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弟!」李維煌在宴會結束時,喊住急欲離去的李維信。
「大皇兄。」李維信眼見無法及時擺脫兩人,只有停下腳步。
「你走得那麼急,有事待辦嗎?」
「沒有。」他覺得眼前的兩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看樣子還是盡快找個借口先溜為妙。「不過夜深了,容我先行告退。」
莫巧絹臉上儘是溫柔的笑靨,手卻往李維煌的腰間一戳。
李維煌馬上轉頭看著笑吟吟的她。莫巧絹從不曾在他跟前笑得如此燦爛,當下明白她強烈的暗示。
李維煌不太自然的笑道:「三皇弟,既然沒事,今晚月色又是如此的美好,不如我們上你的寢宮再小酌一番,如何?」
「嗄?!」李維信不解的看向李維煌。
他還記得前幾天大皇兄為了莫姑娘,差點和他大動干戈,不過數日之隔,怎麼大皇兄像變了個人似的?他小心翼翼的提高警覺。
「不歡迎嗎?」李維煌笑裡藏刀的問。
「怎麼會?!大皇兄若是還有飲酒賞月的雅興,不如將其它人也一起約過去,大夥一塊熱鬧熱鬧。」李維信意欲拖其它兄弟下水,到時他也比較好脫身。
「不用了,咱們三人就好。」
李維信瞄見莫巧絹滿意的向李維煌點頭,心中不免起疑,他實在猜不透大皇兄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既然皇兄今晚有此雅興,咱們不如上御花園去。今年的花開得特別美,夜間賞景別有一番趣味。」
李維煌心思,這樣也好,反正今晚只要製造機會讓莫巧絹和三皇弟相處就行了,犯不著真的到三皇弟的寢宮去。再說,莫巧絹不知道地方,就不會趁他不在宮中時偷偷溜去見三皇弟。
「御花園……啊!」李維煌話還沒說完,腰間又是重重的一戳,他只好認命的道:「莫非三皇弟在寢宮藏嬌,因而不肯讓我們前去?」
大皇兄都這麼說了,再找借口就不太妥當。李維信只好無奈地答應,「那就請吧!」
李維煌對著莫巧絹笑道:「請!」又對她猛使眼色,暗示她手勁實在是太重了。
莫巧絹回他一個「活該」的眼神,隨即尾隨著李維信而去。
李維煌揉揉自己的腰,委屈的走在莫巧絹身後,唉!他真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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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信先請兩人在前廳小坐,命人在花苑備好酒菜後,才延請李維煌和莫巧絹入座。
酒過三巡,李維煌問道:「三皇弟何時離開京城?」
「慢則四、五日,快則一、兩天。」李維信本來沒有離開京城的打算,這純粹是父皇的旨意,所以他得好好的想一下該何去何從。
莫巧絹低垂著眼瞼不敢看李維信,見兩兄弟攀談起來,便緩緩的起身走向蓮花池畔,靜靜地欣賞池中的景致。
「大皇兄,你這是做什麼?」李維信臉色沉重的對他低吼。
「你還看不出來嗎?她十分喜歡你。」李維煌的眼光追隨著莫巧絹的身影,話語中滿含著醋意。
「但是大皇兄應該明白,我對她並無此意,再說,你對她情有獨鍾,你們倆更已定下婚約,為什麼還要把我扯進去呢?」李維信急忙撇清自己的立場。
「她已經深陷而無法自拔。」李維煌為兩人倒酒,忍不住歎口長氣。
「你該不會大方到這種地步吧!」李維信好笑地瞅著他。
「有何不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獻弟報恩也是理所當然。」李維煌無所謂的聳聳肩,似乎真有此打算。
「獻弟報恩?虧你說得出口。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若當真將她讓給我,到時被我打入冷宮,大皇兄可別心疼哦!」李維信醜話說在前頭,就不信大皇兄當真願意他的心上人受冷落。
「你!」李維煌無奈的搖頭,「為兄的心事都給你看穿了。」
「大皇兄,你利用我博取美人心,小心弄巧成拙。」
「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採取的方法,你就委屈一些,讓我利用利用嘛!」
「是嗎?到時可別連我都出賣了。」李維信對那句「獻弟報恩」仍耿耿於懷。
「放心,這只是權宜之計。」
「哦?!」李維信不以為然。
「咦,她人呢?」李維煌再次搜尋莫巧絹的身影時,猛地發現她已走遠。霎時,不安的情緒充滿他心頭。「我去找她。」
原來莫巧絹趁著他們閒聊之際,信步走了開來,仔細的欣賞李維信的住處。她想利用機會好好探查一番,藉以瞭解他的興趣所在。
走出花苑後,出現一座九曲橋,週遭種滿柳樹和奇花,顯得柔和且詩意,微風輕輕拂過樹梢,景色一片迷離。
莫巧絹站在九曲橋上,好奇的打量著臨水而建的一間竹屋,裡頭點著油燈,有桌有椅,還有文房四寶,看樣子應該是書齋。
壁上懸掛著名家字畫,但是最吸引莫巧絹眼光的卻是一幅白馬刺繡圖。
她雖然也會女紅手藝,可是像這般活靈活現、宛若有匹白馬在眼前奔騰的刺繡,卻是她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這幅白馬圖實在是太精緻了!
「莫姑娘。」李維煌走到她身旁,看出她對書齋充滿好奇。「想進去看看嗎?」
「方便嗎?」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請。」
莫巧絹進入書齋後,直趨白馬圖前。
李維煌以為她喜歡壁上的字畫,因而笑道:「喜歡嗎?如果喜歡的話,我就取下來送給你。」
「真的?」莫巧絹歡喜的問。
「當然,你喜歡哪一幅字畫?」李維煌心想,事後再補送一幅名作還給三皇弟便是了。
「我想要那幅白馬圖。」
「嗄?!」李維煌的嘴差點合不攏。先前他著迷於她那專注的神情,還以為她看上的是字畫,不料她竟喜歡上三皇弟最為珍愛的一幅刺繡,這下子如何是好?
「不行嗎?」莫巧絹眼中流露著失望。
「當然不行!」李維信不知何時踏進書齋,語氣堅決地道。
「三皇弟,你……」李維煌不願見她如此失望,因而企圖說服李維信。
「大皇兄,你是知道這幅刺繡的來歷的,要我割愛絕無可能。」李維信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
「沒有商量的餘地?!」李維煌覺得自己左右為難。
「沒有。莫姑娘,你可以拿走書齋中的任何字畫,唯獨白馬圖例外。」李維信神情專注的看著那幅刺繡,臉上隱隱浮現一絲溫柔。
莫巧絹有些動容,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是呀!莫姑娘,你可以要任何東西,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替你求來。」李維煌連忙討好的道。
「為什麼?為什麼唯獨白馬圖不行?」她想問清楚真正的原因,好教自己徹底的死心。
「那幅白馬圖對他有特殊的意義。」
「什麼特殊的意義?」
「那是……」李維煌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白馬圖是我的訂情信物。」李維信插嘴道。
「那我更是要定它了。」莫巧絹命令似的盯著李維煌。
這是一場賭局,倘若李維信對自己有意,當不至於無法割捨一幅刺繡;若是他將刺繡視若珍寶,不肯割愛,足見那位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無人可取代的,那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再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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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時刻。
「路卿,太子妃候選佳麗的名單是不是齊全了?」皇上問話的同時,目光悄悄的注意著莫相爺。
「啟奏皇上,太子妃候選佳麗的名單早已齊全。只因太子受傷,所以選太子妃一事也跟著順延。」
「那好,擇日召佳麗入宮,讓太子選妃。」
「遵旨。」
「臣啟奏皇上。」莫相爺出列。
「莫卿有何事?」皇上很好奇莫相爺要如何處理此事。
「啟奏皇上,臣女因病臥床,恐將無法入宮參選,請皇上恕罪。」莫相爺半跪在殿前請罪。
「既染病症,可有請大夫看病?」
「多謝皇上垂詢。臣已請大夫為小女診治。」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臣女夜染風寒。」
「風寒小病,不准不到。」
「皇上恕罪,臣女雖染風寒小病,卻日漸嚴重,至今已昏睡三日,不省人事,大夫說恐怕……恐怕……」莫相爺並不想如此詛咒女兒,額上的虛汗在皇上的再三逼間之下,一顆顆冒出。
「恐怕如何?」皇上追問。
「恐怕撐不過數日。」莫相爺整個頭低下去,不敢面對皇上。
「如此嚴重?」
「是。」
「既然如此,朕令宮中太醫過府診治。」
莫相爺冷汗涔涔,「多謝皇上恩典,但臣不敢驚擾皇上。」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領旨吧。」
「謝皇上!」莫相爺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全身軟弱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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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姑娘。」李維煌在花園內找到愁容滿面的莫巧絹。
莫巧絹先給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音不成調的撫著古琴。
「其實那件事情不能怪我,是三皇弟他不肯割愛,而且昨晚你也看到了,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答應。」
他的苦口婆必顯然沒有收到效果,莫巧絹臉上依然冷冰冰的。
「莫姑娘,你別生氣了。不如我請京中有名的師傅另繡一幅,如何?」
莫巧絹哀怨的看他一眼,停止撫琴,強迫自己面對事實。「他是不會喜歡我的。」
「怎麼會呢?我們的計畫才剛開始,而且他也如計畫般的注意到你了,相信只要假以時日,你一定可以達成心願。」他鼓吹著,若她決定放棄,那他就沒有那麼多理由接近她了。
「在他心中,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那幅白馬圖,由此可見,刺繡的那位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如今我連一幅圖都比不過,更何況是人呢?」經過白馬圖事件之後,她十分確定李維信對自己根本不在意。
「莫姑娘!」李維煌不希望看到任何傷心的表情出現在她臉上,如今原本笑吟吟的嬌顏變成無精打采的愁容,他的心裡並不好過。
「難道我真的那麼不討人喜歡?」得知李維信對自己無意,莫巧絹並沒有她所以為的那麼難過,毋寧說是生氣還比較貼切。第一次傾心於一個人卻遭到拒絕,似乎很沒有面子。
「怎麼會?你長得很美,真的很美。」他發自內心地讚美道。
「別騙我了,要不然他怎麼會不喜歡我呢?」
「唉!這是因為三皇弟在十七歲那年就被羅芳的才華給迷住了,而當時她才十二歲呢。不過你放心,他們一別就是五年的光陰,說不定羅芳已有婚配,所以你還是很有希望的。」
其實他說這話很不妥當,畢竟李維信這五年來一直在尋找羅芳的下落,若是讓他知道自己這麼詛咒他,肯定免不了一番爭執。
「真的嗎?萬一她尚未成親呢?」
「女子十六便已嫁人,羅芳應不例外。」
「他還在找嗎?」莫巧絹的心裡很感動於李維信的癡心,若是有朝一日讓他找到了羅芳,而她已有夫家,豈非憾事一樁?
「嗯。不過你大可放心,找了五年都找不到,我看是很難了。」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李維煌真的希望他能如願地找到羅芳,這樣對李維信好,對自己也好。
「他究竟為什麼迷上羅芳?只因她的刺繡手藝出眾嗎?」莫巧絹已打消嫁給李維信的念頭,不過她可以記取這次失敗的教訓,那麼下一次她就不會輸在同一點上。
「或許吧!」
莫巧絹站起來,終於重綻笑顏的說:「那好,你去找個手藝高超的刺繡師傅來教我。」
李維煌立刻答應她。只要她高興,他會成全她每一個要求。
他會像三皇弟尋覓羅芳般地守候著莫巧絹--
直到她回過頭來看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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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煌離開後,莫巧絹無聊的瞪著花園發呆。
昨夜自己實在太胡鬧了,居然刁難的非要白馬圖不可,幸好沒有害他們兩兄弟反目。
得知白馬圖背後的故事後,她覺得自己應該去向李維信道歉,若是有人向她強求最心愛的東西,她一定也不肯答應。
主意打定,莫巧絹步出清華宮,往竹屋行去。到了書齋外,她發現裡頭空無一人,連那幅白馬圖也不見蹤影,大概李維信怕她強行拿走,所以先取下了。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你是何人?竟敢擅入此處。」
莫巧絹抬頭望去,見一名衣著華麗、舉止高雅的少女站在九曲橋另一頭。
「我是莫巧絹。」
「莫巧絹是什麼人?」少女瞪著眼前清麗不俗的陌生女子。
「莫巧絹就是莫巧絹呀!」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兒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要是讓三哥知道了,他一定會不高興的。」她滿含警告的語氣令莫巧絹有些驚訝。
「我昨天來過,可是他好像沒有很生氣嘛!」
「是嗎?可是每次只要我踏進他的書齋半步,他就威脅要把我的手腳給剁下來,實在是很過分。」
「剁下來?真看不出他會說出這種話。」莫巧絹不敢相信李維信會這樣說,更難想像他說這話時的神情,忍不住輕笑出聲。
「還有比這個更難聽的呢!」李維煌忽然出現在少女身後。
「大哥!」她高興的投入他的懷抱。
驀地,莫巧絹的心頭竄過一絲不悅。她是什麼人?為何與李氏兄弟如此熟稔,態度又是這般親暱?一股醋意襲上她心頭。
醋意?莫巧絹臉色一白,被自己的心情嚇了一跳。難道她……
「瘋丫頭,你還知道回來啊?」李維煌寵溺的捏捏她的鼻頭。
「當然。苗族那邊玩夠了,自然就想回來了呀!想不想我?如果你敢說不想的話,我就用最新招式來整你。」她半威脅的轉著靈活的雙眸,表情十分迷人。
「你喲!專學那些有的沒有的,一點都不正經。」他以兄長的身份教訓她。「女孩子家一點都不端莊,像話嗎?」
「哼!」她嘟著小嘴,不欲繼續爭辯下去,轉而問道:「大哥,那位漂亮的姑娘是誰呀?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呢?是新進的才人嗎?」
「胡說八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叫莫巧絹。」李維煌將目光轉向莫巧絹,見她臉色有異,不由得走向她。「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有。」莫巧絹只覺心頭亂紛紛的,她需要冷靜的想一想。「你們慢慢談,我先告退。」
「莫姑娘!」李維煌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心裡莫名的沉重起來。
「大哥,莫非你喜歡那位莫姑娘?」李夢瑾慧心的看出端倪。
「小丫頭少管閒事。對了,你去見過父皇和母后了嗎?」
「人家怕捱罵,本來想找三哥陪我一起去的。對了,既然大哥喜歡莫姑娘,那莫姑娘來三哥這兒做什麼?」李夢瑾覺得此事不合情理。
「你少管閒事!」李維煌丟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舉步離去。
「是嗎?」李夢瑾盯著他的背影,腦中快速地轉念。看來,在她離宮出遊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不少事,嘻嘻!她又有事情做了,不怕日子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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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該怎麼辦?皇上傳令太醫來看巧絹的病,我們哪來的病人給他看呢?此事若是傳揚出去,我們莫家……」莫相爺在大廳憂心忡忡的踱過來、踱過去。
「爹!」莫國禎起身道:「不如找個丫鬟裝病躺在床上,如此一來不就……」
「不行,太醫的醫術高明,裝病怎麼瞞騙得了他呢?」莫相爺仰著頭又說:「難道真是天要亡咱們莫家?」
「要不然就實話實說,我相信皇上應該可以諒解。」
「怎麼個實話實說?說咱們莫家不識抬舉,還是說……唉!你倒是說說,這件事情我該如何實話實說呢?」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莫國禎也無可奈何。
「找個人假冒巧絹好了。」
「爹,這可是欺君大罪。」
莫相爺好不容易想出個法子,卻教兒子潑了桶冷水,頓時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聲音微顫地說:「這也是欺君大罪,那也是欺君大罪,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沒有人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