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馭乘坐海盜們特地派至中國接他的快船,行駛最快捷的航線,只花了一天一夜便抵達海盜們的水寨。
水寨建在日本海域上,由岩石作為掩蔽的巖洞。巖洞裡最初極狹,只能容許一人側身而過,走約一百公尺後,豁然開闊。水寨後方的船塢可容納十二艘帆船,而船是直接駛進船塢的,有機關可將山石牆關閉,從外面是無法發現水寨的。正因為水寨極隱蔽之故,所以山口組怎麼找也找不到。
下了船,高山信之立即迎了上來。
「老大,你回來了!」
喬馭淡淡一笑。「一切都好嗎?」
「只要你回來,就沒什麼不好的了。」海盜之一的佐佐木圭司笑道。
打從喬馭十八歲加入海盜的行列之後,船隻由原來的二艘單帆船,變為今日的十二艘大船;人數亦由十五人左右擴充為如今的海盜集團。
海盜原是零零星星散佈在各海域,不成氣候、互相爭奪地盤的小混混,經由他的整頓,將所有人合併成集團,正式與朝廷敵對。
大家都是憑著一身膽識與義氣而團結在一起,不在乎成為亡命之徒,理直氣壯的與朝野抗衡。他們不搶民船、不搶漁船,專搶外國對天皇的貢品,與高官顯爵的不義之財。
回到日本的第一件事,喬馭首先到船塢視察船隻的狀況。
「上次與山口組正面交鋒,撞壞了兩艘船,底板有一尺裂痕。現在正在趕工修復。」
兩艘大船高高地懸了起來,有幾名負責維修的木工忙著清理挖空的底板。
「老大,你可回來啦!」木工松崗咧著嘴笑道。
「情況怎樣?」
「把底板換過,沒問題的啦!」另一名木工海老名接口。
被搶話的松崗給海老名一記白眼,又沒人問你,多嘴!
海老名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不服氣嗎?到廁所單挑去!
喬馭問道:「有多少人受傷?」
高山信之道:「輕傷七名,重傷五個,園田和齊籐殉難了。」
喬馭擰起眉峰,不語。
久久,喬馭的聲音悶雷似的響起:「圭司,通知『海鵲』,有山口組的巡防隊出海時,準備應戰。」
「海鵲」是-望組的代號。
「知道了。」
他轉向高山信之,「目前水寨內有多少快船?」
「三十多艘。」
「只要一半就夠了。」他冷笑。
他要山口組用整個巡防隊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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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海浪的波動,第二天影凝幾乎不暈船了。
不過,要在一天之間就習慣有「未婚夫」的存在,還是挺勉強的。
「你真的是水軍郎將嗎?」
星史郎悠閒爾雅的形象讓人很難與武官聯想在一起。他不像武官,反而像政治家——一個聰穎而敏銳的政治家。
倚著船的護欄,他笑,「你這句話是侮辱嗎?」
影凝笑了起來,「只是難以相信,你和我想像中武官的模樣略有出入。」
「哦?」他俊美的唇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你所認為的武官是什麼樣子?」
「滿臉落腮鬍,而且要是鬈的喔!一雙濃眉,牛鈴似的大眼,身材魁梧強壯,力舉千鈞。」
「對不起,我打個岔。」星史郎慢條斯理地道:「你說的人,比較像是刑場的創子手。」
「說的也有道理。」她笑開了。
「沒人規定武官一定要長這副德行吧?」
「你家的人個個都是武官嗎?」
「只有大哥與妹妹不是。」
學武與漢文是山口家的人必定要會的課程,連女孩也不例外。
龍之介之所以不是武官,是因為晚羽隆夫從來就不知道他是練家子。而美奈子縱使武藝再高強,晚羽隆夫也不會用女人當官。
聽起來星史郎的家在日本是望族,而且恐怕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像這樣的貴族,可能接納一個外國女子當兒媳婦嗎?而且,她並不適合當個官夫人;受拘束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靜默出神的美麗容顏盡落在星史郎眼中。「在想什麼?」
影凝頓時紅了臉,慌亂的搖手,「沒……沒什麼!」
天!她想到哪裡去了?
星史郎並沒有再追問,僅淡然一笑。
「中國與日本同樣是保守而封建的社會,如果我們沒有相遇,我會面臨主公指婚,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而你,也許會接受父母的安排,嫁給一個陌生男人。上天讓我們相識,也許這樣是最合適的結局。」
「還不知道呢!」她道。
星史郎挑眉:「什麼意思?」
她將手背在背後,繞著護欄漫步。
她淘氣的回眸看他,「第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水星』;第二,我們這樣的相識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嗎?值得深究!」
陽光下,她調皮靈動的雙眸如琉璃似的閃閃發亮,迷眩了他探幽的瞳眸。
他的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他所擁有過的女人像珠寶般動人:然而,站在眼前的小女人彷若一隻發光體,她的靈魂與軀殼同樣美麗,美得讓他想佔為己有。
星史郎伸手撐在護欄上,正好將她鎖在他的臂彎中。
俯首與嬌小的她平視,唇邊揚起醇酒一般令人沉迷的笑容,「你會屬於我。」
「很有趣的說法。」他確實有本事說這句話,上天賦予他過分好看的容貌與聰穎。
雖然自己沒有立刻喜歡上他,但是長久下去難保情勢不變。他是個讓女人很容易愛上的男人。
她願意等待謎底揭曉,因為他值得女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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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朗朗,蔚藍蒼芎,在天際卻浮現一片陰霾。
「這種天氣太不尋常了!」船長憂心地觀察遠方的雲層。
「恐怕會有一場暴風雨。」舵手道。
「我還擔心一點——」
「是什麼,船長?」
「聽說在這種晴空將要變天的時候,會有海盜出沒。」船長拿出號角,道:「我去通知乘客回船艙,你叫潮崎準備下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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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的第一響,海上首先出現一艘三帆式的大型海盜船。接著,山口組的小型船艦便團團包圍住海盜船。
船艦朝著唯一的帆船扔出繩索,準備劫船。
此時,海上刮起怪異的東南風,遠方濃霧瀰漫。濃霧裡,十多艘快船迅捷無倫的飄了過來。
負責領導這次行動的高山信之打了個暗號,十多艘快船上分別拿出長三丈的大鐵鏈,在山口組還未意會過來時,將船艦頭尾相扣,以煉條連接起來。
「圭司,這裡還有一艘船。」相澤裕二指著不遠處的船道。
「過去看看。」
將船駛近,這才發現這艘和山口組攻擊船艦外型相仿的船隻是艘民船。
「相澤,這不是山口組的船。」
「既然來了,看看再說嘛!」相澤身手矯健的翻上船,大刺剌的闖進船艙中。
「相澤——」拿他沒轍,只好由得他去。
幾分鐘後,相澤肩上扛著一個白色的東西跳進快船裡。
「這是什麼?」圭司有些不悅地道,「老大規定不能搶民船的!」
相澤笑嘻嘻地放下,赫然發現那是一個身穿白色羅裳的姑娘!
圭司壓低聲音吼:「放回去!如果你不想被我丟下海的話!」
相澤拉起帆,很快的離開那般民船,與其它快船會合。
「你該不會是想女人想瘋了吧!」圭司沒好氣地吼。
「很漂亮吧?」相澤傻兮兮的笑,「她暈倒在船艙裡,所以我才把她抱來的,看!我連她的行李都拿上來了。」
圭司差點沒跌進海裡。「水寨裡是不允許有女人的,你不要告訴我你要養她!」
女人是禍水,尤其是與一群王老五生活在一起時,更是會出大亂子。
「我們大家都要養她!」
「相澤——」圭司已經要抓狂了。
「你不覺得這個姑娘配得起咱們老大嗎?」
「嘎?」
原來這小子有意幫老大牽紅線。
「她應該當咱們水寨裡的大夫人!」
圭司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該怎麼說,才能讓這二愣子明白帶一個女人回水寨的下場?
轉眼間,所有山口組的船艦一艘不漏的完全被煉了起來。
「放火!」高山信之一個令下,快船上紛紛將火把投上船。
此時,東南風刮得正猛,只見十多艘船艦大火沖天,將日本海域都給照亮了。被煉
起來的船隻無一倖免,逐漸被火舌吞噬,船上的山口組成員紛紛跳水以求自保。
「走人啦!」
像來時一樣突兀的,十多艘快船連同大型海盜船隱進濃霧裡,消失無蹤。
星史郎白著臉,握著護欄的手指關節緊得泛白。親眼目睹海盜擄走影凝而來不及救援,山口組的海上巡防隊全軍覆沒在眼前,令他面罩寒霜,凝視著逐漸轉弱的火光。
他回來了!
不會錯的,海盜中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水戰。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山口組的海軍徹底瓦解。確實高明!
我們勢必再見,晚羽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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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水寨裡的海盜們圍成一睹人牆,爭相目睹這個玲瓏柔美的人兒。
「相澤,這中國姑娘真是你抱回來的啊?」羽田眼睛像著了魔似的,直盯著暫時暈過去的可人兒。
「是啊!」
「要死了,相澤,你上哪裡撿到這種美人?」池上不勝欣羨的道。
相澤不高興的道:「縱使你很羨慕,也用不著咒我死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我的口頭禪。」被詛咒也不見得會死嘛!給他罵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海老名曖昧的笑道:「喲,愣小子開竅了,想娶媳婦兒啦!」
相澤結巴著道:「我、我是覺得這娘們配得起咱們老大,所、所以才把她帶回來水寨裡的!」
經由相澤這麼一說,大夥兒點起頭來,對著女孩兒評頭論足起來。
「你說得很對,咱們老大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英俊,普通的姑娘還真是配不起呀!」德川點著頭道。
「瞧瞧這個姑娘,腰就是腰,腿就是腿,尤其是她那標緻的五官,跟咱們老大站在一起,簡直像一對璧人似的。說不定咱們水寨,很快就要辦喜事啦!」大夥兒亂烘烘的笑成一團,將昏睡的影凝給吵醒了。
頭有點疼,她睜開一雙翦水滴溜的美眸,環室一掃。只覺觸目所及都是男人,而且這個地方是——巖洞?!
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因為她醒來而突然安靜下來的海盜們,再度嘈雜起來。
「她在講什麼外國話?」
「當然是中國話!」
「有沒有人聽得懂她在說啥?」
「沒有。」
「沒有?那該怎麼和她溝通?難不成用比的啊?」
「『你說什麼』要怎麼比?你比給我看!比得出來,我輸你一瓶清酒!」
「難道咱們水寨裡沒有一個人會說漢語嗎?」
「誰說沒有?」
「是誰?」
「就咱們老大啊!」相澤得意的說。
大家猛然會意過來。
「那你還不快去叫!」
「為什麼要我去?」
「因為這個人選是你提的!」大家異口同聲回答。
他是招誰惹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