來,回坐到潭邊大石上,揮手說道:「主上有心了,只是這裡朝陽明媚,水波瀲灩,我捨不得離開,還想在這裡坐一會兒,主上讓熾雲將仙果送到凌波殿吧,我一會兒回去再享用。」
畢方訕然,卻也拿她沒有辦法,只好悶悶地應了一聲,轉身回山上去。
綠兒撩著水花,見嗆嗆依舊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便瞪了她一眼,說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跟著師父走?」
嗆嗆慌得臉都紅了,忸怩了幾下,還是跟上了畢方。
綠兒又在潭邊逗著魚兒玩了一會兒,心裡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召來憨憨,載她飛回華炬宮。
當憨憨在凌波殿的門口落下,綠兒從它的背上跳下來時,正趕上熾雲手捧一隻盒子,氣鼓鼓地朝著這邊走過來。
綠兒深吸一口氣,胸脯一挺,下巴一揚,恰當地擺出一個傲慢的姿態,看著熾云:「熾雲姐姐早呀,你這手裡托著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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