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惡夫君 正文 第34章 在乎
    「他是真的喜歡你,可是……」趺蘇嘿笑,「這本來就是一場鷹與獵人的對峙,誰先熬不住誰認命服輸。(小說~網看小說)因為你,他先按捺不住邀我會談是一輸,願意以自身換你離開,就更加愚蠢!」

    望住趺蘇因為激越顯得越加恨厲的容色,我屏住呼吸,莫不是南宮絕已經因我而落入他手?南宮絕他真的已經這麼做了麼?不,不,不能自亂陣腳,我鎮定心神,若真如此,趺蘇一回棠梨宮就該先料理南宮絕的,而不是先趕來面對我。

    「你知道嗎,北皇漓本來也是討厭他的,但這幾年來對我討厭愈盛,相形對他的討厭就低了下去。他做出這樣決定後,北皇漓對他的討厭就更淡了。榮親王府,齊王府,和他的臣相府合作有多麼默契無間……迫得朕都……」趺蘇恨厲容色現出了一絲狼狽,他咬牙道:「若不是他們顧及你在我手中,此次……」

    見趺蘇如此神色和語氣,我驀地鬆了一口氣,不覺松心笑了出來,南宮絕固然因我不安,亂了方寸,到底沒有如此輕易便以自己為人質換我平安。人質……趺蘇稱我為人質……若平常,又會因他心中對我這個定義而心灰意賴的,此時心情愉悅之下,非但不以為意,反是和顏勸進道:「他那裡,有迴旋的餘地。讓我去說服他,一定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你放心,我不會一走了之的,」既已稱我為『人質』,又豈會輕易縱我離開,不是麼,言談間,此次因為顧及我,他已經從南宮絕他們那裡討到了好處。望住趺蘇,我言辭懇切道:「你也知道的……就像閡家滅門之事都能吞嚥,我總是不會危害到你,你是我梁國君王,是趺蘇。」

    「趺蘇……」他澀苦一笑,自嗤道:「這個趺蘇,還是當年的趺蘇嗎?」他吐吶一口氣,道:「你是不會想著危害我。但為了自己,為了兒子侄子,甚至他的平安,損及我的利益,暫時危及我的事卻是做的出來,也毫不吝惜去做!」他盯著我,目光裡全是對我已經毫不吝惜做過類似的事隱忍按捺的憤懣。

    「至於閡家滅門……」他錚錚咬字道:「吞嚥並不代表就此釋懷!」

    譬如當頭一棒,將我打得懵懵昏昏,我愣愣地望著趺蘇,仿若看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滅我滿門,我還要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就此釋懷麼?「不是嗎?」他死死看著我,「咱們的關係,就是從你知道真相起毀斷的!……或者在那之前,就已經向著他了?」

    心中儘是回憶與他往事的淒楚,一縷悲寂的笑浮上臉頰,連與他辯駁幾句都懶得了,冷硬背轉身去。再不想與他說什麼話,若不是心之所牽……「我去勸說他吧。」壓下灰心冷意的心痛,我斡旋道:「無意覬覦你的江山,皇上與朝臣處處嫌隙一來自消國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二來給他國以可乘之機。君臣內訌除了逞一時意氣再無分毫益處,皇上是明君。」

    他聞言冷笑:「你去說服他,我相信,他會聽你的,真的……」他話尾餘音中有一種冷戾恨意似針尖一樣從他的齒間崩出:「然而便是他不與我為敵,我又豈會一日對他消仇解恨?」他空洞的聲音響在我身後:「說服,在我們之間,是行不通的……我是那樣恨他……」

    一時默對。他的雙臂從我身後伸過來,「你是不是也像我恨他那樣恨我?」將我身體扳轉過來面對他,「甚至不願面對我?」先前的恨毒冷冽早已軟化,他癡怔望著我,神色柔和。

    是感受到我背轉身後,背後他強烈視線的,然而與他關係早已今非昔比,什麼都作了不在意。這刻強迫我面對他,也只徒惹了我懊惱抗拒,越抗拒,他越禁錮,兩三下便演變作了爭持。抗爭間他單純的意圖也變了質,桎梏住我便欲吻我,甚至欲行其他事。苦於脫身,胡亂擺脫他的時分,想也沒想,掄起一件瓷器便往他後腦砸去。

    很幸運,砸對了地方,只一下,他便昏了過去。他從我身上娑落下去,我整個人也驟然脫力,瓷器落到地板上,啪地一聲碎了一地,我也緊跟著坐到了地上。

    所幸瓷器碎地的聲響雖然很大,但臥房外的人隱約猜的到裡面起著怎樣的爭執,帝王想做什麼事,怎麼也沒料到趺蘇因此昏了過去,這樣時分,怎會不知進退進來探看,甚至因此而迴避,退離得臥房更遠。冬便是這時分到來的,看著地板上昏過去一會兒了的趺蘇,和坐在一旁一動不動的我,看著我們兩人的衣衫不整,表情古怪怔兀當場。

    因為冬的到來,我倒是回過了神,望著她喃喃道,「你怎麼來了?」

    「知道皇上回宮了,所以我過來與郡主說,」冬本能地道,目光卻還逡巡在我與趺蘇身上。

    想來是因為宮人侍衛們的迴避,冬才能過來這裡如入無人之地。看著昏過去的趺蘇,「一會兒他就該醒了,」覷一眼身上衣著凌亂的樣子,冬面前,倒沒有,也並沒有覺得不堪或者掩飾,只餘悸未平道:「今日怕是挨不過了……上次囑咐你的事,準備妥當了麼?」

    冬嗯聲,帶著懵懂的明白,片刻神志清醒後又一片茫然,問我道:「什麼事?……哦,膳食的事,可是……」

    我打斷道:「你以為當初保定帝是怎樣暴斃的?」永遠記得南宮絕進了趟宮,回來後躺在靠椅上的神情,那是親手讓大仇終於得報的慰藉。我看著趺蘇昏在地板上的恬靜睡顏,二十年來習慣防備世間的他,總算,也只在這刻昏迷時撤去了所有防備,畢竟是曾經愛過的男人,畢竟是趺蘇,不是不疼惜,「記住,我並不想要皇上死。」我低聲道。雖然知道不如此吩咐,冬也有這樣的心。但自己如此說了,心中更堂而皇之:以他對我所作所為,我如此對他,不欠他一分!

    此事一次若成,便是一擊而中。但若使不上,下次再繼續。關鍵的是將冬送出去。知會南宮絕,也好裡應外和。

    這刻趺蘇雖仍昏睡在我房中,但棠梨宮上下早已得了他的命令戒嚴,出入需嚴苛盤查,冬離開的路徑,想來想去也只那密道。走那密道雖然最是危險,也得試上一試,那確實是最方便的出路。

    與冬俱著內監服飾去往密道的路上,冬不斷道:「郡主,你走不走,何不一起走……」

    一起走,於趺蘇而言那是徹底的背叛,走的掉自然好,一旦走不掉,落入他的手中,屆時他再不會對我講任何情面。白白將自己處境置於難堪境地。與冬索然一歎,她終於也不再勸說。臨近密道,瞧附近寂無人息仿如暴風雨前的寧靜,我拉住冬,借口口渴,遣了這裡的一宮人去密道旁邊的井邊取水,藉此試探。

    我與冬潛伏隱蔽角落窺探。那內監才至井邊,已被四周飛來的亂箭射死。楊塏以及已經甦醒過來包紮過頭部傷口來此處堵截的趺蘇從暗處走出。

    楊塏道:「皇上,你就不怕是郡主?」

    趺蘇篤定道:「不會。」

    他面色寒沉,「她知道不把事情做絕,她若走了……」他停一停,整張臉沁出陰隼的殺意,卻生生忍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楊塏也不再多話,親自翻轉過宮人,雖是欽佩趺蘇的論斷,卻添了玩味笑意,「諾!不是郡主,卻也不是郡主或者臣相他們的人。」

    楊塏望著趺蘇,一字一字道:「是皇上的人。」

    趺蘇微微地瞇著眼睛,有一種細碎的冷光似針尖一樣在他的眸底刺出:「她是在試探我!」

    而我和冬,已是面色煞白。

    萬一剛剛的人是冬,萬一是冬……

    而冬看著趺蘇,神色逐漸失望。

    楊塏道:「由此可見郡主心計,這樣的女子,皇上若不能挽回收歸身邊,不如狠心殺死。若放回臣相身邊,他二人聯手,可敵千軍萬馬,是皇上的大敵。」

    「其實我也不想殺冬。但若剛才真是她,我也不會手下留情。」趺蘇眼中冰冷幽光閃爍,「明月不是試探我,她也沒想試探我,只是因為掛念冬的安危,為安全起見找了個人探路……是她自己的善良救了冬。」趺蘇看楊塏,面色陰沉不定:「朕愛的明月,這樣的明月,朕狠的下心殺她嗎……不到萬不得已,朕會殺她嗎?」

    雖是如此說,如此為我辯解,但他眸光深邃如無窮黑洞,幽遠難測,他驀地將包纏頭部的紗布扯掉,在手中揉作一團,用力一擲,那整條紗布便破碎飛舞空中彷彿冰天雪花,似有漫天冰刀寒影罩下。

    楊塏再不敢多話,一徑低頭。

    即日遁走的事已為趺蘇起疑,甚至冬的存在趺蘇已經知曉,現下憂的不是冬如何出走了,是我們大家如何脫身。已為趺蘇曉得,冬也不再藏覓,回去臥房的時候,就隨我一起。傍晚的時候趺蘇差人來說會過來我這裡,緊接著精緻晚膳一道道擺上桌來,冬一看菜色,搖搖頭,露出無奈的樣子。我慢慢將目光注目菜色上,沉凝看著。

    趺蘇來時,我坐在擺滿紗布創傷藥的桌子旁,陳珠阿細早已迴避,冬在之前也出了臥房。倒不是這時刻還不在趺蘇面前露面以期籌劃什麼,只是單純地不願見面而已。他頭部的傷口,在他扯掉紗布後,又已經過了包紮,看著他被我砸傷的樣子,低眼望著桌上紗布創傷藥,我也有些悔意,低聲道:「本來是想送走冬,回來時再與你縛藥包紮傷口的。」

    不提及此還好,聞聽我帶著悔意提及此,他頓時有了惱意,滿面的怒色,恨厲地盯著我。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他本來已是忘記了此事,不予追究怪罪的樣子,過來我這裡,甚是怡然的心情。就是不願他那樣地好心情!

    然而卻不料他盯著我,盯著看著,臉上表情慢慢匯作了賞心悅目的笑容,「明月自責起來越發楚楚多姿!」

    驀然抬首看他,他蘊含笑意的眸中分明有一股四兩撥千斤的氣勢。

    是了,白日已意欲對我行不軌之事,晚上又怎會放過我?不也是因為揣度到他來意,他一來,便出語敗退他心情的嗎?

    思緒一刻停頓間,他已攜了我的手落座晚膳前。待我回神,望一眼被他握住的手,此時再抽脫已失了必要,又落了刻意,何況……我心念一轉,言笑晏晏提壺斟起酒來。似專刺激我,他望著我,沉定地道:「酒席我吩咐我的人新做的。」

    不過手上動作頓了一頓,我已旁若無事繼續為我與他斟起酒來,而因為那一頓,他的酒我倒是斟好了,我正斟著的我的酒,卻有星點灑在了酒盞上。不動聲色地,我取出手絹輕拭。拭畢,舉杯,與他示意,將進口,他已沉沉拿過我的酒盞。

    我面色一頓,他以為我正自失望,容色更好。我心裡一嗤,哪裡是失望,不過喜極。就知道他疑心那樣重,不會喝自己的酒盞,會換我的。——膳食他雖換過,但我早有兩手準備,南宮絕令人送來的藥,本來一半在御廚那裡,一半在我手中。他換過菜色了,冬看著菜色會失望,然而我早已塗了藥在手絹上,故意灑酒星點以便擦拭,擦拭我的酒盞時,藥也隨之塗抹在了酒盞上。

    他舉著我的酒盞,望著我喝起來。

    然而不意他疑心重到這般程度,喝到一半,又將餘下一半酒水的酒盞遞於我。顯然是要我喝盡。——便是有毒,他死,我也需得陪著他死!

    拿著酒盞,我有片刻的遲疑,但一想我吩咐的藥並非取他性命,喝了不至死,再說以己之虞,換來南宮絕他們安然又有何妨?南宮絕他們安穩,便是肆兒佑兒安穩……終於仰頭,毅然決然,一口而盡。

    他終於滿意,終於動了他自己的酒盞。甚至放心食了不少飯菜。晚膳盡歡。

    而我一直無動於衷。

    他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控之中,也不怪我的怠慢。

    終於晚膳結束,始歡笑起來,——總還要與他虛與委蛇一陣子。

    他自然沒有回他寢殿的意思,逕在我處留宿。知今夜意義不同,我也不作徒勞請他去別處的事。好在容他睡在我床上,與他躺在一張床上,這令他滿意了。最初始也沒再格外要求我其他的。加之我還沒有睡意,又聊興甚濃,他也不好打斷。與他之間從無這樣多的話,哪怕是最初結識長風山莊的那段日子。我說故事,說典故,一直說到半夜,他因著別有所求,倒是非常縱容我,一直不曾打斷,也沒有睡意,索性含笑作聽,別有意味地看著我,一副就看我拖時間能拖多久的樣子。終於,饒是我強打精神,也再支撐不住混沌的頭腦昏昏欲睡了,他始攏過我,在我頰上親吻。雖困意纏繞,還有朦朧的意識,提防於他,又哪裡能真正睡著?顫了顫眼睫,只作酣然,幻想如前次一般逃過一劫。

    然而此次到底不同以往,便是我沉睡中,他也意欲圖謀不軌。正自緊張,他數次作勢,又數次敗下陣來,睡意迷濛中聽得他在我頰邊歎息:「……我終於明白,汝陽王府滅門,明明不是南宮所為,為何他並不對你解釋,甚至於怕你不知就裡要與我走到一起時,才和盤托出。」他看著我,氣息就在我的面龐之上:「不讓你恨他,你若不恨他,他根本就強佔你不下去。」他挫敗道:「我動不了手……」他的聲音溫柔一如當年這間臥房裡的趺蘇:「月兒,我拿你如何……」

    他溫柔的話,我卻聽得雷雨陣陣:是這樣的麼,真是這樣的麼,南宮絕一直以來,自少年的他入汝陽王府以來,便對我不好,是因為這個緣故麼?我若不恨他,若不讓我恨他,他便下不了手得到我麼?只為了得到我麼?……他可知,可知,他越是對我不好,對我家人言出不遜,我越是恨他,就因為他處處惡意,一直以來,我那樣恨他呵!在乎一個人,何不直接表達出來,說出對一個人的在乎,偏要讓她恨他,用這種偏激方式?這樣偏激行事,即便得到了在乎的人的身體,也永遠得不到她的心,走不進她心裡去……

    ……混亂思及此思緒驀然空茫了,我知道,是那盞酒的緣故。

    若非知道那盞酒適時會起作用,便是有廢話來拖延時間,又怎敢與趺蘇同床共枕,哪怕是和衣?

    意識徹底遁去的那刻,我聽到趺蘇微弱吃力卻氣急敗壞的聲音,我知道,那半盞酒,必然也在他那裡發生作用了。

    然而他氣急敗壞罵的什麼,我再聽不清楚,也不願細聽,帶著這樣的意識,陷入昏昏沉睡:

    ……南宮絕……他讓我恨他,我又豈知他原也是在乎……

    ……南宮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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