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卿心 第九章
    當一切激情都平復後,原本打定主意要離開的孟安卓累得不自覺地沉睡在殷冠磊懷中。

    是午後的小雨吵醒她的。透過藍色的百葉窗,午後的陽光頑皮的流洩入他寬敞的臥房。她靜靜地打量他的房間,藍色與米白的搭配,陳設簡單但造價不菲,有些復古風的原木傢俱帶著那麼點文藝復興時期的色調,說明了主人的獨特——混合著品味與某種權勢的世故。

    面西的牆有一大面的窗戶,一直連接到天花板,使得三分之一的臥室在白天采光良好,在夜裡則浸淫在滿天星斗的蒼穹之下。那裡有張籐制的躺椅,躺椅下零散的放了幾本書。可見他常常躺在那張躺椅上,或閉著,或用他那雙深邃的黑眸望著星空沉思。

    書桌旁有一個約兩公尺見方的軟木板,上頭訂了許多場景、燈光效果、拍攝角度及舞台設計的草圖。

    閉上眼睛,她淺淺地揚起一抹笑容。在這個臥室中,她可以感受到不同於工作時的殷冠磊。

    當初是百般不願的與殷冠磊簽下那紙合約,答應與他共事替他寫「細雪」的劇本,誰也沒想到她會與他共同經歷那樣絕無僅有的歡愛。不期然的,孟安卓想起孟安堯知道後臉上可能會有的表情,忍不住微微皺起眉了。還是別告訴他得好,否則孟安堯很可能會捏死她,尤其更想狠狠揍殷冠磊一頓。

    撇開殷冠磊財富地位等附加價值不談,他的本錢——令女人捨生忘死的卓絕外表,加上他的調情手段,注定令所有女人一顆芳心隨他而起伏。那雙足以令人失魂的眸子,時而溫柔時而狂野,時而專注時而邪魅,難怪工籐奈津子肯出巨資,只求能買下並拴住這個危險男人的心。

    孟安卓沒有把握能抓住他的眸光,愛上這樣的男人,注定要心傷。他是既危險又魅人的,吸引人的同時,卻能理智地留住感情,善變是他不變的原則,沒有一個女人能永久留住他的心;他是充滿征服欲的,厭倦了規則便拋開,奈津子、以及無數的女人就是例證,也許有一天,她,孟安卓也是名單上的其中之一。

    凝視那柔和的陽光,她懶懶的不想動彈。寧靜的屋子裡,時間彷彿停止了。

    「在想什麼?」殷冠磊閉著眼睛,清醒地低語。她對他而言是那麼強烈的存在著,她的呼吸可以激起空氣的波動。

    她拒絕讓他看穿,調開話題。

    「『細雪』的劇本需要刪改嗎?」這應該是他最關心的一件事吧?

    「維持原案。」那不是他想討論的事情,今天見她,只是想知道她與奈津子之間的事而已。「我沒有提劇本刪改的事,那是你說的。」

    看向窗外,孟安卓沒有說話。看看天色,大約是午後一兩點,她有些餓了。

    殷冠磊連人帶被地將她摟在懷裡,轉回她的臉吻住她,那吻既挑逗又狂野。

    「看著我,在我的懷中不要注意其他的事物。」他的眼眸深深地與她對視。

    凝視他過分好看的臉,她想起一個疑問,「你打算換男主角嗎?」

    「你要我換嗎?」他的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孟安卓輕搖了下頭,「沒有必要,私事與共事不要混為一談。」

    「為什麼不?」他看那小子已極端不順眼。「他的私事已影響共事了。他蹺班兩天,我還沒找他算賬。」

    孟安卓沒有再多言。她深信他已做好了決定,並且不為任何人所動搖,倘若他決定在此時換角,又有誰敢多置一辭?他就是這麼個唯我獨尊的男人。她的辯駁不會替歐羯解圍,只會引燃他的怒火,那麼歐羯的下場會更慘。她與他共事將近兩個月以來,多少知道他的脾氣,殷冠磊一旦宣告某樣東西屬於他,就勢必不會拱手讓人,更別提允許癡心妄想者入侵他的疆域。

    歐羯將是被他摒除在疆域外,受放逐的人。

    「你在乎,是不是?」她的不語惹怒了他。殷冠磊以身體壓住她,黝黑的眸光逼視著她,帶著某種威脅。

    孟安卓伸出雪白皓臂輕輕繞住殷冠磊的頸項,含笑看他英挺無比的狂放臉龐。呵!她和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樣,明知他是如此致命,依然無法抗拒貪看他的容貌。

    「我該在乎他嗎?」

    「告訴我你不在乎他。」他的口氣不曾稍緩。「快說!」

    「我不在乎她。」她順從地復誦。

    殷冠磊滿意地,幾乎是珍惜憐愛地輕吻她。「好極了。」

    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如此契合他的懷抱,他十分享受此刻軟玉在抱的感覺。歡愛在以往對他不過是發洩多餘的精力,而某些沒腦袋的女人卻恃寵而驕,自以為是地對他嘮叨一堆,真是愚蠢。

    懂得惹得他想氣又氣不起來的人除了冠臣之外,就只有這個女人,獨一無二且適合他的脾胃。

    孟安卓不想沉溺在他的氣息中,離開他的懷抱,她下了床穿上他的毛衣,那長度正好蓋至臀部下十公分處,把該遮的地方都遮了起來。

    披散一頭長髮走進書櫃,她看見躺在床上時視線死角處的牆上,掛了一幅巨幅照片,做成了油畫般的質感。

    照片上有兩個人。黑豹般冷冽,夜空般奪人注目的正式殷冠磊。他卓絕的臉龐沒有任何笑容,微瞇起一雙星眸,有絲慵懶,這代表他當時的心情不算太壞,一手隨意地插在口袋中,顯示他有些意興闌珊。

    與殷冠磊並肩而立的是一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白皙而美麗,氣質與容貌兼備。他帶著淺淺的微笑——如同黎明時乍現的曙光,和煦而不刺眼。一身白色西裝更襯得他身長玉立,略顯纖細而不單薄。他的頭髮與瞳孔近乎茶色,修長而英氣的眉下,是一雙清澈溫和的雙眸,但是透露著睿智與適度的堅持。倚著殷冠磊而立的神態既閒適安然又端麗優雅,希臘神話中頂尖的美男子阿巖尼斯也不過如此。

    殷冠磊從她背後摟住她,嗅著她髮際的幽香。他喜歡她穿著他衣服的模樣,淺灰色的毛衣襯得她光潔修長的玉腿更加晶瑩誘人。

    「我的哥哥,殷冠臣。」

    「哦?」她回他一個吃驚的眸光。她以為他沒有親人,而且他們兩兄弟並不相像,硬是要找出其共同點,就是兩兄弟同樣引人注目。

    提起殷冠臣,殷冠磊冷硬無情的眼眸難得的柔和下來。

    「他十分俊美,一如阿巖尼斯……」他微微的笑了。「在希臘神話中,美之女神維納斯與地府王后波瑟芬尼同時愛上了他。然而,愛上冠臣的女人不可計數,甚至有男人為了得到冠臣而剖心表白。」

    「後來呢?」殷冠臣俊美的容顏確實足以令男人戀慕。

    「冠臣醫好了他,把他仍到心理醫師那裡去就診。」殷冠磊再度揚起笑容,「他是腦科與心臟科的權威。他看似溫和,實則果決又深沉,青春期那段叛逆的歲月裡,他一直是用智慧與耐心收服我的。他從不與我在口舌上爭長短,總是讓我想氣又氣不起來。」

    能制得住殷冠磊這匹野馬,他的大哥想必不凡。孟安卓思忖。

    窗外的雨漸漸停歇,天色灰濛濛,看樣子頗有再下一次的架勢,如果不想一天淋兩次雨,她最好趁這個時候回家。

    「我該走了。」

    殷冠磊似笑非笑地揚眉。

    「若我不肯呢?」還沒有女人在他開口趕人之前說要離開的,孟安卓又破了一次紀錄。「我想帶你去吃飯,我很餓了。」

    孟安卓搖頭,就算餓死也不去。

    「跟你去吃飯是一種磨難,你知道你的知名度有多高嗎?更別提那群無孔不入的影迷親衛隊了。」

    「那麼就在我家開伙。」

    「你會做飯嗎?我可是除了拿筆桿以外,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哦。」洗手做羹湯是妻子的工作,而她什麼也不是,不做本分外的事是她的原則。

    「我不會。可是我不打算就這麼算了。」他拿起地上的衣服,當著她的面著裝。「去換衣服乖乖跟我走,否則今晚你會回不了家。」

    他的眼神邪氣且挑逗,絲毫不介意與她耗時間。

    野蠻的男人!

    孟安卓咬著呀走到烘乾機取衣服,選擇接受殷冠磊的威脅。

    吃一頓不安穩的中餐至少比被孟安堯掐死來得好。

    ? ? ?

    半個月後,「細雪」殺青了。慶功宴上,佈雷德低聲對孟安卓道:「我一直想問你,冠磊沒有把歐羯換掉,是不是你求的情?」

    歐羯為了孟安卓而與殷冠磊扯破臉是兩星期以來媒體炒作的新聞。

    這回殷冠磊沒有在一怒之下將歐羯逐出演藝界讓大眾——包括孟安卓都跌破眼鏡。得罪了殷大導演還能夠全身而退的歐羯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人,更何況歐羯還是殷冠磊的情敵兼眼中釘。能令殷大導演改變作風者,自然非殷大導演新上任的情人——孟安卓莫屬了。

    孟安卓笑看著佈雷德,道:「你認識他的時間比我還來得長,你認為他會是一個為了女人在耳旁耳語幾句就改變做法的人嗎?」他們不免太抬舉她了。

    「這個……」佈雷德當場舌頭打結,無話可答。

    擔任「細雪」女主角的元君秋坐在佈雷德左手邊,不時尖起耳朵傾聽他們兩人的談話。她對孟安卓積怨已深,若不是她,今天殷冠磊看上的絕對是她,她對自己的美艷有絕對的信心。孟安卓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去魅惑殷冠磊,害她白白喪失了當「殷夫人」的大好機會。

    真不知道殷冠磊看上孟安桌哪點,沒有她美麗,身材又比不上她,唯一孟安卓稍稍能專美於前的,大概是年輕,她只有二十三歲,而她已二十八了。

    孟安卓知道她惹上的是什麼樣的男人嗎?演藝圈中每個藝人外表光鮮,其實背後的陰暗不為人知,她不過是個剛出校門沒幾年的女孩,她知道殷冠磊多少底細?

    收起滿腹妒火,元君秋心存試探地道:「孟小姐,殷先生是個好情人吧?」

    「君秋,別惹事……」佈雷德阻止道。從來沒有人敢把殷冠磊的風流韻事當成天氣一般明目張膽的攤開來講。他也不知道孟安卓知道多少,萬一她因此與殷冠磊就此Say Goodbye,他這個旁聽者恐怕也有麻煩。

    見孟安卓沒什麼反應,元君秋得意地繼續往下說:「這回大家都說導演換口味了,品味不同於以往,但是卻有更上一層樓之感,這真是了不得的殊榮。」

    一番明褒暗貶之詞說得佈雷德冷汗直冒,偷偷瞟了孟安卓一眼,發現她竟沉著而毫不動怒。

    「當然,這份殊榮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孟安卓甜甜的回嘴:「那些自以為是的庸脂俗粉和我一比是差遠了,怪不得殷導演口久生膩想換口味。長江後浪推前浪哪!各位大姐承讓了。」

    佈雷德當場噴飯。女人真的不是好惹的!誰知道孟安卓竟是個深藏不露的貶人高手,元君秋倚老賣老想吃定她,沒想到大意失荊州,反倒被將了一軍,不僅被氣得臉乍青乍紅,還輸掉了風度與涵養。

    罵人不帶髒字哪!中國說話的藝術果真是不同凡響!

    「你……」元君秋為之氣結。她太低估她了,原來她並不是噤聲怕惹事的不語娃娃。

    「好了好了,事情就到此為止。」佈雷德可不想讓元君秋把事情鬧大,引起殷冠磊的怒火。息事寧人的拉住元君秋的手臂,宣告戰事平息。

    然而滿腔怒火無處發的元君秋可不打算任人嘲諷。她是台灣的人氣女王,誰不讓她三分來著?

    「孟安卓,不要以為殷先生選中你當他的編劇就目中無人起來,殷先生的情婦何其多,你是他現任的新寵,不久便會淪為下堂婦,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蕩婦能作威作福到幾時!」

    元君秋夾槍帶棒,極盡惡毒之能事地謾罵,使得好好一頓慶功宴的氣氛凝滯了下來。佈雷德更是面色死灰,這下完了,他就不相信殷冠磊聽了之後還能保持沉默。

    孟安卓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面前的通心粉,只把元君秋的咆哮當成瘋狗亂吠。她習武有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可以感覺背後傳來一縷極細微的寒意,來者吐氣如冰,森冷而凜冽。

    只見殷冠磊頎長的身影從轉角的黑暗處緩緩移了出來,當場令元君秋花容失色。

    他……聽到了嗎?下意識的,她後退三步,之前猖狂的氣焰完全消失殆盡。

    「殷……殷先生……」她吶吶地開口。

    旋轉著手上的酒杯,殷冠磊的眸光悠悠轉沉,性感的薄唇懶懶地扯出一抹笑意,卻帶著少許優雅與充盈的戾氣。

    「我真覺得榮幸!」他淺淺地啜了一口芬芳馥郁的醇酒,眼睫微低,加深了他的冰寒,「畢竟,瞭解我性子的人不多。知我莫若你,元小姐。」

    冰冷的寒意竄上了她的背脊。天!她惹到殷冠磊了!元君秋跌坐在椅子上,不敢再輕捋虎鬚。

    又是一出鬧劇,可笑的劇情在慶功宴上又添了一筆,而孟安卓差不多可以預見元君秋懾於殷冠磊而敗逃的模樣。而她沒興趣看一個花瓶美人狼狽的醜模樣。

    「我先走了。」孟安卓瀟灑地將包包甩上肩,準備告辭。孟安堯由報紙得知孟安卓與殷冠磊「交情菲淺」,護妹心切之餘設下門禁,十一點到家則耳朵清乾淨準備聽訓。

    殷冠磊一手勾住她,凜著臉對佈雷德道:「收視殘局。」

    「什麼?」他招誰惹誰了嘛!他可是歐美排名前二十五名的製作人,來台灣卻成了打雜兼跑腿的,他跟中國人有仇嗎?真是無語問蒼天哪!

    他見殷冠磊攬著孟安卓離開,沒有一點人情味,只好認命接受殷大導演交待下來的任務。

    宣傳小鄭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道:「Take easy!一起去KTV瘋一晚如何?」

    果然台灣還是有人情味的。他感動的直點頭,「這是個好主意,君秋也去吧!」

    「我想回家去了。」元君秋只想逃離,道聲再見便走了。

    小鄭不死心地鼓吹道:「那家KTV是我堂弟開的,我給你請,打九折。」

    唉!就知道他上輩子一定欺凌太多中國人,所以這輩子活該被奴役外加敲竹槓。

    「八折啦!」佈雷德死都要掙扎一下。

    「好吧!成交!」

    ? ? ?

    走到停車場,殷冠磊托起孟安卓的下巴便覆上她柔嫩的粉紅色唇瓣。一陣熱吻之後,他將她壓進懷中。

    孟安卓靜靜地熨貼在他胸前,柔順地任他平復思緒。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他不知道那件事絲毫不會困擾她。

    「謝謝。」她輕語。

    「為什麼?」

    「因為你護著我。」她粲然而笑。

    殷冠磊皺眉。「那不是我想聽的。告訴我,你不介意。」

    孟安卓展眉而笑。「我當然不介意。看到她臉色慘白、頓失威風的樣子,便值回票價了。」

    演藝圈中互相攻訐是常有的事,犯不著為了子虛烏有的事而動怒,當作看一場笑話也就算了。

    「我指的不是元君秋,而是我的那些過往。」他當然知道她不在意,因為自始至終他與孟安卓兩人便從未理會過元君秋。

    攀住他的頸項,她甜甜地笑道:「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會介意,是因為我在乎,但是那是過往雲煙,沒有仔細探究的必要,說不介意也未嘗不可,畢竟我沒有立場去質問你什麼。」

    他低笑了聲,更摟緊了她。

    他喜歡她的理智,不爭風吃醋,不翻舊帳,但她將自己與他的界限分得太清楚,他痛恨這種疏離的感覺。

    「你是我的女人,你知道我的意思。需要我提醒你嗎?我不只是玩玩而已。」他陳述的,是兩人心知肚明的事實。

    「你考慮清楚了?」原來這一路走來不只有她在唱獨角戲而已,素有「女性殺手」之稱的殷冠磊竟也有認真的一天。她知道這輩子沒有人可以比殷冠磊更讓她有感覺,但是這件事等他們兩人都七老八十還在一起時,她才有可能會對他招認。

    殷冠磊瞇起眼睛,原來她始終都沒有把他的宣告當真過,這項認知惹得他不悅。

    「愛信不信隨你的變,但別叫我對天發誓說一些蠢話來博取你的歡心。」

    沒有人像他這般狂,連求愛時亦如此,獨一無二殷冠磊式的霸氣。也許就是他強硬的作風獵取了她的心,這種說法也未嘗不可。他是天生的掠奪者,縱使無心亦使女人如癡如狂,只要他想,掠奪芳心容易得一如探囊取物。

    「承諾不僅是笑話,而且還是一種負擔,難得你想認真玩下去,你以為我會喜歡那種戀人間氾濫成災的專門用語嗎?」她倚著車門笑看著他。

    殷冠磊低笑了聲,輕道:「很有趣的說法。」

    坐上他的車讓他送她回家,孟安卓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沒有請歐羯來參加請功眼!」殷冠磊沒有撤換男主角,但很顯然也沒有既往不咎的打算,這個男人的心思令人難以捉摸。

    殷冠磊漂亮的唇線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算請了他,他也未必有空來。事實上,他現在人不在台灣。」他得意的笑了,「他稱得上是一塊可造之才,所以,我與那小子的唱片公司談過,我願意替他的演藝事業鋪路,送他到美國去受訓練,以便走向國際化。這對他而言是一種得來不易的機會,因此,他的唱片公司與經紀人無異議地通過。」

    孟安卓狐疑地看著他神采飛揚的表情,不自覺地脫口說道:「以德報怨可不怎麼像你的作風,美其名曰送他出國深造,倒不如說是要他離開你的視線,你會選擇送他去美國,大概是因為那是你勢力所及的最遠範圍,若你再更有勢力一點,大概會送他到南極或是格陵蘭島之類的地方去吧?」

    殷冠磊狂放一笑,沒有接腔。她說中了他的想法,而且分毫不差,這個有意思的女人,果然值得他認真。除了殷冠臣外,她是第二個能看穿他的人。

    車子經過了孟安卓家附近的路口,殷冠磊正想駛進巷子中,孟安卓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

    「送到這裡就好,我可以自己進去。」

    殷冠磊拉住她,情啄了下她的唇。「自己小心。」

    「我知道,再見。」

    他點點頭,將車子掉頭後離開了。

    離十一點還有十分鐘,她可以慢慢走回家。這裡是典型的住宅區,十分安靜。

    昏黃的路燈下有黑影閃過,孟安卓停下腳步正想看清楚,冷不防後方響起極細微的腳步聲令她分了心。她一回頭,只覺得白光一閃,她警覺地往後一退,她的左肩一麻,迅速滲出鮮血。

    接下來幾個黑影便形同奪命閻羅般左一刀右一刀直向她削過來。她不想莫名其妙成為刀下亡魂,只好忍住疼痛反身還擊。招架了數分鐘,她知道情況對她十分不利,更何況她已負傷,偏偏她的對手是三四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不待她的念頭轉完,她又聽見後方傳來一絲極細微的聲音……此刻她是腹背受敵,凶多吉少。果然,在三人聯手夾攻下,她的右上臂被劃了一道血口,而她一再使力的結果,傷口不僅裂開,鮮血更如泉水般大量用處。不能倒下,否則只有任人宰割了……

    孟安卓的眼前一片朦朧,差一點倒下去,卻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中。

    「三四個大男人攻擊一個弱女子,太可恥了吧!」說話的是一個俊美的白衣男子,他扶她靠坐在牆邊。

    原來他不是敵人。

    四個大男人怒吼咆哮著一串日本話,俊美男子挑起了眉,微笑著回了兩句日文,霎時戰火立起。

    孟安卓頗為驚訝地看著這個俊美無比,如貴公子般的男子三兩下便擺平了四個壯漢,心中忍不住讚歎。

    「滾回日本去,修行成功再來尋仇。」美男子拍拍衣服,微笑地走回來扶她。「你失血過多,而且傷得不輕,我送你去醫院消毒包紮傷口。」

    「不用了,我沒事……超過十一點回家會挨罵……」孟安卓覺得腦中一片混沌,拼湊不出想說的話來。「我見過你……可是我一時想不起來……」

    「我在省立醫院腦科與心臟科當醫師,你去過省立醫院吧?」

    「去過。」

    「那就是了。你別再說話,我送你去醫院。」他不能任她自生自滅。

    「沒關係,不、不用管我……」她討厭上醫院,只想掙脫他的扶持回家去,然而一陣天旋地轉——她昏倒了。

    ? ? ?

    客廳的壁鍾沉沉地響了起來。

    當,當,當……十一點整。

    孟安堯坐立不安地站起來看了看門外。

    不請自來,晚上十一點鐘還厚著臉皮坐在孟家大廳的劉君棠暗自思忖該如何開口。

    九點多時,劉君棠便上門叨擾,和孟安堯拉拉雜雜地扯了一堆,基本上那都不是重點,她想問的全然不是那些。可是這種事女孩子主動開口總是比較困窘,若不是孟安堯收入穩定,有汽車,有房子,再加上不錯的外形,憑她的美貌與學歷,何需貶低自己去倒追男人?在當今的社會,有身家背景的男人是很重要的。放眼公司,年輕英俊者多為小職員,事業有成者不是腦滿腸肥就是已有妻室,所以年輕有為的孟安堯便理所當然是最佳人選。

    「學長……這個星期日有空嗎?」

    孟安堯憂心如焚地看著門外。安卓怎麼還不回來?都超過十一點了。

    「學長?」劉君棠又叫了一聲。

    「什麼事?」如果不是家裡有客人,他早就出門找了。

    「你……你這個星期日有空嗎?」劉君棠含情脈脈地看著孟安藥。

    孟安堯因為孟安卓的遲歸心情一片混亂,一時也想不起來有沒有排行程。

    「對不起,我忘了。」孟安堯頹然地在沙發上坐下。「十一點了,安卓還沒回來,我很擔心。」

    孟安卓?跌到淡水河淹死也不關她的事!那個小魔星最好別回來阻礙她的好事。但是疼愛妹妹的孟安堯面前,她不免要敷衍幾句。

    「安卓的個性很獨立,什麼事都能處理得很好,你可以不必擔心。」

    「都這麼晚了,她又是個女孩子……最近綁架案件這麼猖獗,我怎麼能不擔心?」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讓他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平常她都這麼晚回家嗎?」

    「不……因為最近報上大肆報道她與偶像歌手歐羯以及國際大導演殷冠磊三人發生三教練情,所以最近我要求她不得超過十一點回家,安卓從來沒像今天這樣,連個電話也沒打回家……」

    「也許她玩得忘記了,畢竟有門禁也是最近的事嘛!」想起最近媒體的渲染,她帶著些微的醋意問:「學長,你好像很不喜歡安卓和殷冠磊在一起?」

    孟安堯搖頭苦笑道:「我想沒有人放心將女兒或妹妹交給殷冠磊那樣的男人,他有過不計其數的女友,誰知道他是真心還是心存玩弄?以男人的眼光來看殷冠磊,我不得不承認他非常英俊而且事業有成,就算他對安卓是真心,將來依然會有無數的女人想成為『殷太太』,總而言之,我不認為他適合安卓。」

    「如果……安卓愛上了殷冠磊呢?」

    孟安堯沉默半晌,「我想,如果那時安卓的選擇,我也會贊成的。不過,我一定會警告殷冠磊必須善待安卓,不然我會跟他沒完沒了。」

    孟安堯對妹妹的疼愛令劉君棠又妒又羨。

    「我並不贊成把安卓交給殷冠磊,因為依安卓的個性看來,很難令殷冠磊那種凡事都要求掌控權的男人珍惜,她太我行我素了。」

    「安卓不夠溫順,這點我承認。但她不時驕縱,她是獨立自主而非我行我素。我和她的人生觀不同,我覺得應該認真腳踏實地的過日子,而她則喜歡隨心所欲,覺得愉快就好。當初她得知要和殷冠磊那種國際導演合作時百般不情願,雖然酬勞高,但她覺得自己的創作靈感被束縛了,電影和電視劇要求方式不同,不和她的胃口,她寧可放棄。期間,因為與殷冠磊的理念不同,她與殷冠磊吵了好幾次。這就是安卓的生活方式。只要她覺得這是她所喜歡的生活,我就無異議地支持她。」

    劉君棠秉持著最大的耐心聽完,決定把話題轉回來。

    「我離開家有四個多月了,所以這個星期日,我的爸媽要來看我。」

    「哦?」孟安堯笑道:「那很好呀!幫我向他們兩位問好。」

    「不,不是的……」劉君棠紅著臉,低下頭輕聲道:「如果學長星期日有空的話……我希望你能去和我的爸媽見個面……」

    孟安堯一愣。

    劉君棠深情款款地道:「因為我常常向我爸媽提到你,所以……」

    「我想……」

    孟安堯正想委婉地拒絕她,但電話陡地響了起來。他立刻接起電話,急切地開口:「安卓,你上哪兒去了?」

    沉默了一下,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你是孟安卓小姐的家人嗎?」

    「是的,你是哪位?」

    「這裡是省立醫院,孟小姐在回家路上被歹徒持刀砍傷,你最好盡快趕來一趟。」

    孟安堯呆立半晌,苦澀地道:「我知道了。」

    「怎麼了?」劉君棠被孟安堯的臉色嚇一跳。

    「我要去醫院一趟,對不起。」孟安堯到房中拿了件外套及皮夾,火速趕往省立醫院。

    安卓,你一定要平安無事……這一夜,將會是他這輩子最漫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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