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惡夫君 正文 第38章 給予的情涼薄(2)
    如是除了不便推托在朋友處起居,日常北皇漓是在南宮世家虛度光陰的。(小說~網看小說)南宮家的小少爺,雲肆鎮日跟在他身後父王父王地叫著,倒引了無數下人側目驚震。雲肆樂此不疲,北皇漓也不以為意。與雲肆佑兒夭倫之樂,與北皇漓這位友人執棋品茗,哀涼的心情,倒很快歡樂了起來。亦本就為著轉移心情。

    然而這樣情景被南宮絕一日不期遇見,雖同住在南宮世家,但他家府邸那樣大,這些日子他又對我刻意迴避著,哪裡想會遇見他。本就臉色寒沉的他,更見僵滯,最終卻也只面無表情地走開。

    對我與南宮絕關係,北皇漓顯然是有所感覺的,然而並沒見著什麼,一直也只按捺著對此緘口不提,此時見著了,自是看我,「你們怎麼了?」一局棋正好下完,他大略裝斂了棋子,伸手與我,攜我走開這裡——因為將近年關,除舊迎新的關係,佑兒和肄兒圍著這裡嬉鬧,實在吵人的厲害。

    「剛才你小勝了,依氣象,本該殺的我全軍覆沒的,可是他們吵鬧使你分了心?」間隔一拳,並肩走著,靴底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響。偶爾積雪壓斷樹枝,也會發出崩哧地響聲,就笑了出來,「可見真正清淨之地是沒有的。」他是有話想與我說的。而我不想再走了。

    於是就在腳下地方停了下來。是梅園中的迴廊。雪的白,梅的紅映景下,寒冷陡峭卻讓人神清氣爽。北皇漓臉上有淺淺笑意,「你們之間的問題比我們當初更嚴重,是嗎?」

    雖是揣度的語氣,卻開門見山。讓人不好迴避,卻易於回答。「你是想趁虛而入嗎?」我笑盈盈望住他。

    「你當作玩笑來說,我卻不當作玩笑來聽。」北皇漓含著笑,偏著頭道:「這時候我在你身邊,若能為你指點迷津,使你茅塞頓開,你與南宮能走到一起,與肄兒闔家團聚,我則為自己積了福;若抱得美人歸,嗯,『趁虛而入』是恰如其當的。」

    「噗嗤」笑出聲,我望著他道:「上次雲州脫險,因為情況危急,不宜多說,然而我看得出,你是釋然了的……」

    他的神情閒閒的,頰上掛一縷微微笑意,有一種漫不經心的確證:「所以這些日子與我相處,你才能順應自如?」

    我斂容不語。他的唇角微微牽動,呼出的氣息促短而悠長,「嗯,是釋然了的。與其苦苦糾纏讓你為難,不如放手。」他往迴廊旁側走了兩緩步,望著梅花競艷,話鋒一轉:「然而南宮與你有那麼大的前嫌,你都能為之消融,還給過皇上一次機會……這機會,我腆上臉也得與你討一次。他們與你隔閡深重,尚努力爭取,我又怎麼能不思進取?」他轉身,目注於我。

    微微一驚,抬首直視著他。半響,勉強笑道:「你是說笑的吧?」

    他不自覺沉下臉,「你明知道我是說真的!」

    他仰臉歎息:「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對你心意,始終沒有改變……」

    很安樂平適的相處,很溫馨怡人的氣氛,到此,好似穿越時空,又回到了幾月前的涼山幽州,才熟稔的適然自如,又似將杳去無蹤。他彷彿也看到重又適應的和樂美好幻作青煙從掌間飛走,不及我作出反應,已是握住我的手臂,言辭懇切道:「別想著又像從前那樣逃避,臣相府一住兩月也不過來瞧我,終於來看我了,又落入皇上眼線了,」他停一停,目注於我:「你對南宮到底怎樣態度,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想,也不願意與他共度餘生。」他看著我,眼中無限痛惜與憐愛,「既然如此,我也不失為你未來人生的伴侶。——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如我們從前居住在邊地一樣,有名無實……」

    他擺頭,「沒有名也沒關係,就以好友的關係生活在一起,彼此做做伴,說說話,就像這幾日一樣,下棋品茗,踏雪賞梅……」他的聲音漸至淒迷,望著梅樹上高掛的紅燈籠,垂掉的紅對聯,那樣的喜紅,南宮世家隨處都是,連串鞭炮聲應景地入耳,卻是在遠處嬉鬧的佑兒和雲肄搶著在放爆竹,他喃喃成語:「你看,除夕馬上就要到了,家家戶戶都團聚在一起,未來還有那麼多個除夕呢,你也是不喜歡孤單的吧……」

    他那樣神態,倒彷彿他懼怕孤單,渴求我陪伴一樣,讓人不忍拒絕。感念他一番用意,更難得的是他予我矢志不移的心意,不自覺眼眶濕潤,簌簌淚光的迷濛之中看去,他的面龐和氣度溫潤如玉。不由惱怒和譴怪,「未來幾十年朝朝暮暮看同樣的一張臉,你就不嫌惡麼!在邊地隱居的三四年,你還沒受夠麼!」……負他避他,週而復始,還沒受夠麼?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脈脈凝注於我:「……只要能看到你,每天都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怔怔澀苦道:「我已經不求其他了……」

    終於淚落。

    良久,他溫柔投眸看我:「我問你,你真不打算與南宮共度餘生麼?」

    真不打算麼?心中驟然一痛,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汩汩湧上來,彷彿整顆心都被拘得空空的,再也無法填滿。早有決意,早有肯定的答案,但正因為如此,心才會空虛才會痛。雖不願意欺騙北皇漓,但還是因為本能的意願搖頭,因為本能的意願矛盾,茫昧吐字道:「我不知道……」

    北皇漓凝神看我良久,容色漸漸帶了灰敗的憔色,但還是道:「倘若你決意棄南宮而去,遠走天涯孤獨餘生,一定要叫上我。」他看著我,目光彷彿行走沙漠的旅人乞求淡水:「答應我,行麼?」

    我倒抽一口涼氣,回過呼吸來涼意已變作了曼延的溫暖。無法也不忍拒絕他,想一想見我與他和樂融融的畫面面無表情走開的南宮絕,確實,北皇漓所說是最好的我的去路,終於頷首。

    北皇漓眸中一亮,咧唇間唇齒間已蘊上了溫暖的笑意。

    傍晚正獨自坐於臥房望著桌上膳食愣神,驀然聽聞久曠的熟悉聲音傳進耳中,「怎麼沒去膳廳?」南宮絕望著我,待觸及到我抬頭看他的目光,不由鎖眉凝神,「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道:「我進來了這樣久,你也沒覺察?」

    他就站在我面前,之前卻一點也不曉得,甚至於他何時踏進來的都不曉得。

    收了心神,起了身,給他擺碗接筷,我和婉看他道:「吃過了嗎?還要吃嗎?……」「鐺!」卻是慌忙間翻了碗。

    從沒有待他這樣客氣過,從前在汝陽王府沒有,再回來京城亦沒有,哪怕在他身邊虛與委蛇的日子……他似受了驚,卻非受寵若驚,而是疑懼防備地覷著我,甚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對此局面顯然手足無措,更慌忙間,筷子又落到了地板上,我想也沒想彎身就去揀,頭腦似混沌淆亂作了一團。這時候他倒是及時拉住了我的手腕,目光卻滿是狐疑和試探,甚至伸手捂了捂我額頭。不由啼笑皆非,有這麼恐懼嗎?從沒對他好過,我不過是想對他好一點。如此想,心中更覺悲苦。以前,我真的對他很不好嗎?

    他收回了手,但發覺我並沒發燒燒壞腦袋,他看我,眼中狐疑更甚。我只平靜坐下,之前並沒有食慾這時卻拾了筷。他看著我,亦是坐下來後漸漸故作鎮定,問我道:「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我擺頭,實話實話道:「只是想對你好一些。」

    他「哦」了聲,站起道:「那,沒有什麼事,我先走了。」

    我擱了筷子,望著他道:「你有什麼事嗎?」

    「哦!」他醒過神來,「有事,不過……」他又疑慮看了看我,道:「還是明天再說吧。」

    我站起身來,「現在說吧。」

    「還是明天再說吧。」

    「現在說吧。」

    「還是明天再說吧。」

    ……

    …………

    「……還是,明天再說吧。」他有些不耐了,望著我,之前鎖著的眉頭凝著的神就一直沒舒展過。既如此,我也只好順應他,「哦」了聲。這樣重複地推委和答覆,本沒想這一次話畢就能休止了的,見我讓步,他又是一陣錯愕,顯然還沒回過神來。也因為沒回過神來,見我應同了,他本能地往臥房門口走,那樣本能地走著,頗有些類似沒了靈魂的偶人。終是回過了神來,他頓步,驀然回轉過身來,觸及他的目光,在那眼眸中,我重又看到了靈魂和生機。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不善的目光射著凌厲光芒:「今天你和北皇漓在梅園裡都做了什麼?!」

    目光裡的疑慮還是沒有消去,然而疑慮的內容卻全變作了對不堪畫面的假想,他的目光裡有屈辱,羞憤……

    驀然明白過來,我之所以對他好,被他理解作了與北皇漓私情後的心虛。

    錯愕笑了,笑畢,看著他道:「你以為呢?」

    還是那樣的和顏悅色,絲毫也不見懊惱。這樣的好脾氣,便是他恨怒未消,也是發作不出的。只是研磨地盯著我看。我莞爾,和聲細語道:「在棠梨宮二十日,面也沒見著,也不見你疑心,怎麼倒對北皇漓疑心起來了?」我消他疑慮道:「光天化日之下,梅園裡人來人往的,又是在你南宮府,我與北皇漓能做什麼?」

    怎麼對他解釋起來了?難道我私心裡也覺得他乃我的良人,便是棄他而去,不會與他在一起,地位亦屹立在我心中的良人?連之所以對他解釋,是因為我就要走了,這也是對他好的一種,這樣自欺欺人的話都不想哄騙自己了,心底只剩澀苦悲酸:怎麼心往他那裡漂移了,怎麼到頭來把心遺失到他身上了,亂了,也錯了,而明知錯了亂了,卻懶得再去挽回矯正了,就這樣吧,」

    酸苦遁去,好生地無奈。

    這樣的解釋,是合情合理的,聽在他耳中,便是他之前那般疑心,也全然消了疑慮,才動了嘴唇,目光懊喪,不安地覷我神色,不知要與我說什麼,我已先想到一事,微瞇目光,看著他別有意味地笑道:「你去了梅園?」若不然,怎質問出那樣的話來?

    忐忑間,連扯個慌都不會了,他神色極度的不自在,連說話也不能自在了,「……就……就去了一下……」

    也為自己神態羞愧難當了,他皺眉,再抬目看我,不免色厲內荏,切齒道:「若沒有做什麼,在梅園裡,你們又哭又笑是為何故?你點頭,可是答應了他什麼?……是……是要和他還做『夫妻』,還是重修舊好,或者……與章武帝之間糾葛一了結後,就雙宿雙飛?」

    心口漏跳了一拍,雖是孤疑之下盲目猜測,至少說中了一種可能……雙宿雙飛……是和北皇漓,而不是他……源源湧溢的苦楚匯作了置氣,藉此嗔怪道:「那你呢?你若真在乎,也不會幾日來都不見人影!」挑眉,了然笑了,「喔……是去殷府了。」

    這一嗔怪,他的問題顯然就被糊弄過去了。

    「我即便去殷府也是為了正事!」他惡狠狠看我,帶著提及殷府我滿臉曖昧笑意的懊惱,不滿道:「不像你們,踏雪賞梅,光天化……」

    許是想以「花前月下」這樣郎情妾意,有機會於深夜行見不得人的事的詞憤懣我與北皇漓的梅園之行,因著不是深夜是白日,如是說了個「光天化日」說出來,才覺得意味完全不是那樣,遂住了聲。而我已經笑起來,捧腹笑起來。他本就懊惱不自在,被我一笑,更見懊喪,回味自己的用詞,完全不能想像怎地就那樣脫口了,終於也笑了起來……漸漸都收了笑,兩兩對望,一個在門口,一個在膳桌旁,卻都容色殘存笑意。望著他,我並無笑色道:「我們去踏雪賞梅吧。」

    我正正經經道:「沒有太陽,沒有日光,不能光天化日,但可以花前月下。——就現在。你有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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