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惡夫君 正文 第27章 囚月(1)
    馬車上,端著銅鏡,塗了唇脂又擦,擦了又再塗,然而無論怎樣修飾,都掩不去被咬過的齒印。(小說~網看小說)春她們是曉得我心思的,尤其是秋,滿心裡惦念著北皇漓的反應,猶疑再猶疑,終是小心翼翼道:「郡主,咱們是不是不去了……」

    是不妥當的。就連踏出臣相府的大門,也是負氣之下中了南宮絕的奸計,不得不往北皇漓那裡去。

    雖沒對秋的問話作以回答。但她們心領神會,去往齊王府的馬車行得緩慢了起來。

    不但如此,還繞起了彎子,盡量延長去往齊王府那裡的路程。

    然而不這樣還好,作這樣的舉動,反讓我心裡煩亂了起來:齊王府離得臣相府再遠,也是同在一個京城,拖時間又能拖的了多久?不過去得遲早之分而已。而這遲早,還被一個白日的時辰限定著。總是要到達的,總是要面對的。

    遂吩咐趕車。然而話音剛落,街市中卻有言談飄進我耳中。

    街市混雜,尋常話語自不會引我起意,可是這樣的字眼就不一定了:……雲州……長風山莊……棠梨宮……

    「哎,你們知不知道,今天是棠梨宮完工的日子?」

    「誰不知道呢!前些日子皇檄還告示了要舉行完工大典,可不知為何,現在又不舉行了。」

    「是啊,四年前開工大典可是熱鬧的很,連傾盆大雨也沒消減那隆盛場面一分!」

    「你們可別忘了,那天還是汝陽王府滿門抄斬的日子,那樣的盛事,當時還是太子殿下的皇上在那天舉行,終歸是不吉利!」

    「我還聽說……皇上早年有斷袖之癖!」

    「你可別胡亂說,這樣大不敬的話可是要殺頭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棠梨宮的址地長風山莊,本來是位姓雲的公子的,皇上與那位雲公子正是在那裡結識。一個英俊瀟灑,一個風流倜儻,不啻漢哀帝和董賢君後的又一段佳話。可歎男顏命薄,那位雲公子不幸辭世了,皇上大感悲慟,是以建修棠梨宮,以此祭奠亡故的人。」

    「唏!陳生斷袖的戲文聽多了罷?!我可聽說那位雲公子乃女扮男裝,其實是位女子,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汝陽王府的明月郡主!」

    一陣有根有據的闡說後,唏噓之聲一片。

    「噢!……原來要為汝陽王府沉冤!幫著岳丈一家,也算用心良苦。」

    「可當日就做得不對了,不說解救人家於性命攸關,還於那樣大難之日舉行大盛之事……」

    「聽說當日之事就是皇上策劃的!」

    「那……便是後來得雪沉冤,也……」

    「誒,帝王將相之間的那些事,誰知道呢。」

    「讓開!讓開!」前方驟然馬蹄聲近叱喝聲起,卻像是官兵的聲音,「皇上早有令下,不許你們些叨嘴皮子的文人隨處聚眾!抓起來,都給我抓起來!」

    「是,大人!」

    剎時無辜人群急於離開肇事地點的奔走聲,文人騷客或驚惶或辯論的呼聲,被捉了或告饒或訴斥的聲音響成一片,混亂中,官兵近了我們馬車旁側,那官爺沖馬車嚷道:「馬車裡的人下來,本官要搜搜,看有無酸秀才混進去!」

    因著不願暴露形跡,素常趕車的秋冬亦隨我和春坐於馬車內,駕車的,乃臣相府不起眼的一小廝。雖是南宮絕,是臣相府的人,但此次回來京城,因著雲肆的緣故,顯然沒有幾年前那樣排斥南宮絕,乃至他的人馬。如是也並沒一定要汝陽王府我自己的人相陪。到底是臣相府的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主上權威,奴與榮焉,便是一駕車小廝,有頭有臉不說,亦是能有頭有臉地說話的,「大膽!」然而那小廝才呵斥,已有聲音隨著漸近的馬蹄聲而來,搶先道:「沒看到這是臣相府的馬車麼,連臣相府的馬車也敢搜,不想活了!」

    馬蹄聲雖是一致,仍是辨聽得出的該有十數人馬。

    只當是南宮絕譴派的尾隨護衛我的部下,在不知者衝撞我車駕時現身而至,也未起疑。

    而意欲搜車的官差聽得這話,已是驚惶聲一片,哪還有先前半點凌然氣勢,口中惶亂道著,「小人不知,」已是對著馬車下跪,「下的不知是臣相大人,小的知罪!小的……」顯然是將車裡坐的人當作南宮絕了——臣相府就他一位主子,這是幾年下來人們潛意識裡的認知。

    「還不快滾!」來人道。

    「是,是……」

    那伙搜車的官差作鳥獸散時,來的人馬也已靠近。驀然聽到長刻出鞘聲,驚疑中,已聞駕車的小廝微弱一聲「鄂……」聲,接著「彭」地一聲聲響,竟是那小廝滾落地上。有濃重血氣撲入鼻中。我忍住腹中噁心乾嘔,正待疑問,來人已先訓斥出口,「竟給小小官差驚動了臣相府車駕,該死!」

    我心下大駭,便是小廝當差失職,也罪不致死!臣相府的部署就是這般殺人不眨眼的麼!南宮絕就是這般御下,教導部署這般鐵血無情的麼!心中痛怒揪傖掠過,又驀地覺得哪裡不對勁!不!不!南宮絕不會這樣的,我不是替他辯解,而是十多年來與他朝夕相處對他的瞭解:無知官差衝撞了他的車駕,他不會一怒斬殺駕車的人的!不是他寬容待下,而是他向來虛偽地為自己樹立寬容待下的形象!不,他虛偽沒錯,但他向來待自己人是很好的,不是刻意樹立這方面的虛偽形象,不,也不是的……

    我心神紊亂中,那人又已對著馬車道:「驚動了相爺,還請相爺恕罪!」

    他既為南宮絕派遣護衛我的人,又怎不知馬車裡坐的人是我,而非南宮絕。竟說與南宮絕賠罪的話!疑竇更甚。然而我才更加確定車外的人非臣相府部署時,那人的手已閃電般撩簾,甚至快於此時亦疑心來人非臣相府部署的秋冬,在秋冬才拔劍時,已點穴將我、春和秋冬四人制住。

    失去意識的那刻,看清了那是一張比他說話聲音還年輕幾歲的臉。

    那人轉身坐於車駕之上,接替去命的小廝駕起車來,與部署道:「起程!」

    「是!」

    再有意識,從馬車急馳間動盪起的車簾罅隙看,還沒出京城,不過才行到僻靜之地。如此推算,距離被控制,不過半個時辰。神志清明,好似睡了一覺,又記起被點穴起就失去意識,該是被點的睡穴了。因著被點睡穴還並不久,身體也並不覺有什麼不舒服,甚至一點酸乏的感覺都沒有。這時又是那人的聲音傳來:「郡主,得罪了!」

    才發覺他也在馬車之內。然而馬車卻非先前臣相府的馬車,趕車的人也換作了他的人,除卻拉動馬車的馬蹄,週遭一致整齊的馬蹄聲也未有消失,顯然他其他的部從也是一路跟隨。試探著動了動,在證實被軟禁之外,身體已被解除控制,便坐了起來。看顧春和秋冬,卻是不見她們。那人以為我勢必著急,安慰道:「她三人被送去了別的地方。——郡主且放心,安全的很。」

    「我自然放心。皇上沒道理與她們過不去。」我看著那人,不掩被擄的惱意:「楊大人辛苦了!」

    那人的泰坦再不能保持,眉目抽露驚愕,「郡主何以認定在下是皇上的人?且一語道破在下身份?」

    「你也說『沒看到這是臣相府的馬車麼,連臣相府的馬車也敢搜』,試問,敢斬殺臣相府小廝,劫下臣相府馬車的,在京中又有幾人?」我道:「街市大庭廣眾,若派遣廣為人知的面孔,不是輕易便被人識破那不是臣相部署,乃皇上身邊的人嗎?這樣的事,皇上既得交於自己信任重用的部署,又得是鮮為人知的生面孔,自然是隱秘親署了。大人的漢話雖也說得很好,卻也如我初遇皇上時,帶那麼一些突厥口音,顯然是常年居於突厥的緣故。大人乃皇上部署,卻能與我敘話自如而無謙卑恭維之色,想必與皇上關係匪淺了。皇上身邊有隱秘親署,臣相又怎會不知?我不過是看見過臣相的一本卷宗上述載的資料,猜想大人乃與皇上早年出生入死的近衛,伴讀,甚至是玩伴之一。皇上的江山得來不易,那樣的人現今也只存在大人一位,如是料定了!」

    楊塏聽畢,驚駭不經意間流露:「臣相連那樣的政務重地也任由郡主自由出入,果真對郡主非同一般。」說罷輕歎:「皇上固然愛慕郡主,怕也不能做到這般。」

    對這樣的話,我嗤之一笑,「他不過是常過來我住處處理政務,有時候,宗卷信手放置我那裡,忘了帶走而已。」

    楊塏亦付之一嗤,卻是對我話裡的不以為然:「這樣重要的東西,也能『信手放置』和『忘了帶走』麼!」

    一點隱秘的心事似被人道破,我亦是有了惱意,不覺淡然道:「大人的話題似乎扯遠了。便是與皇上,我也沒熟到這種地步!」

    「……與皇上,沒熟到這種地步?」楊塏啼笑皆非,隨即認同,「也是,情人陌路,比陌生人猶還不及。」

    看我笑意帶了那麼一些玩味,「剛才的話題,論及皇上和臣相,郡主對皇上的稱呼是『皇上』,對臣相的稱呼卻是『他』;我提到了臣相,也提到了皇上。郡主只以『他』言及了臣相,卻忽略了我對皇上的輕歎。」聰明一世,一時卻品味不出楊塏話裡的別樣意味,而楊塏又已經歎:「既然如此,我下面的一句輕歎,郡主也自主忽略了罷。——襄王有意,神女無心,皇上還折騰這一番做什麼呢?」

    戰國時,巫山神女暗慕楚襄王,私下凡塵相會,襄王一見之下,驚為天人,欲效連理,唯仙凡阻隔,未能如願。襄王返宮後對神女仍念念不忘,巫山神女為解襄王一片癡心,在夢中與襄王結合後,贈玉珮而別。襄王其後踏遍巫山,再訪佳人,神女再現法相,解說前緣已了,勉楚王收拾情心,專心社稷,遂辭別返天庭。譬喻我與趺蘇,楊塏的話原是挑不出錯的,然而乍聞此語,聯想『結合』之事,哪怕是在夢中,我亦皺眉,近乎本能道:「我與皇上關係清白!」

    楊塏大笑,顯然是料想到我思及何事,又芥蒂何事,一語中的道:「郡主何必如此急於撇清呢!」

    是啊,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又何必如此急於撇清呢?或者撇清的,只是他此語做比楚襄王的皇帝?

    襄王與神女的譬喻,我也從另一個人口中聽說。

    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巫山**,那是比我所『撇清』的,要多多孟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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