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小樓,起來啦。」
慕容樓迷迷糊糊地感到似乎躺在小船上,飄蕩在藍天碧水之間,太陽暖洋洋地灑在身上,身邊側躺著蕭錦衣,不知道在他耳邊細細地說著什麼,只知道是在說著開心的事情,連做夢都會笑著醒來。
「小樓,你大哥來了,快點兒起來啊。」
慕容樓嚇了一跳驟然睜開眼,他大哥是怎麼來到這湖中央的,他要趕快起來,要不被大哥看到他和邪派弟子躺在一起,親密如斯,成何體統。
「如果小樓太累,就不要叫醒他了。」幾乎聽不出性別的中性清亮的聲音響起,慕容家有這麼獨特嗓音的只有大哥一個人。
「哦……」
慕容樓搖了搖昏昏沉沉的頭腦,——的聲音引起蕭錦衣的注意,他連忙轉回床前,發現慕容樓想掙扎著要坐起來,他連忙扶起小樓的身子,在他身後墊了棉枕,讓小樓斜靠在床頭。
「大哥,都怨我學藝不精,讓你擔心了。」
慕容閣雖然滿腹心事,但是見到小樓清醒還是歡喜居多,他摸了摸小樓的頭,心中充滿感激之情:「小樓,不要想得太多,專心養傷,家裡的事我會全擔著的。」
慕容樓見大哥容顏憔悴,不似往常神采飛揚的模樣,和他說話竟也像強打起精神,心中不覺暗暗吃驚,不知道家裡有什麼事能讓做事一向游刃有餘的大哥費心至此。
「大哥,你也不要太勉強了,要好好休息啊。」
慕容閣點點頭,眉心卻依舊緊皺著。
「小樓,昨天偷襲你的是誰?你看清對方的容貌沒有?」
慕容樓閉上眼,手指在太陽穴上探了揉,他努力地回想,腦中印象模模糊糊,卻想不出什麼清晰連貫的情節。
搖了搖頭,慕容樓說道:「對不起,大哥,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慕容閣見小樓想得辛苦,忙說道:「大概是因為中毒的關係,不要緊,我已經讓青護衛帶七十二名護衛,從昨天夜裡開始就潛守在擷雪樓、捨蓮居、雁襲來、鳳棲兮、夜聽風雨樓湖淡日蒸香閣外了,你只要安心休息就可以了,我不會再讓兇手傷害最上春居內的任何一個人。」
「有護衛嗎……」
蕭錦衣懷疑地低語一聲,昨天夜聽風雨樓周圍潛守著護衛,為什麼師父還能進入小樓的寢樓?是師父找出了護衛的死角,還是那些潛守的人看到師父進入寢樓卻不動聲色?後一種情況應該不會出現,因為比起知道誰是兇手外,小樓的生命更加重要,不會有人把小樓當作誘餌看待的。那麼就是師父找到了護衛的死角了,也怨不得師父並沒有動手的打算,只要寢樓裡發生了不尋常的響動,外面的護衛就會衝進來吧。
他可以瞭解師父想壯大凌雲派的心情,但是對師父與布天門聯盟並不以為然。他們郝家和一百年前的毒龍聖女有著密切的關係,他更是繼承了曾爺爺的遺志要保護好聖女遺物,而毒龍聖女就是被布天門所毒殺的,那麼長久的恩怨現在再提報仇未免有些滑稽,但是讓他毫無芥蒂地接受布天門,他還沒有那麼寬大的胸襟。
「小樓,我會讓青衣給你開些補藥的方子,讓你好好補一下。家裡年紀相仿的兄弟好像就我一個人還沒有婚約,先說好,到時候你起不來,我可不要替你拜堂哦。」
聽到大哥先說出成婚的事情,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小樓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舔了舔乾澀的嘴角,乞求般的叫了,聲:「大哥……」
「什麼事。」
看到大哥關切的眼神,慕容樓模糊地想到,好像從小時候開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依靠大哥了。相對於其他恃才而驕的堂兄弟,大哥多了體貼、憐愛和忍讓的個性,他雖然長得像女孩子,卻沒有一絲脂粉氣;雖然他經常話不饒人,但是只要是慕容家的人、只要有事需要他幫忙,他都會盡力幫助。
慕容家的人無論內部怎麼相鬥,對外卻是不講理地護短。就好像青衣莫須有的負心,慕容家的人追捕了他多年,要不是青衣藏得好,早就被慕容家的人捉回家中按著頭讓他和小雪拜堂了。直到這次因為慕容閣中毒許諾不再找青衣麻煩,慕容家的人才聽進去青衣的話,也是才知道是小雪自己喜歡人家,人家根本沒有表示地調理完她的病就走了。也是青衣脾氣好,要是他稍微想報復一點兒,只要下令讓整個天草門不要做慕容家的生意,就夠慕容家受的了。
這也是四大家族中,慕容家族比人少孤僻的獨孤家族評價還要低的原因。太護短了就會給人以仗勢欺人的感覺。
慕容家也知道他們家族在江湖中的評價,但是就如同南宮的大氣和迂腐,歐陽的求變和反覆,獨孤的清高和孤僻一樣,團結和護短就是慕容家的優缺點。
慕容閣從來沒有認為一切以慕容家族的需要為優先有什麼不對,這麼多年來,他稍微放在心上的外人,只有林天寶一個。
為了她他不惜讓整個慕容家族站到花非花和莫飛紗身邊,而和其他三大家族四大門派站到了對立面。本來要在武尊、毒尊的婚禮上出現,就是表明了他們的態度——支持。
如果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因為相思之毒而糾纏在一起,那麼他希望這件事後能斬斷這種糾纏——
他可以因為玨的哀求,而同意他娶一個舞姬;他也可以對-一次娶三個老婆沒什麼意見;甚至高傲的瑜看不起世間女子,打算獨身,他也由他了。
他旁觀別人的感情,知道他們作出這種決定都是真心的,而且既然作出了決定就不怕要付出代價。但是為什麼事情到了他自己頭上,他卻聽不清看不明,明明作了要斬斷和林天寶關係的決定,心中卻又為什麼總是空蕩蕩的無處著力。但是要什麼都不做地當沒有發生過,他又極不甘心。
「大哥……」
慕容樓正在想怎麼和大哥提他要退婚的事情,磨蹭了許久想講了,卻發現大哥雖面對著他,一雙眼卻沒有焦距,透過他不知道看到什麼地方去了。
聽到慕容樓的叫喚,慕容閣眨了眨眼,雙眸重新盯在小樓臉上,好像剛才的走神祇是幻覺。
蕭錦衣緊張地看著慕容樓,小樓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口道:「大哥,我不想結婚了。」
慕容閣聽到慕容樓說的每一個字,但一時間總有聽不明白的感覺,他忍不住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慕容樓緊緊握住雙手,全身緊繃得連背部的傷痕裂開了都沒有感覺,「我要退婚。」
「你是什麼意思!」
慕容閣面目一凝,嚴厲地看向慕容樓,連嗓音也變得冷硬無情:「小樓。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在這種關頭講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
別說蕭錦衣,就連慕容樓也很少見慕容閣生氣的模樣,被慕容閣喝斥,慕容樓的心臟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了。他肩膀縮著向後緊貼在床頭,臉色發白地看向慕容閣。就像小時候做錯事被大哥訓斥,想著與其被大哥討厭,他寧願自己先懲罰自己。
慕容閣看到慕容樓惶惶然的模樣,竟還像小時候那麼怕他,當下心中一軟,不由得埋怨起自己壓不住脾氣,把他當小孩子訓斥了。
「小樓。你為什麼要退婚,先說個理由給大哥聽。」
見慕容閣的神色緩和下來,慕容樓才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理由:「我、我不喜歡謝小姐,我不想讓她婚後怨我,心想還沒有釀成錯事,及早改正。」
慕容閣一雙利目眨也不眨地看著慕容樓:「小樓,你在說笑話嗎?我記得你以前要結婚時曾說過你和謝小姐兩情相悅,在婚後你一定會讓謝小姐幸福的。怎麼沒有幾天,你又變卦了。」
「我、我當時說的是假話……」慕容樓壓著額頭追悔莫及地慘笑著道,「我只和謝小姐見過幾次面,她說過小對候曾經到我們家玩過,又表示對我有好感,我、我當時就覺得光在江湖上遊蕩也不是個辦法,心想定下來也就算了……我不喜歡她,不喜歡她。大哥,我真的不想和她結婚啊!」
慕容樓分明是心中有人的情苦模樣,慕容閣也是經過了剛才的事情才有些瞭解。
「小樓,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你難道不知道,慕客家的好友聽聞你要成婚的消息,很早就從各地趕來喝你的喜酒。你現在嘴一說就要退婚,我怎麼向江南謝家交待,謝家的女兒要是被退了婚,名節受損,以後想找個好婆家就難了。」
慕容樓一聽慕容閣給他講道理,就知道大哥的心軟了,他連忙抓住慕容閣的手哭泣著哀求:「大哥,你一定要幫我!」
他身子前傾,坐在床頭的蕭錦衣隨意一瞥,就看到慕容樓背部白色的衣衫上滲出了深紅色的血跡,他吃驚地叫道:「小樓,你背部又流血了!」
慕容閣側頭看過去,果然看到幾道明顯的血痕。他心疼地說道:「小樓,你先躺下來把傷口包紮一下,我們再談退婚的事情好不好?」
慕容樓抓住慕容閣的手不放,他苦苦地哀求:「大哥大哥,你要幫我我才包紮傷口,求你幫幫我。」
慕容閣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如果小樓真的和他硬頂,他早就不管小樓說什麼,直接把他打昏,就等拜完堂生米做成熟飯。偏偏小樓在哀求他,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見到小樓有這麼低聲下氣過,看來小樓是鐵了心要退婚了。
「你們……唉……你們呀……」 慕容閣搖頭歎氣,他的那些兄弟沒有一個人結婚是順順當當的,時不時地惹出麻煩讓他解決,為什麼只有他這麼可憐。
「我試試和謝小姐談談吧,實在不行,就說你傷了難以啟齒的地方不能再成婚了,要她真想結婚的話,我就找個偏房的俊俏有為的男子替你成婚,先糊弄過去再說。」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只要大哥答應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幾乎每個慕容家的人都這麼認為。慕容樓鬆開抓住大哥的手,這才感覺背部疼得厲害。
出了小樓的寢樓,慕容閣站在石子鋪成的甬道上,仔細觀察著院子裡大株的梅樹,清俊凌瘦,光禿禿的彎枝上點點花苞,要是大雪紛飛之時,梅樹盛開無數,那是怎樣的美景啊。
等了一會兒,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蕭錦衣在離他三四尺的地方停下腳步,有些警戒地說道:「閣公子,你叫我出來有什麼事?」
「十四,小樓的身子不要緊吧?」
我叫蕭錦衣啦!蕭錦衣內心如此吶喊著,但知道即使說出來慕容閣也不會聽。
「止了血就沒有事了。」
「哦。」慕容閣踢了踢腳下的泥土,半晌才轉過身對蕭錦衣說:「十四,我想問你借一件東西。」
見慕容閣難得的認真,蕭錦衣也挺直身子直視著他問道:「借什麼?」
「《毒步天下》!」
「《毒步天下》?」蕭棉衣吃驚地問:「你借這本毒書做什麼?」
慕容閣沉下臉道:「你先說借不借。」
他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畢竟這本書是和《萬毒朝宗》齊名的邪派聖書,就像武林人士夢想得到的武林秘籍一樣,無論誰得到那本書都會藏得緊緊的,決不會再拿出來讓別人看到一眼。但是要讓他低下頭借書,他又拉不下臉。
「我沒說不惜啊,但是……」
蕭錦衣的話還沒有說完,慕容閣就冷笑著說:「你要給我提條件嗎?不要緊,你儘管提,只要慕容家可以滿足你的,什麼都無所謂。但是我奉勸你一聲,不要太貪心。我這是好言問你借書,要是惹了我,搶一本小書綽綽有餘!」
蕭錦衣抿著嘴瞪著一雙大眼直直地站著,等慕容閣說完了,他才冷冷地說道:「閣公子,你說完了,是不是該我說了?」
「你說。」慕容閣背負著雙手,就看他會提出什麼條件。
「《毒步天下》並不在我手上。」
「啊?」
「青衣問我借《毒步天下》看,說要看看一些藥毒的用法,我就借給他看了,你也想看的話就問青衣去借。只要記得不要把我的書弄皺就行了。」
這下子換慕容閣瞪著眼看向蕭錦衣……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爛漫的人,他手上的那本書是和《萬毒朝宗》齊名的另一本奇書耶,就連布無門的高層都垂涎的毒書,又不是坊間小說,怎麼可以誰借就隨便借出去了!
像是看中了慕容閣心中所想,蕭錦衣說道:「那本書已經算是我的了,我願意怎麼使用是我的事。你不用替我操心。」
慕容閣「嗤」 了一聲,心想誰會替他操心。他擺了擺手道:「你回去照顧小樓吧,沒你的事了。」
看了看日頭,發現離吃午飯還有一段時間,慕容閣舉步向有著返璞歸真風格的雁襲來走去。
「青衣青衣。」
林天寶拍了拍二樓的窗欞,聽到房內有人「嗯」了一聲,她推開虛掩的紙窗二躍進室內。
朝南的窗大開著,午前的陽光透射進來,滿室光華。
青衣還坐在床上,身上披著棉衣,趴在床中几案上看書。聽她進來,他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林天寶搖搖晃晃地走到床榻前,坐在几案的另一邊,青衣不理她,她也怔怔地不說話。房間內只有輕微的呼吸和翻動書頁的聲音,林天寶只覺得靜溢安心。她閉上雙眼,朝後慢慢歪斜著身子,曲蜷著躺在床榻上。
「青衣……青衣……」
林天寶口中喃呼著好友的名字,青衣被她叫得不耐煩,終於抬起頭道:「寶寶,你究竟要幹什麼啊?我正在看書,沒有功夫陪你玩!」
林天寶知道青衣著書的時候最惱別人打擾他,對他不客氣的語氣也不覺得過分。她揉了揉眼睛,也不管青衣要不要聽,繼續說道:「青衣,我們離開這裡吧。」
「怎麼?對慕容家的秘密不感興趣了。」青衣隨口敷衍道。
「青人——」林天寶不甘受冷落地叫了一聲,她雙眼直直地看著房梁說道:「我只剩下兩成功力了。」
「什麼?!』」
青衣的注意力終於從几案上的書本上轉向她,「你發生什麼事了?快把手給我看看。」
林天寶躺著就把手伸了上去,青衣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坐起來。林天寶頹喪地半睜著眼,半個身子都軟癱在几案上。
青衣按住林天寶的腕脈,皺著眉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林天寶看著他。逞強地說道:「你切出什麼症狀沒有?什麼都可以給我說,我承受得住。」
「就是什麼都沒有切出我才搖頭啊。你只是腎臟之氣正旺,心肺之氣衰弱,一般人要到了仲冬之月都會有這種症狀,只要多吃苦味,少吃鹹味的食物補理肺胃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只剩下兩層功力,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最難熬的,你要好好護養身體,省得因為氣血的運行變化,而染上疾病。」
「……我要你給我做飯,我要你幫我調理身體!」
林天寶突然抬起頭大喊起來,把青衣嚇了一跳。過後,她又軟趴趴地癱回几案上,神情沮喪之極。
青衣細細地看了看林天寶青白的臉色,小心問道:「寶寶,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啊。」
「不是『好像』,是『就是』!」林天寶雙手抱頭哀叫著:「我根本就不敢出門了,感到好可怕!」
「那個……失去武功真的很可怕嗎?」
林天寶從手臂中露出一隻眼睛看向青衣:「……如果你看到熟悉的病症,卻突然不會開藥方了,你會不會感到很恐慌?」
青衣果真仔細地想了想,許久才點頭說道:「的確夠可怕的。那你要怎麼辦,再背一次醫書嗎?」
林天寶「唉」 了一聲:「那倒不用,莫飛紗說我剩下的功力還能再回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頭枕在手臂上,看著窗外被風吹得「咯咯」作響的樹枝和遠處反著太陽光亮的琉璃瓦,情緒低落地說道:「青衣,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情。」
看到林天寶心情不好,青衣也沒有心情看書了,他隨手把有著雪白書頁的書放到枕邊,背靠在床頭上,然後道:「寶寶,你做了什麼蠢事,說出來聽聽。」
「……」林大寶晃著身子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嗯……青衣,這個事情就是……嗯……我……他……總之是兩個人,他們不久前才說了喜歡,結果還不到一會兒,他們才知道他們彼此喜歡上對方是因為中了春……中了藥的緣故,他們以為喜歡的感情竟然都是假的!」 林天寶重重地敲了敲几案,「真是太可惡了,都是莫飛紗那個混蛋,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
喘了兩口氣,林天寶繼續說道:「不但感情是假的,女方又發現她竟然因為男方的緣故折損了八層功力,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女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卻這麼倒霉!當時女方的腦子一團混亂,結果聽到男方說『消散的功力難道比喜歡的感情更為重要』就沒有反駁,其實本來就是這樣,他們的感情本來就是虛假的了,有什麼重要的呢!青衣,你說那個女方做的對不對?」
青衣歪頭想了想:「嗯,你說對就對吧。」
「對嗎?」林天空直起身子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了想,而後垂下頭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胸輕聲道:「如果我沒有做錯的話,為什麼看到他的表情心就會一陣抽痛,我感到後悔,要是當時回答說『不是』就好了……」
「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
「……青衣!」林天寶瞪著他,「你就算不安慰我,也不要朝我頭上潑冷水好不好!」
就在青衣噤若寒蟬之時,林天寶的臉色猛然一變,用力捂往肚子。
青衣見她臉色變得青白,也顧不得保持沉默了,他連忙扶住林天寶的肩急聲問道:「寶寶,你又怎麼了?」
林天寶悲哀地看了青衣一眼,顫抖著聲音說:「為什麼人無論在什麼心情之下,都會感到肚子餓呢?」
沐浴在陽光之下,林天寶用力伸了一個懶腰,用力地深呼吸,院中的白菊散發出幽幽淡雅的香味,她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
雁襲來的房間比較古樸,是三面兩層的木樓圍成一個大大的四方院子,院內是石板地,院中圍了一個長方形的磚石檯子,裡面種了一些月桂、粉桃、臘梅之類的花樹,在檯子上是盆栽的白菊。
青衣住在南面的廂房,對面據說是謝家小姐謝清影的哥哥謝映日的住處,林天寶也不過來了兩天,還沒有見過謝家兄妹長什麼樣子。
她伸了伸頭朝對面緊閉的門扉看了看,並沒有期待要看到什麼人,誰知只聽「吱——」 的一聲,雙肩雕花木門被人拉開,一抹綠影輕巧地跨出門外,林大寶瞪大雙眼看著重新把門扉扣緊的綠衣女子,女子轉過身,沒有料到會看到一雙純澈的雙眼而怔了一怔。
「你是對面住的青衣嗎?」
綠衣女子首先對林天寶打了聲招呼,她的嗓子清脆好聽,雖然稍有些胖,但還是不損她甜美的長相。
「哦,不是,我是找青衣去吃飯的。」林天寶也笑著說,青衣正在樓上梳洗,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
她見綠衣女子提了一大包東西,便好心地說道:「我幫你拿吧,看你嬌嬌弱弱的,別累著你嘍。」
綠衣女子連忙護住大大的包裹道:「不用不用,這些都是女孩兒家的瑣碎東西,男子還是不要碰的好。」
「不要客氣啦,我不會在意的。」
「不用,真的不用……」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兩人互相拽著包裹的兩邊爭來爭去,結果力量太大的緣故,包裹的活結被掙開,裡面月白緞面的內衣、肚兜咕嚕嚕滾了一地。
綠衣女子惱怒地瞪個林天寶一眼,彎下身子去拾衣服,林天寶也滿懷歉意地蹲下,抓住女子的手臂道:「我來幫你拾吧。」
綠衣女子一瞬間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低叫了一聲,由於聲音太過狠厲,林天寶嚇得立刻放開手,並舉起雙手表示再也不碰她。
綠衣女子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她不好意思地朝林天寶笑了笑道:「對……對不起,因……因為男女授受不親……」
剛才那種反應更傾向於痛覺的反應吧,林天寶心中存疑,卻不露聲色地繼續微笑。
等把所有的東西拾起來,綠衣女子再次打成一個大包裹抱在胸前,林天寶不好意思再和她爭,正巧這時青衣走出來,林天寶指了指走在陽光下,其實更適合與月光共浴的清雅青年,嘿嘿笑道:「青衣已經來了,我們要不要一起走。」
綠衣女子勉強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回去了。」
「哦。」林天寶無奈只得移開身子,讓綠衣女子過去。
「閣表哥——」
似曾相識的叫聲像響雷一般在林天寶耳邊炸開,她面色驟變,飛快地轉身,看向院門。
似乎並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巧遇,抱著大包裹害羞的綠衣女子,不安地低著頭向比她高一頭的青年問候。
「謝小姐,你何必親自拿這些東西呢,讓你的婢女拿就好了。」
「小……小婉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讓她在屋裡休息了。這些東西不重,我可以拿得動。」
「寶寶,你怎麼了?」青衣拉了拉林天寶的衣袖,「你的臉就像看到鬼一樣恐怖呢。」
林天寶曖昧地「嗯」了一聲。
「哦,慕客家的婢僕並不少,你不要怕叫人幫忙,你既然柱在這裡就不要太拘束了。」
「知……知道了,謝謝閣表哥。」
躲在梧桐樹後幽靈般的白色人影……的確曾叫了「閣表哥」三個字!
「嗯……謝小姐,一會兒吃過飯了,你可以到書房來一趟嗎?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的。」一錦衣女子和慕容閣才說了幾句話,臉就紅得幾乎可以埋到包裹裡去了。
「閣……閣表哥,要……要是沒有其他事……」
綠衣女子的話斷斷續續地還沒有說完,慕容閣便不耐地看向院內,發現穿著青綠色外袍的林天寶就格在不遠處,他反射性地叫了一聲:「寶寶……」 突然想到他們的關係才告破裂,當下忙住口不語。
而林大寶聽到慕容閣的叫聲,也不由自主地朝他跑了幾步,突然想到他們已經不算戀人關係了,忙又急急地剎住腳步。
原本想告退的謝清影,看到他們奇怪的舉動不由得好奇地問:「閣表哥,他是誰?」
「……」慕容閣裝作不在意地看了林天寶一眼,卻發現林天寶的視線四處游移,就是不看他。
「她……是我才收的小廝。」
慕容閣嘟嚷了一聲,卻還是被謝清影聽到了。她臉色微變,問道:「閣表哥,他……他和你住在一起嗎,」
「嗯。」
謝清影的聲音不大,但林天寶離他們並不遠所以聽得清清楚楚,見謝清影一雙美目仔細地打量著她,她心中一動,慢慢湊到慕容閣身邊,開口道:「慕容閣,見到謝小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昨天晚上不是有人在淡日蒸香閣前把我當作你襲擊了嗎?我記得對方是個女的哦,而且我一般射筷子都是例無虛發,你可以找一些女護衛,把這裡的婢女和女客人都查一查,看看有沒有新傷,說不定就有新發現呢。」
「是這樣嗎?」慕容閣懷疑地看了林天寶一眼,他記得昨天林天寶的說辭是根本不保證會傷到偷襲她的那個人,怎麼還沒有到一天就這麼肯定了?
「閣……閣表哥,沒有事,我先回去了……」
也不管摹容閣同沒同意,謝清影低著頭像小兔子一般跑掉了。慕容閣不覺搖了搖頭,和這樣的女子只說了三句話他就覺得很累,怨不得小樓會不喜歡她,嚷著要退婚。
「喂。」林天寶不耐煩地叫了一聲,慕容閣回過頭,卻發現林天寶就站在他身邊,微仰著頭看著他,距離近得他只要稍微彎腰低頭就可以吻在她淡粉色的唇上。
「謝清影真的是你的表妹嗎?」
她的雙唇一張一合好像在邀請人親吻呢,慕容閣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吧。」
謝清影謝映日兩兄妹是拿著謝家無影刀謝老爺子的親筆信來到慕容家做客的,那個時候,小樓還沒有說要和謝清影成婚,所以應該不會有人假冒他們吧。
林天寶皺眉:「總覺得很奇怪……」
慕容閣點頭,他也覺得很奇怪,聽毒尊說過,他身上的相思之毒已經解開了,為什麼他還會覺得林天寶凍得紅彤彤的臉頰、粉色的唇、圓潤的耳垂……還是很誘人呢?
「你也覺得很奇怪吧。」
林天寶紅著臉看向慕容閣,她知道自己臉皮厚啦,但是誰讓這都是慕容閣的錯呢!
「喂,現在我是弱者,換成你保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