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巧絹起身恭送大哥離去後,轉身氣呼呼的對琪兒說:「琪兒,你到門口去守著,不准任何人進來。」
她要跟李維煌好好的算清楚。
「小姐!」琪兒本想再說什麼,可是見小姐臉色不對勁,只好聽話的去門口守著。
「你給我起來!」莫巧絹用力的扯開床帳。
「出了什麼事?」事到如今,李維煌只好裝瘋賣傻。
「你是當今太子嗎?」莫巧絹很不客氣的瞪著他。
「這……」他該承認嗎?不承認也沒有罪,不是嗎?
「該死!該死!我到底哪根筋不對勁了,居然救了太子!我救你做什麼,只會害得我下半輩子後悔不已,我怎麼和自己過不去呢?」莫巧絹氣得猛跺腳。
她氣成這個樣子,他該說出真相嗎?能說嗎?李維煌好生矛盾。
「到底是不是?你說!」莫巧絹大聲的吼著。
「我是不是太子,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真的有那麼大的差別嗎?」他有些不解地瞅著她。
「當然,差別可大了!」
「為什麼?」這就是他一直想弄明白的疑惑,她為什麼這樣痛恨進宮選太子妃呢?這可是普天下閨女的殊榮呀!
「因為我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而我萬分厭惡跟後宮三千粉黛共有一個夫君,我無法忍受這樣的事,你聽清楚了沒有?我不要!我寧願一個人孤苦到老,或是嫁給平凡百姓,布衣粗食但夫妻和樂,也不要嫁入後宮,大半輩子就等著臨幸,這樣的未來我不要!」這些日子以來她為此事憂煩不已,卻從來沒有人能瞭解她心底的苦,那種幾近絕望的悲憤。
「其實……」李維煌想解釋他的父皇只鍾情於母后,他亦可以辦到,所謂三千佳麗,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人!
「不用多作解釋了,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說呀!」正在氣頭上的她完全聽不進任何解釋。
「我的確是太子。」李維煌說不出謊言。
「你……你真的是太子?你騙我!天啊!這樣悲慘的事情怎會發生在我身上?」莫巧絹真是欲哭無淚。
她什麼人不救,偏去救當今的太子,根本就是自找苦吃。假如她沒有救他,李維煌不認得她,那麼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如今他不但認得她,他們還同床共睡了四晚,雖然兩人之間是清白的,但……
天呀!她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作弄她!
「難道只因為我是太子,你就後悔救了我?」他看得出來,她在後悔自己一時心軟和多管閒事。
「豈止後悔,要是早知道你是太子,我就將你推下古井,讓你死個痛快。」莫巧絹氣得胡言亂語,其實當初就算知道他的身份,她還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你當真如此恨我?!」他很懷疑她話中的真假,相處四天以來,他知道她是個口硬心軟的女子,更知道她有顆比誰都仁慈的心,要不然絕不會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執意救他,甚至留宿他。
「我……我不要去選什麼太子妃,你聽見了沒有?我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命令你取消選我入宮。」
「這點恕難從命!」只要他傷一好,說什麼都要將這個勾去他神魂的女子迎娶進宮,這一點李維煌非常確定。
「恕難從命?!你居然敢跟我說這種話!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難道你沒聽過救命之恩大如天嗎?難道你不思圖報?」莫巧絹氣得俏臉脹紅了。
「我若娶了你,定會全心全意的待你。」李維煌真誠的說。
「我不要!我不要嫁給你,你聽見了沒有?」莫巧絹說完,轉身衝出自己的閨房,離開這個令她氣憤的男人。
李維煌呆呆的看著她離去,莫巧絹的話刺傷了他的心。難道,他真的無緣娶她?
不!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認輸。
可是,他又該如何挽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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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李維信躬身向父皇請安。
「皇兒的傷好些了嗎?」皇上見著他,關心的問。
「好多了,多謝父皇關心,但二皇兄、四皇弟和五皇弟皆因重傷,至今尚無法下床。」
「皇兒傷得不輕,也該好生休養才是。」皇上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仍然蒼白得駭人。
「兒臣是有緊急的事情想稟告父皇,所以無法等到痊癒。」
「哦!看樣子果然很緊急,你且道來。」皇上近來因太子失蹤,其它皇子又都重傷臥病在床,因而顯得蒼老許多。
「父皇,昨日路相爺的兒子路雲鵬前來探望我,他說現在朝野因大皇兄下落不明而鬧得滿城風雨。」
「沒錯,為了尋找太子,各文武大臣都用盡心力。」
「可是父皇,如此一來不但無法查得大皇兄的下落,恐怕還會造成他的處境更加危險。」
「此話怎講?」皇上心頭一凜。
「如今刺客的身份尚未證實,咱們根本弄不清楚朝中究竟有誰跟亂黨勾結,倘若大皇兄並未落入敵人之手,相信必定不敢隨便拋頭露面,而放眼天下儘是尋找大皇兄的人,究竟是敵是友,大皇兄也不清楚,所以大皇兄一定不敢暴露身份。同時,亂黨得知大皇兄尚未尋獲,必會加派人手追查大皇兄的下落,如此一來,大皇兄的處境豈非相當危險?!」
「這……是朕一時心急,忽略了這點。皇兒有何高見?」皇上暗暗心驚。
「昨天我跟路雲鵬密商的結果,想出了一個偷天換日之計。咱們找個人假扮大皇兄,告知天下已尋獲太子,一來可以避免傳言亂人心,再則可以舒緩大皇兄在外的處境,並能以靜制動,等待亂黨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方法是很好,可是朝中大臣若想覲見太子,又該如何是好?」
「可以謊稱大皇兄重傷,不宜見客。」
皇上凝思著。
「父皇,雖然君無戲言,但這只是權宜之計,為了大皇兄的安全,咱們目前唯有此法可行,暗地裡仍可派路雲鵬繼續追查大皇兄的下落,這麼一來,大皇兄或許比較容易現身。」
「好,就照皇兒所說的去做,此事由你全權作主。」
「謝父皇。」李維信匆忙離開御書房,準備部署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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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絹,你怎麼了?」魏芷蘋見小姑莫巧絹一臉傷心氣憤的樣子,連忙拉著她進房安慰。
她端杯茶來,催促莫巧絹先喝上兩口,等小姑稍稍心平氣和後才說:「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傷心成這樣?」
「大嫂,我不要入宮候選太子妃。」莫巧絹委屈的低喃著,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模樣惹人心疼。
「巧絹,女人的命就是這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沒有辦法扭轉的。」
「可是我真的不願意進宮。」莫巧絹心中有好多話想說,卻找不到適當的人可以傾訴,更加不敢告訴大嫂自己救了太子。
「巧絹,你要認命!」
「我不想認命,不要。」莫巧絹伏在桌上哭泣。
「你精神不太好,不如我扶你回房休息。」
「我不想回房。」正確的說,是她不想看到李維煌。
「不然,在我這休息一會,再睡上一覺就沒事了。」
「我也不想睡。」
「巧絹!」魏芷蘋拿她沒轍。
「大嫂,陪我去廟裡燒燒香好嗎?」莫巧絹不知該何去何從,或許去求支籤解惑也是一條路。上天呀!如今,也只有禰可以為我指點迷津了。
「好。」
她們便在家丁和丫鬟的陪伴下,前往城郊的寺廟禮佛。
但是莫巧絹求了半個時辰,卻是一支籤也求不到,她愈求愈氣,心裡的負擔也愈來愈沉重。
「大嫂,怎麼我都求不到簽呢?」莫巧絹苦著臉說。
「今天求不到,改天再來吧!既然出來了,不如我們四處走走。」魏芷蘋心想,莫巧絹心情不好,不如陪她四處走走,散散心也好。
「嗯。」莫巧絹放棄求籤,隨同魏芷蘋前往後山一遊。
待她們欲打道回府時,卻聞人聲鼎沸,彷彿發生了什麼大事,莫巧絹見狀,便好奇的召來一名家丁前去打探。
片刻後,家丁回來稟道:「小姐,大家在慶賀太子回宮了。」
「太子回宮了?」莫巧絹臉色一白,難道李維煌私自離開莫府不成?如果他已回宮,把他們同床共寢的事說出來,那她就真的是非進宮不可了……
「巧絹,你怎麼了?」魏芷蘋奇怪的問。
「沒事,大嫂,我們回家吧。」此刻的莫巧絹歸心似箭,想弄清楚李維煌是否真的已離開相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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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怎麼還在這裡?」莫巧絹衝回房,卻見李維煌還好好的躺在床上,不免大吃一驚。
他不是承認自己是太子了嗎?而太子已回宮……那他怎麼還會在這裡呢?她驚詫的瞅著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在這裡,要去哪裡?你氣消啦?」李維煌真擔心她餘怒未消。她先前氣呼呼的離去,若非怕會引來騷動,他早就追出去了。
「你真的是太子?」莫巧絹懷疑的問。
「你在懷疑我嗎?」李維煌不明白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先前她因為得知他就是太子而怒氣衝天,怎麼這會兒又不確定了?
「當然懷疑。外頭正在大肆慶賀太子回宮,如果你真是太子,就不可能還在這兒。」
「慶賀太子回宮?」李維煌不禁楞住了,他明明人在相爺府,為何會慶賀太子回宮呢?他的濃眉緩緩的皺起來。
莫非……這是聲束擊西之計?如此一來,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現身,返回皇宮。
「所以說你根本就不是太子。為什麼要騙我?你為什麼要假冒太子之名?」莫巧絹逼問他。
「你說呢?」李維煌心想,這樣也好,省得他多加解釋。
「這要問你呀!你到底有什麼居心?」
「你認為我會有什麼居心?」
「這……」莫巧絹就是想不通他的心思。
不管他是何居心,都不再重要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只要他不是太子就好了,她又何必問那麼多呢?如果能借助他順利逃出莫府,一切事情就可迎刃而解。
「你的傷到底好了沒有?」
「嗄?!」李維煌不明白她的話題怎麼一轉就是十萬八千里。
「我是說你的傷好了沒有?」如今他不是太子,那麼就可以帶著她逃離莫府,如此一來,她就自由了。
「我的傷……」其實經過四天的修養,他的傷勢好多了,根本不用再躺在床上,可是如果他再次說實話,是不是又會惹來麻煩呢?
「到底怎麼樣?」她不耐煩的問。
「再過幾天就差不多好了。」他的傷雖然不用再躺在床上,可是離痊癒仍要時間。
「幾天?到底是多少天?」莫巧絹打算等他的傷一好,就立刻逃家,所以她必須先做好準備。
「三天吧!」
「好,那就三天!」三天內足以準備好一切。
「做什麼?」
「三天後,我跟你一起走。」
「啊?你要跟我私奔?!」李維煌霎時張大嘴,無法置信。
她不是對他的身份敏感到了極點嗎?怎會心甘情願的跟他一起私奔呢?
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呢?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私奔?!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私奔了。」她推翻這個可能性。
「可是你剛才明明說,要跟我一起走。」
「沒錯,我是說要跟你一起走,卻沒有說要跟你私奔。」
「這……有差別嗎?」李維煌認為沒有差別,橫豎就是要一起走,而一個女人開口要一個男人帶她走,不叫私奔是什麼?
「當然有差別。私奔是指一對情侶不見容於旁人,相偕出走,我們又不是情侶,哪裡說得上是私奔!」
「可是你說……」李維煌一頭霧水。
「你別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我在救你的時候就說過了,你這輩子都要聽我的話,供我使喚,你忘了嗎?」莫巧絹重提救他時的許諾。
「我沒忘。」他答應的事絕不會忘。
「沒忘就好,現在我要你帶我離開莫府。」
「去哪?」莫非她要去私會情人?這就是她不願入宮的真正原因嗎?他有些醋意的在心中忖度著。
「都可以!只要別讓家人找到我就可以了。」
「哦!」李維煌這才明白原來她打算離家逃婚,更可恨的是居然命令他帶她逃走。不過,幸好她不是要私會情人,想到這點他的心裡總算好過些了。
「我想你該知道我要入宮參選太子妃的事。」莫巧絹見李維煌點頭後繼續說:「我不願意進宮,打死都不肯,所以唯今之計只好一走了之,你得幫我!」
「如果我不幫你呢?」李維煌不想帶她逃走,他想迎娶她入宮。
「你想違背諾言嗎?」她用危險的目光瞪著他。
「其實入宮……」李維煌想好好的跟她解釋,讓她改變觀感。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自然有辦法自己走。」莫巧絹擺出一副不強人所難的樣子,反正她已打定主意離家逃婚。
看樣子他只好先答應下來,否則任她自行離去,要是出了亂子,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李維煌為難的點點頭,「我帶你一起走,可是你得說個地方,我們才好行動。」
「咱們去遊歷大江南北好了。」一直以來她就很羨慕大哥可以四處遊玩,如今正好是個大好機會。她得意的笑著。
李維煌的臉垮了下來,他也想伴著佳人四處遊山玩水,可是仍有許多事情尚未解決。宮中的一切還好嗎?父皇和母后是不是正為他的安危擔憂不已?四位皇弟是否安然無恙?
眼前的情況,他沒有辦法返回宮中,或許先陪她賞玩風景,再伺機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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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真的打算離家?」琪兒十分擔心莫巧絹驚世駭俗的行為會惹來大麻煩。
「不錯。」她早將細軟收拾好,只等著李維煌說一聲,就可以「一起離開此地」了。
「小姐,你這樣做,老爺和夫人該怎麼辯?」琪兒憂心的猛跺腳。
「他們不會有事,我爹會想出法子來的。琪兒,你就好好的待在府裡吧。」莫巧絹心想,她爹一定有法子解決困境的,所以她根本不必操任何心。
「小姐,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琪兒決心護主到底,再這麼說,主子就是主子,小姐要走,她怎麼能夠不跟呢?
「這……」莫巧絹從來就沒有想過帶琪兒一起走。
「小姐,我跟在你身旁,也好隨時照顧你啊!」
「可以走了嗎?」李維煌整裝好,一轉出屏風後,就見著這對主僕難分難捨的模樣。
「小姐……」琪兒哀求道。
「可以帶她一起走嗎?」莫巧絹拿不定主意的看著李維煌。昨晚他趁著夜深溜出莫府,想必是去安排今日離開的事宜,若臨時加個琪兒,不知可不可行。
「她?」李維煌對琪兒處處刁難自己依然印象深到,多了她就等於多麻煩。
「李公子!求求你,讓我跟小姐一起走。」琪兒首次擺出哀求的姿態。
「求我?琪兒,這真是意外呀!」
「李公子。」琪兒只差沒跪下來哭訴。
「你可以保證不再對我惡言相向嗎?你要知道,整天面對一個把我當成犯人的小丫頭,我可是會受不了的。」李維煌要琪兒明白,打現在起,她不能再沒大沒小。
「我可以保證!」琪兒發誓道。
「好啦,就帶她一起走嘛!如果不帶她走,爹知道後一定會責罰琪兒的。」莫巧絹也替她求情。
「那好吧!一起走。」李維煌小心的打開房門,確定四周都沒有人後,才帶著她們兩個悄悄的靠近外牆,一手一個,提著她們縱身躍離莫府。
「嘩!沒想到你的功夫這麼好。」躍過高牆後,莫巧絹對於李維煌的功夫佩服極了。
李維煌拉著她們來到一棵大樹下,一輛馬車停在那兒等著他們,三人一上車之後,車伕立刻揮鞭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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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巧絹失蹤了?」莫國禎從父親口中得知這消息時,整個人楞住了。
「她房裡沒有半點掙扎的痕跡,看樣子她是趁著半夜跟琪兒離開府裡的。」莫相爺憤怒不已。
「為什麼呢?她為什麼要走?」莫國禎想不通嬌弱的妹妹帶著個丫鬟,能走到哪裡去。
「還不是進宮的事。」莫夫人哭泣道:「打一開始巧絹就堅決不肯進宮,若不是你一直存有私心,硬要女兒進宮的話,巧絹也不會走的。」
「我這樣做也是為她好!」莫相爺大吼:「是她不知好歹,榮華富貴擺在眼前,卻不知道好好把握。」
「爹!妹妹並不是個貪圖榮華富貴的女子,或許我們一直以為對她好的事情,對她而言卻是逼她走上絕路。」莫國禎也想找回莫巧絹,可是得先解決她決意離開的問題,如此一來方能防範她再次離去。
「可是朝廷已經召告天下,她是太子妃候選佳麗之一,巧絹這麼一走,豈不是害得我們莫家犯上欺君之罪?」
「欺君的是你,若不是你想藉巧絹攀龍附鳳,和路相爺一較高下的話,咱們家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莫夫人痛心愛女離去,更加痛心相爺不思反省,只會一味的責怪女兒。
「夫人!」
「爹,我會盡快找到妹妹的下落,但我希望你能夠解決她進宮的事,如此一來,我們才能夠留住巧絹,要不然就算把她找了回來,還會有下一次。」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莫相爺喃喃自問,不敢相信乖巧的女兒居然離家以示抗議。
「爹,我們還是趕快設法挽回這個局面吧!」莫國禎勸父親面對現實。
莫相爺無奈的點頭,現在他只希望女兒平安回來,莫家能夠順順利利的度過這一關,再也不敢妄想當什麼國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