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如笑 第六章
    夜夜除非,妤夢留人睡,明月樓禹休獨倚,酒入慫腸,化作相思淚。

    清澈乾淨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不去,眼神流轉的美麗模樣不時進人夢來,不止一次後悔沒有問他的名字,沒知道他的一切,不止一次期待著能不期而遇,再晶香茗茶,互稱知己。

    「你是布天門的人?」

    「你就是所謂名門正派?」

    最初一眼的震驚過去,兩人已成熟地恢復成如沒見過面的冷靜,同時開口說的話,語氣是肯定,語音約不同。一個是憎恨,一個是厭惡。

    「布天門門主莫如幽!」

    「南官家族南宮靜益!」

    彷彿被對方的語氣惹怒了一般,兩人偏偏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

    「是南宮家的人啊,那可不要多管閒事。」莫如幽白皙俊美的臉滿是忍耐:「我的目標是青城,如果你現在退出的話,我還可以饒你不死。」

    「你把南宮看得太過貪生。」南宮靜益無表情地道:「若我怕死的話早就不會待在這裡了。」

    確良「那麼就是敵人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是而已。」

    「好一個如是而已……」一言不和的兩人週身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氛,只等對方一出手,便相應痛下殺著。

    突聽一聲輕叱,眾人的臉扭向東南方,卻發現花非花正一杖打暈想躍上牆頭偷襲的黑衣人,並一腳把他踹進院中的灌木叢裡。

    莫飛紗緊抱著花非花的腰,鼓足勇氣向練功場內望去,卻和莫如幽的目光對個正著。

    似曾相識的容貌因眼神截然不同而成為陌生,莫如幽收回視線卻又因莫飛紗莫名的害怕而勾起某種記憶,他再一次看向倚在花非花身邊不斷發抖的少年,失聲叫道:「飛紗!」

    「我不回去!阿姐救我,我不要再回去!」

    莫飛紗頭又鑽在花非花懷中不敢亂看,四周冰冰冷冷而且陰陰暗暗,像有什麼從黑暗中伺機而動要捕獲他,吞噬他,令他頭疼欲裂。但是不怕,有阿姐在他身邊,她會保護他。

    莫飛紗完全超乎常理之外的舉動令莫如幽失神半晌,過了好久他才怒道:「花非花!你好卑鄙!」

    「哎?」正在低聲安慰莫飛紗的花非花猛然聽到這句話不覺訝然,為什麼她堂堂武林盟主卻總被邪派中人說卑鄙,真的好奇怪哦。

    「你究竟喂飛紗吃了什麼藥令他變成這個樣子!」莫如幽雙手緊扣在輪椅扶手上,白皙手背上清晰可見的青筋暴起,可知他有多憤怒:「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什麼什麼條件?」                            ︰

    「你還在裝蒜!」莫如幽咬牙切齒地道:「你捉住我們布天門的少門主不就是為了和我談條件嗎?把飛紗給我,我就饒過青城。」

    「布天門少門主?」看向花非花懷中的小莫,群雄嘩然:「莫非是毒尊莫飛紗?」那個清雅雋秀,聽話乖巧的少年,那個惹人憐愛的癡兒,競會是毒-尊-莫-飛。紗?!

    而花非花手指往下一拉眼瞼,伸出舌頭向莫如幽做個鬼臉道:「不給。」群雄幾欲跌倒。有著「武尊」之類響亮的頭銜,有著「君臨神州」之類驚人的聲譽的武林盟主高大全的形象在群雄心中轟然塌陷。

    「武林末日到了嗎?我好像看到武尊大人在做鬼臉。」楊景臣顫顫微微地開口,也許一切都歸於他的老眼昏花。

    「我感覺到青城末日到了,阿爹,掌門還你由你做可好。」楊子安幾欲落淚,為何他生不逢時,攤上這麼個奇怪的頂頭上司。

    而莫如幽只看到花非花的蔑視。他怒極反笑道:「啞奴,掠陣。」而他雙手一按輪椅挾手,竟躍起飛掠過十幾丈的距離向坐在東南角牆頭的花非花發難。

    花非花不敢托大,想起身迎敵,卻被莫飛紗緊抱著腰不鬆手,她無奈翻身下牆莫飛紗推至牆角,舉杖接招時,已失了先機。  

    莫如幽在身體剛墜之際。從袖口飛出長鞭纏住榆樹高大的枝幹,因長鞭的反彈之力又如鳥般高高飛起,莫如幽手腕一甩,長鞭由樹幹上鬆開疾掃向花非花,花非花身形遲緩避之不及,右手背「啪」的被劃道血口,毒素滲進,花非花棄杖後退,舉手以掌氣劃破青腫的肌膚,以口吸出毒素。身形搖擺如落花浮萍,在鞭影中隨風閃避。  

    花非花如此容易便被擊傷令莫如幽驚詫不已,而一直未注意到的,花非花身上的香甜之氣也明顯起來。

    莫如幽心中大喜:「原來如此,她中了飛紗的『三重香』,功力最多只能發揮五成,莫非是老天助我。」

    舉眼看向場內,啞奴及布天門手下已牽制住青城一方的人,南宮靜益只做守勢,好像在保護什麼人,出招極為謹慎。沒有人會顧及到花非花,自是認為她是武尊,不須旁人擔心。「啞奴!」莫如幽高叫:「把飛紗帶走,助我殺了武尊。」

    身隨話音如鬼魅般飄來,啞奴探手抓向牆角中的飛紗,花非花見狀大驚,矮身躲過鞭尖提氣縱身,雙掌輕飄飄地擊向啞奴背後,卻使得自己背後空門大開。

    「啞奴左移。」啞奴聽話地頭也未回地向左滑動,花非花收勢不及雙掌就要擊向牆角中的莫飛紗,又一提氣,雙手硬生生地變招上移,擊中飛紗身後的石牆,而莫如幽的鞭子如影隨至抽中花非花的後背。

    石牆轟然倒塌,花非花抱住莫飛紗的身子擋住飛崩下落的石塊,氣血翻湧,身痛如割,嗓口一甜,花非花吞嚥幾た,但終於隱忍不住地噴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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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變成了妖異的紅色。

    風停風起間,以為已遠離的黑暗又慢慢移回,緩緩將他淹埋。阿姐痛苦的臉突然變得好遠,在層層疊嶂的宮闕冰冷深寒的深處,周圍也像這樣一片血紅☉

    母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知何時移到他臉上,露出他惟——次看過的笑容,仿若欣喜,仿若解脫,美麗得仿若可毀滅一切。雨一直一直一直下著,滴在他的臉上、身上、手上,溫暖的、血紅的、鮮活的雨,透過母親的肩看去,妖紅色的視線中是手握焉長刀的布天門的門主,他叫做父親的人!

    母親不是不見了,而是被那個人殺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阿姐的臉和母親的重疊,周圍嘈雜繁亂一片赤紅。「小莫好不容易找到了重要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對我笑的人,為什麼你還要搶去不可。」

    掌風響起,莫飛紗抱著花非花竟不避不躲地迎上,手腕翻飛扣向啞奴手臂,「卡嚓」一聲,犀利地折斷啞奴右臂。

    「飛紗!」莫飛紗雙目赤紅,神情淒厲,莫如幽更是認定他被花非花迷失了心魂。當下長鞭甩向莫飛紗,阻止他再追擊啞奴。

    莫飛紗不退反進,欺近莫如幽鞭影之中,鞭子掃過莫飛紗頭頂,斬斷束髮布帛,如絲黑髮如瀑布般灑瀉一身,蕩出迷離光影。長鞭一纏,扯住莫飛紗手掌,莫飛紗一抬寬袖,如箭矢般飛縱出的小青蛇抬起下頦便緊咬住莫如幽持鞭的手背,咬過後,小青蛇又鬆口翻滾落地,滑行進灌木叢中。經脈急痛,這小青蛇竟是毒蟲!無法狠下心扯斷莫飛紗手臂,莫如幽只得棄鞭,手往下按,又飄然退回到輪椅之上。

    移動之物皆是敵人。莫飛紗躍起在樹叢間飛馳追擊著莫如幽。黑如夜色的長髮向後飄揚,懷中花非花金色華美的衣裙層層疊疊遇風翻飛,配以寬大的衣袍仿若金壁華彩的鳥翅,赤紅的眼,傲然的表情,華麗的姿態,猶如百鳥之王,翱翔之鳳。莫如幽一咬牙,手按向挾手內側,「卡卡」一陣輕響,數十隻暗器飛出,擊向莫飛紗懷中的花非花,莫飛紗一揚寬袖擋住暗器,但氣也滯了一滯地墜下地來。略一換氣,莫飛紗又要殺向莫如幽,卻聽身後一陣拳風呼呼而來,他旋身舉掌拍下,掠起一道紅影。

    「啞奴快退!」莫如幽驚悸地大叫起來,同時縱躍起身,伸出兩掌向莫飛紗背後拍去。

    啞奴並未身退地以左拳硬接一著,而莫如幽兩拳也結結實實地打在莫飛紗後背上。強大地氣旋將莫飛紗震飛,衝撞到院牆上,額角狠狠地磕在石牆上,昏沉的頭腦囚巨大的撞擊而恢復些許清明。「阿,阿姐。」懷中的人身體還是溫溫暖暖的,剛才那兩掌沒有傷了她真好。似乎有淒迷的叫聲由遠處傳來,而他已無力回應,頭一歪地昏死過去。

    「小莫,小莫。」

    血延著莫飛紗的額角、眼角、臉頰直滴在衣服上,潤出一朵朵血艷的花。花非花咬牙瞪向莫如幽,厲聲道:「你竟敢傷了他。」她掙扎著站起身,頭上帽子早已不知去向,高挽住的發有半數散下,金黃色的華服上有著她和小莫的血,身體一動便刺痛不已,別再說提氣運功了。背後的鞭傷已感覺不到疼痛,毒已滲到體內,卻因她先前中了「三重香」毒的關係,幾種毒奇妙地中和起來,是以她還沒有倒下,但也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即使在絕對劣式還保持著信心氣勢,這便是王者之尊。

    莫如幽手掌抵在啞奴後頸,略一使勁,啞奴張開嘴,他連忙倒了幾顆赤紅的藥丸讓她吞下,啞奴灰白色的臉漸漸起色,急促混濁的呼吸也變得緩慢有序,但她的左臂卻已被莫飛紗的「赤焰掌」燒蝕的近乎廢去。

    「全是你的錯!」控制莫飛紗,又令他最忠心的啞奴受重傷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同樣瞪向花非花,莫如幽手放在口中,突地吹出嘹亮悠長的聲音,猶如鳳鳴,聲音停竭之後,隨風來的是無聲無息出現在青城院牆四方,如魅影般全身都裹著黑紗的十個人。

    「布天十臣,不死不歸。已卯、庚辰、辛已、壬午、癸末、甲申、乙酉、丙戌、古亥、戊子。殺武尊,滅青……」  

    「真是沒有氣勢的名字。害得人家期待了好久。」

    「別人的名字怎麼又惹起你不滿意了。」

    「這些黑衣人不是壞人嗎?壞人應該有壞人的氣勢才可以啊。比如布天十鬼,布天十魔,布天十魅什麼的。結果是布天十臣!還有,誰會用『天支』取名字啊,琉璃,你不覺得用顏色起名字好聽又好記嗎?像白魔黑魔赤鬼灰鬼紫魅橙魅的又炫又酷呢。」

    「你除了知道顏色還知道什麼!」

    「花名字,薔薇牡丹水仙百合,但這是形容我們美貌的名詞,才不適合他們哩。」

    「喬,別再說這麼丟臉的話了,真不想說和你認識。」

    「誰叫你纏著我的。」

    「是誰纏著誰啊!」

    原本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氛全因突如其來的話語而變了模樣。而對方說一句也就罷了,卻又嘰嘰喳喳得說了好多句。

    和布天十臣同樣悄無聲息出現在青城牆頭的是兩個——人。先開口打斷莫如幽下令的是身材矮小,蹲在牆頭,身上寬大的道袍後擺拖到牆外的——女……孩。她的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黑髮梳成雙結鬟樣式。頭大身小,可愛得仿若喜慶過年時,貼在門口的苦彩娃娃,連聲音也是清清脆脆略帶有稚氣的。

    而站在她身邊的是一位身穿白衣……應該算是白衣,如果不在意那些不知從哪裡蹭上的黑的灰的污漬的話——身材高挑的一下少……女,因為聽聲音感覺年齡不大。長長的發高高梳成馬尾式,用玉環扣制,發長垂至腰部,劉海也長長地掩住眉眼,看不清面容。背後背著長長的布包在胸口打個結。她的聲音清清冷

    冷的,似乎沒什麼感情起伏。長髮雪衣,飄逸得仿若名家筆下的潑墨水彩,遺世獨立,虛幻若仙……單獨看是這樣沒錯,但是和吉彩娃娃鑲嵌在一個畫面裡,卻怎麼看怎麼奇怪。

    兩人都著男裝,但說是麗人的話未免也太牽強,不過現在並不是在意兩人外貌的時候。

    莫如幽已抱著啞奴坐回輪椅上,他看向牆頭上的那兩個人,並未感受到惡意和殺意散發的暗色氣息。

    「兩位如是誤闖此的,請速離去!這裡並不是小孩子來的地方。」青城門院方圓二百米早已布上奇毒,並且插上布天飛鳳的標識。普通人進出無事,但武林人一踏入便會功力暫失,昏沉麻痺。只要是有些見識的早就遠遠避開了,誰還會像她們這樣躍到別人辦事的牆頭大放厥詞。看來毒對她們並無影響,而且舉不把「布天」放在眼中。

    果然吉彩娃娃先回話:「我們不是誤闖,是專程來此參加青城的喜宴啦,禮物因為太重了,所以就放在門口呢。為什麼你們要大中午地找人麻煩啊,我為了這一餐從昨天中午起就沒吃飯了。」

    「是沒錢吃飯了。」潑墨水彩接口。

    「因為所有錢都買禮物了啊。在這個時節很難買剄的東西,所以要價也很昂貴,幸虧琉璃會砍價哦。」

    「嗯。但青城人好小氣,買了那麼多東西也不把車子送給我們,害我們扛到這裡來,所以才會來晚。」

    「不晚不晚。重要的人總在緊要關頭出現,看到今天這種情況,我不由得再一次確定,我們絕對是注定成為英雄的人!」

    「你們是誰?」再不接口的話,這兩個人絕對能一問一答的聊到天黑,莫如幽沉聲問道,他怎麼想不起江湖上有這麼怪異的兩個人。

    「我是喬,她是琉璃啊。」見莫如豳還是不解,吉彩娃娃反倒大驚小怪了起來:「怎麼會啊,你竟沒聽說過我們?像我們這麼優雅大方美麗無邪清純可愛俊俏秀美的人物,應該令人一見驚歎,二見傾心,多次見就應把我們寫成敘事詩記載才對,怎麼竟還有人不認識我們?!」

    「……」

    「你看,琉璃也默認了。」

    全是一堆廢話。

    莫如幽不覺動氣,而吉彩娃娃卻又驚叫起來:「琉璃,你看那個美麗哥哥翹起蓮花指是不是指示布天十魔對付我們啊。」

    「笨喬,是布天十君。而且他們每一個看來都不好對付的樣子,若十個齊上的話,我也會吃不消的。」

    そ  「那擒賊先擒王好了。」

    苦彩娃娃突然起身,從腰後抽起一筒形布包向上一抖,裡面的物品飛上青天,吉彩娃娃隨後躍起,就在空中接住,「卡卡卡」地一銜接,一柄長約七尺,柄頭呈月芽狀的巨型鐮刀出現在眾人面前。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道:「是神器閻牙!她是天涯無歸,傳奇古金的金尊喬天師!」

    而似印證這句話一樣,吉彩娃娃一掄手中兵器,寒湛湛的刀刃在陽光下泛起五彩幻色。「閻牙華麗大背後斬!」嬌喝一聲,兵器在空中滑了個半弧由上而下朝莫如幽劈去,拖邐起一道金色的麗光。

    真受不了喬每次都這樣愛現。琉璃解開背後布包,單手托起一把通體雪白的古琴,在兩名黑衣人攻上來之際,右手五指拔琴,氣由弦發,彈向敵人。

    「絕世雪衣,琴心劍膽柳霓雪!」

    「……青城今年究竟在走什麼運勢啊?」楊景臣猶如做夢地喃喃道。為什麼武尊花非花,毒尊莫飛紗,金尊喬天師,琴尊柳霓雪四大尊者全都齊齊聚在他的小廟中,而且全都是因為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才來,讓人根本無法真心歡喜起來啊。

    布天十臣一出現,先前的黑衣人全都停下攻擊,只是把青城群雄圍起來,防止他們逃走,而群雄忙乘著這個空檔,休息的休息,療傷的療傷,看戲的看戲。

    莫如幽抱著啞奴飄然躍開,而他的輪椅及身後幾張八仙桌卻都沒那麼幸運了,全都遇氣爆烈開。地上的落葉如遇疾風般向兩側飛開後又向上旋起,一時間落葉紛飛掩住隨後而至的黃色身影,而莫如幽斜長的眼一冷,手指夾著薄若葉片的迴旋刀朝落葉中的人揚去,「叮叮叮叮」迴旋刀在喬周圍飛旋著,猶如弦月變幻,閻牙與之相觸,一時間竟打不下來它。

    又有兩名黑衣人逼近琉璃,把她碎雪名琴往上一揚,寬袖一擺,一陣奇香飄散,黑衣人疑是奇毒而不敢妄進,一恍眼,黑衣人便覺有東西破風飛施而來,扭身閃避後,才看到剛才站立的地方竟插著數枝薔薇。花朵遇風輕擺,花瓣在又一陣風來襲之時全部脫離花萼,飄飄然飛起。弱不經風站在牆頭之上的少女白衣雪琴,映著紅艷艷的薔薇花雨,素骨凝冰更勝月桂玉人。

    「阿爹,這便是飛花傷人的絕世武功嗎?」為琴尊的絕美風姿看呆的楊子安不忘學習地小小聲問道。

    「應該……是吧。」楊景臣不敢確定,為什麼他總覺得琴尊以花為暗器只是想營造出一種花瓣雨的效果而已……嗯,肯定是他多心了。

    沒想到連金尊和琴尊也來了!這次要滅青城的話看來會很難。罷了,反正開始便對這次行動做了失敗的考量,而且也知道了少門主的下落,再做纏鬥對布天門並無好處。

    迴旋刀回到莫如幽手中後,他又吹起響哨,聲音將竭未竭間,布天門徒已開始行動。

    大量的毒砂襲上群雄,花非花見狀高叫道:「屏息,俯臥,護住頭部!」

    群雄聽到後忙乖乖下蹲用衣服包住頭部擠作上團。

    而金尊和琴尊面前也有黑色水霧噴出,兩人忙揮鐮或旋身避開。

    「布天十臣,我們走。」莫如幽領先向外飛縱,身後突一陣疾風。是誰在這毒氣中不怕死地來襲擊他!莫如幽怒極反手扔出固旋刀,「嗚」的阻擋聲起,而後又聽輕輕的「喀啦」一聲,莫如幽感覺不對地回首望並順手抓住迴旋回來的薄刀,卻看見南宮靜益手持竹簫倔強地回望他,而他的另一隻手中抓著一縷銀髮,竟是剛才才削下的。

    「這個臭小子竟敢傷害門主貴體!」戊子見狀大怒,手中扣著毒雷彈便要扔出去。

    莫如幽伸手一擋冷然道:「不必管他,我們走罷。」

    煙消毒散,眾人爬起來之時,布天門已退得乾乾淨淨。南宮靜益坐在離大門不遠的八仙桌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而花非花一鬆懈下來,便毒氣攻心,硬是痛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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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巳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一輪彎月靜靜掛在樹梢間,浮雲悄悄掠過,天地間暗了一暗。而棲息在樹上的鳥兒也因此驚飛起,鳴叫一聲,遠遠飛去。

    歡聲笑語隱隱從前院飄過來,而他卻提不起興趣和劫後餘生的朋友把酒言歡。手輕撫在竹簫上斑駁的劃痕,突憶起青城山上,茅亭內那個絕代風華的男子,手指手背上也有淡淡的傷痕,因與膚色相近,並不引人注意。

    銀的發,青的衣,一閉上眼彷彿就可以見到他的殷殷笑容。

    那樣眉目之間無一絲邪氣,笑品名茗,靜聽風雨,不以身殘悲切的人怎會是布天門的門主!

    猶記得他當時從牆頭飛縱而下時他內心的震憾,幾乎要放下靜明他們衝到他身邊,讓他快逃。

    逃?  

    為什麼最後竟會扯下他的頭髮,像是執意地要留下他什麼東西似的,不想讓他……逃走。

    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蠢事來,他又不是女人,要他的頭髮有什麼用!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他抬起眼,灑瀉一地的月光,映照在繞過古樸曲徑的女子身上,飄墜在身後的長髮染上點點銀光,晚風撩起的裙擺,也似滿盛著細細月色搖曳飄灑著,在月光下女子週身似也發出光潔潤華的色彩,極具性靈清雅的意味。

    這就是他所愛慕的女子。

    「非花姑娘。」

    花非花扯了扯身上披著的衣衫,正向燈火通明處走去。突聽到有人叫她,便扭過頭看去,在後院小徑另一分支的盡頭,被綠樹縈繞,月光照不到的金柱通高,挑枋出簷的亭中,側坐著南宮靜益。

    「南宮。」花非花露出驚喜的笑容撩起裙擺,繞了個方向拄著手杖一跳一跳地跑向他。南宮靜益有些受寵若驚地站起身來。

    「你見到小莫沒?我一酲來便見不到他,問了幾個青城派的人,他們也不知道我說的是誰,真是急死人了。」

    身體僵住,在月光下蹙眉焦心的人的眼睛根本未在看他。她所擔心掛心的那個人是不是永遠也無法換成他?

    「為什麼7」

    「哎?」花非花側了側頭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身子還在暗處的南宮靜益,疑惑他口氣為何突然變得冷硬。

    「莫飛紗是毒尊不是嗎?他曾殺了我們的朋友不是嗎?為何你還會對他這麼好?」崆峒派的年輕掌門,和他一樣仰慕著花非花。兩人每次見面總是來去匆匆,但都為彼此風華折服而惺惺相惜,總覺得兩人總有一天會深交成知己,卻因為布天門的破壞而變成永遠不可能。

    「但他現在是小莫啊,小莫並沒害過人。」

    「比起那麼多青年才俊,你更喜歡白癡兒嗎?」

    「小莫才不是白癡。」花非花皺了皺眉,覺得南宮靜益的話有些刺耳,他一直都是溫文儒雅的啊,為何今晚卻像渾身長刺般。「他不過失去了記憶。」沒注意自己說漏了嘴,花非花繼續為莫飛紗辯解道:「現在的小莫又乖又聽話有什麼不好,前些天他還纏著我教他識字哩,你知道他有多聰明嗎?一早上他學了三十個字啊。」

    「失憶?」南宮靜益詫意低喃,「那他總有一天會恢復記憶吧。」

    「啊?」花非花的反應卻比南宮靜益預想中還要大,她跳起來後躍一步,大聲道:「恢復記憶?我沒那麼倒霉吧!」

    「倒霉?」

    「不成,我要快找到小莫,看到他快恢復記憶了再往他腦袋上敲一下,沒錯,就這樣做。」莫飛紗那廝陰險毒辣,若真恢復記憶,絕對不知要想出什麼殘酷方法來對付她。

    她已派人向八大僮告之她現在的情況,也讓他們密切注意布天門的動向。但今晚不談公事,找小莫要緊。

    「南宮,你不同我一起到前院嗎?」走了兩步,花非花才想到身後還有個落單的人,她回過頭,沒什麼誠心地邀請著。

    「非花。」嗓音瘖啞的,這是他第一次親暱地叫她的名字。

    「什麼?」

    閉著眼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南宮的眼睛閃閃亮亮仿若天上星晨。他直直地看向花非花道:「我喜歡你。」

    「哦,我想是什麼……」花非花不怎麼在意地扭過頭繼續走,但在下一秒她又猛得回過頭來,尖叫道:「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第一遍語言還抖得不成樣子,第二遍心中已平靜下來了。

    花非花瞪大眼睛張大嘴看著南宮靜益,嘴巴動了幾次,下巴還是沒合攏。

    「我喜歡你。」他的告白那麼可怕嗎?為何花非花一臉見到鬼的表情。

    「……」話還是憋在嗓子眼說不出來,花非花只能威脅地用手點著南富靜益,而後她頭也不回地拄著手杖跑走,途中驚悸地偷瞄了南宮靜益一眼,還差點跌倒在花叢中。

    紛亂的腳步聲消失在小徑的另一頭,原以為聽到任何答案也能堅強承受的心瞬間沉入谷底。月華如練,卻照不清他傷悲。由初見面便看入眼的女子,猶如新月般令人感到柔和清華,每見一次便多喜愛下分,那種喜愛層層疊疊壘加著,如絲線般一根一根編絲如網纏繞青他的心。她每向前跑一步,便如揪扯住纏繞在心頭上的絲線,令他痛徹心肺。

    手摀住胸口,突碰到貼藏在胸口的護身符,那裡藏著如月光洗練沾染上潤雅銀光的發。

    莫如幽。

    如果不是敵人的話,他會不會在月光下聆聽他的心傷,微笑地再唱一曲詞,用清澈冷泉般的聲音安慰他。

    如果不是敵人……  

    如針殺氣。空氣突變得森冷,耳邊響起「嗖」的劃破空氣之聲,南宮靜益身一斜地閃避,暗器穿透他的衣袖而釘在亭柱上,只是一片樹葉而已。

    「是誰?」

    南宮靜益暴喝一聲向暗襲處躍去,樹叢後並沒有人,卻枝葉輕顫,挑起一縷暗香。

    展目望去,前院依舊歌舞昇平;而後院只有幾處點燈,在紙窗上映出暈紅的光影,而他身邊寂寂靜靜,似乎剛才遭到襲擊只是場夢。

    那麼,現在呆在青城的那麼多人,究竟有誰恨得想殺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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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喜歡!!喜歡!!!  

    心跳如雷,臉紅似燒,冰冷的手指靠在臉頰上想要減低滾燙的熱度,卻毫不見效。

    想她二十六年來,第一次聽到男生說喜歡她耶。在她身邊的男子,只有尊敬、蔑視、敵視幾種表情而已,而喜歡……是那種男對女所抱持的好感嗎?  

    怎麼會呢?

    倉促之中又跑回屋中。以前大約是青城某一弟子的房間,房內簡樸而充滿陽剛之氣,只有床邊的立櫃上鑲有一半身銅鏡。花非花移近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自己,只是一張普通的臉啊,照她看來,小莫的臉更漂亮的多,對了,小莫!

    一睜開眼,天已昏黑,身體還隱隱泛痛,試著提了提氣,氣血阻塞,因又滲入毒素的關係,必須要靜養二、三個星期才行。而小莫中了某如幽的毒掌,頭還受了傷不知要不要緊。

    現在若再出去找小莫……假如南宮還留在那裡該怎麼辦呢。

    啊啊,她怎麼當時嚇得倉惶而逃啊,太丟臉了!她應該有成熟女子優雅的風度,微微一笑後,輕聲細語的拒絕他,然後黯然而不得已的走開才對。

    而且再見面時也不用太尷尬,就像以前還當朋友相處,大家哈哈一笑,一切都隨風而逝。

    嗯,她和南宮是朋友嗎?記憶中兩人沒見過多少面也沒說過多少話的樣子。真奇怪,他為什麼喜歡自己呢?

    臉又紅彤彤地燒起來,花非花雙手「啪啪」的輕拍到臉頰上,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雖說有些措手不及,雖說害怕得跑掉,雖說有些莫名其妙,但被人說喜歡的心情,還真是……

    「阿姐。」

    寂靜夜裡突然響起的聲音,令沉浸在自己思緒的花非花嚇得跳起來,手肘「砰」的碰到床欄上,更磕中麻筋,當下把她麻得傾斜著半邊身子不敢動。

    心還突突地跳著,花非花深呼了口氣道:「是小莫嗎,進來吧。」

    兩扇格子木門被推開,突然旋進的氣流把桌子上的油燈吹得左搖右晃,隨意拉長縮短著影子,令花非花心中有一剎那產生了空曠迷惑之感。

    「阿姐,你已可下床了嗎?」反手關門,莫飛紗問道。

    「嗯,我身體健康得很,受點小傷沒什麼的,很快就會痊癒。反倒是你有沒有感覺不舒服。」頭上蒙的白紗布還有血滲出來,花非花走近,手撫上去關心地問。

    「不要緊,小莫不疼了。」

    莫飛紗垂下頭輕聲道,恰恰避過了花非花的撫慰。

    「嗯,那要小心了不要讓傷口感染。對了。他們說你就睡在隔壁屋,為何我起來時沒見到你。這是在別人家,你要小心不要迷路哦。」  

    「……我起來得早,便到院子裡呆了一下。」

    聽到莫飛紗提起院子,花非花便想超在院亭中的那個人說的那句話,神情頓時變得扭怩起來。「阿姐?」

    「沒什麼啦。」這下換花非花低下頭眼神亂瞟了。她抓了抓臉頰嗯嗯半天才害羞地道:「你小孩子不懂啦。」

    「……可是我想聽。」莫飛紗的嗓音暗下來,更覺瘖啞。

    「哎呀。」花非花走到床前坐在床榻上,把榻上的玉枕拿起來一下下下地拋著玩:「沒什麼啦,就是就是……有人說喜歡我啊。」

    說過了又猛覺得不好意思,她猛盾仰躺在床上,在棉被上滾了幾圈,然後才趴在被中嘻嘻傻笑著:「真奇怪耶,雖然和南宮不太熟,但被人說喜歡心中還是很高興呢。」

    又滾了一圈,花非花懷抱著硬硬的玉枕回想道:「仔細想想,南宮長得還不錯嘛,看起來千乾淨淨,清清爽爽的。而且南宮英曾說過要培植他當南宮家族的下任家長呢。可惜他猶如閒雲野鶴般,極厭惡束縛的,每次都把南宮英氣個半死。」

    「你很……瞭解他?」

    「不是啦。是南宮英每次到東京公事辦完後就喜歡拉我訴苦,讓我好好勸勸南宮靜益。但我怎麼可能連別人的家務事都管著呢,所以便沒理他。」

    身下的棉被已被滾得凌亂不堪,花非花似玩上癮地從床頭滾到床尾,又「咕嚕嚕」地滾固去。不時呵呵順笑著:「真想不到耶,原來我還這麼有魅力哦。7F過話說回來,我二十六了,也該是考慮這事的時候了,對不對,小莫?」

    走到床榻前,莫飛紗側坐在床上盯著頭埋在軟被中的花非花輕聲道:「小莫喜歡阿姐。」

    「我也喜歡小莫啊。」

    花非花朝莫飛紗滾去笑著回答,黑影罩下,花非花只當莫飛紗又想膩在她懷中,便自然地伸出手去,而出乎她意料的,莫飛紗並未如她所想投入她懷中,而是低頭封住她的唇。

    腦中先是一瞬間的空白,而後如打雷般「轟隆隆」作響,不知多久,意識才出到腦中,才感覺到對方的唇是微涼的,有些甜甜的滋味。兩人從未這麼接近,近得可看清小莫垂下的眼上長長卷卷的眼睫毛,如羽扇般微微翹起。

    但……但這是在做什麼?  

    猛然意識到這樣不對,花非花推拒著莫飛紗的胸,張口道:「你……」唇才開始,小莫的舌卻捲了進來,不知什麼東西由他的舌尖滑進她口中,遇津即化,順延著嗓子滑進她肚中,如莫飛紗的唇一樣涼涼甜甜,漫溢清香。

    而這時莫飛紗才抬起眼,如羽扇般的眼睫輕輕飛起,現出他美麗雙瞳。

    五雷轟頂。

    如月缺月圓般絢美迷幻的雙眼,會隨著光線變化而變幻黑色深淺,能把人心魂魄都吸食進去的大而斜長的鳳眼,綺美妖異,絲毫不復純澈清明。

    驟然發力撞飛莫飛紗,「乒乓」一陣巨響,莫飛紗撞到桌子上,手臂打下油燈,瓷燈撞得碎裂,原本遇風快熄滅的燈芯遇油又猛得燃燒起來,火舌翻轉吐信著,映得莫飛紗的臉也暗暗亮亮的,綺麗奇詭。

    「小莫……你不是小莫……」

    斜靠在床上,花非花手捂著胸口急喘著氣,小莫呢,小莫呢,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這種陌生的嚙人心肺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這種盒空蕩蕩無處著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這種頭腦發蒙,眼前看不到絲毫亮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小莫不見了?  

    「你還有心情想這些,注意土下你自己的狀況吧。」

    手中一伸把長髮撥到腦後,更清晰地現出他比天上明月更美麗的容顏來。嘴角噙著笑,莫飛紗踏著優雅的步伐走近花非花,抬起她的下頦,猶如打量著精美藝術品地細細地看著她嬌美的臉:「沒想到你真的對小莫辜無防備啊,平常都是那麼和他玩的嗎?真是想不到武尊大人你竟會這樣幼稚和好騙呢。」

    木然地回視著莫飛紗,毫無預警的,她掄起玉枕就朝莫飛紗頭上砸去,幸聽風聲不對,莫飛紗忙後退迴避,玉枕「光」的一下砸上床旁衣櫃,當下把鑲在櫃子上的半身銅鏡砸了個粉粉碎碎。

    「你這女人,真的想殺掉我啊。」這下連莫飛紗也不覺愕然看向花非花,瞪大的雙眼與小莫竟有幾分相似。

    「小莫……-把小莫還給我。」

    一使勁,週身就像被抽掉全部氣力似的喘不過氣,花非花手扶著床欄瞪向莫飛紗。  

    「還你?你該不會再想用玉枕砸我的頭吧?」見到花菲花認真的表情,莫飛紗扯唇譏笑:「你以為我還是那白癡嗎?什麼都聽你的。」

    「白癡都比你好得多,你根本不該存在!」

    秋風驟停。

    恍恍惚惚間,淚流滿面的美麗婦人一直說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該出生。

    而那個名叫「小莫」的孩子蹲在地上執意地問道:「阿姐,你為什麼要殺我呢。」

    冷澈心骨。

    半開的紙窗,彎月已慢慢爬向天空中央,月光通過雲層中的冰晶,折射出淡淡的環狀。在紙窗旁的少年就沐浴在那月光之下,側頭有些茫然地問:「你說什麼?」

    「把小莫給我,你根本不該存在。」

    「可是現在是我存在著啊。」少年一步一步走向花非花,眼中即不是莫飛紗的妖美也不是小莫的純澈,而是她從未見過的迷茫之色:「我不是小莫的話,你便不會對我笑了嗎?我不乖你便不對我好了嗎?我就在這裡啊,為什麼不該存在。」

    靠近花非花身前,輕撩起她的發,而後手指沿著額角滑下她的臉頰,話語依舊是輕輕柔柔的:「比起小莫,我更需要你啊。」

    「啪」的一下拍掉莫飛紗的手,花非花閉了閉眼,抑制頭腦再出現的暈眩:「你……你胡說些什麼,需要我做你的實驗品吧……」

    突然想起什麼,她猛摀住自己的唇,震驚地看向莫飛紗,心臟因這個動作又劇烈地跳動起來:「你,你餵我吃了什麼?」          

    「剛才就提醒你了,怎麼現在才發現呢。」莫飛紗看著自己被打得紅紅的手背慢慢地說:「是失心醉啦。」

    「那是什麼東西!」

    「不要害怕呢,失心醉對人的身體並沒有影響。」莫飛紗伸出雙手猶如對待珍寶上般輕輕抱起毫無反抗之力的花非花,慢慢向門外走去。「初食它只會讓你全身酸軟,使不上力而己,而後才會慢慢蠶食你的記憶。

    「為,為什麼?」

    為什麼餵她吃這種毒,不應該是斷筋裂骨噬心十全毒之類的毒藥嗎。

    院中的竹林因風沙沙作響,一直伴隨著莫飛紗瘖啞的聲音逐漸遠去。「失心醉先蠶食你現在的記憶,而後連少年,幼童時的記憶也逐漸消除。」

    「這樣,你就記不起小莫,朋友,你自己所有的一切。」在月光下的少年笑得如同得到最珍貴的玩具般心滿意足:「然後你的世界只有我,你成為我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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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後院中的迴廊上迅速貓著腰跑過兩個身影,還不時以欄柱、灌木作為掩護,鬼鬼祟祟地朝圍的地挺進。

    「喬,我們這樣不好吧,若武尊沒有到前院用膳的話,就表明她還在休息之中啊,我們這樣打擾別人的話很失禮呢。」快接近花非花暫住的房間時,柳霓雪突頓生悔意地扯了扯喬天師的衣袍道。  

    「琉璃,別說你不想見她。」拍掉柳霓雪的手,蹲在灌木叢後的喬一付橫眉豎眼的模樣:「你難道不想見見那個花非花嗎?壓制在我們頭頂上這麼多年,憑什麼她是四大尊者之首啊。說起人來她沒我們美,說起武器來又沒我們的炫,說起功夫來,傳言中她是比我們強一滴滴,但還不是讓我們給救了嗎?琉璃,你也感到不服吧。」

    「沒有啊,我覺得排在四大尊者之首和之末沒有什麼不同。」琉璃反倒不瞭解喬為什麼這麼激動。

    「哎呀!」若不是蹲著喬天師就要跺起腳來:「琉璃,就是你這種萬事不在意的態度才會讓你那些親戚那麼囂張,要不憑你的身份……」

    「喬!」琉璃喝止喬下面的話,目光如炬地看著她。

    「知道啦,知道啦。」喬扯著琉璃矮身向前走去,嘴裡兀自嘀咕著:「我一說你便惱。惱便惱吧,反正我被惱慣了,不過這次你可要賠我到底。老天真是不公平,即生瑜何生亮,即生喬何生花哩,對不對,琉璃。」

    琉璃無奈地歎了口氣,只得任她胡鬧。

    躡足走近開著的格子窗前,心中還在嘲笑著武尊名不符實,她們離她的屋子這麼近,房內還沒有應有的戒備警醒。

    手指搭上窗台上,喬先露出兩隻眼睛朝屋內看去,而琉璃在她身側緊張地看著四周,雖然只用聽的便知方園百米的細微動靜。

    「咦?」聽到喬發出小小的驚呼聲,琉璃的心狂跳一下,慌亂地道:「怎麼了,被發現了嗎?」

    「屋裡沒人。」

    兩人相視的眸子充滿困惑,而後一前一後由窗口躍進房內後才發現朝南的木門是半虛掩的。

    屋內有一種萊籽油燃盡的焦苦味,琉璃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著發現桌邊跌碎的油燈,而靠床旁邊是砸得粉碎的銅鏡和裂了一角的玉枕,床上也是凌亂不堪的,一切都表明了屋內曾發生了一些事情。

    「武尊該不會被人掠走了吧。」喬一開口便沒好話。

    「怎麼會,武林人誰敢動她。」琉璃一口否決。「前一階段說她失蹤了,今天還不是好好的出現在大家面前嗎。」

    仔細察看了一個床角,桌下,櫃內,喬隨口說道:「可是她現在功力應剩下不到三成吧,據說她中了「三重香」的毒又被布天門的門主所傷,我倆自是不必說,南宮靜明那幾個人就能把她扛走不見呢。」

    「可南宮他們還在外院喝酒的啊。」

    「這麼說,武尊一直一個人呆在這屋裡?」喬使勁地跺著腳下的石板,看看有沒有暗道出現。

    「因為大家都認為她是武尊,沒人敢動……」

    琉璃舉起火摺子直起腰,而喬也停止跺地,兩人再次對視一眼,皆為對方心中所想震驚不已。

    「這麼說,這次武尊是真的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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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七日。青城派掌門及眾位朋友,一醒來便不見武尊及毒尊。據金尊和琴尊透露,武尊大人因突想到急事便攜小莫離去。四大尊者原本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眾人也並未多想。南宮靜益當即便告罪離開,而其餘的人又在青城狂聚了三日,方才——散去。

    此後多日,四大尊者一直未現江湖,而暗藏波詭急流的武林目前仍舊平靜寧和的樣子,不知陰影逐漸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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