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幫中風雲變色。
兩個禮拜內,韓斂仁收集了許多關於韓斂忠的證據,侵佔幫中財產、利用幫中的勢力走私黑槍並販售毒品,賄賂政治人物標工程,勾結幫中高層意圖叛變……這些罪名足以讓韓斂忠的後半輩子待在監獄裡,數欄杆度日。
韓斂忠送交法律治罪前,依照天地幫幫規,在天地幫中除名,並施行懲戒,挑斷手筋後被送至警察局外,並附贈犯罪證據。
其餘同韓斂忠有勾結的人也被警察人員帶走,免錢的牢飯是吃定了。
蕭翎翎在事發前幾天回國,死賴在天地幫內哭泣不已,要韓烈勇伸出援手搭救親生兒子,韓烈勇則說韓斂忠以下犯上,罪大惡極,無情可討。
走投無路的蕭翎翎私下請見陳靜怡,跪著哀求陳靜怡大發慈悲,放愛子一條生路。
陳靜怡冷冷的看向她,要她將當年的真相告知韓烈勇,便會讓韓斂仁在幫規上從輕發落,饒他一條命,但絕不可能就此放過,蕭翎翎哭著應允直磕頭答謝。
當韓斂忠被送醫後,蕭翎翎遵守條件將當年的實情告知。
她與陳靜怡之間有段非常複雜的過往。父親蕭大雄與陳靜怡的父親陳志明原是多年的知心好友,同時愛上嬌俏迷人的田思思,當陳志明如願以償的迎娶田思思入門,蕭大雄心中便埋下怨恨的種子。
隱忍多年的怨恨,加上覬覦陳家的財富,蕭大雄便要女兒蕭翎翎玩弄陳志明的兒子陳志凱的感情,掏空陳家的產業,逼陳志凱跳樓身亡。
陳志明和田思思受到巨大的打擊,蕭大雄乘機闖入他們幾近崩潰的世界,強暴田思思,陳志明見心愛妻子受辱心臟病發而亡,田思思隨後自殺。
陳靜怡當年在美國求學,因而逃過一劫。
數年過後,陳靜怡回國展開報復行動。
當時蕭翎翎是韓烈勇的情婦之一,蕭父野心被養大,處心積慮要將女兒捧上幫主夫人的寶座,奠定他的權勢和地位,豈料韓烈勇對蕭翎翎失了興趣,為了要為自己留後路,便要蕭翎翎設計韓烈勇當個現成的父親。
這便是韓斂忠的身世。
蕭翎翎哭著要韓烈勇和韓斂仁網開一面,父子倆怔忡的互望對方,心中浮現不祥之兆,一同衝向後堂。
找遍整個幫內,遍尋不到那兩個女人。
☆,☆☆
「媽,你有沒有搞錯?你真的……真的惡整老爸和老哥!」大女兒韓斂如撫著額頭挫敗的叫著,期望能從惡夢醒來。
像狐狸一樣精的老媽為何為老不尊,玩遊戲長達三十年?
「我是替你們的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報仇雪恨。」陳靜怡仰起臉,義正辭嚴的宣告。
思起多年前的失親之痛,心間仍覺刺痛。
「就算是報仇,也不該把老爸和老哥拉下去一起玩。韓斂忠這件事,老媽,你不該刻意隱瞞,瞧老哥這幾年來縱容韓斂忠,幾度瀕臨生死邊緣,老媽,你……」小女兒韓斂意一一列舉母親的罪行。
這次老媽想裝無辜脫罪,難喔!
「喂!喂!喂!搞清楚,我是你們的老媽,不管怎樣你們都要挺我。」陳靜怡瞪著一雙女兒。
兒子交給老公教育,女兒們的教育全歸她,不知幸或不幸,把她們養得一隻比一隻還精怪。
她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媽,你逃跑尚有理,請問你為什麼捉著大嫂一起逃?」韓斂如目光瞥向乖乖坐在一旁的顧慈恩。
「慈恩。」
陳靜怡慈愛的握著顧慈恩的小手,可憐兮兮的模樣十分惹人同情,兩個女兒翻翻白眼,對她們媽咪變臉的高深功力佩服至極。
「婆婆已經把一切的前因後果告訴你了,你……不會怨我吧?」
顧慈恩無故被軟禁兩個禮拜,這些日子以來,對公婆有進一步的認識,已無一開始的氣惱與焦急,只是多日不見丈夫,心底無來由的泛起思潮。
他的傷好了嗎?
「媽,這件事不能怪你。」顧慈恩安慰的撫著陳靜怡的背,心軟了大半。
當年隻身在國外才十六歲的婆婆,年紀小小肩上就背著沉重的血海深仇,莫怪她會採取這種捉弄似的報仇方式,讓蕭家人不得安寧。
想到蕭父的下場如喪家之犬,蕭母一再爆出醜聞,唯一的兒子被打成殘廢,蕭翎翎被放逐到國外,如今韓斂忠的牢獄之災,怕是……
「斂仁若是欺負我,你可要護著婆婆喔。」陳靜怡先找好擋箭牌。
「他……媽,他生氣的模樣很可怕,我哪敢……要是我說幾句他不喜歡聽的話,他說不定會動手打我。」顧慈恩怯怯的垂下頭,沒有膽跳出來為婆婆說話。
「打你?」
三個女人錯愕的叫道,不可思議的瞪著她。
「不會嗎?」
顧慈恩存疑的抬頭,問號掛在眼中。
「大哥這麼愛你,怎麼捨得打你?」韓斂意打死不相信。
「愛我?」顧慈恩怔住了,隨即羞紅著臉,爭辯道:「他……他才沒有愛我!他只不過是……氣我佔他的便宜,才故意娶我……才沒有什麼愛跟不愛的問題。」
兩人從相識到結婚像坐飛機快速,怎麼可能有愛意的存在?
「佔他的便宜?」
兩姐妹快笑癱了,陳靜怡翻翻白眼,數次同腦筋很直的媳婦溝通,媳婦就是看不見她那個傻兒子的心。
「大嫂,大哥如果不愛你,才不會娶你。」韓斂意瞧顧慈恩拚命搖頭的認真樣,歎了口氣。「要不然你可以直接問他。」
「問他?」她錯愕的睜大眼,更用力的搖頭,「他……我猜他長相一定很『愛國』,才會逼我嫁給他。」
狂笑瞬間響徹滿室,她們這才想起顧慈恩還沒機會見到韓斂仁完好的臉龐。
良久後,陳靜怡笑著拍拍媳婦的手,鄭重的說:「不管他為什麼娶你,你現在都是他的老婆,所以為婆婆說說話不為過吧?」
「嗯。」她順從的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婆婆待她甚好。
「記住,他來找你的時候,把你心裡的疑問問個清楚,不許他再逃避問題,即使用哭用鬧也要弄個清楚,明白嗎?」陳靜怡再三的教導著,看不慣兒子吃定媳婦。
「可是……他很凶……」她低垂著頭,仍有些畏懼。
「放心啦,媽打包票,你再囂張、再無理取鬧,他都不會動手,如果他敢,媽給你靠。」自身難保的人,大話不經思考就吐出。
「嗯。」
「對了,你知道那個黃天霸的下場嗎?」陳靜怡輕描淡寫的提及,素手捧著熱茶輕啜。
「啊……」誰呀?黃天霸?顧慈恩想著似曾相識的名字。
家人被黑社會逼迫,那個囂張的人渣好像叫黃天霸。
他不是被韓斂仁趕跑了?
怎麼,難道黃天霸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她低聲呻吟。當日不讓韓斂仁插手,就是怕他招惹黑道中人,引來麻煩,這該如何是好?難道黃天霸找到韓斂仁,試圖對他不利嗎?
「他的飛鴻建設倒了。」陳靜怡拿起銼刀,優雅的磨著完美的指甲。
「啊,他怎麼會……他不是黑社會的嗎?」顧慈恩驚呼出聲。
「他目前在跑路當中,黑白兩道沒人敢收留他,你知道為什麼嗎?」陳靜怡賣關子似的拋出問題。
「為什麼?」
「因為他不長眼,得罪了天地幫的幫主夫人。」
「啊……」天地幫真的那麼厲害嗎?
「早就跟你說過了,咱們天地幫可是台灣第一大黑幫哦!」陳靜怡一副以夫為榮的驕傲樣。
「天地幫幫主夫人……指的是我嗎?」驚詫的指著自己,顧慈恩在心中大叫。這怎麼可能?她什麼時候當上黑道夫人了?
眼兒不住的輕眨著,喘息微亂,錯愕的瞪著前方的婆婆和小姑。
這……這不是真的吧?
她只是個平凡的小老百姓,她不要做黑的啦!
她撫著頭,頭疼的呻吟著。
若是忠厚老實的爸媽,知道她嫁給有黑道背景的大哥大,她會不會被逐出家門?
☆☆☆
隔天一早,陳靜怡出門買早餐,被前方猛然停住的數輛轎車截住去路,嬌笑的臉龐沒有驚慌失措,手裡提著豆漿和油條,有意無意的輕輕晃動著。
車門一開啟,數十名壯碩男子往她的四周靠近。
「夫人!」韓烈勇靠近她,濃眉蹙緊,語調冷冷的喚著。
「你……」陳靜怡蓮步輕移靠向他,低著聲問:「兒子呢?」
「找被你拐跑的妻子。」韓烈勇濃眉一挑。「咱們有筆帳得回家好好的清算清算。」冷硬的話進出口,最後四個字是咬牙說出。
縱容她三十年,沒料到被她出賣得如此徹底。
「我買了早餐要給斂如和斂意。」陳靜怡搖搖手中的早餐,腳步往旁邊移,想當慈愛的母親大人過過癮。
韓烈勇回身,捉著妻子往車子裡塞,早餐扔進屬下的手中。
「你……真的生氣啦?」陳靜怡眨著晶瑩的眼眸道。
「你說呢?」他低聲的喝著,按下按鈕讓前座與後座的隔音玻璃升起。「你說說,這筆帳,咱們該怎麼算?」
她單手撐著下巴,淺笑問帶著捉弄的口吻道:「想離婚嗎?我隨時奉陪呀!反正韓夫人的名號也抬了三十年,輕鬆一點也不錯。」
若非韓斂忠太超過,她並不打算將真相公佈於世,讓這個秘密永遠是秘密。
事情變化至今,兒子執意用幫規處置韓斂忠,若不把事實的真相公佈,老公心中的埋怨恐怕至死方休,兒子心中也會有難言的內疚。
「你是什麼意思,做錯事情還敢拿離婚來壓我?」韓烈勇吼聲如雷,震得車窗微微震動。
他娶這個老婆簡直是來虐待自己。
「我哪敢呀!」她笑吟吟的道,小手撫著他臉上歲月的痕跡,似有若無的挑逗著,輕聲埋怨道:「是誰當年親口應允,我如何報仇雪恨,他一概不過問來著?怎麼,才三十年就嫌我人老珠黃啦?」
韓烈勇挫敗的歎了口氣,凝視著愛妻的嬌容。歲月十分寬待她,清麗的容顏依然讓他心悸不已,他輕輕的擁著她入懷。
這輩子,他注定敗於她手中。
「他的身世不該瞞著我。」他沉著聲抱怨。當年初見的剎那,他的心就為她翻起波瀾,無法平復。
「若捨不得蕭翎翎,你現在還有回頭的機會。」她淡淡的道。他搖頭,「我從不欠蕭翎翎,三十年來只覺得愧對那個兒子,你該早點告訴我,或許我根本不需要……」
活在內疚裡,每次面對那個他不曾盡過父親義務的兒子,總是心軟的縱容他胡作非為,害自個兒的一世英名差點盡毀。
「誰教你花心欠下風流債,怪誰!」
「你明知我心裡只有你。」他驀地語氣低沉的道。
「我也是呀!」
「你該好好的煩惱了,兒子……」他同情的目光瞥向小狐狸似的愛妻,責罰似的-著她的小鼻子道:「他發火了。」
是嗎?甜甜的笑意漾在陳靜怡唇邊。
她才不怕咧!
她有媳婦當靠山。
☆☆☆
門鈴聲響了半天無人理會,韓斂仁沉著臉退開,後方即有人向前,不到十秒鐘門被撬開。
他大步走進大妹韓斂如的住處,銳利的眸掃過窗明几淨的屋內,某扇房門猛地開啟,韓斂如身著粉紅色薄紗絲質睡衣,帶著笑意嬌媚的步出。
「大……」尷尬的聲音伴隨著十幾聲的粗喘,十多名的貼身護衛猛地九十度大轉彎,背對著她,「小姐。」
韓斂仁不悅的瞥向大妹,譴責她不適當的衣著,迎向她那雙慧黠晶亮的眸,捕捉到她眼底蓄意的笑。
她從容的落坐,笑吟吟的直瞅著他,調侃的道:「這麼早帶這麼多的兄弟,如入無人之境的闖進來,大哥,有事嗎?」
他開門見山的問道:「人呢?」
兩個妹妹從小在母親的訓練下,一個比一個還要精,不時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令他傷透腦筋。
他繼承父親的天地幫,兩個妹妹則繼承母親的偌大產業,他盡心盡力於漂白天地幫時,大妹居然在十七歲的青澀年齡,未婚生子引起巨大的風波,小妹則是訂婚訂上癮,二十三歲的她居然訂了十次婚,還打算繼續玩下去。
「什麼人?」笑意淺淺的歪著頭,她凝睇著臉色不善的大哥。
「明知故問。」他冷冷的道出。
韓斂如瞪著老成內斂的哥哥,從小到大都是這副冷峻的硬漢樣,若非從大嫂口中得知大哥的失常行為,她想世上恐怕沒有女人有膽量守在他的身旁。
「老媽那——」慧黠的秀眸閃著笑意。
「這檔子事不許插手。」他不客氣的打斷她的柔聲細語,眼中閃動著憤恨。
被旁人設陷阱就罷了,他竟被自己的母親玩弄五年之久。
「事出必有因,老媽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咱們該諒解她。外公家的血海深仇讓老媽在異鄉飄泊直到二十歲才返國。這等的苦澀,老媽都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處理,追根究底,老媽只想要讓蕭家人活在海市蜃樓中,看似前程似錦的未來,實則一切掌控在她的手裡。坦白說,老媽已經做到寬容。」
韓斂如輕聲解釋著,希望她大哥能夠寬容以待。
「若是這仇恨加諸在你我的身上,我可能會採取血債血償的激烈手法,可是老媽遵照外婆的遺命,不沾血的報仇。大哥,平心而論,這檔子事落在你我的手上,咱們能做到如此寬大嗎?」
韓斂仁平靜無波的臉瞧不出異樣,心暗想起往昔。母親總以和善無邪的笑臉對待蕭家人,縱使蕭家有過分的要求,她還是適時的伸出援手,當然總是在蕭家遭逢諸多的困難,落入萬丈深淵前才丟下細細的繩子,讓蕭家無法壯大卻能苟延殘喘。
從小他便不懂母親的所作所為,而今……
斂下眼,他長歎一聲,態度已然軟化。「這事我會處理。」
「那就好,最裡面的房間有你要找的人。」她滿意的丟下話,輕移蓮步轉回自己的房裡。
當門關閉的剎那,頎長的身軀往裡面的房間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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