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卿心 第五章
    自從傳出殷冠磊指定孟安卓為新片編劇開始,四面八方湧來的新的片約就沒斷過。

    殷冠磊的「細雪」已經開拍,她目前是無事一身輕,暫時還沒有接新約的打算,給殷冠磊搾乾的腦子急需好好放鬆一下,她想收拾行囊去渺無人煙的沙漠看金字塔。

    身為孟安卓的好友兼上司的何秋水簡直看不下去她的閒散,狠狠的瞪視她道:「安桌,你在開玩笑?現在正是你一展長才的好機會,你居然告訴我你要去旅行?」

    「我沒有什麼長才,我有的只是一個會組織的腦袋。」

    「有這樣的腦袋就夠了。只要你點個頭,多少公司的合同就會捧到你的面前來。相信我,現在不是你出國的時機。你現在一出國,回來後所面對的就不是今天的場面了。」

    何秋水拚命的想點醒這顆頑石,奈何頑石不點頭就是不點頭。

    「這都是拜殷冠磊所賜。」孟安卓突然語氣一冷。

    「你的確應該好好謝他。」何秋水贊同的點點頭。

    孟安卓那略帶嘲弄的笑容浮現在他甜美的唇邊,「秋水,所謂『一炮而紅』只是一層假象罷了。」

    「什麼?」何秋水愕然。

    「寫劇本,當一個編劇只是我的興趣,我把它當成工作,同時也當它是遊戲。我不曾因為外在的附加因素而改變我看待它的方式。對於追名逐利我從不熱衷,倒不是因為我故作清高,只是不願勉強自己,我喜歡清閒的生活。如今我意外受到眾星拱月的待遇,我必須歸功於國際馳名的殷大導演,我只是沾了他的光而水漲船高罷了。我也可以什麼工作都接,但那種作品不會令人產生共鳴。對不起,秋水,我沒辦法忍受自己那麼做。」

    何秋水當真是啞口無言。

    「如果有人肯定我,那麼當我旅行回來時,他還是會在那裡等的。」

    「不要低估你自己了,不要漠視你的才華。」何秋水懇切地歎了一口氣。

    「我不會妄自菲薄的,你儘管放心,能讓殷冠磊選上,代表我還滿有兩把刷子的。」孟安卓微笑道。

    「你明白就好。」

    「安卓!」小高探頭進來,打斷了何秋水與孟安卓的對話,「咦?原來秋水姐也在這。」

    「什麼事?」何秋水問。

    「安卓有訪客,是一個老外。他自稱是佈雷德-威廉,殷先生的特約製作人。」

    ? ? ?

    走進會客室,孟安卓沉默的關上門。

    「我是孟安桌。」

    金髮藍眼的佈雷德-威廉眼中掩不住驚訝。

    「孟小姐?真是太意外了,你居然這麼年輕!我以為你的年紀應該在大上一些的。」他主動拉著孟安卓的手握了握,微笑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佈雷德-威廉,是殷先生要我來找你的。」

    這個樂天又聒噪的男人總算住了口。

    「什麼事?」她已經把劇本交出去了,她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分內的事沒有完成。

    「是這樣的,劇本方面出了一點問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啦!但是殷先生大大發了一頓脾氣,他現在正在片場等你,想和你談談。」

    「之前合約上我已經同意殷先生有刪改權,如果他有任何不滿,他盡可以全權刪改。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佈雷德也知道她說的沒錯,可是殷冠磊那傢伙顯然不管這些。他剛在片場表演了一場令風雲為之變色的戲碼,誰也制不住他,而倒霉的佈雷德臨危受命,前來帶回這個引爆殷冠磊這個核彈的導火線。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殷先生無論如何都要請你過去一趟。」

    「對不起,現在是上班時間。」她興致缺缺。

    「啊!這個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已經替你向何小姐告假了。」這個孟小姐似乎沒有跟他上片場去的打算,他彷彿已經看到殷冠磊那雙殺人無形的利眼了。佈雷德很盡力的想力挽狂瀾。

    「孟小姐,現在整個片場的工作人員都處在暴風圈裡,等待你去拯救他們脫離苦海,雖然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讓他們因為你的緣故挨罵……啊!對不起,我不是要指責你……」佈雷德的信心逐漸在潰散中,看來他根本無法說動眼前的美人,不光是因為理由薄弱,外帶他愈來愈胡言亂語,不知所云……唉!大概沒希望了。

    一堆無辜的人因為她而挨罵?孟安卓有點火大了。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竟牽連了一群人而不自知?她一定要問問殷冠磊,他到底想做什麼?

    「威廉先生,我跟你走一趟片場,但是你要借我回程的計程車錢。」

    「真的?」他喜出望外。

    「真的。」

    ? ? ?

    這是孟安卓第三次與殷冠磊面對面,但是氣氛比起前兩次來得僵滯。

    殷冠磊看也沒看孟安卓一眼,轉身對佈雷德道:「今天到此為止,明天繼續。」

    「我知道了。」臨行前,佈雷德猶豫地看了一眼孟安卓,壓低聲音對殷冠磊道:「你不要嚇到她,起碼正視她是個女人的事實。」

    殷冠磊向來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他發怒時,就算始作俑者是個女人他也不會客氣。

    殷冠磊怒視著佈雷德,冷冷的道:「滾出去!」

    佈雷德吐吐舌頭,識相的走人了。

    孟小姐,我無力改變他,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阿門!佈雷德在心中為她祈禱。

    殷冠磊走回孟安卓面前,把放在桌上的劇本丟給她,「我叫你把那個場景刪掉,為什麼不?」

    「我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細雪』不需要愛情戲。」他固執地道。

    孟安卓冷冷地看著他。

    「你在片場大發雷霆就是為了這件事?難道你事先沒看過劇本嗎?」

    「我只看大綱,對白是當天拍片時才瀏覽一遍。之前拍的場景是以二次大戰後的生活為主線,但是今天卻是以一對因患難而相識的男女為主線,接下來就是文藝劇情的鋪陳,再穿插著配角的親情。這不是我要的劇情。我已經告訴過你這一大段最好刪除,但是你沒有。」

    「原因我早就提過了,這樣的感覺就是我心目中的『細雪』。」

    殷冠磊已經漸漸失去耐心了。

    「我可不是找你來商量的,我是在告訴你我的決定,而你最好照著做。」

    「這是你對愛情的偏見嗎?」

    「我不相信那種美麗的謊言,我看過太多例子。」他無法不想起童年最深的傷痛,不自覺的口氣有些蒼涼。

    「你曾受過傷,是不是?」孟安卓輕聲問。

    殷冠磊深邃的眼眸倏的一變,撐住沙發兩邊的扶手,將她困在身下,滿滿的,一抹嘲弄之色在他卓爾不凡的俊臉上取而代之。

    「你很感興趣嗎?」他的黑眸淡淡地掃過她的唇瓣。

    上一次的親密接觸如潮水般的在她腦中浮現,孟安卓極力地想將他的吻從記憶中放逐。

    她冷著一張清艷的俏顏,冷冷的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如果那對我有好處,我想我的興趣會提高不少,但是對於那些不關我的事,我沒興趣探問。」

    殷冠磊笑了。「當然對是你有好處的,你可知道報社雜誌社肯花多少錢挖我的隱私嗎?你可以賺一筆外快。」

    「等我債台高築時,我會回頭來問你。」殷冠磊的眸中已明明白白寫著慾望,她可不想再一次被強迫接受他上次那般的對待。站起身,她道:「我溜班夠久了,不好意思,我必須回去了。」

    轉過身,她舉步往大門走去。突然,殷冠磊伸出手臂勾住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劇本的事還沒解決。」

    孟安卓不想再為這件事起爭執,她決定投降了。

    「你想怎麼刪,悉聽尊便。」反正他是導演,她又能奈何得了他?

    她總是有辦法挑起他的怒氣,而最直接平息怒火的方式就是吻她,而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

    他的吻像烈火,威力十足的入侵她的唇舌,掬起她弧度優美的臉蛋,他探索得更深。他牢牢地將她摟在懷中,不想給她任何空隙。

    「放開……唔……」

    又來了!他肆無忌憚地對她索求。

    孟安卓輕蹙柳眉,索性攬下他的頸項,胡亂的倣傚他的方式回敬他,不讓雙方有喘息的機會,這是一種同歸於盡的吻法,專門用來對付他這種人。

    良久,孟安卓一把推開他,急促的喘息著。

    他欣賞這種玉石俱焚的吻法,標準孟安卓式的反抗作風。

    「給你一天的時間,回家把多餘的場景刪掉。不要測試我的耐心,否則我發怒的後果由你承擔。」

    「我也警告你,下次你再敢吻我,就要你好看!」孟安卓生氣的掉頭就走。

    殷冠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劇本,淡淡一笑。

    要他別再吻她,恐怕很難囉!

    ? ? ?

    孟安卓一臉陰沉的走出片場,一定是她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遇到像殷冠磊這種狂妄自大的沙文主義實踐者。跟他共事真是她這輩子最錯誤的選擇而她十分確定這是唯一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喔!她真是後悔答應佈雷德-威廉來見殷冠磊,在這麼偏僻的郊區,別說是公車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計程車可以搭。

    正當她在哀悼自己的不幸時,有輛小跑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然後車窗緩緩的降了下來,駕駛者帥氣非凡的臉龐探了出來。

    「你是孟安卓小姐嗎?」

    原來她的名氣這麼大,連路上的行人都可以輕易的叫出她的名字來。

    這個年輕的男子把她的沉默當成默認,便笑著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叫歐姐,目前擔任『細雪』的男主角。」

    孟安卓揚起柳眉,這才認出這個台灣最超人氣的偶像歌手。

    「你要去哪裡?我可以送你過去。」

    「謝謝你,但是我喜歡用走的。」她沒有搭陌生人便車的習慣。

    「是嗎?那麼你等一下。」原來她喜歡用走的。歐羯熄火下車,並且把車門給鎖上,看著孟安卓笑道:「我陪你一起走,最近治安不太好,女孩子最好不要落單。」

    孟安卓笑了笑。如果他知道她曾經代理武術指導,他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

    「你不必趕通告嗎?」像他這種偶像明星,應該是電視台競相邀請的對象才時,不過看他似乎挺悠哉的。

    「從接下殷先生的片約開始,我的經紀人就替我推掉了所有通告了。殷先生不喜歡演員心有旁騖,而我正好樂得無事一身輕。」說到這裡,歐羯倒有一籮筐的感想要發表:「殷先生真是一位天才導演,幸虧我接下這部戲,才有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從前在學校學的,都沒有這幾天學得多。他非常嚴格,不容許有絲毫瑕疵,典型的完美主義者。雖然如此,能夠向他學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對了,我也十分欣賞孟小姐,你的『細雪』劇本寫得好極了。」

    「殷先生顯然不怎麼滿意,他一再要求我把一些他認為不必要的場景刪掉。」

    歐羯愕然的揚起眉,「不必要的場景?」

    「他指的是男女主角的愛情對手戲。」

    歐羯很快的回想起劇情的片斷,這都要拜他勤讀的習慣所賜。他不解的挑眉,「但是……我並不覺得那是不必要的,因為男女主角的愛情可以讓整部片子感覺不那麼蕭條。不過,若是刪掉妨礙倒是不大,不會影響整部片子的架構,但是愛情戲也不是沒有存在的必要。」歐羯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這只是我的看法,也許太主觀了。殷先生會這麼做,或許有他的用意。」

    她可看不出來殷冠磊有什麼用意,只是感覺到他對愛情的排斥。他自己也承認過他不相信愛情,所以要她刪掉那幾幕根本就是他雞蛋裡挑骨頭,真是差勁!

    「你是戲劇系畢業的?」她好像聽別人提起過,而且歐羯談起戲劇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演戲的生手。

    「嗯,原本是要當一個舞台劇的舞者,後來被我經紀人梁致中挖掘到唱片公司,才會走上歌手這條路。想當初決定要當歌手時,被我那個當戲劇系教授的老爸罵慘了。現在稍微有點名氣了,我爸爸這才不再有意見。」

    從郊區一路走出來,交叉路口處正好有一個公車站牌,更巧的是,公車正好停下來等待乘客上下車-

    不想錯過這班車,所以孟安卓向歐羯道別:「謝謝,我得走了。」

    「孟小姐!」他突然跟了上去,拉住孟安卓,靦腆的一笑,「希望下次有機會一起喝杯咖啡。」

    她微微一笑,「如果時間允許的話。」

    她上了公車後,公車便像蓄勢待發的弓箭般急奔而去。而站在原地的歐羯看著愈來愈遠的公車背影,露出滿足的微笑。

    她沒有拒絕,真是太好了……

    ? ? ?

    「難得你今天提早收工,最近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為了搶在坎城影展報名時間內殺青,真是累著你了。」奈津子倒了一杯奇瓦士遞給斜倚在沙發上的殷冠磊。

    殷冠磊沒有伸手去接,他懶散的半瞇起眼睛,想將一個不斷在腦海中迴旋的影像沉澱消弭。

    奈津子將酒杯放在最靠近他的桌前,坐在地毯上,癡迷地望著散發著危險魅力的殷冠累。

    天哪!他真是女人的剋星!

    奈津子仰起艷麗的臉蛋,深深的凝視著眼前那邪美的男人。一張稜角分明的刀鑿也似的臉龐,嵌著一雙挑逗人心的罪惡眼眸,左右飛揚的兩道劍眉,刻畫著他的堅毅不屈,挺直如山嶽的鼻樑下,是一張足以令任何女人捨生忘死的俊美唇形,隱藏在襯衫下的身軀令人血脈賁張……這個男人,全身上下無不迷人,眼神如此,聲音亦如此。

    殷冠磊是專屬於她一個人所有,其他人休想奪他!

    從她第一次在表哥的公司見到這個中國男人開始,日本的所有小開、富家大少爺完全不入她的眼,這個生來注定令女人傷心的男人狠狠的攫住她的視線。自此以後,她不斷充實著有關戲劇的專業知識,並向工籐財閥爭取旗下最大的公司——工籐貿易的繼承權,努力成為一個有錢的女人,希望因此獲得他的垂青。他值得她這麼做,為了成為一個無論在外貌、事業或學歷上能與他匹配的女人,她投下了多年的心血,只求能引起他的注意。

    當初為了能成為他眾多的「紅粉知己」之一,她下了多少功夫!她絕不允許一個什麼苦也沒嘗過的女人妄想能頂替她!

    「冠磊,我愛你。」她在他耳邊狐媚的呵氣。

    殷冠磊嘲弄的扯出一抹笑意,「為什麼愛我?」

    「你的一切都令我著迷,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奈津子溫順的倚在沙發邊回答。

    「到死都一樣愛我?」

    奈津子嗔道:「這算什麼問題?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冠磊,我的人和心都在這裡,全部都屬於你。」

    殷冠磊嘲弄之意更明顯了。他不需要濃烈的愛情。

    「工作進度怎麼樣?聽威廉說你今天又在片場大發雷霆?」奈津子妖嬈的身段偎近了殷冠磊。

    「嗯。」他應了一聲,沒有睜開眼睛。

    「威廉說是劇本的問題。」那個女孩果然無此能耐,她和法國的艷星克麗絲汀可以歸納成同一類型,都是屬於空有美貌的花瓶美人。殷冠磊會挑上她是因為對她感到新鮮嗎?

    「你想說什麼就說,不要存心試探我。」真煩!

    奈津子幽幽的道出她的隱憂:「你千中選一的編劇功力不過爾爾,是因為那個孟小姐吸引你嗎?你對她有意思?」

    「這就是你一直想問的?」他睜開深沉的眼眸冷冷的問。

    女人的腦袋成天裝的就是這些垃圾嗎?食髓之味,不懂得拿捏分寸,要求愈來愈多,令人倒盡胃口。

    奈津子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這就是他欲發怒的前兆,她知道。低下頭,她不再多言。

    「我不喜歡被干涉太多,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奈津子哀傷的明眸對上殷冠磊冷冽的兩汪深潭。她輕輕的問:「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你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冠磊,你明明知道我是愛你的,但是你卻吝於付出你的愛。你愛我嗎?你有一點點愛我嗎?」說到這裡,她幾乎是沱然欲泣了。

    殷冠磊笑了起來。這真是一個可笑的問題。

    「我不夠愛你嗎,奈津子?」托起她完美的下巴,他瞅著她含淚的眸子。他站起身,略帶嘲弄的鬆開她,到臥房去換衣服了。

    奈津子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他是一個不懂愛的男人,而她竟然愛著他,無法自拔,無奈多情總為無情傷。

    ? ? ?

    從醫院值班回來,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殷冠磊脫下外套,開門進屋後,意外發現殷冠磊的臥室燈是大亮的。難道他在等他嗎?

    殷冠臣對自己笑了笑。這次恐怕免不了又要給殷冠磊一頓好削,不過,他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既然他在等她,那麼去見見他也無可厚非。

    殷冠臣禮貌性的敲了敲門,而後逕自開門入內,而殷冠磊正在床上熟睡著。

    殷冠臣寵溺的一笑,正想替他把被子拉高,他的手卻正抓著被子抓得死緊。

    「磊?」殷冠臣設法打開他的手指,卻意外的發現他的雙手冰冷,指關節緊得泛白,他的額頭直冒冷汗,俊美的唇抿得死緊。

    他又作噩夢了?

    「磊?醒來!」殷冠臣伸手輕拍他的雙頰。

    殷冠磊的呼吸輕淺而急促,張開嘴低啞地喊:「冠臣?」

    「我在這裡。」殷冠臣宛如音樂般優雅悅耳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令人安心又溫暖。

    聽見殷冠臣的回應,殷冠磊的手指陡的放鬆,並緩緩得睜開眼睛,但在觸及刺眼的燈光後,他迅速地再度閉起眼睛低吼:「誰開的燈?」

    「是大少爺你呀!」殷冠臣笑道。

    殷冠磊低咒了一聲,拉起被子蓋在頭上,設法讓腦袋恢復運轉。

    「現在幾點了?」他拿開蓋在臉上的被子。

    「凌晨兩點十分。」

    「你剛值班回來?」

    「嗯。」

    「你不去睡覺在我房裡做什麼?」他以為他的身體是鐵打的啊?

    殷冠臣哀歎。他果然什麼都忘了!

    「你做噩夢了。」他起身去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坐在床上沉思的殷冠磊。

    他推開毛巾,將額頭靠在殷冠臣的肩上。殷冠臣搭住他的肩,沉默的任他靠在他身旁。

    「這種情形持續多久了?常常發作嗎?」

    「不是持續的,而是斷斷續續,毫無預警的。」殷冠磊低沉的回答。

    「你去美國那五年嘗發作嗎?」

    「沒有。」

    「那今年呢?」

    「這是第一次。」

    殷冠臣抬起他的臉,嚴肅的問:「你是不是又想起爸媽了?」

    殷冠磊別開臉,不去面對殷冠臣美麗而犀利的眼光,「我不想談這個問題。」

    殷冠臣沉默片刻,語重心長的道:「磊,你以為拒絕面對,這件事就不存在了嗎?」他恐懼的是突然被拋下的無助,痛恨的是他們是父母愛情下的陪葬品。

    殷冠磊暴躁的低吼:「面對了又怎麼樣?它一樣存在!」

    「你的心結打不開,這個噩夢就會一直跟著你,你懂嗎?」殷冠臣雙手搭著他的肩膀,強迫他冷靜下來。

    殷冠磊諷刺地一笑,「你呢?你已經解開心結了嗎?你和我一樣,不相信愛情!你能說這不是源自他們帶給你的陰影嗎?」

    「我只能說,我學會了淡忘和寬恕。」殷冠臣不許他再拒絕面對,這次他要徹底喚醒他。「爸媽那種可以拋棄一切只為維持他們的愛情,傷了你太深。他們不適合婚姻,但是他們卻結合了。婚後媽依然追求不斷,而爸的紅粉知己也未曾少過。他們彼此相愛太深卻又信任不夠,所以為了永遠『佔有』對方,他們結束了彼此的生命。我承認我曾經迷惘過,對愛情望之卻步過。但是,磊,那樣的愛情是錯誤的!愛並不是佔有。當他們為了成全愛情而拋下我們的那時,你只有十歲,我十二歲,親眼目睹爸媽死在我們眼前,有一陣子我比你更加沮喪與憤慨。單,我們不能背負這個傷痛一直走下去,為了讓自己過得更適意,所以我選擇淡忘與原諒。你懂我的心情,只是你拒絕去面對而已。」

    殷冠磊沉默了。

    「不要背負仇恨的包袱,雖然從小就失去雙親,但是我們兩人仍然挺過來了。過去的事又何必去執著?眼前還有更多事物是你應該去把握的。」

    久久,殷冠磊低沉的問:「你告訴我,為什麼爸媽深愛著對方,卻不愛我們?」

    殷冠臣動容地蹲在他面前,仰首看他,唇邊是雲淡風輕的微笑,「不是不愛,只是他們更愛對方,而我們也不夠愛他們,這是很公平的。」

    殷冠磊微蹙起眉,卻笑了,殷冠臣說的有道理,的確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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