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火焰狂野的舞動著,張牙舞爪地焚燒著眼前的一切。
她任由灼人的艷紅火焰吞噬著華麗的洞府,這裡曾是兩人深愛相許的地方,如今對她而言,剩下的僅是往事不堪回首的羞憤。
火紅的眸光亮得讓人不敢逼視,充滿怨恨的凝視著四周飛舞的火焰,一雙紅唇憤恨的緊抿著。
滔天怨恨揪痛她的心,撕裂她所有的理智。
他竟敢如此待她,她絕不原諒他,絕不!
她如同火的絕緣體,緩緩步入烈火焚燒的洞府中,每個步伐代表著對他的絕望和痛恨。
是他先負她,莫怪她絕情絕義,割捨所有的情愛。
一切都是他逼她的!
「你在做什麼?!」一名男子焦急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千裡之外就能感受到她憤怒的焰火,讓他心急不已,深恐她會鑄下大錯。
盛紅的火焰在聽見他的聲音,更形熾熱的吞噬著所有,好像把他們之間的一切全燒成灰燼。
男子來到烈光火焰外,眸光柔情似水的瞅著佇立在烈火中的紅衣女子,急切的呼喊道:「小火兒,別做傻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會解釋清楚的。」
她僵直的身軀讓他心寒不已,她眉宇間的怨和恨、哀和痛,讓他知曉心高氣傲的她心中的怒火有多高昂,對他的誤解有多深不可測。
最令他感到難安的是她臉上那抹堅決。
不!他最愛的人是她,絕不能讓她因誤解而與他決裂。
他絕不接受這種結果!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冷冷的回了一句,理智已在火焰狂燃間消失殆盡,眸子射出兩道熾熱的火焰射向他,不容背叛自己的負心人,毫發無損並全身而退。
她要玉石俱焚!白衣男子錯愕的同時,袖子輕輕拂動,冷冷的氣息從袖口噴出,登時化解她的攻勢。
「那是誤會!」他焦急的吼著,瞧出她眸中的瘋狂,心裡更為急亂,亟欲解釋那個誤會。
「誤會?」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轉身緩緩步進洞府內。
「聽我說,那只是他們的一場游戲,並沒有……」瞧她欲離去的身影,他急得沖口而出。
「是我親眼所見,你不必再解釋了,滾!」
「只是一場誤會,你就要毀掉我們曾有過的美好嗎?」他不平的嘶吼著,對她倔強的性子感到氣憤。她為何不肯聽他解釋?兩人好不容易相知相戀,為何她執意要摧毀一切?
難道她看不見他眼中的愛戀嗎?苦苦追在她身後,直到賴皮的施計拐騙她,哄她交付芳心,難道她全然忘卻千年來相愛之情嗎?
「什麼誤會?當我是三歲孩童嗎?」她沒入陷於火焰的洞府裡,只留下這句話。
「你給我出來,事情不是這樣的。」他焦急的吼著,卻見她火紅的身影消失無蹤,絕望和痛楚揪痛他的心。
她不理會他的呼喚,決絕的進入練功房,哀莫大於心死,運功逼出眉間的淚形火珠。
火珠一離開她體內,隨即變成為二十倍大的圓球,激動的在她四周跳躍著,似乎在做無言的抗議。
她玉手微張,火珠欣喜的飛到她手中,她盛紅的眸中含著淚水,悔不當初的低喃道:「對不起……」
火珠更形不安的動著,她低聲念咒,將追隨她幾千年的火珠,因在她練功的火焰寶鼎內,火珠氣憤般的發出焰紅的光芒。
「對不起,是我誤信情愛,我必須自我懲罰。誰教當年我不顧爺爺再三的勸阻,是我執迷不悟,是我過於相信他,是我不對,落入情愛的糾葛中,無法自拔。今日,我自毀道行,斷情絕愛,否則將烈焰焚燒而死!」
萬般的情意已成過往雲煙,僅留下數之不盡的痛楚和悔恨。她含著淚光,聽見洞府外傳來男子著急的呼喚聲,隔著熊熊大火,清晰的傳入她耳中。
騙人!騙人!她永生永世再也不信情愛,再也不信他!
永遠、永遠不信!
她呢喃著封印的咒語,封住全身上下的法力,斬斷所有的情愛糾葛。
血絲緩緩的從她唇角滑下,悲痛欲絕的心緩緩的平靜下來,不再傷心欲絕,臉上神情平靜,此刻的她看起來有如冰山美人。
她整個被火焰的光芒團團包圍,轉眼間化成一朵小小的火花,飄向不知名的地方……
☆ ☆ ☆
男子雙袖拂動,雨珠紛紛落下,水與火一接觸,霎時冒起一股股濃煙,但火勢過大,一時半刻間難以澆熄,他再也顧不得了,焦急的沖入火場中,尋找她的身影;她離去前的決裂模樣讓他惶恐不安。
凡是他路過之處,落下冰珠水花。
慌亂的步伐來到練功房,這裡是當初他向她表白心意,而後兩人情意深種的地方,這對他們而言是多麼重要,怒焰高張的她竟不惜毀滅一切
等他看清練功房的景象後,只覺整個人幾欲窒息,眸光裡的深情,轉換為不敢置信的絕望,口中發出沉痛的悲鳴。
早知她性烈如火,不該跟她開這種玩笑。
千言萬語也不能形容他心裡的悲傷與後悔。
腳步像千斤重般的往火焰寶鼎走去,震驚的發現寶鼎內有絲微光,緩緩的燃燒著,他的淚水掩不住的在眸中閃爍著。
「怎麼樣了?找到了嗎?解釋清楚了嗎?」一名白發女子焦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另一名長相粗獷的灰衣男子在現身後,吃驚的看著四下的滿目瘡痍,這才明白火女發狂的程度。
「她人呢?」最後出現的是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她急聲問道,最重要的是火女的下落,誤會得先解釋清楚……可眼前的景像讓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會不會來得太遲了?
「你倒是說話呀!火呢?她在哪裡?」灰衣男子氣急敗壞的問著半跪在寶鼎前方,失魂落魄的好兄弟。
此時此刻不是哀傷的時刻,該盡快找到火女,否則事情必定難以收場;一旦惹火她,依它的性子絕難以輕易擺平。
「她……」男子硬咽著。
倏地,寶鼎內浮起一顆似火焰般通紅的珠子,在四下飄來蕩去,似乎在尋找它的主人。
「它怎麼會往這裡?」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這顆火珠是她法力的來源,她怎會將它取下?
火珠一失,她的法力幾乎會全部消失呀!
難道……
「快,立刻去阻止她,或許還來得及!」白衣女子慌亂的叫著,拉著白發女子,瞬間化為一陣輕風快速的離去。
「對,我們快走!」話聲方落,灰衣男子跟著消失。
男子將火珠收於手中,原本紅得發亮的珠子,緩緩的暗淡下來,他的心不由得抽緊。
你當真如此決絕,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給予嗎?
無論是要上天還是下地,他非將她找出不可!
他傲然的轉身追趕而去,非尋回她不可!
她是他的!
☆ ☆ ☆
簡家人自簡如花失蹤後,瘋狂的四處尋找,夜以繼日的找了三天,卻一點結果也沒有,她就像那兩名突兀的出現又消失的男子,彷佛在這世上消失般一點蹤影也沒有。
今天是簡如花二十歲生日,簡家人全聚在客廳,怔愣的瞪著三層高的藝術蛋糕,不知她會不會平空出現。
晚上九點整,門外突然響起幾道歡呼聲,眾人全往大門看去,管家欣喜的打開門,卻傻住了。
門外起碼站了四、五十個老人,雪白的發絲,雪白的胡須,更詭異的是迎面撲來陣陣的熱氣。
「你們是誰?」管家語氣不甚好的問道。
一名老人走出人群,語聲冷硬的吐出兩個字:「讓開!」
「啊!」管家愣了一下,怔怔的瞪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老人。
半晌後才想起他是二十年前那位奇怪的老人,怎麼過了二十年,他的容貌與當年無絲毫的改變?
老人又上前一步,熱氣逼得管家連退數步,拔腿就奔往客廳,焦急的喊著:「老爺、夫人,小姐有救了!那個老人又來了!」
「你說誰來了?」簡浩雄跳起來,一雙大手抓著他,焦急的吼著。
「就是當年替小姐接生的那位老人。」
聞言,眾人的目光全往外看去。
那名老人昂首踏入屋裡,身後跟著不少年紀頗高的老人,個個精神矍鑠。在他們一走進客廳後,四周的溫度陡然高升,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呢?那小女娃呢?」老人熱切的眸光在眾人間梭巡著,在尋不到那熟悉的氣息後,雪白的雙眉不禁皺起。
顏美芸立即奔上前,在離他兩步的距離前煞住腳,接著跪在地上,哭著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救救她呀。」
老人目光狐疑的掃過廳裡的人,「出了什麼事?」
「我女兒不見了!就這樣平空消失不見了!」
這名老人是火族的始祖,在天界被尊稱為火爺。
火爺雪白的眉頭皺緊,冷喝道:「她怎麼會不見?」
今天是她二十歲的生辰,他和火族的長老下凡,要迎接她重返火族。等了五百多年,火族等得就是這一刻,是誰膽敢壞了火族的大事?
「水……不知怎麼地……水起了變化……有兩個男子平空出現,帶走我的女兒。」顏美芸哽咽的說著。
「他們有沒有說什麼?」火爺火紅的眼微瞇,火焰的熱氣輻射而出,顏美芸受不住的連退三步。
「其中一名男子要我們傳話給火爺,說人他帶走了,有本事找他要。」
「好個臭小子!」火爺冷怒道。
「現在怎麼辦?」
火爺沒有回答,只是看向身後的同伴,他們意會的點個頭,隨即消失無蹤。
尋火命一出,群火騷動,有人必有火,任誰也逃不過火的追蹤。
火爺冷厲的目光掃向面前充滿關切的臉龐,不因她的哭泣而心軟。
「顏美芸,你在二十年前陽壽已盡,本該魂歸陰司,是我念在你懷她十個月的份上,同閻羅王訂了四十年的陽壽,你才能重返陽間,明白嗎?」
顏美芸重重的點頭,當年的景像她沒有一天忘記。
「她本非凡胎肉骨,今日吾等前來,本要迎接她回歸天際,誰知……但無妨,天下間沒有我火爺找不到的人。她命歸天,不歸簡家,從今以後,你們母女情緣已盡,她的塵緣已斷。」
「不!她是我的女兒!」顏美芸嘶聲的吼著。「我求求你,讓我再見見她好嗎?就算是一面也好……」女兒是她的命根子呀!
「覺醒的她,不一定認得你,凡事隨緣吧。」火爺在消逝前,拋下令人不解的話語。
顏美芸登時軟下身子,哭泣不已,這結果教她如何能夠接受?
簡浩雄上前扶起愛妻,任她在他懷中崩潰的大哭。
他沉痛的說不出話,難道女兒與他們的緣分真這麼短嗎?從此再也無相見之日嗎?
☆ ☆ ☆
三天三夜過去了,簡如花仍陷入昏迷中,未曾醒來過。
男子焦急的凝視著沉睡的容顏,她的脈象平穩,卻陷入昏迷中,絲毫無清醒的跡象,怎會這樣?
他隨即盤腿坐在地上,念咒招來好友。
眨眼間,他的面前出現三道人影,是簡如花在夢中所夢見的白衣女子、灰衣男子,以及白發女子。
「你找到她了!」
三人驚喜的探視著昏迷不醒的簡如花。
男子爬爬頭發,目光不解的看著他們說:「我會找你們來,就是想請你們看看她為什麼一直昏迷不醒?」
白衣女子仔細的打量著簡如花沉睡的容顏,心中有些不安的問道:「發生什了?」
千萬別是她所想的,否則事情難以善了。五百多年的內心自責,難道還不能化解他們的誤解嗎?
「到底發生什麼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突然痛苦的喊叫著,額上出現一朵小火焰,然後她就昏了過去,為什麼會這樣?她職司掌火,火怎麼會傷到她呢?」他想了三天三夜,怎麼也想不透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
白衣女子輕輕的歎息,眸光同情的看著他,語氣沉痛的說:「五百多年前的那場誤會,她一直深信不移……」
「風姊,有話直說!」白發女子焦急的追問。她職司掌電,在風火雷電中,排行最末。
風再次輕歎一聲,然後合上雙目,低聲念著咒語,簡如花身上出現一道微光,有如暗淡的火焰,但她眉問的小火焰色澤艷紅,正詭譎的跳動著。
簡如花依舊靜靜的躺著,任何反應也沒有。
「這是怎麼一回事?」灰衣男子濃眉緊鎖,聲音粗啞的吼著。他職司掌雷,排行第三。
火向來生氣勃勃,就像朵奔放的火焰讓人移不開目光,怎麼會如此的平靜?
「不要告訴我,她居然……」男子腳步不穩的連退數步,不住的搖著頭,痛心疾首的瞅著那張平靜的嬌顏,哽咽著。
當年,他真的傷她很重!
五百多年來,他上天下地的尋找她的蹤影,任由相思蝕骨,也抵不過她對他的恨與怨嗎?
「當年她施法讓淚形火珠離開她,同時用血咒封住自己的法力,這就是為什麼合我們四人之力也找不到她的原因。」風眸光同情的望著男子,對於事情會變成這種地步,她也很驚訝。
火眉間的那朵火焰,詭譎得讓她難安。
「我們風火雷電四人共事數千年,火的傲與絕是無人比得過的,如果五百多年前,我們沒有疏忽這點,或許慘事就不會發生,水也不會抱憾至今。」想起往事,不禁揪痛她的心,加深她的自責。
「重點是怎麼讓她恢復!」雷粗聲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讓火早日回歸本位,不該再飄泊下去。
「這事無解。」風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你說什麼?!」水瘋狂的嘶吼著。
「我沒有想到火會用血咒封住自己的法力,如果只是封住那還好解,可是她不只用血咒,還先除下火珠,讓御火術失控,身體內的余火封在眉間,形成……」她小手緊握成拳,緊咬著唇瓣,心裡悔恨交加。
「形成什麼?」水怨聲的嘶吼。
他尋她五百年,好不容易才找回她,他才不管什麼封印、血咒的,他只知道,他要他的小火兒回到身旁。
風、雷、電三人沉默不語,眸光悲慟的看著簡如花眉心間那朵艷紅的小火焰。
水用力的搖著頭,不願相信的低吼道:「不!不!不要告訴我,她除了拿下火珠,封住法力,還斬斷……」
「斬斷所有情愛的根緣,如今的她無情也無愛!」風殘酷的吐出真相。
誰也沒有料到,當年的一場誤會會換來這個結果,教水情何以堪呀!
「怎麼可能無解?一定有法子解開的,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開她的咒語,說呀!一定有的!」水急聲的吼叫。
風、雷、電眸光悲憫的望著他。
五百多年來,水傾盡心力的在三界中尋找火的下落,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他從溫文愛笑的男子變得冷漠陰沉,從深情變成玩弄女子的心,這一切全是要逼火現身。
「集我們四人之力,可以將她從昏迷中喚醒,可是切記,她不可再次妄動情愛之念,否則她眉間的火焰會將她焚毀。」風道出唯一的結果。
「她的火珠在我這裡,我可以將它封回她的眉間,或許……」這是水心裡最後的希望。
風搖搖頭,「我們無人懂得御火術,況且,五百多年來沒有人啟動過那顆火珠,或許它的光芒已經消失。」
水不放棄的召喚出那顆火珠,原本它的色澤紅艷,如今它變成幾近透明,只剩中心還有點淡淡的紅光。
「怎麼會這樣!」水心魂欲裂的狂吼。
不!教他怎能接受這個結果,他不!
囤積在心底的不平和憤懣,化成暴雨落在四周。
電念動咒語將眾人封在結界當中,不讓雨淋濕躺在床上的人。
「如果找到會御火術的人,重新啟動火珠,然後封入她的眉心,這樣是不是可以救她?」水一把捉住雷胸前的衣服,急切的問道。
雷沉默不語,水悲慟的嘶吼,大雨狂野的傾下。
數千年的守候,五百多年的尋尋覓覓,究竟所為何來?
只為換回斷絕情愛、永不言愛的她嗎?
他不甘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