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嫂見董紹緯雙眼通紅,一副慾求不滿的模樣,不禁暗自偷笑。少爺雖然終年掛著像冰做的面具,然而心底深處依然是多年前那個心地善良的小男孩。
董紹緯看見方搜頗有深意的表情,心底沒來由的湧現一股不自在,故作漠然的朝她點下頭。
望著他即將離去的身影,方嫂連忙道:「少爺,那位小姐不吃東西呀,這樣她撐得下去嗎?」
他挺直的背影微微僵硬起來,粗啞的吼道:「送東西上去給她吃!」她已經整整一天未進食,瘦弱的她怎麼撐得住。
記得當年她雖然身材嬌小,卻顯得豐盈,而現在卻瘦得沒有幾兩肉。她怎麼會瘦這麼多?
那個男人究竟是如何對待她?
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起來,看來,分離的這些日子她並不好過,那個男人並沒有好好的善待她、疼愛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守著那個男人?
為何不回到他身邊?
「可是昨天送上去的食物,她一口也沒吃。」方嫂一臉無奈的說,故意想引起他的注意和同情。
少爺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早將少爺當成自己兒子的照顧和疼愛,對於董家那種所謂的親情,十分不以為然。
親子之間就是要有愛和關懷,可是老爺和夫人只知道維護董家門風,鮮少花時間照顧少爺,所以少爺和老爺、夫人之間的感情十分冷淡。
她捨不得呀!
人間有大多的愛和值得追尋的事,不能讓老爺和夫人就這樣毀了少爺。
樓上房裡的那位小姐,是她首次見到少爺因一個女孩而動怒,褪下臉上冰冷的面具,或許這是個轉機。
怒火在董紹緯的眸中燃起,瘦弱如她還有本錢再瘦下去嗎?她簡直是該死,討打。
「馬上準備食物上來,我就不信她不吃下去。」
「少爺,你的上班時間快到了。」方嫂故意提醒。
「去拿食物上來!」說完,他隨即快步上樓。
董紹緯回到房間後,凝視著她沉睡的臉龐,心疼的發現她雙眸之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
她這些日子以來,吃不好也睡不好嗎?
大手碰觸著她細緻的容顏,柔細的觸感提醒他,因為她的存在,讓三年來空虛無助的心,終於有完滿的感覺。
他輕手輕腳的將她擁在懷中,見面至今,只有在這個時刻,她不再一臉悲痛的拒絕他,不再對著他傷心欲絕的流淚,不再訴說著傷人的言語。
相愛的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心平氣和嗎?
可悲亦可笑呀!
不知過了多久,蘇盈珊猛然驚醒,在發現自己被他緊緊摟在懷中時,露出的不是溫柔甜美的笑靨,而是驚恐萬分的神色,以及失聲呼叫的聲音。
心力交瘁和悲痛萬分已經無法形容她此時的反應帶給他的傷害。
她喘息的逃離不再強行摟著自己的他,遠遠的退到角落,就像被虐待的無辜小動物,雙眸佈滿驚悸的望著他。
「為什麼?我這樣令你害怕嗎?」董紹緯心碎的凝視著她,難道她忘了,最愛她的人是他呀!他怎麼捨得傷害她。
她的淚水再次滑下,小臉上的驚惶失措,一再的刺傷他的心。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事讓你改變?」他像野獸般的對她嘶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方嫂端著食物站在門口,不可思議的聽見他充滿傷痛的吼聲,他臉上的無助是她未曾見過的。
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說呀!三年了,難道沒有半句話要對我說,對當年的離去沒有一句解釋嗎?你就只會說要走嗎?」
蘇盈珊雙手遮面哭泣,嬌小的身子微微顫抖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不要再問好嗎?求你念在以前的情分上,讓我走好嗎?你就當作我們沒有相識過,求你忘掉以前所有的一切,好嗎?」
「蘇盈珊,你竟然跪著求我放你走,忘記你?」他心如刀割的望著眼前摯愛的人,她哭著求他放過她,那他可以去求推告知他所有的一切?求誰還他當年天真無邪的她?
「求你!求求你!」她邊央求邊對他磕頭。
董紹緯見狀,連忙將她摟在懷中,嘶吼著:「不!我不放你走,說什麼也不!」「你這又是何苦?」她淚流不止。
他心痛的撫著額頭泛紅的她,語帶威脅的說:「只要你再傷害自己一分一毫,我就拿你的家人出氣。你聽懂了沒有?」
「不!」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我說的是真的,如果你敢逃走,你最好祈禱你的家人能逃過我的手掌心,否則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他信誓旦旦的說。
「信不信由你!」他目光移向站在門口的方嫂,「進來」
「盯著她吃,一天吃五餐,若有一餐不肯進食,我就將你的家人捉起來,一個禮拜不用吃,不用喝!」他堅決的目光直看著蘇盈珊,明白的警告她,他的話絕不容打折扣。
方嫂將托盤放在桌上,他將她押到椅子上,強迫她坐好後才陰寒的道:「記住我的話。方嫂,明白你的職責所在嗎?」「少爺,我會遵照你的指示行事。」方嫂忙不迭的應允。
凝視她失神的容顏,董紹緯深怕自己會心軟,立刻轉身離去。
他絕不會讓她就此離去,她這輩子休想離開他身邊!
待董紹緯離去後,蘇盈珊緩緩拿起筷子,機械般的夾著一口飯,含著淚水吞下去。
方嫂見狀,她的心像被針刺般的疼痛起來。
少爺和這位小姐究竟有什麼感情糾葛?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那時少爺結識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冷漠的臉龐偶爾會一除寒霜,透露出溫煦,那段日子可以說是少爺心情最好的時候。
那名女孩該不會是眼前這位小姐吧?若真是她,為何會造成今日難解的情結?
董紹緯悲痛的話語再次浮現在方嫂的腦中。三年前少爺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對任何人都冷淡而疏遠,對老爺和夫人之間的距離也更加的遠。
似乎沒有人能碰觸到少爺真實的內心。
三年來,不曾見到少爺溫煦的目光,難道就是因為眼前這個柔弱無助的女孩的失蹤嗎?
究竟三年前出了什麼事?方嫂拚命在記憶中搜尋著。
少爺如此喜怒無常雖不太好,但總比終年戴著冰塊做成的面具來得有人性,所以她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老爺。
她決定要查出三年前的真相,究竟是誰迫害他們?讓少爺變得更加的冷酷無情,讓眼前這個女孩哭著磕頭只求離去。
這當中必有天大的秘密。
薛鎮祺一踏進董紹緯的辦公室,三名秘書一看見他,連忙清理桌上所有的文件,想盡快離開暴風圈,省得最後倒楣的又是她們。「你給老子留下來!」薛鎮祺及時捉住跑得最慢的秘書。
可惡!難道他醜得讓她們一見到他就想溜嗎?
「老子長得很醜嗎?」他不悅的吼問著。
小秘書滿臉的不知所措,誠惶誠恐的說:「薛副總當然不醜,只是……呃,也不怎麼帥。」
「有膽你再說一次!」當著他的面說他長得不帥的人,她可以算得上有膽識,可惜還是惹火了他,他摩拳擦掌的準備海扁這個不長眼,也不會做人的小秘書。
「我……說的是實話。」小秘書嚇得快哭出來的喊冤。
「老子不要聽實話,老子要聽好話,懂嗎?」家裡的惡婆娘已經不給他好顏色瞧,想他堂堂的焰幫右副幫主,在陸憶娟面前活像個小癟三,做盡好事也不見她會領情,簡直大損他的顏面。
「她說實話也沒有錯呀,想要教訓人,有本事去教訓你那個猖狂的女人,別在這裡發熊威,陸憶娟也瞧不著。」董紹緯靠在門邊冷冷的諷刺著。
「是嗎?」薛鎮棋瞪著臉色蒼白的小秘書吼道:「說話呀!老子又不會咬你,或把你生吞下腹。」話雖這麼說,但他臉上表情卻擺明若沒有好話,她的小命在下一刻就要結束。
面對惡勢力不得不低頭,小秘書明白自己若想完整無缺的回家,就必須要違背良心的說謊。
「薛副總,我說錯了,你是咱們火焰集團裡最帥、最好的人。」
「嗯,很好。給老子送上好酒來!」薛鎮祺得意的放開她的手,這女人一點都不有趣,太容易屈服了,沒有骨氣。
不過,好話還是令人爽!
薛鎮祺咧笑著嘴,丟張紙給他,「老子送好禮來給你了。」
董紹緯拿過那張紙,定睛一看,只見上面簡單的寫著……
三年前的二月十六日至二月十八日,蘇盈珊行蹤成謎,二月十九日被人送往醫院急救,原因是受到嚴重的性侵害。三月十六日被家人送往美國的精神病院求醫診治,三個月後才出院,在當地的語文中心學語文。蘇盈珊在台灣的戶頭,則在二月十八日存人三千萬台幣。
「這不會是真的,她……」董紹緯只覺腳底發寒,不敢相信她會遇到那種事,而他昨晚還強行要了她。
該死!他居然這樣對她!
他是野獸,是魔鬼!
他發狂的用力捶打著牆壁,薛鎮祺走到他身後,勸道:「別這樣,事情已經過了三年,況且,那又不是你的錯。」
董紹緯停止捶打牆壁,回首扁向薛鎮祺。這個該死的傢伙,都是他提議要他去檢查蘇盈珊,是他提出這個餿主意的。「喂!你再扁我的臉,老子就不客氣了。」薛鎮祺知曉好友滿肚子的不爽,不發洩絕對會悶死,所以只是防守而不攻擊。不過,他最恨人家扁他的臉,他已經長得很嚇人,若是再被打得鼻青臉腫,那還能看嗎?
「他媽的,這些消息你不會早說嗎?」董紹緯火力強大的一拳,毫不客氣的扁上他粗獷的臉。
薛鎮祺捂著臉大聲喊冤道:「老兄,這件事老子已經盡力在幫你,你該死的知不知道,有人故意隱藏起這件事,這些資料還是老子威脅要放火才得來的。」
「那你昨天說那些渾話,又是在暗示什麼?」
「有些消息還沒有被證實,老子哪裡放亂說,那只是個玩笑嘛!我……我也希望那不是真的。」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下,他可不敢亂說,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沒有處理好,說不定會影響到焰幫的未來。
「你還知道什麼?」董紹緯受夠那些未解的謎團,蘇盈珊只是流淚不語,要不就是磕頭哀求離開,他下不了手逼問她,不代表不會動手扁薛鎮祺。
薛鎮祺被打得快招架不住,在平常時候,董紹緯想打贏他可不容易,但現在他那種發狠的發洩情緒,蠻力可是任誰也擋不住。
「停!想知道,老子告訴你就是,不過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說!」董紹緯喘著氣等待他的下文。
「她到美國八個多月後,生下一個兒子,或許懷孕就是讓她離開精神病院的原因。至於她失蹤的那兩天人在哪裡……該死!老子不想說了。」薛鎮祺真的說不出口,深怕說出真相,會造成無法彌補的過錯。
董紹緯在聽到蘇盈珊曾懷孕生子,一顆心彷彿被人狠狠的揪住,征愣在當場,就連薛祺棋離去他都不知道。
她竟然已經懷孕生子?
小秘書緊張的望著失魂落魄的董紹緯,端著酒呆站在一旁不敢隨便亂動。究竟發生什麼事?叫她拿酒來的薛副總連口酒也沒喝就走了,而董副總卻一臉震驚的站著。
董紹緯倏地回過神,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狂怒的吼道:「再給我拿酒來!越多越好!」他仰頭將酒大口大口的灌進口中。
小秘書連忙吩咐人送酒來,深怕遲了一時半刻自己的小命就堪慮。
向來滴酒不沾的董副總是不是瘋了?趕快找人求救才是。
糟了,下午的面談和會議怎麼辦?又該找誰代替?
唉!一樣都是兩條腿,為什麼跑得比別人慢?
嗚!嗚!嗚!
事情大條了!
薛鎮祺望著面前剛剛收來的調查報告,簡直不敢相信上面所寫的一切,這叫他怎麼說得出口呢?
他能說嗎?
不說可以嗎?
董紹緯已經找到蘇盈珊了,可能會放她走嗎?
唉,事到如今,他只能先去董家探探情形,希望一切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否則這件事情將會鬧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方嫂望著鮮少來訪的薛鎮祺,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
「你家少爺在嗎?」若他在,他有機會探知詳情嗎?薛鎮祺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他怎麼會惹上這場禍事?
「少爺三天前去上班後,就不曾再回來。」三天來,方嫂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天少爺火大的離家後,就不曾有任何的音訊,無奈董家家規森嚴,她無權打探少爺的行蹤。
三天前?那不就是他把調查出的事告訴董紹緯的那一天?
「那蘇盈珊還在這裡嗎?」他試探性的詢問。
「她在少爺的房裡。」方搜有些不解他為何會問及蘇盈珊。
「她近來好嗎?」
「很安靜,乖乖照著少爺的話進餐,其他的時間非常的安靜,根本不說半句話。」
三天來,方嫂試過不少方法想探知其中的秘密,可惜蘇盈珊不是默默流淚,就是靜靜的沉思,整個人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句話也不曾從她的口中說出。
若不是曾聽見她跟董紹緯對話,方搜會認為蘇盈珊是個啞巴。
「帶我去見她。」
「這……」
「老子的命令你敢質疑、『
「不,請跟我來。」少爺不准蘇盈珊離開董家半步,可是也沒有說她不可以見人,而且面對脾氣火爆的右副幫主,她不聽話可能會被扁得半死。
薛鎮祺走進董紹緯的房間,看見一名瘦弱嬌小的女人,靜靜的坐在陽台的角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曾因為別人的闖入而驚動,看起來像尊美麗的雕像。
方嫂取來一件薄外套,輕柔的技在蘇盈珊的肩上。「小姐,有點冷,披著擋風。有人來找你。」
蘇盈珊轉頭看向薛鎮祺,神情平靜的望著他,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
「先下去。」薛鎮祺對著方嫂命令。
「可是……」讓嬌弱的蘇盈珊和龐然大物的右副幫主在同一個房間裡,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
「老子不會動她分毫,可是你再不給老子出去,小心你這條命!」薛鎮祺威脅的說。
他話聲方落,方嫂不敢多說什麼,連忙轉身離去。
蘇盈珊靠在陽台落地商旁,不解的望著陌生的他。
「我是薛鎮祺,想問你一些事情。」
她連動也沒動一下,只是沉默的看著他。
「你孩子的爸爸是誰?」
他的問句就像雷般震碎她平靜的面具,她纖細的肩膀劇烈的顫抖著,雙眸防衛的盯著他。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做最後的確認。」只要她的答案有所不同,那麼事情或許有轉機。
「他是無辜的,不要提他!」蘇盈珊尖銳的吼道。
「他的爸爸是誰?」
「不知道!不知道!」惡夢般的記憶一再糾纏著她,令她痛苦異常,她抓狂的吼著:「出去,出去!」
「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或許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我不要聽!出去!」
「那三千萬是誰給的?」
「滾!」提及那筆數目龐大的金錢,她忍不住心底的痛苦,淚光緩緩浮上雙眸,整個人顯得無助和徬徨。
「三年前的二月十六號到十八號,你在哪裡?又是跟誰在一起?」只要她的答案和調查出來的結果有所不同,那麼或許更大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面對他的逼問,蘇盈珊再也忍不住絕望的嘶吼。
「你知道!你知道是誰綁了你,你知道那兩天發生了什麼事,你清楚的知道誰是你孩子的父親!」薛鎮祺不放棄的追問。
唯一的解答只在她的身上,若她不肯說出真相,董紹緯又如何能幫她?而且他怎麼能承受得了事實真相?
蘇盈珊往後退了一步,淚水滑下蒼白的臉頰,硬咽道:「不要再問了……好嗎?為什麼要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又如何……又能如何?」
「那你將來要如何對你的兒子說,他的親生父親是誰?」
她脆弱的臉龐帶著絕裂的神情,悲痛的對著他說:「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的嗎?我好累,好累!是不是這一切要以我的死來化解……」
她上半身已探出陽台圍牆外,雖然二樓並不是很高,但若是摔下去,還是會造成她生命上的危險,任何人也承受不起這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