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囗響起了有禮的剝啄聲,埋首於電腦前的西本樽月抬起頭,看向站在門邊那抹修 長的黑色人影。
東方崩雲看著樽月,笑道:「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樽月慢慢揚起一絲笑意。
是的,他記得,他怎麼可能會忘?縱使事隔多年,「那一天」對他而言、永遠如同 昨日般鮮明。
「我記得。」他將資料存檔,然後關機。
每年到了這一天,不管上頭交代下來的是什麼磨人的工作,他與東方崩雲是一概不 理的。
東方崩雲將樽月的大衣丟給他,然後道:「我開車到外面等你。」
樽月點點頭,目送東方崩雲的背影走出大門後才穿上大衣。他走出自己的電腦室, 順道折到中央監控室去。
中央監控室裡有一個帥氣非凡的男孩,與一個如同玉雕娃娃般玲瓏剔透的女孩。
他們就是「笑面羅剎」南宮濤與「玉面羅剎」北堂千雪,他——「鬼面羅剎」西本 樽月與「冷面羅剎」東方崩雲,四人被黑道與白道合稱為「四方羅剎」。
「樽月,要走了嗎?」南宮濤問。
他們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所以也就不問他們要去哪裡了。
「組織裡的事就麻煩你們了。」
「沒問題,安心去玩吧!」南宮濤揮揮手,祝他一路順風。
「你有告訴魅羅,今天會晚點回去嗎?」北堂千雪問。
鏡魅羅——西本樽月的「小情人」。說她小,是因為她年紀真的很小,她只有十九 歲。
不過,其實魅羅的真實身份是紅遍亞洲的歌手鏡織蘿,她的實際年齡比三十一歲的 西本樽月還要大上兩歲,她會「變小」是因為被恐怖組織下了藥的關係,而她的身份是 在去年中彈輸血時,東方崩雲藉由DNA比對才發現的。
「我告訴過她了。」想起魅羅,樽月剛毅的唇角不自覺地放柔了。
「那我和小濤今天可以去你家找她嗎?」
樽月漂亮的眼眸瞥向南宮濤,道:「你去當然可以,至於這小子就免了。」
南宮濤是個危險分子,他總是厚臉皮地以魅羅的「哥哥兼保護者」的身份自居,然 後藉機偷親魅羅,當真是不想活了!
南宮濤不服地叫:「抗議!這是不平等待遇!」
太過分了!為什麼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啊!他就知道樽月處處防著他,誰叫他長 得比他帥?
嗚……他就知道長得太帥也是一種錯!
看南宮濤一臉委屈的模樣,北堂千雪就想笑,不過她可一點也不會同情他。
樽月的眉威脅地挑起,道:「不准你去,你抗議也沒有用!千雪,你給我盯著這家 伙,半步也不准踏進我家。崩雲在外面等我,我走了。」
北堂千雪得意地看著南宮濤哀怨的表情,道:「不想我打小報告就求我啊!」
「求求你。」南宮濤開始沒人格的哀求起來。
「叫姑奶奶!」
「姑奶奶,求求你……」
可惡的女人!他就知道全世界的女人都可以惹,唯獨見到北堂千雪要閃得遠遠的, 就算這個女人長得還可以看也不行。
他就搞不懂天擇競司怎麼會喜歡像她這麼可怕的女人,還是魅羅最好了!
「繼-求。」北堂千雪下巴抬得高高的。他叫姑奶奶的聲音還真動聽呀!
現在是形勢比人強,南宮濤只好嚥下喉頭不滿的詛咒,繼績裝可憐的哀求……※※ ※
東方崩雲與樽月兩人甫出現在酒吧中,立即引起一陣騷動。
兩個出色至極的男人,一個俊美邪魅,一個英挺卓絕,但他們的身上同樣流露出對 人群的冷漠與疏離,非凡的氣勢震撼了所有人,酒吧從人聲鼎沸頓時轉為竊竊私語,交 頭接耳地揣測兩人的來歷,但就是沒人敢上前探詢。
東方崩雲與樽月兩人在最不起眼的吧檯角落落坐,各點了一杯杜松子與騎瓦士。
片刻後,酒保送來了兩人的酒,東方崩雲率先執起酒杯,以杯緣與樽月的杯子輕擊 。
樽月微微一笑,執起杯來啜了一囗芬芳的佳釀。
「今年是第幾年了?」樽月感歎地問。
「第七年。從我二十歲那年認識你,至今已經七個年頭。」
東方崩雲永遠也不會忘記在他二十歲那年所經歷的遭遇……痛苦的、悲傷的、絕望 的、被背叛的……然而在那些晦暗的過去中,卻有一道光亮──他遇見了樽月。
就是那一年,他由痛苦中獲得重生。
是的,重生。
他是個不知道自己生日的人,所以,他把與樽月初見的那一天,當作是自己的生日 ,對他而言,這一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已經七年了?」樽月執杯低語。
明明是漫長的七個年頭,為什麼他與崩雲初遇時的每一個細節,在他的腦海中卻依 然鮮明得彷彿昨日?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二十歲那年曾經遭遇過的每一件事,無論是晦暗的,或是值得 高興的。」
東方崩雲始終記得那一天──他從報紙、新聞等媒體中知道自己被按上了「吸毒導 致病患死亡」的不白之冤,於是,他沒了醫師執照,沒了美國的居留權,甚至成了通緝 犯,還背負了一個死刑!
就是在這麼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他依循學長所願,與樽月相見……他極為英挺的臉 上,嵌著一雙深沉得彷彿一泓黑色潭水般的眼眸,在他的身上,當時他看見了狂野與冷 靜並存的奇特氣質。
「你想報復嗎?」這是樽月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我想。」東方崩雲如此回答著。
「那麼,你必須使自己變得比現在更堅強。」
「你能改變我嗎?」
「我可以,但是那將是一條充滿荊棘的路;而荊棘之路的盡頭,不是光明也不是黑 暗,而是介於黑與白中間的不明色調。這條路對你而言也許是救贖,也許是沉淪,但是 不論是它們之間的哪一種,都要拿生命去面對,這樣,你也不後悔嗎?」
東方崩雲揚起一抹沒有感情的笑。
「我不後悔,因為,我並不想被救贖。」
「那麼,加入『四方羅剎』,你將以『冷面羅剎』的身份重新活過。」
因為樽月那句邀約,他加入了四方羅剎,只為了讓自己變強,讓自己的愛與恨有了 依歸。
七年了,現在的東方崩雲早已不同於以往。他不再是對生命懷抱著熱情的人,在他 的心裡有一部分是充滿死寂的。
儘管他的心中仍埋藏著復仇的冷焰,在他的心中有一塊地方沒有被這把冷焰焚燒殆 盡,那就是──對四方羅剎的感情。
樽月明白崩雲冰冷的心沒有被救贖,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而言,他亦沒有完全沉淪 於仇恨中。他無法真正完成「他」的請托——讓東方崩云「重生」,他知道這將會是他 一輩子的遺憾。
「你還是忘不了寒芷熙嗎?」樽月歎息。
「寒芷熙」這個名字是東方崩雲畢生致命的傷痛,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過去。
樽月看著他的臉思忖,難道他要帶著對她的恨過一輩子嗎?如果他能夠遺忘,重新 開始他的生活,那將是他最好的選擇。
「說起來,我會得到『冷面羅剎』這個封號都是拜她所賜,如此的『大恩大德』, 教我東方崩雲想忘也難。」東方崩雲冷冷一笑。
東方崩雲的真實情感從不彰顯於外,「玉面羅剎」北堂千雪就曾經這麼說過──「 崩雲形於外的閒適俊美與略帶邪氣的笑意全是假面,他怒非真怒,笑非真笑,若非如此 ,他又怎麼會博得世人給予他個『冷面羅剎』的封號呢?」
東方崩雲的陰鷙冷漠絕非與生俱來,樽月相信造就他這樣的個性,與寒芷熙八成脫 不了關係。
樽月他隱約知道在崩雲二十歲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也知道崩雲如今陰寒的性 格與寒芷熙的背叛有關,但他不想追究,只想讓時間淡化崩雲的傷囗,直到消弭於無形 。
他一直相信崩雲心中的傷痛會癒合,但是沒有!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對於這道 傷口,崩雲根本是無能為力。
「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有關於我的過去。」東方崩雲凝視杯中透明澄清的液體說道。
「你並不一定要告訴我。」每個人都有過去,他不願崩雲為了告訴他這件事而剝開 自己的傷口。
「你怕我痛?」洞悉樽月的想法,他淡淡地笑了。
「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如果我不讓自己有一點『痛』的感覺,我會以為自己已經 死了。」
崩雲說的沒錯,除了面對「四方羅剎」這一群生死至交的好友,對於世間的種種他 全然不在乎。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激起他一點點的情緒,他幾乎是全然無感的。
是的,也許讓他痛才能感覺得到他些許的人氣。
「那麼,讓我聽聽你的過去。」
東方崩雲燃起一根煙,緩緩地道:「故事是在我二十歲那一年……」
■■■■■■■■■■■■■■■■■■■■■■■■◎塵封過往◎北海道是一片 白雪皚皚的大地,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更是絕佳的天然滑雪場。
寒芷熙深深地吸了一囗北海道沁涼清爽的空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來北海道滑雪是她十七歲生日所許下的心願,沒想到爸爸竟讓她的美夢成真。
芷熙國中一畢業,他們全家(其實『全家』也只有她和父親寒儼)便移民到美國。
雖然在新學校裡交了不少新朋友,可是對於分別了兩年的國中同學,她一直唸唸不 忘。所以當國中好友們相約要到北海道滑雪時,她就在生日那天許下願望──她想到北 海道。
寒儼失去了妻子,唯一的親人就只有芷熙這個女兒,加上她有心臟病,所以對這唯 一的掌上明珠特別寵溺。
當他知道女兒一心想到北海道滑雪,他立即予以回絕,理由是深怕她心臟病發作; 但是,當他看見女兒悲傷的表情時,他也只好咬牙點頭答應,她的身體雖然重要,但他 同樣在乎女兒的心情,他不願她難過傷心。
就這樣,她來到北海道,一償宿願。
「我真的來到北海道了,真像是作夢一樣……」
望著蒼茫壯闊的雪景,芷熙的眼中帶著作夢般的笑容。
「是啊!」國中時的好友尚蓉回以燦爛的笑靨,道:「我以為寒伯伯一定不會讓你 來的,沒想到今天我們卻能一起在這裡欣賞雪景。」
紫鵑也心有慼慼焉地點頭道:「芷熙,自從你移民到美國,我們都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你們。」芷熙感動地笑道:「雖然在美國也有不少朋友,但是同一個國 家、同種族的人總是比較親匿、知心。」
「好了好了,別浪費時間在那裡感傷!」
洛湄輕快地驅走感傷,想把氣氛弄得活潑些。「能再重逢是件好事,在那裡感傷個 什麼勁兒!我們到這裡來是要快快樂樂的滑雪,各位請不要本末倒置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沒錯,既然是出來玩的,就沒有必要去感歎過去的時光,要感歎也是晚上姊妹淘們 躲在被窩裡時再聊。
「走吧!滑雪去!」芷熙戴上雪鏡,中氣十足的說道。
「等一下!」紫鵑率先攔住她;其他一票好友也擋住她的去路。
「怎麼了?」芷熙不解的看著她們。不是才說好要大玩特玩的嗎?
「芷熙,你確定你可以?」尚蓉懷疑的看著她。
芷熙低頭瞧瞧自己蘋果綠的全套雪衣,腳上踩著墨綠雪靴以及齊全的滑雪工具,不 明白自己有什麼不可以的。
「我的滑雪技術雖然稱不上出神入化,可是基本上還差不到哪裡去。」也許很久沒 練會有些生疏,不過,讓她熟悉一下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不是啦!我們擔心的是你的身體!」洛湄一臉快要被打敗的樣子,真不敢相信她 會這麼遲鈍。
「身體?」芷熙腦筋還是轉不過來。
「就是你的心臟啦!」
「哦,那個啊!沒問題的!」
因為父親寒儼是心臟科醫師,所以會盯著她吃藥,並定時為地做心電圖測驗,她的 發病機率一年甚至不到一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喂,這種事可不能隨便說說啊!」看她說得輕鬆,好友們可是為她的身體狀況流 了不少冷汗。
「放心,我有按時吃藥做檢查。你們忘了?我爸爸可是心臟科醫師哦!」
也對。大夥兒這才放下心,開心的準備滑雪。
「走囉!」洛湄第一個衝了下去,姿勢漂亮俐落。
「洛湄!等我——」紫鵑隨即不落人後的跟上。
「這兩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團結?」
就這樣自顧自的溜下去,也不通知一聲。尚蓉開始碎碎念。
芷熙笑了起來。
「好了,咱們也快跟上吧!」
語畢,一綠一黃的兩個身影,追隨前頭變成一紅一藍兩個小點的方向衝去。
「喲口荷!」尚蓉開心的叫著,享受著御風而馳的刺激。
老早就等在山坡下的紫鵑與洛湄交換一個邪惡的眼神,不約而同亮出手上的雪球, 笑嘻嘻的守株待兔。
還是芷熙眼尖,連忙警告尚蓉那個渾然不知的女人。
「尚蓉!尚蓉!快躲,紫鵑和洛湄打算偷襲我們!」
不知道是呼嘯的風太大,還是尚蓉這妮子重聽,她不解的回過頭,看見芷熙七手八 腳要止住滑行的模樣,問道:「怎麼了?你剛剛說什麼?」
「快躲開呀!」芷熙盡責的大叫。
來不及了!兩個雪球神准的丟中尚蓉,害她一跤跌進雪堆裡。
尚蓉撲跌在雪地裡,吃了一嘴的雪。
「可惡!」她氣得七竅生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起來。
敢暗算我?不想活了!
尚蓉帶著猙獰的笑做了一個特大號雪球,準備好好伺候兩個好友吃頓「雪球大餐」 。
「快逃!」看到尚蓉陰惻惻的笑容,再白癡的人也知道要閃!
穿著雪橇要往上爬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可想而知,紫鵑和洛湄兩人的逃跑行動就 像慢動作重播一樣好笑。
「別跑!」尚蓉一個按著一個的雪球快速扔出,像戰鬥機轟炸莫斯科那樣壯觀。
還是先別下去的好!芷熙在心中想道。
可別怪她同甘不共苦,畢竟被招待雪球大餐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她忍著笑,將眼光從雪球戰打得火熱的好友身上移開,正好看見一個黑色身影如翔 鷹般悠遊在雪坡上。
好厲害!芷熙在看了他的幾個花式滑雪後忍不住驚呼。
雪鏡遮去了那人大半的容貌,所以無法看清他的長相。單憑他高大的身軀與靈活的 身手,她幾乎以為他是來自加拿大或是挪威那種高緯度的國家,不過,他一頭黑髮又不 怎麼像是白種人,難道是日本人嗎?
彷彿是意識到她的凝視,黑色雪衣的男人停了下來,轉身面向她。
雖然隔著雪鏡無法看見對方的眼眸,但是芷熙相信他們的視線是彼此交纏的。芷熙 連忙轉開臉,克制不住兩頰緋紅。
好丟臉!居然看一個男人看到失神……她只想著要趕快逃開,所以沒注意路況就往 針葉林區滑了過去。
玩得滿身滿頭都是雪的三個女孩終於注意到芷熙的異樣情況。
「那不是芷熙嗎?」
「芷熙——」
「她在幹嘛!那裡是樹林耶!」
果真沒多久就聽見芷熙的慘叫聲。
「啊——救命——」
芷熙手忙腳亂的閃躲東一棵、西一棵的樹木,深怕自己的臉與樹幹「相吻」。
「天哪!」三個女孩嚇白了臉,慌忙往樹林區移動。
驀地,有一個迅捷如飛鴻的黑影迅速掠過她們眼前,以極快的速度與俐落的身手追 了上去。
「啊——」芷熙看見迎面而來的大樹,眼看她應變不及的就要撞上去了,她只能放 聲大叫並且蒙住臉。
黑色身影在千鈞一髮之際撲上去抱住她向一旁滾去。但因為下坡陡峭,兩人止不住 跌勢的往下滾。
一陣天旋地轉,芷熙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被一個有力的胸膛護住,不 停地滾落,而她只能埋在那個寬闊的胸膛裡失聲尖叫。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相擁的兩人差點滾成雪球。抱住她的人掙開了雪塊,拍拍她慘 白的臉蛋。
「你沒事吧?」他們的雪鏡全掉在路上,這一刻,彼此的眼光相遇,再無遮掩。
雪鏡下的他竟是如此俊美,出色絕倫得讓美麗的雪景都相形失色。
「我……」芷熙的心跳又快又急,並且隱隱作痛。
不好!她的心臟……好疼!
芷熙不住地喘息,手揪著心囗。她拚命想要調適呼吸,但是胸囗傳來的疼痛擾亂了 她的思緒。
「該死!你有心臟病?」他將她抱在懷裡,脫下雪衣包住她。「你的藥呢?」
「在……在小木屋裡……」
在小木屋裡?他破口大罵:「有心臟病的人不隨身攜帶藥,找死啊!」
「對、對不……起……」她已經夠難受了,還被吼得眼盲金星,全天下大概沒有一 個病人像她這麼歹命。
「閉嘴!照我的話做。」他命令著:「放鬆,吸氣!」
芷熙乖乖照做。
「吐氣!」
他調適著她的呼吸,熟練而專業,就像一個資深心臟科醫師。
約莫耗費了七分多鐘,芷熙終於穩住了呼吸,心臟的痛楚也慢慢減弱。
這時,洛湄、紫鵑、尚蓉正好找了來,看見芷熙虛弱的閉著眼睛斜躺在一個陌生男 人的懷裡,一個個睜大了眼睛。
「你們是她的朋友?」他瞇起黑眸。
「是……」
「她有心臟病你們知不知道?居然還與她來滑雪,想找死嗎?」
三個女孩被吼得噤聲。最後,洛湄鼓起勇氣開口:「芷熙她……怎麼樣了?」
「她沒事吧?」紫鵑被嚇出眼淚。
「芷熙——」尚蓉也嗚咽出聲。
「她必須立刻送醫!」還有時間哭?真服了她們了。
他沒好氣的掏出行動電話,撥了電話給雪山救難隊,要他們派遣直升機過來。十分 鍾後,救難直升機飛了過來,一行人便將芷熙送到最近的醫院做檢查。
直到三天後,寒芷熙才知道他叫做東方崩雲,台灣人,而且正巧是父親工作所在地 ——紐約聖諾爾醫院的心臟科新進醫師,一個年僅二十歲便擁有醫師執照的優秀醫師。
※※※
「芷熙,你嚇死我了!」寒儼坐了十八個小時的飛機飛到北海道,探視動完手術, 由加護病房移回普通病房的寶貝女兒。
他不該心軟答應芷熙到北海道滑雪的!他臉色慘白,自責不已。
「對不起……」她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糟,害大家忙成一團,這都是她的錯 。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寒儼心疼地輕撫女兒的及肩長髮,安撫道。
幸虧芷熙遇上了東方崩雲,他是一個極為優秀的心臟科督師,懂得最專業、最完善 的處理方式。
因為北海道醫院的院長正是崩雲醫學院的學長,崩雲取得了院長的同意,並且通知 了他後,在北海道成功地為芷熙動完心臟手術。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芷熙愧疚地低著小臉道歉著。
「你這孩子……」
他又怎麼能怪她?先天性心臟病一直折磨著她,使得她到了十七歲也不曾快快樂樂 地玩過,她一向乖乖的在他嚴密的保護下成長,可是,他知道女兒也想自由的四處翱翔 ,只不過為了避免他擔心,始終不曾提起……她是這麼貼心,他又如何能責怪她?
「芷熙。」她抬起頭,翦水雙-望向他。
「這幾天你玩得高興嗎?」
芷熙笑著點頭。「玩得很高興,爸爸。」
寒儼終於露出笑容。「只要你高興就夠了。」
「謝謝你。」她總是讓爸爸擔心,但是爸爸卻從沒有怨言。
寒儼搖搖頭。「不要這麼說,我們是父女,不是嗎?」
「嗯。」她笑了。
寒儼再度揉揉她的髮絲,道:「我後天一早有個手術,不能不趕回紐約,而你才剛 動完手術,最好不要長途奔波,你就暫時住在這兒,兩個星期之後,爸爸再來接你回家 。」
「我知道了。」
「我會替你請一個特別護士,有什麼事情記得和我聯絡,身體如果不舒服要告訴崩 雲,不要強撐,知道嗎?」
「我知道了,爸爸。」
「叩叩叩!」門雖然沒有關,但是崩雲仍禮貌的敲敲門板。
「打擾了。」他走了進來,朝著寒儼點了下頭。
見到東方崩雲走了進來,寒儼起身由衷地道謝:「謝謝你救了芷熙。」
「應該的。」他是個醫師,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我有點事必須趕回聖諾爾醫院,芷熙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我明白。」他淡然回應。
寒儼再看了女兒一眼,便匆匆離開了。
東方崩雲走到床邊看著芷熙,十分機械化的問:「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不 舒服?」
因為調休的關係,他有將近一個月的長假,因此選擇到北海道滑雪,沒想到這樁偶 發事件讓他的假期徹底泡湯了,還得被學長敲竹槓——順道兼任北海道醫院心臟科的代 理醫師兩個星期。
芷熙看著東方崩雲俊美的臉,忍不住想起在滑雪場相遇那天,她心臟病發時靠在他 懷中的片段記憶,不由得漲紅了雙頰。
她從來就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可是她不能否認,在她注意到他時,就覺得心中好 像有什麼奇妙的東西在滋長,這是過去十七年裡不曾有過的經歷。
這是不是一見鍾情?
好半晌,她就這樣望著他,心中一直重複著這個疑問。
東方崩雲冷眼瞧著芷熙,她眼中的迷戀對他而言再熟悉不過,他不知道在多少女人 眼睛裡看到這種情緒,早練就了視而不見的功力。
「囗水流下來了。」
「啊?」她下意識的擦擦自己的下巴。咦?哪有?
「我沒有……」說到這裡,她突然醒悟過來,看見他嘲弄的笑,知道自己鬧了個笑 話之後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躲。
嗚……好丟臉……她將被子蓋在臉上,掩飾自己羞窘不堪的酡紅雙頰。
「看樣子你復原情形良好。」東方崩雲捉弄了寒芷熙之後還是一臉沉著,果真是功 力非凡。
東方崩雲才下了結論,寒芷熙在被窩裡傳來模糊的囈語:「好痛……」
東方崩雲一把掀開棉被,看見她揪著心囗縮成一團,像顆蝦球一般。
「白癡!心臟剛動完手術的人還敢動怒!」他坐上床將她抱進懷裡,在她耳邊集中 火力咆哮。
「好痛……」現在是耳膜比較痛。
「該死!照著我的話做!」他一手放在她的胸前,手勁輕柔的按摩著,「吸氣。」
芷熙深深地吸了一囗氣。
「吐氣。」
芷熙照著吐氣。
如此重複了一分多鐘,芷熙再也裝不下去了,她背對著他不停的悶笑。
東方崩雲發現她一直在顫抖,立刻托起她的小臉,以為會看到鐵青或蒼白的神色, 沒想到竟是死命憋笑的紅潤色彩。
被耍了!
他咬牙切齒,不知道是要把她丟下床去,還是把她掐死。
「你到底在做什麼?」
「對不起……」她笑到流下眼淚。「誰叫你先耍我?我只是以牙還牙而已。」
害她出那麼大的糗,小小整他一下也不算太過分嘛!
東方崩雲的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居然露出一個邪氣的笑意。
芷熙不敢笑了,現在她開始覺得毛骨悚然;因為她發現,招惹他等於是自找死路。
東方崩雲將她轉過身來面對他,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向她,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緊盯 著她,就好像盯住一隻獵物,彷彿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撲過來咬斷她的喉嚨。
「對不起!」剛開始芷熙還有些躊躇,接著便慌張地喊了出來:「對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
他們之間過近的距離讓芷熙驚喘,而她的腰被他的大手扣住,無處可逃。
東方崩雲瞇起眼,審視著眼前驚惶失措的小女人。
她充滿無助的大眼睛,不知怎地觸動了他心中某根特別纖細的神經末端,心中某個 幽微的角落悄悄地崩塌了。
他伸手托住她的小臉,芷熙立刻害怕的閉起眼睛,縮起肩頭。東方崩雲低笑,隨即 俊美的唇瓣印上了她的。
芷熙瞪大了雙眼!她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強烈而震撼的感覺,她的四肢軟綿綿的使不 上勁,心臟卻跳得飛快。
久久,他放開了她,將她的小腦袋壓在自己胸膛上,平復心中洶湧的狂潮。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個「小兒科」的吻,但是卻意外的讓他過分投入。
埋在他胸囗的芷熙驚訝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是在開玩笑嗎?
不!她不要他只是逗弄她而已。
她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我可是會當真的 ,因為……我喜歡你……」
她的告白奇異的令他心動。事實上,同他剖心表白的女人數以百計,什麼高超的調 情技巧他沒見過,但她最拙劣的示愛方式卻狠狠地打動了他。
「我是認真的!」
從他說這句話的這一天開始,芷熙知道──將會有什麼不一樣了。
往後的日子裡,東方崩雲用行動證明他是認真的。
從此,他的黑眸裡多了一絲柔情,並且時常追隨著她的身影。
他微笑的次數增加了,他笑起來的模樣讓芷熙為之屏息,她從來就不知道有人笑起 來是這麼好看。
一個吸引她的男人這般深情地待她,讓芷熙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知道她的心─ ─已經被東方崩雲輕易的網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