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玫瑰 第一章
    偌大的客廳裡,幾個男人面對面地坐著,僵凝的氣氛已經持續了一分鐘之久。

    「開什麼玩笑?」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這不是開玩笑。」坐在對面的男子沒有被他的表情嚇住,聲音依舊沉穩。「這份遺囑由我和另外兩位律師見證,經由董事長的授意所立下,過程完全合法。」

    「不可能!」他倏地起身,聲音是壓抑的克制。「他沒有理由這麼做!你確定他是在清醒的情況下立下遺囑?」

    「稍安勿躁,沙漠。」另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命令的意味。「我比你更意外你爺爺會如此安排。何不聽陳律師把遺囑念完,再發表你的意見?」

    沙漠望向聲音來處。即使經過多年不見,沙東閔仍然和他記憶中一樣,漿得筆挺的鐵灰色西裝和他嚴厲的表情如出一轍,雖然髮鬢已摻雜一絲灰白,卻絲毫無損於他的傲慢和專制,反而更顯得冷酷。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抱歉,陳律師,請繼續。」

    「好的。」陳律師扶了扶金框眼鏡,繼續念下去,「我將我名下部分的動產和不動產,包括沙氏集團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以及瑞士蘇黎士銀行五億美金的本票,全部遺留給我的孫子沙漠。只要他接受我開出的條件,遺囑便即刻生效。」

    「什麼條件?」

    「條件是:你必須在三個月內結婚,而且這個對象是沙老爺選定的人選。」

    沙漠微瞇起眼。「為什麼?繼承遺產和我的婚姻狀況有何關係?」

    「或許你爺爺認為婚姻能讓你定下來,明白什麼叫責任感。」沙東閔語氣平淡地接口。「既然你是他指定的遺產繼承人,你就必須遵從他的條件。」

    「包括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他聲音嘲諷地道。「或者這原本是沙洲要娶的對象?」

    「沒人強迫你繼承這份遺產。」沙東閔對他的嘲弄無動於衷。「相信你很清楚,整個沙氏集團原本都該屬於你大哥沙洲的,他絕不會抱怨這一切應盡的義務。如果你根本不想放棄你的自由來承擔這些責任,我也毫不意外。」

    責任,義務!沙漠握緊拳頭。老天,他真痛恨這些字眼!在過去三十年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責任有多重大,也從不認為自己有插手家族事業的必要,因為一直以來,沙洲一直將他的角色扮演得該死的好。

    沙洲!這個名字在腦海中閃現,令他的心口一陣緊縮。幾個月前,一通來自台灣的電話讓他放下一切,再度回到這片十三年來未曾再踏上的土地,沙洲在一場空難中過世了。

    即使已經事過多月,這個消息仍縈繞著他的心頭,令他像被扼住了喉嚨般無法呼吸。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沙洲正值壯年,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怎麼也料想不到他那一向溫文儒雅、敦厚穩重的大哥,竟會在一場台灣飛往香港的航程之中,葬身於茫茫的澎湖海域。

    而一個月前,他那精明睿智卻行事怪異的祖父也撒手人寰,並將原本該是屬於他父親、或是沙洲的企業王國全遺留給他。整個情形荒謬得令他覺得可笑至極。

    「如果我放棄繼承權呢?這筆遺產會如何處理?」沙漠冷靜地問道。

    「關於這一點,沙老爺有註明,如果您放棄繼承權,這筆遺產便自動轉入沙東閔先生的名下,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換句話說,如果我放棄繼承權,這筆遺產便屬於我父親?」

    「沒錯!」

    有好半晌,沙漠就這麼靜靜地站著,整個大廳裡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聽著,沙漠。」沙東閔再度開口,聲調低沉而正式,一如對待他的下屬。「我知道你對家族企業沒有興趣,也並不期望你會對公司有所貢獻。如果你不想承擔經營整個沙氏集團的風險和責任,你大可放棄繼承權、回美國去過你原本的生活。當然,我會給你合理的報償,代價由你開。」

    沙漠側過頭去注視父親。原來這就是沙東閔的想法,在父親眼中,他這個兒子一向放蕩不羈慣了,根本不足以擔當整個沙氏集團的重任!

    有一剎那間,他幾乎想拂袖而去,叫他父親和這筆該死的遺囑滾下地獄去,然而他硬生生地克制住衝動。

    「你似乎沒有問過我的意願,爸。」他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怎麼,你怕我會敗掉爺爺一手創立的事業?在你眼中,沙洲才是最優秀的,只有他才能達到你的要求,是嗎?」

    沙東閔皺起眉毛,表情轉為不悅。「你大哥和你不一樣。沙洲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背負的責任,不像你只是在浪費生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在美國做什麼,你似乎只滿足於周旋在那些鶯鶯燕燕之間,我想你大概早就忘了該維護沙氏家族的名聲。」

    沙漠雙眼瞇起,怒意霎時湧上。這個男人居然敢派人監視他?!

    「看來,即使我離開台灣十萬八千里遠,你仍然能確切地掌握我的行蹤。」他勉力壓抑住怒氣,懶懈地笑了。「我是否應該為此感到榮幸,爸?畢竟這麼多年來,你似乎不曾想過還有另外一個兒子的存在!」

    他停頓了一下,享受著父親臉上苦惱的神情,感到有分滿足的快意。他憶起上次見到父親是在三年前,那也是他自十七歲赴美國闖蕩十年以來,第一次見到父親。

    這些年來,他在美國的半導體業發展一直十分順利——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他不靠任何人,只靠著自己的雙手便闖出了一番事業,並且獲利頗巨;然而對沙東閔而言,他卻永遠是個不學無術、讓父親顏面無光的浪蕩子。

    沙東閔從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兒子的失望,無所謂,他並不是那麼在意父親對他的看法。雖然沙洲曾經十分努力想讓隔閡多年的父親和弟弟重修舊好,然而築在兩人之間多年的鴻溝,又豈是短期間內就能摧毀的?

    「我不想和你談論這個。」沙東閔大手一揮,嘴唇抿緊。「沙氏集團能有如今龐大的企業體系,全是靠你爺爺和我、你大哥,還有全世界幾萬名員工努力得來的,絕不像你想像中那麼簡單。」

    「相信我,我十分清楚沙氏集團如今的規模有多龐大。」他十分輕柔地打斷父親,聲音依然從容冷靜。「我知道你對我的評價一向不怎麼樣,但,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會放棄這筆總價值超過百億的龐大遺產?」

    沙東閔瞪視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沙漠沒有回答,臉一偏轉向陳律師。「我有多久的時間履行我爺爺開出的條件?」

    「三個月,沙先生。」陳律師將手上的文件遞給他。走確一點來說,還有兩個月又十八天的時間,您必須取得和這位小姐的結婚證明,遺囑才能正式生效。」

    沙漠伸手接了過來,視線在文件上頭的彩色照片上停住。

    官茉彤,他在心裡默念了一次。照片上的女孩纖秀、細緻,精巧的五官稚氣未脫,幾乎還是個孩子。他的目光在照片上停駐了半晌,然後移到文件下方,上頭註明她的年紀是二十三歲。

    看樣子爺爺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他乖戾地想。無所謂,既然他打算繼承原本該屬於沙洲的遺產,那麼連沙洲該娶的妻子一併繼承,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什麼,沙漠。」沙東閔皺著眉毛說道。「別以為你回來短短半年,就能完全瞭解沙氏集團的營運狀況,我絕不會容許你把那一套荒唐的行徑帶到公司裡來。聽清楚了嗎?」

    沙漠倏然抬頭,銳利的目光射向父親。

    「你似乎太高估自己了,爸。」他微微扯動嘴角,聲音平直而淡漠。「我有幾分能耐我自己清楚,也從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既然爺爺將公司的股權交給我,我打算按照我的方式來做——無論是讓沙氏集團繼續經營下去,或是敗掉它!」

    沙東閔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眼神冰冷地盯著兒子。沙漠毫不畏懼地迎視著父親的目光,在以前,他或許會為這種懾人的眼神而退縮,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現在的他已經能處之泰然,甚至無動於衷了。

    「你永遠不可能照我的話去做,是嗎?」終於,沙東閔再度打破沉默,聲音和表情一樣漠然。「既然你已經決定,那我也無話可說。記住,我會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包括你所做的任何決策,如果你讓沙氏集團蒙受不必要的損失,我隨時會運用董事會的力量開除你!」

    「那我們就等著瞧了,爸。」他的嘴角嘲弄地揚起,沒有試圖遮掩那抹嘲諷的笑意。如果沙東閔以為他只是說說就算,那他顯然是大錯特錯了!

    不!他不會放棄這筆龐大的遺產,更不可能放棄整個沙氏王國。如果這是爺爺訂下的條件,那就這樣吧,他打算按照這分遊戲規則來玩。

    至於這位官小姐,恐怕她是別無選擇了!

    「搬離這兒?」

    「嗯。」周院長拿下老花眼鏡,揉揉雙眼之間疲憊的肌肉。「地主黃先生已經把這塊地賣給中部一個大財團,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恐怕咱們……」

    官茉彤和翁季倫互看了一眼。「您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有什麼用呢?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啊。」周院長微歎了口氣。「你們別怪黃先生,長久以來,他也一直對我們十分照顧,但近年來他負債纍纍,賣掉這塊地是不得已,也顧不了咱們了。」

    「他給了咱們多久的時間搬?」翁季倫躊躇地問道。

    「兩個月。」周院長顯得憂心忡忡。「這下可好,這麼短的時間內,叫咱們上哪兒去找合適的地方呢?」

    「我可以再向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們募款。」官茉彤眼神熱切地道。「也許這樣可以暫時解決……」

    「我很謝謝你肯這麼做,茉彤,但這總不是長久之計啊。」周院長拍拍她的手,溫和地道:「近年來景氣不好,許多家長連付孩子的學費都成問題了,哪兒會有多餘的閒錢來幫助別人呢?再者,遠水總救不了近火,你又能募到多少款項?」

    官茉彤頓時啞口無言。院長說的對,育幼院近年來經費愈趨拮据,經濟不景氣是最大原因,能求得溫飽已是不容易,誰還能有餘力救濟育幼院呢?

    「一定會有辦法的,院長。我會向我的客戶打聽一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租給咱們。」翁季倫聳聳肩膀,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再說世事難料,也許那個大財團過兩天會突然倒閉,打消買這兒的念頭也說不定,到時問題不就解決了?」

    「你這孩子。」周院長笑瞪了他一眼,原先緊攏的眉頭舒展開來。她擺了擺手,「好啦,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你們別陪我了。」

    「那我改天再來看您。」官茉彤柔聲說道,起身和翁季倫退出辦公室。

    一走出辦公室,翁季倫收起原先吊兒郎當的表情,表情轉為嚴肅。

    「院長最近有回醫院去檢查身體嗎?」他詢問道。

    「沒有。」官茉彤搖搖頭。「李醫生說院長太過勞累,血壓又高,但她就是不肯靜下來好好休養;現在又碰上了這些事,我擔心……」

    官茉彤停了下來,以一聲歎息做為結語。為了照顧育幼院裡這些孩子,周院長一輩子沒有結婚,將所有的青春和心血都奉獻在這裡;平常為院裡的孩子四處奔走募款已是心力交瘁,如今又面臨這樣的窘境,想必是周院長始料未及的。

    「她是擔心住院之後,這些孩子沒有人照顧,而且醫藥費也是一筆龐大的負擔。再說目前育幼院又急著找合適的搬遷地點,她怎麼也不可能放下這一切去好好休息。」翁季倫沉吟道。

    「我知道。」她頓了一下。「如果我們去找黃先生談談,你想會不會有用?」

    「沒有用的。黃先生本身都自顧不暇了,哪還顧得了咱們呢?」翁季倫聳聳肩膀。「說到募款,根據我的經驗法則,那些有錢人通常十分吝嗇,寧可把錢拿去參加上流社會的派對,或購買名牌珠寶首飾,也不會用來資助這些育幼院的孩子。」

    見她默然不語,翁季倫抬起手輕撫她肩上的長髮,柔聲說道:「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或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希望如此!官茉彤輕歎了一口氣,側過頭注視著他。

    她和季倫是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當她十歲那年被送進育幼院時,季倫已經就讀高一,是個斯文俊秀,書念得極好的模範生,更是整個育幼院的孩子王。

    年紀漸長之後,她才慢慢由周院長口中得知季倫的父母因車禍雙亡,在沒有親戚肯收養他的情況下被送進了育幼院。在周院長的支持和鼓勵下,季倫努力-書,靠著獎學金完成了高中學業,並且以優異的成績保送最好的大學法律系。

    算算日子,她和季倫已經有將近兩個月不見了。自從她回到鎮上的小學擔任教職,季倫也通過律師考試、進入一家極富盛名的律師事務所工作之後,他們就只能利用假日才得以見上一面。

    然而不論分開再久、距離再遠,季倫總不忘對她噓寒問暖、為她加油打氣。在她的心目中,他一直是個穩重踏實的兄長,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育幼院拆了之後,院長一定會很傷心。」她低聲說道。

    「當然。」翁季倫平靜地道,側過頭來看她。「你仍然不打算接受我的建議嗎,茉彤?以你的所學和聰明才智,你並不一定要待在這兒……」

    「我知道,但這兒的孩子需要我。」她淺淺地微笑。「再說院長的身體不好,我如果離開了,誰來照顧她?」

    翁季倫還想說些什麼,一個稚嫩的聲音由前方傳來——

    「季倫叔叔,茉彤阿姨。」

    他們兩人同時回過頭去,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手裡抱著足球,正蹦蹦跳跳地朝他們跑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身形十分高大的男子。

    官茉彤蹲下身去,整理小男孩皺巴巴的衣衫。「小毅,你的球打到了這位叔叔了嗎?」她柔聲問道。

    「沒有啊。」小毅嘟著嘴巴,「這位叔叔說要找你,我就帶他來了。」

    找她?官茉彤先是一愣,隨即回過頭去,目光和那對炯然有神的黑眸相遇。

    一陣輕微的顫動掠過她心中。他的身材十分高大,豐盈的黑髮修剪得十分整齊,兩道漆黑的濃眉下目光如炬,弧線優美的下巴刮得乾乾淨淨,即使緊抿嘴角也無損於他俊美如雕刻般的輪廓。

    「官茉彤小姐?」他率先出聲打破沉靜。

    「我是。」她緩緩起身,感覺心臟開始怦怦跳動。

    「我姓沙,沙漠。」他朝她伸出手,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低沉冷漠。「不介意的話,可否和你單獨談談?」

    官茉彤遲疑了一下,下意識地望了翁季倫一眼。

    彷彿看出她的疑慮,沙漠的聲音再度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我只是想和你談談,並無惡意,你和你的朋友大可放心。」

    官茉彤微紅了臉,但她沒有看他,朝翁季倫輕點了一下頭。

    「我和小毅就在前面,有需要就叫我一聲。」翁季倫有意無意地看了沙漠一眼,牽起小毅的手離開了。

    直到翁季倫離得有一段距離,官茉彤才挺了挺背脊,強迫自己直視著站在眼前的男人。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前來找她的目的絕不單純,他身上散發出危險和威脅的訊號令人不容忽視,他繃緊的嘴角更說明了這一點。

    她試著平復略微急促的心跳,力持鎮定。「我們認識嗎,沙先生?」

    「不,但我想你或許認識我祖父。」

    「你祖父?」

    「是的。沙上澤先生,沙氏集團的前任董事長。」

    沙氏集團?她微揚起眉。即使對商業界所知不多,她也對這個聲名顯赫的大財團略有耳聞,但……沙氏集團的董事長?她不可能有機會認識這樣的大人物。

    「對不起,我不認識。」

    「但他顯然對你知之甚詳。」他頓了一下,思索著該如何出口。「沙上澤是我爺爺,但他已經在兩個多月前過世了。」

    見她表情依舊困惑,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簡單的說,他在過世前留下一份遺產指定要我繼承,而繼承遺產的惟一條件就是——你。」

    「我?」她不解地蹙眉。

    「是的。」他扯動嘴角,目光銳利如劍。「你必須嫁給我。」

    官茉彤猛地抬頭,微微愕然。「你說什麼?」

    「你聽到我的話了。」

    她瞪視著他,彷彿他成了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你若不是在開玩笑,就是突然瘋了。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認識你。」

    「你會認識的,而且我向你保證這絕對不是開玩笑。」他瞇起眼睛,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翁季倫。「如何,你怎麼說?」

    驚愕過後,她迅速恢復鎮定。「不!」她清晰地說道。

    「不?」

    「我不會嫁給你,沙先生。」

    她看見他漂亮的唇角往上揚起。「或許你不應該拒絕得太快,官茉彤。你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再作決定?」

    她注視他嚴厲的表情。他冷冽的眼神告訴她,他沒達到目的是不會離開的。她靜默了下來,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將事件的始末簡述了一遍。

    「你是說,你爺爺指定由你繼承這筆遺產,惟一的條件是必須娶我?」她的秀眉依然輕鎖。

    「對,而且我們的婚姻必須維持五年以上。」

    「這太荒謬了。」她難以置信地喃喃道,試著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他為什麼這麼做?我根本不認識他!」

    「爺爺行事一向古怪,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如此安排,但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他淡淡地道。「如果我想繼承這份遺產,就必須照他的條件去做。」

    她慢慢地舒展眉峰,情緒逐漸恢復。

    「我很抱歉,沙先生,但這並不干我的事。」她平靜地道:「我不可能因此而嫁給一個陌生人,如果沒其他的事,恕我先走一步。」

    她想轉身離開,他的手卻更快一步的伸了過來,一把攫獲住她的手臂。她倏地回頭,望進那對炯然有神的眸子裡。「請你放開我,沙先生。」她壓抑道。

    「我會的,但必須等你聽完我的話之後。」他的聲音仍然低沉,表情變得冷峻。「我大費周章來到這兒,絕不是為了你的拒絕。我知道你是個小學老師,也是這家育幼院的終生義工;這家育幼院將會在兩個月後拆除,所有的孩子也都會面臨無家可歸的命運,你難道不想找到解決的方法?」

    她的身軀僵了一下,臉色瞬時刷白。「你調查過我?」

    「我總得瞭解一下我要娶的對象。」

    「我並沒有答應你,沙先生。」她別開目光,硬聲說道,「你爺爺有沒有想過,如此妄下決定會造成我的困擾?如果我已經結婚了呢?」

    「但你沒有,所以這個問題並不成立。」他笑了,笑意卻一點也沒進到他的眼裡。「聽著,官茉彤。我並不想浪費時間,這筆遺產除了五億美金之外,還包括了沙氏集團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權。為了拿到這些股權,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為什麼?」她潤濕嘴唇,謹慎地看著他。「拿到那些股權,對你而言很重要?」

    他沉默了半晌,黑眸緊盯住她。她納悶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的表情雖然冷酷,但眼裡的堅決卻更觸動她;不知怎的,她本能的感覺到那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權,對他的重要性遠超過一切。

    「當然,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他最後說道,笑容裡隱含嘲弄。「只要結婚就可以得到一筆價值連城的遺產,換作是你,你會放棄嗎?」

    她咬住下唇,垂下目光。他說的對,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五億美金加上成為沙氏集團的大股東,這是多麼龐大的誘因?恐怕沒有人會放棄這麼一大筆財富。

    「我們可以談個條件,官茉彤。」沙漠俯近她的臉龐,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唇畔。「嫁給我,讓我順利拿到遺產繼承權,就算是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我會給你合理的報償,條件任由你開,你說如何?」他退開身子。「你好好考慮,兩天後我再來聽你的答覆。」

    沒有等她回答,他隨即轉身大步離開。官茉彤怔怔地站在原地,注視著那遠去的高大背影,她是真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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